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娜小说 > 玄幻小说 > 巫穹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墨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墨艳

    他一念及此,忍不住手下加力。要把那套「古拙手」中的古拙之味发挥到极致。

    可他才攻出两招,就已觉出不对。只觉招路之间,略显板滞。他转念之间,知是犯了「刻意」的毛病。不由心中一警,猛然悟到:若勉强自己,狃了性子,去一味追求「古拙」,那岂非又是另外一种「爱好」?

    此时旁人难见,可他自觉面具下的额上冷汗已滴滴而落——他于险争恶斗间猛然发觉自己一向修为的硬伤,当然会凛然暗惊。

    可对面的妍媸三女又是何等人物?眼见得梵溟轩手下的「古拙」之意猛盛,可细一看,却不过好看,招路之间,反增板滞,失了其古拙天然之味,略显不畅,个个也就寻隙而入。

    梵溟轩顿时由攻势立时变成了守势。

    他以一人之力,对抗妍媸三女,本就力有未逮。如不是对方误认为他就是门中大敌,对他颇有顾忌,只怕还撑不到这个时候。早已落尽下风了。

    这时他略一刻意,拙劲已泄,手中那套「古拙手」,立时就有些抗不住妍媸三女那平、准、稳、狠,老辣之极的进攻了。

    梵溟轩额上之汗滴滴而落:败他本不怕,可惜的是,今日,他终于于对战之中突破一境,眼见得自己只要再回头反思之下,只怕修为就可更进一层……但,只怕他已没有以后了。

    他情知以东施三个的性子,再加上她们误认自己就是她门中宿敌,一旦落败,定然无幸。那……今日好容易参悟到的修为之境岂非可惜?

    生命或许无足留恋,可堪恋的,却正是它的好玩。如今,自己明明发觉了一个大是好玩之境,却无暇去玩,如此死去,却未免让人怅憾了。

    此时他如要祭出吟者剑,反败为胜就算不可能,但脱围而出还是办得到的。可一转眼间,他望到那个被他扔到堂外的小丫头,却见她这时脸上狡黠滑稽之色已尽褪去,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分明关切万分。

    ——只为这份关切,梵溟轩就觉得自己不能弃她而去。

    何况。今日之事,还是出于那个古怪老儿畸笏叟所托。他既对自己如此信任,自己怎好将他轻易辜负?

    梵溟轩一时不由进退两难:斗又斗不过,逃又不能逃,实不知该要怎么收场才好。可就在这时,他突发觉,那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姑娘眼珠儿上上下下地一阵乱转。

    他实不知她这么不停地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想来她要告诉自己什么,却又不能开口,只能手舞足蹈地来向自己示意了。

    可一侧目间,他无意中望到了堂中上首的那幅画。却见那幅画轻微地动了动。今日,他一入堂上,就被那幅画吸引住了心神,只觉那画上笔墨若有深意,却一直猜它不透,只隐隐觉得,那画上的笔墨,只怕跟异色门功夫的要旨有关,所以曾呆呆地看了半天。

    这时见到那幅画略微动了动,他先还以为异色门主终于要出场了,心头忍不住略微一松。

    却见那画动了动后又平静如恒。他心头不由略添恼怒,暗道:我为你苦战半日,你倒真沉得住气,声都不吭一声!

    可那画上的笔墨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适才,他还未见识到异色门的功夫,对那幅画,虽有触动,却难明其中深意。可这时,对战之下,他已深深领略到异色门功夫的诡异荒僻处,再看那画,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他错就错在,先以为那幅画是画,可其实那幅画是字!

    可那淡淡的水墨间,究竟写的是什么字,却让他看不懂。

    ——数年以来,梵溟轩跟随肩胛,别无所好,对自己修为却一向极是专注。先始是因为别无可恋,后来是为了,它弥足可恋。这时,虽面临身败命丧的险境,他猛然觉出那画的深意,竟不由忘了眼前的对战,随手拆挡,忍不住将那画细看起来,且将画中的图旨与跟自己对战的妍媸三女的招路对照起来,越看。越觉出兴味。

    只见那幅图上,分明是以字入画,笔意都缘自于书法。而那淡淡的墨迹,细看下来,其墨意温润处,竟另成色彩。

    他一边拆着妍媸三女的招路,一边随眼看去,只觉得那笔迹之中,一时墨色翠意警人,一时墨彩妩媚如粉,一时银毫乍现、恍如锋刃,一时含沉凝高华、暗含紫韵……赤、橙、黄、绿、青、蓝、紫,那画中,分明墨呈七彩。而此时,与自己对战的阿妃,招路之间,既有画中墨黄笔意的娇媚,又有其高古堂皇处;至于南子,榴红墨黑,相互掺杂,沉厚流艳;东施却专意于青,那墨迹含青处,似都点出了她招路顿挫之所在。

    梵溟轩精神陡长!他以一敌三。本来身在险境。照说这时分心二用,没两下不免就要落败身亡。可他一边看着那幅图,一边自然地对妍媸三女的攻势多了分体会,手中也自然带了那图中笔意。

    一时只见,他的「古拙手」中,突增「墨艳」之色。

    他自己本未发觉,但占得上风的东施三女却已惊觉。

    她们情知此人正是门中大敌,误以为他就是当年迫得西王母不得不倾尽全力,身负数创才逐走的登徒子,本就对他顾忌有加。这时,发觉他「古拙手」中。竟似掺杂了本门功夫的密旨,不由陡然大惊。暗道:这「色狼」,今日前来,定是准备已久,否则不能对本门功夫要旨精研至此。

    她们心惊之下,气势略弱,越打越是不畅。

    其实梵溟轩此时不过初识异色门功夫的密趣,依着那图中感觉,不过是略略封挡住了她们进攻时那古色斑斓的浸润之意,毕竟分心二用,她们此时如全力出手,只怕梵溟轩再就无暇去看那图,也定然速败当场。

    可她们分明高估了梵溟轩,越打之下,越是心惊,越图自保。阿妃忽然「咦」了一声,南子嘴快,讶异道:「他……怎么会这式‘墨兰笔’?」

    异色门中秘传的功夫:墨艳之术,却是已失传好久。就连西王母毕生精研,试图恢复,也不过略得一二。

    其实梵溟轩观图得趣,随兴出手,不过略具其意。如以这等招路劲力对付别人只怕全不管用,但用于异色门弟子身上,却陡起生克之效。

    阿妃也忍不住喃喃道:「墨竹、墨梅……」

    墨兰笔意苍中带翠,墨竹笔意陡直青峻,墨梅笔意攒聚凝彩……这些传说中失传的功夫,其间意趣,妍媸三女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时惊觉梵溟轩出手路数中,竟带有这样的味道,不由得不失惊。

    却听东施冷哼道:「色狼,你哪里学来的‘墨艳’之术!」

    场外边,毛嫱忽泼口大骂道:「无颜女,你好无耻,勾引汉子不说,还将本门秘术,私授于人。你们两个狗男女。当真无耻!」

    梵溟轩今日被人「色狼」、「yin贼」的骂,诸般平日想都想不到的话,都已被人恶毒地骂了个遍。这时听毛嫱开口再度乱骂,不由心中腾腾一怒。眼见得妍媸三女对自己攻势略松,意图自保,他得隙之下,突出三女之围,猛地一巴掌就向毛嫱掴去。

    毛嫱断没料到他在妍媸三女包围之下,犹得脱困。这下出其不意,虽闪躲得快,脸颊竟为梵溟轩指尖扫到,却也火辣辣地疼。

    那边,那小丫头见梵溟轩已转危为安,不由大喜。又见毛嫱遭辱,这下欢喜之意可更大了。只听她一拍手,拍出一声脆响。梵溟轩不过指尖带到毛嫱脸颊,就有声音,不过是轻微一响。她却虚拟出好大一个巴掌声,自己在旁边叫好道:「哎哟,这巴掌打得好响!」

    毛嫱急怒之下,无暇理她,出手就向梵溟轩反攻过去。

    她人本偏激,岂堪受辱。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打法。

    无奈梵溟轩得图之助,对她们路数已略知一二,加上东施、南子、阿妃与毛嫱对他太过顾忌,一时却让他反被动为主动,突出几人合围,东一招,西一式,「古拙手」加上「墨艳」心法,竟把异色门几个高徒当作了拆招的好搭档。

    照说强弱之势本非如此。但梵溟轩领悟了些「墨艳」心法,妍媸三女与毛嫱被他引得忍不住招路就按照他的意图使去。她们四个,越打越是心虚。毛嫱心虚之下,口中忍不住大骂。她越是害怕时,往往就会越骂得凶。只听她泼口大骂道:「奸夫yin妇!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天知道怎么幕天席地的不堪入目。难不成是他的话儿大,就浪得你个小蹄子这般倒贴于他,连本门心法,我们都不得传承的也告知于他?」

    梵溟轩见她骂得不堪,心中大怒,出手专向她招呼去。

    一时毛嫱所受压力最重。可她受压越重,越要大骂减压。梵溟轩毕竟年少,不了解毛嫱的心理。只道自己逼得她紧了,就不会听到她这些难以入耳的恶言恶语。其实他越留给毛嫱退避抽身之机,她口中骂人的话才越会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