叶先生梳洗打扮,穿着正装要求赵谋带她去参加一个流动相亲会。这种相亲会在海上市的中高级白领间很普遍。大家本来都没什么时间,工作压力大得让他们没时间去真的谈一次恋爱。但是又不得不找一个人结婚或者是父母家人念叨烦了,或者是利息上涨还按揭压力大了,或是意外怀孕找人接盘,或是同性恋者隐藏起自己的性取向找一个形婚对象。现在两对不同性别的同性恋两两成对组成四人家庭的事情已经不少见了。但是似乎女同性恋者远少于男同性恋者,所以形婚的新闻还是频频出现。
叶先生一袭黑色晚礼服长裙,是某奢侈品品牌的款式,配上薄薄的黑色长筒丝袜,长裙开叉到大腿一半,隐约看见袜沿儿的蕾丝,叶先生翘起腿让赵谋给她穿上高跟鞋,赵谋看到她的袜带潜伏在长裙下面,钢扣微微显形。他忍不住摸了摸叶先生的礼服,几乎和叶先生的皮肤一样光滑。
他又为叶先生别上钻石胸针,是他亲手挑选的生日礼物。
相亲会的规矩是男方坐定不动,女方动移动找自己中意的男士,动开口自我介绍并向男士提问,双方都可以隐瞒,但是不能骗人,每五分钟女士都必须更换一位男士,或者将坐着不动以选择这位男士。赵谋觉得这种规则简直对男人是大大的不公平,万一个丑女坐在他面前不走,难道他还非得和她约会不成?
万一是叶先生呢?但是叶先生并没有来他的桌前,反而是到处乱晃。
第一位来到赵谋面前的女生身形娇小,赵某把她称为小小姐。小小姐自我介绍过后第一句就问:“赵先生是哪里人啊?”
“我家在青云路年纪念公园那边。”
“我说您老家。”
“河南的。”
“河南人都爱偷井盖吗?”
“是啊,我们是看见井盖忍不住的。我老现在一年挣的钱能把海上市全市的井盖都买了,可是他看见井盖还是想偷,忍不住,这是我们血液里的本能。”
赵谋逗得小小姐咯咯大笑,但是她声带也很小,还是没有多大的声音,向赵谋要了名片。原来女士们都不会停在桌旁边的,只是持人这样说说,感兴趣的要一个名片就好了。赵谋觉得这设计真是机智无比,真的没谁了。
第二位女士发梢有一丝粉色的挑染,赵谋就称她为粉小姐。粉小姐自我介绍过后问赵谋:“赵先生介意我是艾滋病患者么?”
“在意,很在意。”赵谋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我开玩笑的,我是红丝带组织的,专门帮助艾滋病患者。”粉小姐笑道。
但是赵谋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
粉小姐表示自己要为防治艾滋病帮助艾滋病患者奉献终身,并且大书特书自己为了会做出了多少贡献,自己的工作是如何有意义,时间到了,粉小姐要赵谋的名片,赵谋没给,他现在觉得这个设计实在是太棒了。
第三位女士穿着办公室正装,似乎是用午休时间跑出来参加的,赵谋称之为正小姐。正小姐没有自我介绍,一张口就问赵先生您年入多少?
赵谋就把健身房带给自己的正常账面收入说了。
正小姐似乎挺满意,就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开健身房。”赵谋答,他觉得这不算骗人,只是有所遮掩。
正小姐起身就走,说,我希望找一个企业员工,这样稳定一些,人也老实一点。
赵谋努努嘴,不说什么,他不想再玩相亲游戏,反正有结婚打算的也不是他,就跑到门口的露台上等叶先生。没一会儿叶先生也出来了。
赵谋调笑她:“您这样的美女竟然没人要!奇了。”
“您好我姓叶名由纪,今年三十岁。”她开始背起来自己的台词,“是个全科医生,也有心理咨询师和营养师执照,在xx诊所上班是我和我朋友一起伙经营的,我从小移民到**国现在拿的是**国护照,您和我结婚也会自动成为**国人。
一般说到这里男人们的眼睛都放着光。”叶先生如实描述着男人们的反应。
“可以理解。毕竟到对岸的投资移民要求相当于连续中了四次六彩头等奖。
加上你大概再多中个一多次。”
“我父亲是航空的试飞员我可以享受他们公司全年的免费头等舱机票,如果你不能来**国工作我来看你也挺方便的,每月都能来几天。这时候他们的眼睛里几乎要烧坏了。”叶先生丝毫不理会赵谋心不在焉的恭维。
“可以理解。”赵谋吃着相亲会免费的美味冰淇淋。他花了不少钱买到这两张请帖,可只是见了三个弱智,不多吃点就亏了。
“我未婚身体健康身高7体重5kg无家族遗传病史和慢性病史。生育检查也做过没有问题。这时候我已经收到他们递过来的名片了。”
“还可以这样啊!我还以为只有女孩才能要名片呢。”
“但我是蕾丝边,我或许可以每年和你做一两次爱但要看我会不会吐上次我和男人做爱的时候就吐了他一身,我家里是生活在国外,但是我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所以我必须要找一个男人结婚。婚后我可以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但你也不能干涉我和其他女孩子的私生活,如果你是基佬我还可以安排我女朋友和你男朋友结婚。这时候大多数男人都萎了。”
“可以隐瞒的啊。你也太实在了。再说哪会有多少基佬啊这个地方。吓死人家了。”
“这东西瞒得住么?性取向?你们男人都是猪吗就不会好好想想我这么漂亮优秀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简直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女人怎么会来参加这种弱智相亲会?”叶先生问。
“确实。”确实很弱智,而叶先生也确实是那样的人。
“我们也可以不住在一起就给我爸妈见一面办个婚礼就好当然你要是把我当炮友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怕每天早上醒来身上都是我的呕吐物。这时候他们就都要我把名片还来了。”
“哈哈哈哈哈噶哈根。”赵谋笑的几乎岔了气儿。
“笑屁。”
“是笑屁。”
相亲会大失败的两人一同享用了一顿海鲜大餐,同去学校接八号。八号看见叶先生,又发出“呵呜呵呜”的声音。
叶先生坐在副驾座,表示晚上想和赵谋父女谈谈。赵谋同意了。他选了一家茶楼,这里茶点不错。八号突然发烧了。但赵谋也不想过多的挪动她,反而是叶医生在身边看着比较好。就给她吃片退烧药,再向茶楼老要了几袋冰袋给她镇着头。
叶先生确定她没事以后正襟危坐,高跟鞋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边,严肃地说道:“你们家里,没有一条女式内裤和胸罩。”叶先生手指八号,蹬着赵谋:“能解释一下吗赵先生?别告诉我你养了三年女儿不知道女孩子要穿胸罩要穿女式内裤。”
“我可以解释。我有理由。胸罩影响她身体发育,她胸小,自己不愿意穿。
内裤是因为她水多,你也知道,所以她平时都是穿纸尿裤的,上学还塞卫生棉条。”
“肏你妈的!”叶老师忽然暴怒,“你他妈的睡她就算了,还要这样对她吗?
你不把她当女儿是你的事,你这样对她有没有把她当人?”
“没有。”赵谋面不改色。
“肏!”叶先生叫道,一巴掌打在赵谋脸上,“我几年没来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该嫌麻烦让你过去侍寝的。”叶先生似乎觉得自己对八号负有责任,潸然留下泪来。
“叶先生你是个好人,你站在太阳底下,你就是太阳,但你不懂我们这些人。”
“我不懂你大爷,他死了。我不懂你,你是不是也该去死一死?”她嘴上带着哭腔,可寸语不让,“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调教的性奴。”
“肏你妈的我就知道。我要把这姑娘带走,她今年十八了在这里算成年你休想拦着我。”叶先生挡在八号身前。
“她不会走的。”
“放屁,我要带她走,你敢拦着我就一刀捅死你。你知道这里和**没有引渡条约我和她活得自在。”
“你捅死我她也不会走的,所以我根本不会拦着你。你能把她带走就带。”
叶先生双眼瞪出火来,她附在八号耳朵边说道:“宝贝儿,你跟叶阿姨去好不好。”
“好啊。”
“那咱们不要爸爸了,就我和你。”
“要爸爸。”八号半昏迷着说道。
“叶阿姨和爸爸你要哪个?”
“爸爸。”
“你打她么?用暴力吗?”她转向赵谋,怀疑他用暴力威胁孩子。
“不用,我从不打她。”赵某诚恳地说道。虽然他有鞭刑器,但是八号是唯一一个没受过鞭笞的货物。
“你不打她?”
“从没打过,以理服人。你把我当什么人。我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打我。”
“你怎么把她弄成这样。”叶先生接受了他的话。
“什么叫弄成这样。我对她使用的都是基本的式样,没什么花哨的。我驯养她。”
“你他妈的别鸡巴拿西方那一套童话故事忽悠我我认识你几十年你心里那点儿花花肠子我门儿清…噫(吸气)…你以为你看了飞行员的书就是老司机了我告诉你赵谋你给我解释清楚不然这小姑娘我今儿非给带走了。你爱她么?”
“我不爱。”
“你会娶她吗?”
“你当这是咱俩拍言情片儿呢?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调奴?”
“我不知道。”
“你蕾丝,是吗?”
“我蕾丝,没错。”
“你看着女人就能想睡她。”
“我看着女人就能想睡她。”
“我睡不了男人,男奴我都调不了。我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双,我摸着别的男人鸡巴觉得恶心的。我调男奴是忍着恶心。”
“直男。”
“人为什么是直男?为什么有同?为什么有双?”
“天生的,不是说基因,这是科学家的事情,我意思是……你明白的,说不上来的那种天生。我觉得,一般来说可能有个外界的诱因,我知道我天生的,你别和我讲吱……”
“她也天生的。”
“这能是天生的!”
“这为什么不能?由纪你信我么?我们天生不能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世界,我们需要一个和世界的接口,我需要一个附属物,我是恋物癖患者,拜物教徒,SM就是我们的性取向。一年前同性恋还是心理疾病。”
“你说的我懂。但这件事我不信。”
“真的。”他忽闪着眼睛,“真的。”
叶由纪知道他没说谎,“你可能错了。”
“我没错,而且这是我的工作。”
这次换叶由纪目瞪口呆了。赵谋解释了自己店子的内部构造,叶由纪知道他没骗自己,但她不相信。他没骗人和自己不相信这其中一点儿也不矛盾,因为也许他是个疯子,或者精神病,或者妄想症患者。这毫不奇怪,叶由纪见的多了。
她觉得他是该吃药了。“必舒立,外加银杏叶提取物,中西结。”她想。
“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店。”他太了解她,自然没错过她怀疑的眼神。
他用毯子裹起滚烫的女孩儿。又让叶由纪拿上冰袋。他不愿意让八号离开他片刻。他怕她会真的死去。
“她就是我,叶由纪,你不会懂的。”
“你说你不爱她。”
“叶由纪,她不是我调的奴,她就是我,我说了,我从不骗你,从来都认同你,但你不会懂的。她是我和世界的接口,我的镜子,我看到她看到我。我以前都瞧不起那些和奴结婚的知道么叶由纪,我觉得他们没有原则。我现在知道是他们轻易离不开。但是就这么一起生活也不方便。人家会说,你又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这不是在外星球。这国家,男人是要和女人结婚的。你就是你这样的人,我是我这样的人,她也是她这样的人,我们是天生的,懂么叶由纪。古代就有男人是弯的,男扮女装做别人的小妾,后来出家。几千年了,天生的就是天生的。”
他絮絮叨叨,神志不清,但叶由纪完全明白了他说的话,她只是不相信,她期望着健身房的暗廊里只有破拖布和积年已久的灰尘,她希望赵谋说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她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治好他,和他共度余生,她也不爱他,他也不爱她。他打开暗廊的密门,她笑了。
荒诞、玻璃和钢铁。大写的现代生活。
叶由纪失魂落魄,赵谋带她们到家,八号神奇般的退了烧,她邀请由纪姐姐上床来,三个人一起。叶由纪心不在焉,赵谋从背后抱着她,她哭,仿佛世界颠倒,他喂她吃一片随身带的阿米替林,哄她。八号在一边看着。光着身子。
“你不冷吗?”赵某问她。
“冷。”
“你自己弄弄睡吧。你由纪姑姑她不舒服。”
“你说我们是什么?”叶由纪问。
“睡吧,我给你吃了药。”
“谢谢,但这药没用,是安慰剂。瓶子是瓶子。我换过了药片儿,现在我真的需要阿米替林了。”看着他的脸,由纪说:“我不爱你。”
“知道,我也不爱你。”
一宿无言,无眠。
“你说我们是什么?”第二天的第一道阳光镀在叶先生身上,她仿佛圣女。
“我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该用什么关系看待彼此,也不知道我该用怎么样的表情面对你。但我知道就性取向不正常这一点来说我们是一样的。”
“也是呢。”叶由纪叹了口气,“你就没有爱上过一个女人么?”
“我爱上过你。”
“哈。”她几乎是用鼻子发出一声表达轻蔑的声音。
“我现在还可以爱你。但是我永远是一个S除非你能把我调了。”
“或许她能把你调了。我才懒得理你。”
“我的性取向就是S,施虐的一方,一般改不了。我会找到我命中注定的那些M,调教他们,把他们变成我的奴隶。当然或许有天我也会变成一个M,在我们的世界,S和M是互通的。”
叶先生再也不愿意和他谈起这件事,她只是决然地说:“只要我在你这里待一天,你就得给她穿上内裤,不然我就一刀捅死你。这个要求不接受任何附加条件。”
“好吧,我答应你。”赵谋屈服了,他知道叶先生说到做到,但他又不可能先发制人杀死她。赵谋从来只对叶先生言听计从,因为他知道叶先生永远是对的。
但是对的不一定适自己,叶先生是在阳光下的人,是太阳,他是在阴影里的人,可他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