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霭霭,鸟声啾啾,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窗棱上的时候,步惊艳还赖在床上蒙头大睡。她总觉睡不醒,睡觉,对她来说,似乎是最快乐的事。
忽然有人一巴掌拍到她弯起的背脊上,“起来了,懒虫!”
睡得迷糊的步惊艳一惊,条件反射的从床上弹坐起来,愣愣地问道:“刚才谁打我?”
“谁要打你?”沐长风笑着把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年糕放在她鼻端晃了一下,然后等步惊艳瞪圆眼睛瞧那碗金黄色的蒸年糕的时候,赶紧又转身放到了桌上,“李婶一大早做的年糕哦,美味得不得了,每年我若不过来,想都想得直流口水,看你有没有口福尝到。”
步惊艳咂了咂嘴,满脸不屑道:“你别拿这东西来哄我,就算你不给我留,李婶定然也帮我留了不少。”
沐长风嗤笑道:“李婶早盘算好了,我们一共六人,一人五块,多余的没有,如果你还赖在床上不动,别怪我不客气一起吞吃了,到时候哭鼻子我可不管。”
说完,果然拿起筷子,就去挑那块色泽最好的年糕,步惊艳急了,立马从床上冲刺下来,扑过去把碗护住,“你这人好没脸,都说了是每人五块,你怎么可多吃我的?”年糕啊,是过年的象征,若被他吃了,这年都过得好像少了样什么东西。
沐长风畅快大笑,又忍不住揉她像鸡窝一样的头发,“逗你玩呢,谁要吃你的。快去梳洗,等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步惊艳不放心的看他一眼,还是把碗转移了个地方,才走到床边去穿衣。
“这么神秘,又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她不是傻子,昨天的那顿喜酒,那个绣球,肯定是他为她安排的,他怕她一个人独处会胡思乱想,总叫一些热闹的事环绕在她周围,越是热闹,她越是容易忘记很多东西,是这样吗?
沐长风却笑而不答,走到屋外,帮她带上门,丢下一句话,“快洗快吃,迟了我可不等你。”
步惊艳笑了笑,整个人又沉静下来。
慢慢梳头,却不敢对着镜子,怕看到自己无精打采的脸。然后又用架子上脸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才把那张人皮面具戴上。
吃着年糕,软绵绵的,满口香气,真的有过年的味道,很温馨。
一出门,才知道是个很好的艳阳天。沐长风一身长袍儒公子打扮,俊秀的面目吸住了不少少女爱慕的目光。而步惊艳因为新衣服没做好,身上穿着的,依然是清辉媳妇的给她的那身旧布衣,由于她个头要高一些,穿着还有些吊,显然有些不伦不类。
两人走在街上,自然就不搭调。但是他们毫不以为然,沐长风带着她东转西转,然后就到了一间裁缝铺子前。昨天为步惊艳量过尺寸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里面穿针引线缝衣服,见他们过来,立即咧开了嘴,笑呵呵地捧出两套叠好的淡绿色裙襦递过来,“长公子,我们昨晚这些人都赶了个夜工,才把黄姑娘的两套衣裙赶了出来,应该很合身,现在就让她试试?”
沐长风笑着点头,“谢谢老板用心,现在就让她到里间试试,看合不合身,若不行,就再改改。”
步惊艳也是欢喜,随老板走到里间,不一会出来,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起眼的小姑娘就变成了个挺身玉立的少女,面具虽然黝黑,却不能掩住她本就秀气的五官轮廓,让缝衣店里的人大大赞美了一番。
沐长风说还有几件衣裳未取,等一会有人会送到铺子里去,然后又带着她穿街走巷,就在步惊艳有些不耐之际,他却笑道:“到了。”
抬头一看,眼前一堵低矮的红墙,一扇破败红漆斑驳的木门勉强拴在一起,步惊艳哼道:“转了半天,神神秘秘的,就为了来看这扇破门?”
沐长风笑而不语,过去拍了拍门,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骂道:“混小子,不会自己开么?老子现在忙得很,没空理你。”
沐长风不以为意,暗一运劲,木栓从里断裂,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推开门,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一个很大的院子,用木架子搭开很大的木棚,木棚下面全堆满大大小小的木头,木头后面,才是几间破瓦屋,一个额头上尽是皱纹,面容并不出众的的矮小中年人正站在瓦屋前面一块小空地上摆弄着几个木雕物。
这几样木雕物甚为形象,在她看来却也稀奇。
第一样是地上的两匹一尺多高的木雕骏马,本来骏马就雕得很生动,在它们的腿部却装着活动关节,然后在掌底还置有轮子,肚腹里扎扎作响,两匹马便如活马一般绕着空出来的小场子慢悠悠的散着步。
第二样便是两个面目娇艳俊美的年青男女的雕像,亦是四肢能活动,矮小中年人不知怎么一摆弄,两个木雕人骑在马背上,扯着马缰,居然似模似样的策起马来。
步惊艳大为惊诧,木雕艺术到此,真的是神乎其技!
“四叔,你的雌雄双会终于做成功了?”沐长风也大是惊讶,目光盯着场子中悠闲自在的双人双马问道。
四叔终于小心翼翼把扶着美人背的手松开,依依不舍又颇为骄傲地说道:“自然,不知废了我多少木料,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女儿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这下可就放心了。”
说话时,他的目光依然不离他的杰作,就像看他的儿女那般,宠爱得不得了。
步惊艳奇怪他怎么把一个木雕称为女儿,难道他脑子有问题?
撇开这个问题,她倒是对这种活动的木雕甚感兴趣,不由依着沐长风的叫法笑道:“四叔,这四尊木雕的肚子里可都是装了一组齿轮来带动它们的关节活动?”
四叔一怔,这才回过头来看步惊艳,眨着眼睛奇道:“咦?你这小姑娘倒有些见识。当初我想出这个办法用了很长时间,你怎么能一看就知道?”
“当然是猜的。”
四叔从围子里跳出来,拉着她的手目光古怪的上下打量,半晌后,才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一猜就中,原来是个了不得的大贵人。长风,这丫头将来甚为了得,对你的益处大得很,可一定要把她娶回宫去当老婆。”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又道:“不过你也恁小气,给她戴这么个丑面具,怕她被人抢走么?”
沐长风被他口没遮拦的话闹得个大红脸,幸好有面具遮着看不到,却也不好意思的连声咳嗽。
四叔大笑,极为亲昵的拉着步惊艳往里屋走去,却对沐长风道:“你在这里帮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弄一下,乱七八糟地,我带小姑娘去喝茶。”
沐长风知道一来准没好事,却也没办法,只得苦笑着帮他收拾着乌七八糟的院子。
四叔的小瓦屋里甚为简陋,单桌两椅,唯一最华贵的摆设,就是堂屋正中一尊眉目秀美,身着粉裙衫的年青少女木雕。
坐下来,听他要请她喝茶,以为会有什么东西,结果从茶壶里倒出来的,却是冰冷乌黑的茶水,也不知是多少天的。她出于礼貌浅尝了一口,当即就皱紧了眉,恨不得立即吐出来才好,又苦又酸,这是茶水么?
四叔坐在她对面,却翘着二郎腿喝得有滋有味,“我家长风对木雕甚有天赋,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必定要比我强得多。”
“看得出来,我看过他的雕像,手法快,而且很神似。”步惊艳再也不敢碰那茶水,坐直了身子微笑着,“不过要超过四叔,今生都恐怕不可能了。”
“那是当然。”四叔点头,把茶杯放下,“这孩子心肠很好,自小也不爱记人仇,却也孤单得很,他娘把他当个囚犯一样囚在宫里,整日不离她左右,还要学这学那,不准他和任何人玩,很可怜。”
步惊艳没料到沐长风在宫里的日子是这样过的,因为他在人前明明是个放浪形赅的人。被囚在深宫里不接触人的人,不是应该沉默而阴暗的吗?
“你不知道,他的娘是个毒妇,我的丽儿见长风可怜,常常悄悄去找他玩帮他解闷,她却派人把她污了,并诬陷我女儿故意淫乱后宫,要把她用剐刑,我极力阻拦,毒妇就把我家的房子都烧了,我的卓颜,还有我的润儿,也被她剖了肚……”
刚才本来说话都好好的四叔忽然语无伦次起来,双拳紧握,脸色煞白,目光如凶神般咬牙切齿的瞪着空气处,目眦欲裂,恨不得择人而噬的样子。步惊艳大吃一惊,这人真的脑子有问题。
四叔蓦然推桌站起,指着步惊艳大叫道:“恶妇,快快还我润儿的命来……”
“卓颜,我的妻,你等等我,等我把那恶妇的命拿到了,就来陪你……”
“肠子……哈哈……到处都肠子……”
沐长风听到他的怪叫声,立即奔进来,见他挥舞着手,直向步惊艳毫无章法地攻去,立即指出如风,点了已经濒临癫狂的四叔的昏睡穴。然后把他抱到床上,叫步惊艳烧了热水,不断给他敷头脸,好一会,见他脸色恢复些些红润,才罢手。
屋子里,是一片可怕的静。
良久,沐长风才转过身来,看着静静立于一旁默不出声的女子轻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突然发病,已经几年没有这样了。”
步惊艳摇摇头,轻声问道:“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沐长风抬头,“什么?”
“你母亲囚住你。”
沐长风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整个人似乎都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别开头,半晌后,才道:“是的。”
步惊艳追问:“还有你四叔的女儿被人在宫里污了,你母亲还要将她剐刑,然后又把他的家人都杀了……”
沐长风像被打一拳般突然躬起身子捂紧胸口打断她,“都是真的……我母后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许人靠近我,所有靠近我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死,而且还会死得很惨。所以你走吧,离我远远的,说不定她的眼线就在不远处死死地盯住你,等你一松神,就会把你千刀万剐……”
他喘着粗气,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
步惊艳过去扶住他,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长风推开她,尽量挺直身子,好像有一股淡淡地嘲讽味,道:“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可是我有这个意思。不错,是我用这块美丽的地方为诱饵欺骗了你,是我自私,奢望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段生来死去都没有遗憾的快活日子,却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危。如果不是四叔发病再次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个无所不在心狠手辣的母亲。趁时间还早,你还是走吧。”
这样说的时候,他开始有些厌恶,厌恶内心里充满疯狂阴郁的自己。
他就是一只关在黄金铸造的笼子中的鸟,望着外面风光旖旎的世界,只能上蹿下跳个不停,时间长了,却也绝望了。他虽然活着,却已经死了。可是那些美好的东西他依然向往着,他看不得别人拥有美好的东西,他会眼红,想方设法也要把别人的东西诱哄过来,哪怕到手后,瞬间就被击得粉碎,他也会感觉瞬间的快乐。
眼前的女子,他给她勾画了一个美好的景致,可是这一次他想她好好的,不要带一点损伤,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真心希望在有限的时间内从她身上找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感觉。他爱慕她,珍惜她,想为她付出所有,就为换来她温柔一笑。
现实是残酷的,他越是保留,却越担心伤害,他真的害怕下一瞬,她会变成破布娃娃,这一次,他再也赌不起。
人生的绚烂终究离他很遥远,他的结局到底是怎样注定的?只有老天知道,或许,他自己也隐隐知道,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步惊艳没有走,从四叔的话里她想像得出来,沐长风在皇宫里的生活真的很糟,他带她来这里,居心并不恶,可能真的希望过上一段不再压抑的生活。
她没有问令他痛苦的回忆,正如他没有问她与凤九的事一般。
等安置好四叔后,他们又回到了温暖的木雕铺子里。
天色已晚,李婶正摆上香喷喷的饭菜准备开饭。
步惊艳帮忙摆好碗筷,六个人相继就座。清辉首先为他媳妇夹了一块粉蒸肉,笑呵呵道:“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
“清辉大哥真疼嫂子,将来嫂子一定为你生个大胖儿子。”步惊艳捧着碗打趣憨厚的清辉。
清辉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红了脸,“那你也让公子多疼疼你吧,将来也生个大胖儿子。”虽然长公子说黄姑娘是他认的妹妹,可是从他爱怜的眼神中看得出来,长公子喜欢黄姑娘,这一说自然有道理。
李伯和李婶附合着点头,“是啊是啊,长公子不如再对黄姑娘好点,也好让我们早日吃到你们的喜糖。”
沐长风低垂着眼,慢慢地吃着饭。
步惊艳微微一笑,帮沐长风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到他碗里,“大家都高兴呢,不觉得板着张脸很扫兴?”
沐长风盯着鱼块,半晌后也伸筷子帮步惊艳夹了她喜欢吃的素鸡,轻道:“你也多吃点。”
两人这一来一去,惹来桌上几人愉悦地笑声,饭桌顿时变得和乐融融。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关了铺子门,几个男人在院子里杀鸡宰羊,几个女人便在厨房里忙着一桌丰盛的团圆饭,磨刀声,鸡叫声,咋咋呼呼的,都忙得热火朝天。
到了申时,按着当地的风俗,用各种祭物祭了祖先各路神明后,几人就热热闹闹地放了一挂鞭炮,便开始吃饭。
这样一顿团圆饭步惊艳从来未享受过,想不到能与几个不沾亲带故的人能吃得如此开心。她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反正是撑不下了,才恋恋不舍的放了筷子。
这时只听外面轰然炸得响,跑出去一看,原来是在放焰火。
她走出铺子,四周都是欢乐人群,彩灯高挑,衣衫鲜艳,小孩子们都提着花灯四下追逐嬉戏。喜庆的彩灯做得十分精巧,多为各种动物形象,比如有龙形的,老虎形,小鸡小狗小猫等等……
天上放着焰火,整条街上都飘着酒香,张灯结彩的,还有街边趁着节日高声叫卖的成排彩灯,远远的小湖面上,有年青男女在水面上放着花灯,郎情妾意,羡煞了有心人。
郎情妾意?这些该是多么的熟悉。
“如果阿步敢走出这个门,信不信我叫王府里的人都跟着走?”
犹记得,曾经也有一个少年站在落英缤纷的桂花树下,专注地看着她,对她说出傻气又威胁的话,她当时满心都是似水柔情,如春风化雨般笑他脑子笨,他反过来却笑她是个笨脑子。
犹记得,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少年乌玉般的眼眸晶莹璀璨,静静地看着她。那流动的河水,湛蓝的天空,繁华缭乱的红尘,他都不看,只看着她一人,然后毫不掩饰的摩挲着她的眉眼,让她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生出了两人为家的感觉。
犹还记得,有人给她戴上一条破链子,然后笑吟吟道:“脱不下来的,不过你最好记住,这条链子就好比我对阿步的心一般,不论我做什么,一颗心永远都在阿步身上。”
多么好听,似乎还在耳际回旋,却彻底是个谎言。
眼泪一行行涌出,模糊了双眼,天地间仿佛都没有了声音,唯剩珍珠般的泪珠在轻轻滑落。滑过脸颊,滚过尖尖的下巴,冷风一吹,就变成了冰凉的刀子,很疼。
一只温暖的手滑过她的脸颊,带走那些冰凉,指着天空说道:“你看,散开的焰花多美,虽然只是一瞬,却让人永远都记得它的绚烂。”
她抬头,一束焰花已渐渐熄灭,那光亮的花形却映在了脑海,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周围又闪出无数朵更漂亮的焰花,先前的,已然被淹没。生活也当如此,过去的,自会被时间渐渐淡忘,应该是这样吧?
沐长风带着她在人堆中慢慢逛着,斯文秀气的面容,一身家常袍子,一把青丝披在胸前,随意而妖娆。他用低柔的声音向她徐徐介绍道:“等下把烟火放完后,就会有很多人聚在那条河边,河这边和河那边都有人吹唢呐,哪边吹得最好,就可以在今年都讨得个好彩头,全年吉兆。完了后,等钟声一响,人们就会慢慢散去,然后就会坐在自家火堆边开始守岁,直到天亮。新年的头一个早晨就在与自己最亲近的人相守中度过,这一年都会和和美美,不会分离……”
步惊艳抬头看他,沐长风也停下步子,低下眼帘,双眼贪婪地看着她,好像马上整个世界都要死去。
步惊艳终于还是不敢看他的眼,把视线偏向河岸边,指着河面上的船轻声道:“走吧,我们先到那边站个好位置,等下听两边的人吹唢呐。”
沐长风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忽然上前牵住她手,率先带着她往那边走去,“那种盛景我也不曾见识过,我们一同欣赏也是不错的。”只要有她在身边,说什么都好。
在中州城过的这个年很热闹,隔壁邻舍每天都会相继带请他们去窜门吃饭,大家都很热情,每天都似乎不得空,所有的烦尘俗事都在欢笑中被遮蔽,时间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正月十五后,木雕铺子又开门了,沐长风每天都会为人雕上一个木像,他强调,绝不会超过两个,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他手艺好,纷纷慕名而来,却也只能失望而归,毕竟一个名额,只能近者先得。
步惊艳对木雕完全没有兴趣,则闲散的围着清辉媳妇打转,常常会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把头凑过去,听她的胎动,然后时不时还会被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上一脚,让她大为感叹生命的奇妙。
她自认自己的手艺很稀松,却仍是自告奋勇的为肚子里的小宝宝缝夹层羽绒衣裤。按着她自己的思路设计,样式虽然好看,但她毛手毛脚做出来的东西,却并不太如她的意,在重做了几次后,天气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她做的羽绒衣裤暂时看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平静而惬意的生活总是像长了翅膀的小鸟般,过得飞快,时间,转眼就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
沐长风依然绝不破例的在铺子每天为人雕一个木像,然后就颇有意境地画一些山水画,对于这些太过文雅的东西,步惊艳是通了九窍,只有一窍不通。
开始的时候还不懂装懂唯唯诺诺地点头胡乱评价一番,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赞美词,后来沐长风也察觉她在胡弄他,在她的脑袋瓜上狠狠地拍一下,笑骂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个道理你不懂么?装成稳沉学究的样子,骗得了明眼人么?”
步惊艳蹙着眉头摸着被他拍疼的地方,大呼冤枉,“我这是在应和你的爱好,一片好心来的,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如果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又有什么意思?还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这些破东西,以后求我都不会看了。”
她把头扭到一边去,沐长风哈哈大笑,丢下手里的笔,硬是又把她的头扭过来,义正言辞道:“虽然你的不懂装懂亵渎了我的画,但是我的画里却又缺少你不得。记得你上次在我的画上提的心若自由,身沐长风吗?我是欢喜得不得了,已经很好的保存了起来,所以说如果你有兴趣,这幅画也欢迎提上你的墨宝。”
步惊艳这才转怒为喜,捡起笔,却嘻嘻哈哈,故意在上面提了一首文不对题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等沐长风凑过去一看,简直是哭笑不得,回头看罪魁祸首,早已跑远了,只剩清辉媳妇和李婶两人站在那里笑个不停。
沐长风也笑了。
她已经有了灵气,颓废和绝望或许还埋在她心底深处,相信只要日子一久,就会一一像破烂一样被清理掉。她原本就是翩跹灵动美丽的,谁都不可以摧毁,在他的视线内,他会好好看护的。就这样很好,他很幸福,那么将来,他也会给她更多,叫她永远记住他。
苍和大陆2017年2月,雪域王向各国发出邀请,名目是希望各国君王就四图合一的事,大家都能聚一聚,共同探讨一下将来整个苍和大陆要以何种趋势共同在这片辽阔的大陆上发展。是战?是和?是合?没有人知道。
纵观整个苍和大陆,雪域王目前是最能发号施令的一个,他的军事力量强大,战将颇多,他若真要针对哪一国发动一场战争,那一国绝无幸理。虽然上次对赵国无故撤退后,对他狠绝的声誉影响颇大,但却没有人敢去斗他的逆鳞,除非同时有几国联盟起来,但以现在各国各自为政的局势,这个可能性非常小。
是以,当雪域王发出邀请函后,各国纷纷回应,必会参加这个共谋发展的大会。当然,能让他们回应得如此爽快一个重要因素是,大会地点设在了大陆最为放心的一个地方——中州城。素闻安平王以中立之姿态立信于各国,以他的诚信,没有什么地方比他那里更安全。
春节过后,万象复苏。接到邀请函的各王纷纷对出席人员和国内事务进行周密布署安排。据闻,大夏皇朝此次出席的不仅有夏皇凤炫,他安排了晋王凤远兮一起同行。这一决定,让不少人猜测,第一是晋王目前在京城势力庞大,带他出来,防止他在这个空档搞政变;第二,虽然夏皇嘴上不说,可能他仍是怀疑皇宫失落的北图仍在他手里,为了这张北图,凤炫此次可能会对晋王有的动作。自然,这都只是猜测而已,并不见得是事实。
而在离越,皇后苦心栽培出来的太子被杀,顺理继承太子之位的,自然就成了康乐皇子,但此一仇,她又如何会轻易甘休?但她也不是莽撞之人,据她暗查,当时追杀太子的,有多股势力,如果完全归究于夏皇身上,可能会中了真凶的圈套。于是一直都在暗中布署,以待这次中州城之会与夏皇相协商后,再议后事。
而就在各国准备往中州城行进的途中,却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在天临国与雪域国交界处,突然出现了一伙打着蓝巾军旗号的匪兵四处流窜,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连去围剿的城守都被他们杀了,凶悍之气,无不令人震惊。而雪域王却极力澄清说,这些人只是有人故意冒充,绝非他真正的蓝巾军。在他发表这个声明的同时,却张狂的对外说,此次中州城聚会,希望能与天临国结上姻亲把圣女嫁给他,并将南图当嫁妆一起嫁到雪域国。
两件事同时发生,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面以假冒之名对天临国施压,一面又宣布结亲,最终结果不就是在觑窥南图?由此可见,雪域王的野心之大,非比一般,更让与会的人无来由的提心吊胆起来。
尽管是住在这座和平的州城,一些消息仍是蜂涌而至,毕竟,这里将是一个风云集会的地方,如此盛大的盛会,更是让安平王加强了城防,整个中州城上空都弥漫着紧张肃穆之气。
那都只是当官人的事,平头老百姓依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干嘛的继续干嘛,只是上街的时候,时不时会看见比往日多出数倍的外地人在城中紧张的奔走,那个时候,就都要小心些。从这些人的神色上看,他们都是惹不得的凶神,弄得不好,可能就会闹出人命。
转眼又至阳春三月,这是个桃花盛开的季节。
而每年三月初三,桃花庵都会向外开放,让爱赏花之人能一睹成遍的桃花盛景。
这一天,街面上,人头涌涌,几乎是整个中州城的人都出动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爱赶上那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