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艳惊住。如果那天玉夫人没有说错的话,她确实是说的北图两字。那么意思就是说凤远兮从凤九手里夺得的,竟然是可以统一苍和大陆各国的传国玉玺藏匿图之一。他现在只是个王爷,凭什么要夺图,难道这只平日不出声的狗心藏的野心竟然是整个苍和大陆?
本来还想帮凤九把那张图夺回来,看来根本就不需要了,他一个连活过二十二岁都困难的人,要那些功名利碌有什么作用呢?能买回一条命吗?何况他还是个两耳不管窗外事像个贪玩的小孩子一样的人,那些东西给他,更是一个负担。
现在不管凤远兮有何居心,自己无意间知道他已得北图的事,就算他那天没杀她,等想明白的时候,肯定会再下杀手,现在她已经受挟于步守城,绝不能再竖他一劲敌。这件事现在还不必张扬,等她离京的时候,必将这个消息宣扬于天下。前提是她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司徒方,叫他在她有什么不测的时候,马上把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天下。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凤远兮以后休想有安宁日子过。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等她第二天和凤九回到王府的时候,这件事几乎已经传得天下皆知,凤远兮这次想不将怒火发到她身上都难!
几天的晴朗之后,整个京都在一夜之间又陷入风雪加交中。
就在晋王因为北军府军响的事向柳氏妥协,应他们的要求在北军府为柳氏子弟安插了几个无关紧要职位,两家关系得到缓解的时候,外面却突然铺天盖地传来晋王已经夺得北图的消息。这一消息几乎令柳氏家族全体震动,更是令整个京都的局势同一时间陷入一片紧张而又敏感之中。
北图是先祖自始帝时代分得的遗物,也是象征着先祖曾得到始帝青睐的证据与荣耀。在经历过诸多年之后,北图几乎已经成了整个大夏皇朝传承基业的一个重要证物,一个与皇权分不开的并存者。只可惜的是,北图在十多年前便突然消失无踪,先帝在位,将此事一直瞒下来,直到十年前一个看管北图的宫廷老太监无意透露出来,这件事才弄得整个皇朝上下皆知。
据他所说,北图的失踪,是与当年从雪域国和亲过来的康平公主有关,而康平公主在生了九皇子后就已逝,毫无疑问的,先帝曾把找寻北图的目标就定在他最小的儿子凤九身上,只是多年未果,直到他驾崩,都未能将北图找寻出来。
当然,宫廷老太监的话都只在几个皇族和消息灵通的氏族中流传,先帝去了,他们的目光依然停驻在已经成为傻子的九皇子身上。可惜傻子毕竟就是傻子,任他们如何利诱逗引,他仍以一副茫茫然地表情看着世人。
现在,突然传出北图被晋王所得,很显然,这些年来,晋王与傻子同住一处,目的就是北图,如今竟然真让他心愿达成,将北图据为已有了,如何不令这些人震惊?
皇宫里。
当夏皇凤炫得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又有人将离越太子于昨日到京并且下榻于皇族驿馆的事报了上来。
他把离越使者的信函放在龙案上,站起身来,长袖拂过镂空花纹银熏球,一缕浓厚的香味在袖底流荡。推开窗子,只见一株梅树傲然立于风雪之中,别有一番风韵味道。
他深吸着那清新的香味,眸底一丝怅然掠过,转眼又是一年了。
而每年腊月初二便是太后的生辰,多年来,离越与大夏交好,这个时候,离越都会派使者带着极为丰厚的礼品前来恭贺,今年由于一心致力于维护朝局稳定,近来烦事居多,竟然忘了这件每年太后都看得甚为盛大的事。
从离越皇后所书的信函上介绍离越太子不受束缚、五心不定至今仍为纳妃来看,今次派太子沐长风来大夏的意思,大有委托他在大夏帮太子找一合意女子管束住这位把权势名利抛之不顾的太子。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能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与离越太子联姻,他立马就可以反身去动赵国,将祖先留给自己的领土再一次扩大……
只是同样意思的信函,相信也一同落在了太后手里,那她的意思呢?
这时外面传来尖细的通报声,“启禀皇上,晋王拜见。”
他居然亲自来了,凤炫眉梢一挑,坐回龙椅,“传。”
门推开,一身冷冽的凤远兮带着冰雪之气进来,“臣,叩见皇上。”
“起来吧。”凤炫看着一头碎雪的男子,“王弟有什么事?”
凤远兮手托印信和一封信笺垂眼递上龙案,“这是微臣的辞呈和掌管北军府的印信,请皇上收回。”
凤炫望着案上的印信和辞呈,不愠不火道:“王弟这是何意?”
凤远兮沉声道:“外间都在传扬微臣夺得了北图,为表清白,微臣愿将皇上赐与的所有全数交还,请皇上允准。”
凤炫微微一笑,凤远兮这一着还真是绝。
先不说他是否真的得到了北图,就说他辞呈的事,北军府辖下目前二十多万的兵力,曾经有八万是跟着出生入死抵御过北方游牧部族的,如今想必全都被提,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职位,想必已经被他填满,就算他此时把印信交出来,所有北军府里,有几个是听自己使唤的?所以说他交不交印信,北军府还是在他的天下,还是他一句话说了算,走此过场,不过是让想自己不去追究他已得北图的事。
凤炫神态自若的劝慰道:“朕既然将北军府交给王弟掌管,就不会去心存疑惑。再者外间所传,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无非就是乱我们兄弟之情,再让柳步两家坐大。印信和辞呈收回去吧,恕朕不允。”
凤远兮眼神淡淡掠过案上的东西,此时,他是真心想交出北军府的印信。因为柳家克扣军响的事,现在虽然得到缓解,但是当柳家得知他夺得北图的消息后,还会毫无芥蒂的顺利拨发军响?这是一个难题,北军府只要有楚云和一干生死以交的老部下在,基本上还是在他的掌握之中,若把印信交出去,就等同于把柳家卡钱的事一并交给皇上去处理,他一来可以落得轻松,二来又可以证明自己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那已得北图的消息就可以不攻自破。
他低头叩道:“皇上,恕臣不能遵命,微臣……”
凤炫淡淡道:“这是圣旨,难道王弟想抗旨?”
他起身将印信和辞呈递到他面前,语重心长道:“天下间有朕信你,你又何所惧?”
凤远兮僵硬着背,不得不将印信收回,不过目的已达,起码皇上是不会因北图的事明里找他麻烦了。
同一时间,步芳顶着风雪已出了王府。
马车疾驰,在雪地上印出一条长长的车辙。
到了信阳街一家酒楼前,马车停下,由小竹打伞,领着步芳进了酒楼,掌柜亲自带路,进入一间炭火极旺的包间。
多日不见的步夫人欣然在坐,被步守城赶出家门的尴尬与颓败消失殆尽,脸上容光焕发,怀里抱着一只长毛狗,轻轻的抚摸着。
“娘。”
“芳儿。”
娘俩见面,分外眼红。步芳摸着步夫人的脸,“娘,你瘦了,身上的伤好了吗?爹还没接你回去?”
步夫人一手搂住步芳的肩,哽咽道:“娘没事,你那没良心的爹,上次也跑到你外祖父家去接过我,不过,我岂会让他呼之即来,喝之即去?目下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说到这里,她看着步芳微带愁意玲珑秀玉的脸,“你在王府过得可好?”
“还不就老样子。”步芳叹口气,蹙眉,“就像我信上给你说的那样,至今都还没圆房,上次由于王爷怀疑是我动手杀步惊艳,他一怒之下再也不进我的房了,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步夫人把怀里的长毛狗一把塞到她手里,“你想圆房么?那还不简单,娘早给你准备好了。”
步芳微愣,看着怀里的长毛狗,“这条狗……”
步夫人一手抚摸着狗毛,冷笑道:“你别小看它。这只狗是我从一个邪道手里高价买来的,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被至淫的药浸泡过,自小就被奇淫的药物伴食喂大,他呼吸出来的气体里无不含有淫毒,你只要让它经常在晋王身边转悠,不出几天功夫,晋王自然会来找你。”
步芳抱着长毛狗,它眼睛乌黑,正伸长舌头要舔她的脸颊,她有些厌恶的推开它,步夫人却道:“它要舔就让它舔,等你身上也沾染了它的气息,晋王才不会去找其他人,明白么?”
步芳恍然大悟,慌忙把狗抱紧,只要能真正得到凤远兮,就是让她现在脱光了衣服让狗舔,她也不会犹豫一分,还是她娘为她想得周到。
王府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了舒适的马车来六安堂把步惊艳和凤九接回去了,没有想到的是,来接人的,居然是那个预备同玉夫人私奔的北叔,这老家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见了步惊艳不仅没有一丁点羞愧之心,而且还对她要理不理的,直接把凤九扶到马车上去了,招呼也不打,好像还理直气壮对她有非常大的不满般,真正是笑死个人。
要说他也只是个花匠,凭什么还拿脸色看?再者,王府里小厮多的是,为什么又定要他来接人?就因为他跟了凤九很多年的缘故?
为了不让凤九察觉到什么,步惊艳忍着气,等回到王府里北叔把凤九扶到房间软榻上后,她就准备追着北叔出去质问他,谁知廊下却走来几人,正是步守城和他的几个属下。朱莲这时端着为凤九泡的热茶出来悄声道:“小姐,相爷来了很时间,见不到你,怒气正大呢,小心点。”
步惊艳笑笑,“不怕他,你只管忙自己的。”
朱莲把热茶放到凤九面前案几上,便匆匆下去了。
步守城一脸阴沉,几日不见,须发皆花白了不少。
“爹,您来了。”步惊艳笑语盈盈,极为亲热地挽了步守城的胳膊进屋。
屋内因冬天寒冷,四个墙角皆摆放了青铜鼎炉,时刻白雾升腾,暖气流散,人入内如至春日般温暖,还总有一丝日渐凛冽的香味萦绕在鼻尖,沁心入肺。
步守城的冷意并未因为屋内热气而升温,他拨开步惊艳的手臂,侧目细看她的面容,好一会,才冷笑道:“怪不得从雄南山回来也不回相府,原来你的封印已解,是和他吗?”
他边说,手已指向眯眼躺在软榻上的凤九。
看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步惊艳笑得特别开心,往外面吩咐了声,“朱莲,相爷不知是不是吃了火药,快看点冰凉的茶水来。”
朱莲的声音特别娇脆,“是,小姐,马上来。”
步守城怒视她,凤九此时却突然以一把清朗如五月晴空的嗓音开口道:“岳丈大人,小婿因为有伤在身,不便相迎,您老就当是在相府,随便坐。”
他的声音绝对清晰,意思也非常明确,步守城惊异地回头看他,此时凤九斜斜地靠在软榻上,如墨的乌发侧于左肩头,唇角挂着微笑,漆黑的眼眸里有着不卑不亢的神采,里面的情绪也不加流露,有一种安宁却深邃的悠远,与步守城印象中只知叫嚷的傻子有很大的区别。
步守城花白的须发烈烈怒扬了,脸上的皱纹一根根跳动,“你刚才在对我说话?”
凤九微欠头,“正是,岳丈大人。”
步守城气极而笑,拉了把椅子,径自坐在他对面,“很好,那我就不客气,把王府当相府来随心所欲了。”
此时朱莲的茶水已来,她果然是端了一杯隔夜冷茶放到步守城面前,“相爷请用茶。”
步守城只看那杯子的水气,就知她真的端了一杯冷水来,冷笑道:“艳儿的丫头是调教得越来越有水平了,个个都只对你的话惟命是从,连我这个相爷也不放在眼里,果然一个比一个强。”
步惊艳在凤九身边坐下,故意叹道:“可不容易哇,调教出一个这样的丫头要花费不少心思,可惜,石梅现在不能来服侍我,白费了我一番栽培的心血。爹,您说是不是这样呢?”
几乎快说到正题,步守城也不急了,“说到石梅费了你不少心思,艳儿怎么都不知道去看看她?是否是因为与凤九新婚燕尔,又解了封印,便也不着急一个丫头了?”
凤九漆黑的眸光一闪,道:“用夫君和一个丫头相比,当然是夫君重要的,岳丈大人如果怕阿步担心,干脆叫石梅回王府就是了。”
步守城闭气看着眼前这个傻子。从十年前,他就知道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傻子,是后宫战争的一个牺牲品,可是,在十年后,傻子居然成了他女婿,而且还在与他像模像样的说着人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步惊艳脸颊绯红,咬住凤九的耳朵低声道:“你今天表现得棒极了,等下奖赏你。”
凤九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掌心,魅惑道:“好,我等着。”
步惊艳没料到他此时会是这等样子,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凤九,对于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可是此时她却两眼冒光,简直快要把他爱得一塌糊涂,如果凤九每次都像个男人一样与并肩而战,能够正常的与她交流勾通,她想,她会毫不犹豫的爱上他……
步守城往后靠到椅背,也毫不避讳凤九,微带疑惑对步惊艳道:“我听人说,你的封印是在雄南山解的,而那时候,凤九并未与你在一起,我想,你解封印绝对与他无关,难道……你在外面有其他的……”
“咳!”步惊艳连声咳嗽,脸上一阵尴尬,不知凤九听不听得懂。瞄了他一眼,瞧他微笑依旧,方放心道:“爹何必管那些呢?总之我的封印解了就是了。”
步守城故意挑她的弱点,“你不觉得你自己背叛了的傻子丈夫?”
步惊艳问心无愧,“我不觉得。”
步守城冷笑,“他不介意我这个做爹的介意!简直是败坏我步家的门风。”
步惊艳毫不介意,“随便你怎么想。”她对他的门风不感兴趣,而且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是清白之身。
步守城只觉有些无力感,这女儿越来越脱他的掌控了,过了一会,叹道:“其实就算你封印解了,但你身上还有一种毒与封印同在,难道也一并解了?”那是他让手底下毒术高手故意为封印制出的毒,如果不得他的解药,相信天下间能同时解开封印和迷毒的人就那么一两个,但不可能被她遇到。
步惊艳点头,“不好意思,您所说的那个迷毒,连同封印已经一同解了,不然,我现在或许不能坐在这里与爹说话。”
步守城微惊,“是谁帮你解的?”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步守城端起案几上冰冷的茶水,忍不住灌了一口,“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石梅马上就能回来。”
“爹真不是个称职的爹,让我的一个丫头回到我身边,还开出个什么条件呢?”步惊艳轻轻一笑,他还真是一步一步来了啊,不过仍是挑眉问道:“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