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不止是奇怪。而且还有些震惊。
沈言和叶东來所说的一大部分话。其实他压根就沒听懂。
什么味道。什么摸一摸……他只听明白了表面上的意思。但两人实际上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怕除了他们自己。便无人知道了。
严青自然不会去询问沈言。他虽然好奇。但并非是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奇怪和震惊的是。为什么沈言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和东來师兄那样说话……实际上无论他怎样去想。都是不会想出个所以然來的。
因为他和所有的万剑宗弟子一样。都不清楚那凡梨树对叶东來的作用到底有多大。甚至即便知道那株树的名字叫做凡梨树。只怕也会愕然的在心底暗道一句凡梨树是什么。
这自然并非严青见识浅薄。而是他正好不知道相关的记载罢了。
正如同叶东來这样让严青颤颤惊惊的人物。也不知道凡梨树从二百零一年开始。就需要和夜宿草伴生了。
若非沈言。这株树木即便靠着他的真气蕴养活过了第一个十年。但其后的年景。却也是根本难以存活下去的。
沈言虽然不知道这株树木对叶东來的意义是什么。但他至少知道这株树对叶东來很重要。
甚至……就像他对沈如烟的承诺一样。
他这一世的底线。恰恰就是那个身如玉的女子。就算沈言再笨。也可以从两者之间比较出來。那株树。只怕就是叶东來心底最深处的梦想。
树毁人亡。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凡梨树枯死。那么叶东來的道心必然受到巨大的打击。ì后也会一蹶不振。
这种情况。甚至比死亡还要惨。
天才从云端跌落下來。总是会让人惋惜的。
二十九岁领悟浩然真意。若叶东來不是天才……谁又是天才。
沈宏图。那就是个屁。沈言心头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丝毫沒有对自己名义上的兄长有着半分的敬意。
沈言这会儿还在思索。究竟是什么。会让叶东來守着这一株树木足足七年的时间。
七年。不短不长。
实际上对于某些修者來说。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罢了。比如万剑宗的宗主。闭了死关。早已十数年都沒有再次出现在万剑宗弟子的眼中了。
但却偏偏无人感觉奇怪。
很正常……到了一定的境界。闭死关之后。想要出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死关死关。就是不突破就不出关。
沈言想來。也知道闭死关的分量有多重。
譬如凌霜。他今rì机缘巧合下突破到了周天大成。但若是让他昨rì还徘徊在周天小成境界的时候去闭死关。那就不一定会有这一次机缘。
破境。有时候也是讲究机缘的。
比如你听到了一滴雨溅落在芭蕉上的声音。就突破了……再比如你看见一片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來。就悟了。
但敞若那滴雨被风一吹。沒有落在芭蕉上。而是落在了地面之上跌的粉身碎骨呢。又或者那一片雪花飘落下來的时候。你恰恰沒有抬头看天呢。
机缘二字。讲究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那么便不能强求。或者也可以说。这东西是强求不來的。机缘天定。想要强求机缘。那你就得定了天。
无视头顶那时刻注视着的苍穹之眼。用自己的力量。轰碎那一方天空。轰碎了。也就悟了。也就什么都懂了。
比天地更强。自己也就是天地了。
那么天地之间的一切。自然也就明了了。
可终究人不是天地。成不了天道。所以还得等。还等慢慢熬。直到什么时候苍天之眼不小心眨了眨。便被某些人抓住。而后以此悟了真知。得了道果。
天地始终是天地。苍穹之眼就是天地的眼。就是天眼。天地自然是不会眨眼的……那么修者。自然不可能抓住那个空子。就得了什么好处。
还是要争。还是要斗。
斗不过整个天地。至少要斗过自己身前的一尺之地。
盼望苍天眨眼的那些家伙。只能是守株待兔。终究一事无成活活饿死。不是天地不公平。而是天地愤怒了。
因为愤怒。所以断了你所有前行的路。
愤怒。总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的。何况天地。本來那条路上充满了荆棘。前途也充斥着漫漫的迷雾。但只要你走。始终还是有机会的。
天地不害怕修者与它争。与它斗。因为它是天地。他最公平。
既然要斗。那就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敞若盼望苍天疏忽了对自己的防备。那么苍天一怒。将你的前路给断了……你又如何去走。路都断了。想走都走不了。
纵然先前的路上。有太多的狂风骤雨。但既然有路。那始终还是能走的。
但你若不愿意走了。觉得有一天这荆棘说不定就沒了。这风雨说不定就停了。但也有可能。这条路完全被荆棘锁死了。被骤雨给坍塌了……
与其说是天地断了自己的路。倒不如说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路。
怒其不争。
所说君子不争。但走上了与天地对立的这一条路。那你不争也得争。这就是最可怕的一点。一旦上來了。就别想回头了。
回头的路你看不见。因为从你踏上这条与天争斗的道路之时。你就已经迷路了。
敞若自己不争出一条路來。那么后方无路。前路已绝的情况下。只有在原地徘徊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地还是天地。
那些满身鲜血。满面泥土的人早已经不知走向了何处。而你……一脸的死气沉沉。满面的失望和迷惘。
所以沈言清楚。为什么叶东來对那株树木会看的如此重要。
甚至让这样一个男子。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失态了那么多次。说出了那么多句他本就不应该说出來的话。
无他。只因为在乎。所以会放下自己的一切罢了。
(二百零七年……这株凡梨树倒也算是年长了。不过还有整整九十三年。敞若那叶东來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面如死灰。)
沈言心头微微一叹。
他先前撒了谎。不过那个谎他觉得很有必要撒。如果不是和他敌对者的人。沈言还是很乐意给别人一些希望的。
毕竟说一句话而已。又缺失不了什么。
虽然。他并不爱撒谎。
(这树……关乎着什么。敞若是兄弟之间的义气。那未免有些太过于沉重了一些。)
兄弟之间。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两肋插刀沈言都信。但若是让一个身存如此傲骨。在二十九岁时。便悟出了浩然真意的男子一守便是七年……风雨无阻。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点。
沈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答案。虽然有可能。但就是不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简单很直接的便这样认为了。
正如同叶东來询问他的时候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问。不知道为什么就知道沈言不会说假话。虽然。最终他还是沒有知道沈言究竟是怎么进万剑宗的。
但那些……重要么。
好奇也罢。感兴趣也罢。但对于叶东來來说。沈言不过是一个能引起他一些兴趣的少年罢了。算不得什么。
也许那夜宿草和凡梨树伴生才能存活的话能让他心怀感激。可也不能让他古井无波的心绪有剧烈的波动。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人。只有这一株凡梨树。才能让他的浩然之心。不争气的跳动起來。那种剧烈的跳动。是绝对无法抑制住的激动。
是的。不重要。
相比于那个人的承诺。相比于让这凡梨树开花。哪怕是他的xìng命。似乎也是廉价的。
沈言虽然猜到了几分。但他终究还是只猜到了几分罢了……叶东來的心思。他必然是无法看透的。
纵然因为先前的心绪有了波动看透了一星半点。却也仅仅只是一点儿罢了。
敞若沈言此刻知道。叶东來竟是将所有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夜宿草上……当然还有他所说的那一句。不久便会开花了的话之上的时候……却不知沈言是该叹息。还是该无奈的摇头了。
或许他会觉得自己不应该撒谎。不过既然谎言已经出口。想三年之后的事情。却也未免太早了些。
说不定明天。后天。叶东來便想通了。也是未可知的。
沈言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对方的地方。可既然用一句谎言。让对方的希望之火燃的更甚。想必最后若是叶东來的希望都化为了失望。他也会有些自责的吧。
(男女之情。这一点倒是最有可能……王朝记载。曾有那为了找到自己修筑城池劳累而死的丈夫尸骨的女子。在城墙边上。整整哭了数月有余……最后甚至连一方泥铸的墙壁都给哭的坍塌了……这么想來。似乎叶东來此举。倒也正常。)
男女之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会让某一方变得不可理喻。甚至做出许多在旁人看來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终归。沈言还是觉得叶东來因为男女之情而变得这般的几率。似乎也不大。沒有原因。仍然是单纯的以为这样才是正确的。
毕竟叶东來那样的人。若是为了一个女子而这般。却是比因为兄弟之间的情谊做出这样的事來还要更为令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