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秋狩归来后,共历生死的大将军赵括。和赵王丹的友情日渐深厚。
赵王丹特意宴请了赵括一场,并在赵太后面前,连连夸赞赵括的英武与忠心。“好险呢!”赵王丹事后想起,暗道自己有赵括这员忠勇之将保驾,真是幸运之至。
猛虎营大战狼群的一幕,不时地闪现在赵王丹眼前,特别是赵括临危不乱,替赵王丹挡住了头狼凶猛的一击,那危机的一刻,令赵王丹冷汗淋漓,赵王丹后怕地心想,“若不是赵括,本王还有命在?”
护驾有功的赵括,并未四处炫耀自己的壮举,赵括大将军忙得很,眼下赵国重振声威的长策大谋刚刚拉开序幕,更大的挑战,还在等着赵括对应对呢!
时光如水,此时已是赵孝成王元年的深秋时节。
御林军、军器坊已驶入发展的快车道,赵括命令鲁氏商社密切注意韩国的一举一动,三晋老盟中。韩国君臣油滑且奸诈,赵括正在谋划着如何找到突破点,一举降服韩国,把支离破碎的三晋老盟重组起来。
韩国这战国七雄中最弱的诸侯,可以说是处在列国大争的咽喉位置,它西邻气势汹汹的强秦,北依励兵秣马的大赵,东接曾经的中原霸主魏国,列强的挤压,让它从来没有真正地强盛过。
自从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催生出一个强大的秦国后,韩国的处境愈发艰难起来。秦国欲东出,韩国恰如挡在家门口的一块石头,这块挡路石,早晚会拿下。所以说,列强畏惧暴秦,韩国为甚。
这如此艰难的处境下,韩国朝野上下,竟然滋生出了一种近乎变态的政治谋略,把申不害推崇的法家术治演化成了“以计谋国”,只是这计,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诸如送水工郑国入暴秦的“疲秦计”、献媚秦国退出三晋老盟的“媚秦计”,以及数年后献出上党的“嫁祸计”。
“韩国君臣,肯定不甘寂寞?”马服君府书房中,伏案沉思的赵括,搜索着心底的记忆,在原本的历史上,韩国趁着赵国新君初立。蠢蠢欲动,献媚于秦,进兵侵犯赵国,妄图从赵国赚些便宜来。“哼!此等韩国,不得不拉,更不得不防!”
“韩国?秦国?哦——”赵括自言语着,拍了拍额头,“想来秦国的明主秦昭王、大才应侯范雎那边,肯定也没闲着,虽然,上次本将军一举拿下须贾,促成赵魏血盟,让秦国君臣拉魏弱赵的图谋化为泡影,但以秦昭王、范雎心智之坚,显然不会善罢甘休,秦国孤立我赵国的决心,并未动摇。列国大争如棋盘对奕,秦国怕是要动一动韩国这棋子了!”
时间在沉思中过得飞快,不经意间,夜色刚刚黑沉下来。
在母亲马服妻的连番催促下,赵括打算暂时放下军务。正准备去享用晚饭,突然,侍卫刘侠匆匆赶来,见到赵括,他急忙从怀中掏出加急的一份羊皮卷。这羊皮卷,正是从鲁氏商社发来,赵括见状,不敢怠慢,马上展开细阅。
待看清羊皮卷的内容,赵括顿时没了用饭的心思,羊皮卷上的情报,让他先是心头一惊,稍稍思索后,这惊讶瞬间转为了惊喜。赵括急剧的表情变化,刘侠看得一头雾水。
“啪!”地一声,赵括宽厚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案头,他坚毅的面庞上,刹那间浮现出几丝冷酷的笑容,“韩国君臣,真是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就让你尝尝本将军罚酒的味道!”
赵括长策大谋的关键一步,就是重启三晋老盟,作为传统盟邦中的魏国,在赵括连番奇策拉拢过来,一纸血盟国书,魏国此时已和赵国紧紧地绑在一起。
赵括原想着。自己这只小蝴蝶悄悄地煽动翅膀,已经少许地改变了历史的走向。但愿韩国能看清列国大争的形势,自觉地靠拢过来。没想到韩国竟然拒绝了赵国的好意,依然执迷不悟地媚秦拒赵。
“好个韩桓惠王!好个以计谋国!”赵括读着羊皮卷的情报,韩国君臣的丑态,仿佛如电影一般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
平原君赵胜派出的邦交使节——吴胜,竟然被油滑的韩国君臣弄得哭笑不得,吴胜在韩国都城——新郑盘桓月余,每每谈及结盟之事,韩桓惠王总是岔开话题,随后几日,干脆称病不见了,只留下几个装聋作哑的老臣,糊弄着堂堂赵国的使节。在韩国碰了软钉子的吴胜,无计可施,只好悻悻而归。
此时,赵括收到鲁氏商社的密报,报知韩桓惠王居然派出使节,载着大车的珠宝美玉,秘密前往咸阳,拜到应侯范雎的府上,恳求和秦国结盟,献媚于这韩国当头的大敌。
范雎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珠宝美玉。至于结盟之事,只是虚与委蛇。范雎使出拖刀计,先黏糊住韩国使节,连夜赶往咸阳王宫,给秦昭王出了以韩对赵之策。
再见韩国使节时,应侯范雎未提结盟之事,反而郑重地剖析赵国对韩国之害,并言此时赵国孝成王初登位,朝局不稳,兼之前番赵燕大战,赵国已元气大伤。最后。应侯范雎循循善诱地言道,“此时韩不攻赵,实乃错失良机!”
韩国使节美滋滋地回到韩国。应侯范雎转述的秦昭王那句“秦暂无攻韩之心”,让自以为得计的韩桓惠王,大出一口气,有了秦国撑腰,他紧急筹备兵马粮草,准备到新君初立的赵国,来剜一块肥肉了。
赵括收起了羊皮卷,起身离席,将一应细务思虑成熟后,赵括忙叫来刘侠备马,火速赶往平原君府。如此大事,赵括打算先和赵国第一重臣平原君商议一番,毕竟眼下主管邦交事务的还是这位老祖宗。
赵括、刘侠二人策马疾驰,一会儿工夫,平原君府到了。二人将战马交予迎候的老仆,刘侠侯在大门旁的耳房内,赵括整了整衣衫,昂首阔步往正厅走去。
远远地,赵括只见平原君府正厅灯火通明,厅门前,立着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秋夜寒凉,他双手拢在袖管中,向着赵括的方向,翘首以盼,这人,正是赵国的砥柱之臣——平原君赵胜。
赵括见状,忙趋步疾行,待走到距离平原君约三尺的距离,他高高拱起手来、长身一揖:“赵括,参见平原君,怎敢有劳平原君在此等候!”
“呵呵呵——赵括,大将军,来厅堂说话!”见到彬彬有礼的赵括,平原君丝毫未摆长辈或重臣的架子。他热情地拉住赵括,转身往厅堂而去。
偌大的赵国,这门下食客三千的平原君,高居丞相之位,实乃一等一的实权人物。能让他,在这厅前迎候的人,屈指可数,大将军赵括很荣幸,他就是其中之一。
平原君对赵括,那是发自内心的喜爱,那是赵国王室的长辈对晚辈的殷殷期盼。在平原君看来,赵括不但在赵国王室,就是放眼整个列国诸侯,相比较那些王室子弟,也算得上是顶尖的翘楚。在赵括身上,平原君看到了赵国重振声威的希望。
赵括走进厅堂,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只见十余杆粗壮的牛油蜡烛熊熊燃烧,将这宽敞的厅堂映照得犹如白昼一般;三只巨大的炭火盆,散发着暖人的热量;厅堂四周,锦缎的帐幔,重重叠叠,精美极尽繁复之能事;长长的大案,紫红色油漆闪闪发亮,隐约间竟能照出人影来。
“这平原君之奢靡,果然是天下闻名!”赵括心底赞叹着,心想,“那史书上记载的平原君偏好奢靡之风,看来果真不假,马服君府和这平原君府比起来,简直有天地之别,看来自己的父亲,实在是赵国贵族中的异类。”
“赵括,快请坐,和在自家府中一样,不要和本君客套呀——”平原君在正中的长案前落座,伸手将赵括引向了客席中左手的第一个席位。在战国之世,客席以左为尊,赵括在平原君心目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谢过平原君!”赵括高高拱手,感谢着平原君的礼遇。这平原君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却让赵括感觉如沐春风,赵括心想,这老祖宗能招揽门客三千、高居丞相之位数十年,这举手投足间,果然是有些大巧若拙的境界。
“赵括,来尝尝这齐国的果酒,味道如何?”平原君吩咐着身旁的侍女,为赵括斟上了满满的一爵。赵括只见爵中酒色清澈,闻之淡香宜人,显然是上等的果酒。
“赵括谢过平原君赐酒!”赵括举起酒爵,一饮而尽,回味时,只觉口齿留香,淡淡的酒味回荡在口中,令人品味无穷,“好酒!果然是好酒啊!”
“呵呵——没想到我们的大将军,也是酒中君子!”平原君轻轻地摇着酒爵,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未如赵括方才一般一饮而尽,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此乃齐国窖藏五十年之葡萄酒,当年燕国灭齐之战,此等藏于孟尝君府邸之美酒,幸运地免于战火荼毒,今日能得一尝,此乃天意也!”
“哦——”赵括微微颔首,心想原来自己所饮之酒大有来历,当下他又端起酒爵小抿一口,品了品酒香后,静心理了理思绪,渐渐转入了正题。
此番来平原君府,赵括可是有大事相商,他可不是来饮酒作乐的。
见平原君酒兴正浓,赵括心思微转,忙以酒为切入点,将话题巧妙地引导了韩国,赵括双手捋了捋披肩的长发,开口朗声道,“平原君,不知可曾饮过韩国之酒?”
“韩酒?”平原君微微沉吟,韩国之酒,品遍列国之酒的他,也曾饮过几次,但是那味道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在这战国之世,若单论酒之品位,当首推楚国兰陵酒,齐国的葡萄酒次之,韩酒根本上不了台面。
提起韩国,平原君又想到了无功而返的吴胜,他心头突然一阵烦扰袭来,暗暗道,“本君好意发出结盟之邀约,竟然被韩然那老儿油滑地拒绝,不识抬举,真是不识抬举。”
“韩酒,或淡而无味,或媚俗呛辣,不当饮,不必饮!”平原君微微皱着眉头,不屑地摆着肥厚白皙的大手,“韩酒譬如韩人,不可交,不必交!”
“呵呵——”听闻平原君此言,赵括会意地浅浅一笑,他微微颔首,接着又恰到好处地给这位邦交受挫的丞相,加了一把火,“括,今日收到密报,韩国献媚于秦,韩然老儿被秦国君臣花言巧语所动,怕是不出今秋、初冬,韩国就对我赵国用兵了?”
“哦——”赵括话音刚落,平原君双眼猛地一睁,他腾地挺直了身子,急切地问道,“大将军,此话当真?”
结盟被拒,平原君已经料到韩国会有异心。他纵横列国数十年,人称战国四大公子之一,对列国大争之无情,自有深彻的体会。今岁,赵王丹初立,他也曾遍观四周诸侯,小心防备。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前番赵奢父子二人统兵,一举击溃燕国来犯之敌,可谓是震慑诸侯的大胜。这韩国,竟然还不死心?今秋或初冬就要进犯,动作不慢呀!
“回平原君,此消息得来不易,绝对真切!”赵括目光如电,定定地望着平原君的反应,只见平原君稍稍的紧张过后,又恢复了从容的本色,继续低头品起酒爵中的齐酒来。
平原君不想在赵括面前失态,他优雅地一口美酒咽下,长长出了一口气,冲着赵括淡淡一笑,开口问道,“以大将军之见,我赵国当何以应对?韩国来犯之敌,会攻打我赵国那座城池?”
平原君不愧是老成谋国,他并没有和赵括来什么弯弯绕,直接一竿子插到底,把事情想到了最坏的方面,他心想,“赵括既然夜间求见,想必已是胸有成竹。好你个韩然,竟敢拒绝本君的结盟之约,该让你尝尝我赵国天赋奇才的厉害了。”
平原君面含微笑地望着赵括,尽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多年身居高位的他涵养颇深,但赵括的回答,虽然声音不大,却如同一声闷雷,着实让他震惊了一把。
只见大将军赵括,轻轻拍着案头,朗声道:“以战止战,抢占先机!平原君,赵括以为我赵国当抢在韩国发兵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韩国腹地,一举打掉韩然老儿的狼子野心!经此一战,要让韩国君臣,对大赵骑射劲卒,闻名色变!”
“先发制人?”平原君直直地望着赵括,随后,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起身离席,环绕着偌大的厅堂,足足走了两个来回,待再次走到赵括身旁时,平原君停下了脚步,沉声问道:“大将军,此战如何战法,可曾谋划已定?”
赵括自信满满地报以微笑,自怀中掏出厚厚的一方羊皮,在案头缓缓展开,这正是御林军百夫长华山呕心沥血绘成的、韩国详备军用地图。
接着,赵括和平原君聚首在地图前,赵括眉飞色舞地指点着地图,详细陈述着此战的谋划,他声调时而低沉舒缓,时而慷慨激昂,尽显名将的风范。
待赵括讲解完毕,心神大震的平原君,连连怕案叫好:“好个抢占先机,好个少年大将军!”
(熬夜看球,希望国足能雄起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