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晴天霹雳
有点心不在焉的苏阳被这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手机来一看，号码显示却是卢沫的。
奇怪了，这小丫头从来不主动找自己的。想当初苏阳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她，还特意嘱咐她说，无论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了，或是发生什么状况了，哪怕只是她心情不好需要找人发泄的时候，都可以打这个电话。当时卢沫很高兴地答应了，不过小妮子性格独立坚强，这好几个月了也从来没主动给苏阳打过什么求助电话，倒是经常给张妙月打电话聊天，顺便问候苏阳。
苏阳心里明白小妮子的意思，她这是要避嫌。虽然苏阳当初帮助她完全是出于同情，但小丫头显然不想做任何“有可能”引起什么误会的事情。
从这一点上来说，苏阳更加佩服这卢沫的细心。凭心而论，一般的小姑娘在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正是展示欲最强的阶段吧？有什么好事情都想跟别人显摆显摆，有什么困难又都想跟别人唠叨唠叨。卢沫能想到这一层，苏阳一直觉得很欣慰，毕竟他没有看错人。
但是同时他也有点心疼，这丫头这么小小年纪就需要做到如此面面俱到。这得是经过了多么残酷的磨练呀。对于泡在糖罐里长大的这一代来说，如此优秀的品质已经几乎绝迹了。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张妙月和卢沫如此投缘，那都是因为惺惺相惜呀，同样坚强而且乐观的女子，在一起总是有无尽的共鸣的。
正是因为轻易不打，所以一旦打过来，只怕就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想到这儿，本来就心慌的苏阳更加觉得心跳加速，差一点让手机从手里滑下去。
深吸一口气，苏阳强迫自己努力调整好状态，争取让声音不但平稳，而且还要显得乐观向上。他可不能让卢沫从他这里感受到任何一点点的负面情绪。
“喂，小沫，有事吗？”尽量显得平静乐观的苏阳扬声问候。
电话那头先是静了一下，就是这一静，让苏阳的心又剧烈地颤了一下。没等他开口发问，那边已经传来了卢沫同样平静的声音：“大哥哥，你在上课吗？”
苏阳笑着回答：“没有呀，没课，很闲呢。难得你也有空，怎么，有什么事吗？”
卢沫缓缓地说：“那……你能回来一趟吗？对不起大哥哥，我不是故意要麻烦你的，你有时间吗？”
回去一趟？苏阳心里咯噔一下，以卢沫的性子，要不是有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她是不会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的。仔细听一听。卢沫的声音虽然平静缓和，但似乎有那么一点鼻音——她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
苏阳登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好险没叫起来。好在他及时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用力压住了那种冲动，顿了一下才问：“别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那边的卢沫又一次地沉默了，但是苏阳却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很明显，这小妮子是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电话里哭出声来。苏阳心里一急，刚要追问，那边却赫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苏阳，你先回来一趟吧，有点事情处理一下。”
是陆梅！
如果说先前苏阳还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的话，当他听到陆梅的声音时，已经基本上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苏阳知道在自己走后，陆梅在卢沫祖孙俩附近都放了人，为的一是及时保护，二是尽量照顾。若是一般两般的事情，根本没必要闹到陆梅亲自出马的。须知卢沫与她并不熟悉，她也并不希望在别人面前过多地抛头露面。
难道真的是老人出现了什么意外？不能够啊，既有赵宇飞定期派人送上的丹药，又有陆梅的人暗中保护，按理说是不可能发生意外的啊！
“怎么回事？能说吗？”
苏阳知道现在电话一定在陆梅手上，而卢沫一定就在旁边，所以他尽量用了很轻很轻的语气，希望卢沫没有听到。
那边陆梅却没有回答，只是催促他快点回来。苏阳心里更加觉得发慌，匆匆忙忙答应下来，连楼梯也没上，直接又奔出公寓，打开车门自己钻了进去。他这还是学会开车以来第一次完全自己操作，并且还要开不短的时间，但是现在他已经没心思想那些了，满心满脑子都是卢沫那拼命压抑着的低泣，觉得自己烦乱极了。
好在现在不是周末，又没遇到下班时间，路上的车倒也不多，苏阳一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数次超速，总算也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卢沫的家。
刚把车开进来，苏阳就眼尖地发现卢沫家里竟然有好几个人，除了陆梅和卢沫，还有陆梅平时放在这里的几个小弟也都现身了。此时陆梅正站在门口，很明显是特意跑出来等他的。
“梅姐！”苏阳跳下车来，嗖地一下就蹿到了她面前：“到底是怎么了？”
陆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回答：“卢沫的奶奶没了。”
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苏阳只觉得轰地一声。脑子里不知什么东西炸开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看着陆梅。
陆梅知道他现在最想知道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老人家是自己选的这条路。她先对卢沫说要自己去买东西，卢沫当然不答应，不过也搁不住老人一再坚持，再加上知道有我的人在跟着，没办法就答应了。然后她就在大马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故意三步两步冲着车就去了。我的人哪里来得及拦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唉！”
晴天霹雳！
这事情对苏阳来说都是晴天霹雳，何况是一向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卢沫！苏阳只觉得鼻间一酸，眼泪差点就流下来了。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在女人们面前失态，苏阳很是调整了一下才说：“几点的事？”
虽然他是炼丹卖药的，虽然他也曾经有过差点“起死回生”的经历，但对于已经过世了的人，他是真的没办法的。不管是凡人世间的药，还是修真界的仙丹，都需要遵从最起码的生物轮回规律，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否则这世界就乱了套了。这一点，苏阳在最初学习炼丹时，就在云眉的师父给她的那本小册子里被教育过了。
“九点多吧。已经两个多小时了。”陆梅摇摇头叹了口气。示意苏阳进去看看卢沫。
苏阳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大步走进屋子里。
才一进门，苏阳就见卢沫有点失神地坐在床前，床上平放着已经没有呼吸了的奶奶。卢沫整个人像是没魂了似的，空洞而没有焦距的双眼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脸色苍白，脸上早已没有了泪痕，想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这情景看得苏阳心里一酸，脚下忍不住一个不稳，撞到了门框上。
忽然响起的声音也似乎并没有入了卢沫的耳朵，她仍然保持着这么呆滞的状态。定定地坐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苏阳慢慢地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叫道：“小沫！”
卢沫就像是沉睡中的人忽然被叫醒了一样，浑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慢慢把眼珠子转过来，空洞地盯着苏阳。那样压抑的哀伤表情狠狠地刺痛了苏阳的心，而卢沫却在看清他的样子之后挤出了一丝笑容，沙哑地唤了一声：“大哥哥，你来啦。”
这一声几乎看得苏阳当场泪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小姑娘仍然要拼命挤出这一丝笑容，苏阳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掐了一下似的，痛楚难当。
卢沫见苏阳表情难受，反而又笑了一下：“没事的大哥哥，你放心，我还挺得住。你不要伤心，人都要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不要说苏阳，就是站在门外的陆梅听了这句话，都忍不住当场落泪。
“小沫，你受苦了……”苏阳低声喃喃，伸手把卢沫抱到胸前，轻轻抚着她那有些凌乱的长发。
卢沫慢慢地靠到他的胸口，慢慢地说：“这没什么的，我还要办很多事情呢。我还要给奶奶找一个好的地方，还要……还要有好多事情，我不能倒下……”
苏阳听得一阵心酸，把怀里的卢沫抱得更紧了，希望自己好歹能给她提供一点点安全感。
就在这时，苏阳的手机忽然又响了。
苏阳本来不想接的，但是在这样的地方，老让音乐这么唱着显然不是个事，所以只得伸手去把手机拿出来，看也没看就放在耳边：“喂，谁呀？”
电话那边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传来张妙月那奇怪的声音：“我，怎么了你？”
本来是要问苏阳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已经是中午快要吃饭的时间了，但是细心的张妙月从苏阳的声音和语气里听出了不妥，所以赶紧急着问他是怎么回事。
那边的苏阳沉默了几秒钟，就在张妙月忍不住要再次发问的时候，苏阳那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卢沫的奶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