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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一十二章

    人龙

    海删删眼睛一红——大同盟之人如此无耻。竟以无辜鸟兽之命威逼释九幺现身出面!

    就在这时,众人耳中听得一声轻叹。那叹声所发之处分明还有好远,可那叹息之意却就似响在众人耳边。立在山崖边远观的几人这时已见,不远的浮槎河口,有一个白衣的影子浮了出来。只见那人身影瘦削,那几人正要惊叫,忽见十几个人影飞跃而至,闪电般地就到了天池之边。有人惊道:「十七人龙!」

    来的果然就是十七人龙。可他们中有人为剧天择所杀,到的只有一十一人。可这十一人到来的声势,已足令众人震惊。

    那一声低叹之下,那五大高手的啸声就被之打断,阻滞了下。他们心下不服,纵声长叫,海删删气血逆乱,双手直捂向耳朵。就在这时,她听到那个她久已熟悉,虽没听他说过几句话,但其声音几让她终身难忘的口音道:

    淡淡天涯浅浅嗟

    落落生平暂暂花

    我笑白云无牵挂

    行到山深便是家……

    那吟声悠长舒缓,众人入耳,只觉心头一清。他们齐注目向那浮槎河口望去,只见浮槎河千尺跌落的瀑布之巅。正有一个白衣身影当真恍如白云地向天池方向飘来。他身后,有五个或高或矮的身影衔接疾追。

    他们奔得好快!只一时,众人只见眼前一晃,已有一个僧人掠向了天池之边。他才到池边,那十一人龙已把他团团围住,留下唯一的空档就是那片池水。众人还只见得到那僧人的身影,只见他身材孤瘦,显出一种伶仃仃地高慨。一件白色僧袍竟不似穿,而是从他肩头那么笼笼统统地罩了下来。海删删一见之下,只觉喉中一梗,她看了她哥哥一眼,第一次那么坚定地说:「青哥哥,你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了!你看……找他麻烦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不是坏人,他一定不是个坏人。」

    海东青没有说话。他注目的是那跟踪而至的五个身影。只见他们的纵跃之势,海东青心里已暗喝了声:「高手!」

    只见来的五人中,有三人气宇极为轩昂,他们就是向礼、向义、向廉三张大同盟近十六年来号令江湖的门面。他们三人身侧,却有一人硬得象把刀一样的。天池边上众人没几人敢将他细看,因为他就是大同盟掌管刑杀的冷血刑堂:向耻!

    另有一人却不与他四人站在一处,只在一边嘿嘿冷笑。虽是中午,他的面目不知怎么看来还是有一种模糊之感。有人注意到他地上的影子,只见一天的正午阳光下,场中本来没谁有投在地上的影子,也不该有影子,可他身边,却便便有一个抖抖欲活的影子在微微而颤。只听有人轻声道:「是凶影,他就是三化影里最凶的凶影。」

    只听向礼道:「妖僧。多少年来,你祸乱天下。挟剧天择之凶焰以求自重。如今,剧天择已死,你的结果也到了。」

    释九幺背对众人,没有说话。

    却听向耻道:「剧天择已经服诛。今日我们来,只有两件事。一、你交出龟背图,二、你授首吧!」

    他语意极为简断,却听这时释九幺叹了口气:「剧天择真的死了吗?那一定是你们盟主向戈亲自出手的了。想来他也讨不到好,伤势很重,没有三几个月的休养好不了吧?唉,他到底还是不顾当年之约,一意出手乱为了。」

    ‘礼、义、廉、耻’虽四大高手联袂而至,外加‘凶影’,但面对释九幺,似乎心下也戒意极深。但他们不怕。场中之人——那些江湖豪客,几乎人人自料与释九幺艺业相差甚远,但他们犹敢前来,并不惧怕,实是因为,江湖中早有传言,说释九幺生平还没有亲手杀过一人。这样的人。又有何可怕?

    这时却听‘凶影’道:「我来却只有一件事:交出遇回甘与小苦儿!」

    释九幺这时却淡淡回道:「他们的命都是自己的。我没有权利交与不交。」

    面对那五大高手咄咄相逼,他却似丝毫没有怒意。海删删寻隙望向他的眼,只见他的眼中只有一丝疲倦。那倦味如此之深,却又如此之淡,深淡相激处,激得海删删心里也酸楚起来。

    石洞里,甘苦儿忽然惊悟道:「妈妈,今儿是初几?」

    遇回甘道:「今天十五呀,怎么?」

    甘苦儿猛一拍头,‘呀’了一声道:「孤僧!」

    天池畔,‘孤僧’释九幺容华妖冷。大同盟主‘神剑’向戈对他容忍久矣,这一次谋定而动,全力出手,孤僧处境想来必凶险已极。海删删想到忧急处,已不敢看向那释九幺本人,却把一双眼投向了他池中之影。

    向礼喝了一声:「布阵!」

    他一言即出,只见他身后的十一‘人龙’脚步杂沓。他们暗合两仪、密布三才,而联结细秘密处,又有少林寺罗汉大阵之味。海东青与胡半田一见之下,几乎心里同时叫了一声:「向戈此人,果是人杰!」

    ‘孤僧’释九幺却并没看向那十七人龙。他的眼光扫了一眼‘礼义廉耻’四人,只见那‘礼、义、廉’三人足下却没什么动用。但他们气息运行,在释九幺这等高手看来,已可看出已紧密相联。这三人都允称天下一等一的好手,他们联手,已不用世俗人眼里的结阵布局,但气脉相关,连成一气,较之十一‘人龙’的‘龙湫’大阵。更是难防难测。

    释九幺又看了一眼向耻,只见他的脸上黑了一黑——‘三纲一杀,百战不殆’,释九幺心头想起的就是这传闻江湖的八个大字。他还未动声色,只见向礼、向义、向廉三人的襟袍衣袖齐齐鼓荡,如御大风。海删删注目那天池水中,只见波面涛涌,沧然色变。她脸色一变,原来这三人已经出手。他们与释九幺比拼的已是武林高手相搏时最凶隐的内息之战。

    只见那波面上的释九幺的身影开始一阵簌簌而动。可只一刻,海删删却觉得那影子似已跃水而出,虽依旧依水成像,可那影子仿佛已可以单独存在一般。竟然重新——归于一静!

    ‘梦身’——这分明是释九幺脂砚斋一脉‘隙驹、石火、梦身’三绝中的梦身幻影大法。

    场中人都是江湖豪杰,没有海删删一个女孩儿家的细心。除了她,只有‘凶影’注目释九幺水中之影,额上忽然冒汗。他忽吐了一口气,脚步向前踏了一步。别人还没在意,海删删却只见那‘凶影’的影子一时也投入水中。他的人影一入水,释九幺的影子就微微一颤。‘凶影’本出身为邪派高手。海删删只见他的影子忽真忽幻,一时涨大如鲲鹏之巨,一时缩微成针尖之细,但诸般诡绝之变,都是逼迫向、尖刺向释九幺映入水中那不改孤寒的颀长身影。——他们居然借水中之影斗起了幻身大法。海删删额头一片寒意升起,她生长冰宫。虽自身艺业不过一般,但有了‘北海若’这样的一个父亲,江湖见闻本来极广。她情知,释九幺此时,气息内力已与向礼三人拚斗一起,而水中可暂借力之影却也遭到了那‘凶影’的凶险截杀!她一抬头:还有什么?大同盟之人还有什么杀招?

    这时只见十一‘人龙’已疾疾奔走起来,他们在外场越转越快,忽然各出奇招,或以掌风遥袭,或以兵刃飞掷。他们一人之力释九幺纵可视为儿戏,十一人联手释九幺纵可不惧。可是在向礼三人‘三纲’结阵已成,‘凶影’杀影之术已动时,他还能否应付得来?

    这时却只见释九幺身子一摆。他双足似都未动,但人的身形已如曲院风荷般摇曳拂动,那十一‘人龙’击来之掌风、刀棍一一就被他这么避开。

    这时却忽有人喝了一声‘咄!’

    这一字出口极重,场中人只觉耳朵一炸,耳膜差不多都要被震烈开来。只见那发声的却正是一直潜忍不动的向耻。他在大同盟执掌刑罚,一旦出手,果然酷绝。众人中觉那‘咄’的一声犹未落地,他的人影已如冲天之鹞,破空而起。他这一跃,竟就跃就丈外。只见他一冲如鹞,冲到空中,忽双臂一张,如搏天之鹏鸟,凌厉扑下。他的兵哭居然就是十指上套的铁甲——不,那不是十指,他左手支指,比常人原来多了一只。只见那十一支铁甲长约半尺,如苍鹰扑兔,直向释九幺面门袭来。

    释九幺至此才神色一变,他袖子一拂,只见白影一晃,众人全看不出他是怎么避开的这一击必杀的一招。然后,那向耻落地,指上铁甲其色本黑,这时却有一只已经泛白。释九幺水中之影再也不能那么淡定,平添了一阵簌簌的抖动。

    海删删掩口直欲惊呼之际,那向耻的第二击却已经发动,只见他重又一跃而起,十一只长甲化成十一道黑光,直向释九幺心口抓去。

    释九幺袖风一带,已卷住了十一‘人龙’一只击来之棍。那棍梢不由自主地就向那铁甲迎去。使棍的人龙脸色惨变,他情知在向耻的‘乌沉甲’下,自己的内力必不堪一击。他把双眼一毕,提起毕生之力,欲图相抗。但心里也知。纵是搏死一挡,他只怕也难免重伤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