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娜小说 > 玄幻小说 > 誓不入道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尽心上
    “师父,陶叔叔他会死的……”三年后,明显长大了的静儿焦急地叫道。

    辟真道人云淡风轻地道,“放心,看样子,他另有机遇,不仅没事,看起来更因祸得福了。”

    静儿愕然地望向道壁道景中的陶叔叔,三年前的一幕幕她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母亲一去不返,将自己交付给了陶叔叔,和陶叔叔虽然时间相处的时间不长,就遇到了师父,但是陶叔叔在自己的心里,就是最亲的亲人了。

    两年前,自己在师父帮zhù

    下不仅耳疾尽去,袪除暗伤,并且成功入道,苦修思蚱宗道法,进境神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得母仇。若没有陶叔叔,她又哪来的这般奇遇。知恩念报,她自然份外担心陶叔叔的安危。

    游蚱道壁上的道景渐渐虚化,青鱼倏然隐没,回游壁上。

    奇异道光一敛,陶宝全身萎顿地跌落在大殿上,双眼强睁,向着静儿投以安慰地一目,转睛向辟真道人低声道:“多谢前辈为晚辈守壁十日,日后晚辈定当回报。”

    “无妨,你我不过交yì

    ,互不相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现在,你道体不稳,道元不固,还是潜修一段时间吧。”辟真淡容道。

    静儿叫了声‘陶叔叔’,连忙上前小心地扶着陶宝向殿后静室去。

    陶宝全身无力,虽然勉强纳尽无穷灵气道元,但实jì

    此刻虚弱到了极点,不要说道家,就是凡人也要了他的小命。也不逞强,任静儿扶着他离开。

    花开花落,日升月落。一年时光一晃而逝。

    来年盛夏时节,陶宝才从思蚱宗后殿的一间静室里出关。

    出关时,才发xiàn

    思蚱宗又有变化,不但灵气蕴茵,而且人丁也兴旺起来,殿中往来,有上百的少年道童,竟还有三个大道士的人物在宗内主持。陶宝初现身时,还惊了众道,以为有强敌入侵,又不巧辟真道人携静儿一同入山悟道去了,一时解释不清,差些斗起法来。

    幸好三位大道士中一道老成持重,问明了他的来由,方才放他离去。

    陶宝呵然一笑,于众道众目中,纵身而起,离开思蚱宗。日后他再来此宗时,当是十六年后的仲秋之日了。

    这四年时光,尤其是经过游蚱道壁十日后的这一年静室潜修,对陶宝来说,修道境界绝对不比他在落巢山差。这一年时光,分分秒秒,陶宝都会感觉到自己在强dà

    ,突飞猛进之速,简直令他自己都为之咋舌,为之疯狂。体内四行道元澎渤无尽,当真是道念所至,道法所依,几令他生出无所不能之幻像。幸好有幻光石中穿越光界的经lì

    ,还有重山‘道’字镇压,才没有入幻,连连突pò

    修道桎梏,最后停在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境界,就是当日在濒死之前所悟的半步道境。陶宝心知肚明,这半步之妙,全在一念,与当年老丁丁奇遇相仿,时机一到,随时可踏出这半步,进境到真zhèng

    的大道士之境。但是,这半步也如天堑,或许永远无法踏出也不一定。

    事实上,正是他这半步境界,才使得思蚱宗三位大道士生出疑虑,放他出宗。在大道士眼中,此刻的陶宝实jì

    上已经生出大道士境特有的境界感应,但是到底是差了半步,还是初入大道士境,差别并不大。除非是交起手来,否则谁也不能确定。

    娇阳如火,阵阵热浪滚滚而来,刺目的阳光映入眼睛里,令人眼前白茫茫一片。…,

    不过,如此灼热的阳光落在道人眼中,自然毫无不适,陶宝闭关的久了,此刻走在大路之上,望着远方群山起伏,河道蜿蜒,尽是绿意生机,心情大畅,口中哼唱起儿时的山野俚歌,好不自得。

    离开思蚱宗已经有半个月了,虽然山深连绵,不知此处何州何府,但他心中坦荡,无有牵挂,只是一路越山向北而行。

    过山之后,道路渐宽,行人渐多,陶宝与人打听,才知dào

    自己所在,原来是吉春府,已是较为偏远的北方州府了。再向东北越过两个府,便又到了通远的广袤草原。

    想起通远,自然想起自己在落巢山飞天峰上的洞府,一别经年,也不知是何模样了。离峰之时的情形尚在脑海浮现,谁料得到短短数年,自己已到了这般境界。

    在路上数拔行人眼中,这一青年道人身高如鹤,长人一头,道衣虽然破旧一些,却非常洁净,道髻高顶,目渊身拔,不悚不严,一派古道之风。

    此时听得青年道人忽唱起家乡的俚歌,纷纷侧目过来,交头接耳,才觉得这个青年道人如此亲近。

    “哈哈,听得道爷的歌儿,像是西南乌莽那面的腔调,莫非道爷家乡在那里?”一伙客商中一位老爷子高声说道。

    陶宝早就注意到这伙客商,大概三十多人,除了这老爷子,其它俱是精壮的汉子,有车马七八辆,与寻常的客商没什么两样。

    陶宝微笑道,“是啊。我的家乡就是在乌莽南域的昌兴县,临着江北府。”

    “哦?江北府啊,那可远了。我走南闯北的这么些年,也只去过一次。昌兴县倒是听说过,那边的山珍特别多,我家中还有产自那里的一根百年的‘六头三叶’虎头参,呵呵,倒是留着给我老了吊命用的。”老爷子坐在一辆车辕上,一手提着缰绳,一手甩着马鞭,虽然身形颇瘦,却也极为精壮,那目光明亮,精神的很。

    陶宝轻轻一跃,落在老爷子的马车上,坐得稳稳的,说道,“老爷子身强体健,哪里还需yào

    用参,看您的身子骨,活过百年应该没问题。”

    老爷子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借道爷的吉言了,大山狗,听到没?道爷说你爷爷能活过一百岁,你他娘的以后少管你爷爷吃肉、玩娘们。”

    另一辆车上驾车的中年汉子闷嗯一声,向陶宝扫了一眼就避开了。

    老爷子看在眼里,低骂一声,‘没出息的货。’转过头道,“道爷,小孩子家,您老可别介yì

    。”

    陶宝一笑,道,“无妨,其实他是关心您老。”

    “啊?道爷客气了。可不敢当着您面儿前称‘老’。”老爷子忙道。

    道人长寿,一般来说,在面容上是看不出多少岁数,所以凡夫俗子都称道人‘道爷’,也不仅仅是尊称。

    陶宝也不解释,坐在老爷子马车上,一颠一颠地边与他聊天,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驱赶马车的娴熟手法。

    老爷子见他好奇,便笑呵呵地将如何赶马车的诀窍一一道出,陶宝儿时只见人赶过马车,却现在才知dào

    这马原来都是驯过的,如何前进,左右,后退,都有口令,一匹老马,只稍以马鞭儿轻鞭一下马颈、马背等固定位置,就知dào

    驾车人的命令。甚至只听得鞭梢儿抽出的响儿就知dào

    是什么意思。至于甩鞭子的窍门,倒是寻常的很。不外乎抽、抖、甩、旋、盘等手法,远没有武林中奇门各派的鞭法丰富。…,

    陶宝连连点头呵笑,世事皆学问,原来这关窍在马身上,而不是人,更不是这鞭子。

    老爷子见他悟了,哈哈笑道,“难得做了道爷的一回师父,死了也不枉了。”

    陶宝轻笑道,“老爷子心胸开旷,难怪这般岁数还有这些精力。”

    老爷子长慨道,“一入江湖岁月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见得多了,早就没啥忌讳的了。”

    陶宝微微一怔,看样子这位老爷子还真是不像作假,看来是真的悟破生死了。当真难得的紧。

    两人坐在马车上,陶宝老成,老人洒脱,一老一少闲聊起来,倒也痛快。

    过了半日,道路愈发的宽平,远远的地平线上,现出一座城池来。

    陶宝从这位姓常的老爷子口中得知,此城名后林,是吉春府偏西的城池。

    快到城门半里之时,陶宝与常老爷子轻声道别,跃下马车,站在道旁等着他们一伙儿车队过去。

    车轮滚滚,车辙深深,人声马哟,渐渐前进,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陶宝尾随在车队不远处,缓步向前走去。快到城门口时,却见从城门忽地一片喧杂叫嚷,人群急急散开,露出老大的空敞。一个道人背向陶宝,面朝城门里,双手施诀,一道道浑厚的道光闪烁起来,看样子正在施展某种大威力的道法。颇为奇怪的是,在这道人身侧后,还有一位穿了大红新娘袍的女人神色不安地站在那里。

    此时,常老爷子一伙儿的马车正卡在城门里外,若是这道人道法施展出来,只怕他们的车队要损失不小。

    陶宝眉头微皱,也不见他动作,却一步便来到城门口处,离那道人三丈外,喝声道:“道兄且慢,此处凡人众多,休要伤及无辜百姓。”

    那道人背他而立,自然看不到他,虽说听到了,却置若罔闻,双目深望城门内,口中叫道,“岳检,你要是再惹老子,老子便毁了此城,让你家族从此断了根基。”

    “哼!区区初入道门的小辈,也敢来我后林逞雄,你速速将岳仪交出来,否则我便叫你道消当场。”一个看似中年,但实jì

    年龄绝不仅此的道人一步步走出城门来,与先前道人岳峙而立,冷冷地说道。

    先前道人护住身后女子,双掌中道光忽闪忽灭,沉声道,“岳检道人,你是前辈道人,应该知dào

    ,在我古木道法之下,纵是你全力相护,但想有所保全怕是也难。我与岳仪两厢情悦,你却为何要横加阻拦,还要骗我出城,将岳仪下嫁阴吉杨家。你怎么如此狠心,你难道不知dào

    阴吉道派最擅长采炉汲鼎之法吗?”

    岳检道人目光闪烁,缓缓说道,“我岳家与阴吉杨家本为世交,岳仪下嫁,早有前约。岂会因你这个外来小道所毁约。就算是我放过你们,那阴吉杨家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休要顽抗,你将岳仪交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你自去吧。”

    “哈哈哈……”道人一阵大笑,“岳检,你休要再来哄我,你之前口蜜腹剑,反覆无常,哪里有一介名修模样,难怪修道千年,都不得入大道士境,我都替你脸红。你当我不知dào

    ,你要仪妹下嫁那阴吉杨家,不过是想换得杨家老祖的帮zhù

    ,进境大道士罢了。哼哼,卖亲求道,可耻之极!仪妹,你可愿随我陶财从此浪迹天涯,做一对苦修道侣。”

    陶宝只觉脑中‘嗡’地一震,再望向背身而立的道人时,眼中已隐泛泪水,难怪一直觉得这道人声音耳熟,原来,原来竟然是大哥的声音……。仔细端望道人背影,愈加熟悉,愈加肯定。深藏的记忆如破堤之水,汹涌而出。一时间,百感交集,差点直接扑上过去,与兄长相认。…,

    身着新红袄,头戴金铃花。眉如净月梢,面若桃花芳。岳仪面上酡红如醉,轻靠向陶财身后,轻声道,“陶财,我既随你逃出新宅,你还要再问吗?”

    陶财闻言道体轻颤,虽没有看到岳仪表情,却开怀大笑,“好!是我问错了。哈哈,岳检,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岳检道人面上寒霜带煞,一双冰目冷冷望向眼前二人,半晌方道,“陶财,我原本念你是古木道派弟子,容你多时。但你这般不识好歹,就休怪本道人出手惩戒你一番了。想来你掌教师父也怪不得本道了。”

    陶财面色一凝,知dào

    岳检道人出手在即,份外小心。

    岳检道人目光里闪出丝冷笑,道体不动如山,一股无形的道力却向着陶财击去。

    陶财眼中闪过迟疑,他之前捏诀太久,双掌间的道光愈发频闪,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是身处城门要道,周遭凡人百姓虽然四散,但道法威力之下,难勉误伤无辜。不由得后悔自己之前决定。道人相斗,不比江湖比武,自己一时智短,误判形势,选了这处城门要冲,真是作茧自缚,一但自己道法误伤了凡人,只怕从此就落下恶名,沦为凡人眼中的恶修了。

    陶财脑中众念连闪,最后还是怒哼一声,双掌一合,压下大半道法威力,向着袭来的无形道力一击,同时,回身一把扯住岳仪,纵身而起,反身向城外飞走。只是因道法反噬,他一大口道血喷出,洒在胸前。

    岳检道人冷目扫了眼周围百姓凡人,讥笑一声,他早料到像陶财这种初入道的小辈,还脱不开一个‘侠’字,不愿挟人自安。此刻受了道法反噬,更加不堪,便也不着急,徐徐飞起,追了上去。

    陶宝在旁边一侧,将情势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大哥错判情势,但他宁受道法反噬,也不愿误伤凡人百姓,却也值得一赞。陶宝自问,如果异地而处,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做到这一点,毕竟道法争斗,绝非儿戏,自家道消之时,旁人是绝对不会上来帮忙的。陶宝久经风雨劫难,不知不觉中,心性已然狠厉自私了许多。

    他自然不会纠结这些无谓的心绪,悄然隐身,作个黄雀儿,在后面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