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鲜币)1 夏七夕的卑鄙
卷四 黑白花海
1 夏七夕的卑鄙
在将军府里,豆蔻一边为伊子夜心急如焚,一边守在夏七夕房里照看他,终於万般艰难的熬过了一天。
夏七夕後背被刀砍开一道深伤,据李玉说是五日前,一帮醉汉在将军府门外斗殴闹事,夏七夕刚好急事要出门,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其中一个醉汉冲过来砍了一刀。
事後盘问,那些人只是些平民百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给放了。
豆蔻不由得心生怀疑:夏七夕身手不凡,怎会被一个醉酒的平民伤了……
昏迷中的夏七夕突然轻轻翻身想要躺平,豆蔻忙站起来按住他的肩制止,他身後有伤,只能侧躺。
一感受到她的靠近,他马上下意识的开始伸手索寻找她的手,用力握紧。
豆蔻慌忙想要抽开,不料就算是重伤昏迷的他,力气也是大的惊人,她本无法挣脱他。
“蔻儿,我的蔻儿……”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将她的手握放在口。
他手的温热,他昏迷中的声音──此时此刻,她恍然就要把他当成伊子夜!
豆蔻无奈於自己的胡思乱想:在伊子夜身边时,她也常恍然把他的身影和夏七夕重叠呢!
真是荒谬至极!他们两个,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她心绪繁乱的坐在床边椅上,挣不开他的紧握,只好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悠然想起,曾经,夏七夕掌心的温度是她最梦想的温暖……
还好,第二天深夜夏七夕就醒了。
睁开眼睛,看到豆蔻就趴在他手边浅眠,一只手还被他紧握着。
他微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她的发,不料她立刻惊醒!
“将军。”豆蔻疲惫至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动声色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来,轻声问候,“您醒了……”
他无奈的把手放下:“你什麽时候来的?”
豆蔻苦笑,没有提及自己来将军府的经过,端着水上前扶他稍稍坐起,想喂他喝水。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因为两人的靠近,不可避免的混入他的鼻息。
他一时忘记控制,就轻轻握住她柔细的手腕……
豆蔻惊慌的手一抖,水差点洒了!
“我不要水!”她的惊慌反而激起了他的热烈,他将她手中的水杯挥掉落地,握紧她的手腕将她带到前,低首就要吻她的唇,“蔻儿,怎麽我正在想你,你就出现了,我要你……”
一向冷峻淡漠的夏七夕,却突然间嗓音低醇诱惑,极尽温柔情深的虏获着她──若不是他还戴着面具,她一定会认为他就是伊子夜!
可是,他不是!
豆蔻立刻用尽全力推开他的牵制,这个关头还顾及两人的声名没有惊喊呵斥一句,就远远退到窗下,不再看他。
这时,夏七夕才像是被提醒了什麽,又恢复不自然的冷峻。
李玉这时刚好进来,看到夏七夕醒来,他关切的要上前问候,又看到夏七夕和豆蔻两人神色异样,便识趣的不再多言:“将军,您醒了就好,我出去守着,有事叫我──”
他刚要走,豆蔻忙站起身叫住他:“李副将,我夫君可有消息?”
李玉看看夏七夕,又看着豆蔻,脸上难掩奇怪的神色,开口就连腔调都变得奇怪:“没有……请豆蔻姑娘再等几日……”
李玉说完,逃也似的关门出去了!
还是没消息?豆蔻失望至极,泪水立刻盈上眼眶,无力的坐下,转身伏在小桌上背着夏七夕掩饰悲伤。
“蔻儿,过来──”夏七夕向她伸出手,不知是想安慰她,或者是想安慰自己,“到这边来。”
豆蔻慢慢抬起脸来,看他的目光,含泪,却没有一点温度。
“将军,你醒了就好,我回客栈等消息。”说完,她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夏七夕轻叹:“你在怕我。”
豆蔻站住脚步却并未回头:“我是敬重你。”
“我何需你敬重?”
“那请你让我自重。”
“我们──”
“没有‘我们’!”豆蔻轻声打断他的话,婉转提醒,“我已为人妻了。”
他沈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他对你果真那般重要?你……对我……还有没有……”
“将军,我和你,以前就不曾有过任何关系,以後也不会!”豆蔻淡淡的一笑:“就算有些小小牵扯,事到如今前尘往事又何须再提,我是全部都放下了,所以才安心嫁给我最爱的男人。”
“可他现在无影无踪──”
豆蔻立刻打断他的话:“就算他抛弃我,我还是会等他!”
要打开门离开的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温和的脸上霎时盈满委屈和悲愤!
她含泪快步走回到他床前对他哭喊起来:“夏七夕,你没有帮我找他对不对?”
三位副将一直守着夏七夕,本没有去帮她找伊子夜,而这,肯定是夏七夕授意的!
夏七夕居然无奈的笑了,一点都没否认:“茫茫人海,找他谈何容易?”
他的笑让她更加气愤:“将军,我敬重你,而且,想一直这样敬重下去!你不该在我面前将自己的形象完全毁灭!我现在觉得你,好卑鄙!”
“蔻儿!”他皱眉,似乎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麽。
她流着泪看着他:“既然做不到就不要随便许诺!以後,我也不会再求你帮忙!我自己找他!”
“蔻儿──”
“别这样叫我的名字!”她淡漠的看他,“只能他才有资格这样叫我,你从来都没有这个资格!”
她最後说完这一句,漠然离去。
站在门外守着的三兄弟见她抹着眼泪离开,忙进房去来想看怎麽回事。
夏七夕无奈的叹息:“李玉,你们快去想办法把她带回来,那个傻瓜,不知道又会做什麽傻事……”
他的敌人,已经按耐不住又伺机除去他,他们的周围,随时都埋藏着未知的危险!
李玉实在是忍不住了,哭丧着脸,轻声试探的问道:“将军,为什麽又是我们三兄弟帮您──这种无法解释的事,真的很难办!我们还要隐瞒豆蔻姑娘多久,她要找的人,不就是……”
“在她最能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我会亲自告诉她。”夏七夕的目光,缓缓移到窗外……
窗外,皎洁的月光洒落,为黑暗的人世间笼罩一层圣洁的光辉……
由皇别院改建的将军府,坐落面积之大,亭台楼阁,香榭园景之多,早令豆蔻弄迷了方向,本找不到出处!
发现竟再一次走回到这座假山边时,豆蔻懊恼不已,正在努力辨别方向,一个铁面军无声的出现在她面前。
☆、(10鲜币)2 夏七夕唯一的女人
2 夏七夕唯一的女人
看到这个无端出现的铁面军,豆蔻慌忙求助:“麻烦您,我迷路了,您能带我出府吗?”
“往前直走。”那人的声音刻意压低,看上去,本不像是其他光明正大的铁面军!
豆蔻诧异皱眉,顿了一下,警觉後退几步:“你是谁?”
那人并没回答她,反而走近她,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慢慢拿出来,一把匕首在他手里,月光下反出清冷的银光!
豆蔻聪明的没有惊慌喊叫,镇静的看他把匕首威胁的横在她颈边。
“你要杀我?”她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不一定,只要你配合,说不定可以保命。”他把匕首放低抵着她的腰,“听我命令,往前走!”
豆蔻慢慢转身,暗暗深呼吸,由他暗中拿匕首在背後威胁着,顺从的往前走去。
将军府大门处,守卫的铁面军们立刻拦住他们。
“这麽晚了,何事出府?”
“奉将军之命,护送姑娘回家的!”那人极平静的回答。
查问的守卫并未觉有异,将军府现在谁人不知这位姑娘和将军关系匪浅,他没打算给自己生事,看了看豆蔻,後退一步就准备放行。
豆蔻看着盘问守卫,目光暗示他注意她身後的那个人,轻声道:“请代我谢将军连日来厚待。”
身後的男人深怕露陷,忙低声提醒道:“姑娘,我们快走吧。”
豆蔻对那守卫福了福身,便向府外走去。
他们刚出府,那个守卫军思虑了一会儿,立刻慎重的奔向夏七夕的住处。
半个时辰不到,月光下静谧安详的高阳城被铁面军铁骑惊醒。
数百铁面军骑着骏马在高阳城的角角落落开始搜查寻找豆蔻的下落。
但是直至天亮,本一无所获。
夏七夕的黑袍衣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黑眸中的冷,像是能冰冻整座高阳城!
四方城门守卫的铁面军来报,一整夜高阳城没有一人出城,那麽,豆蔻一定还在高阳城里!
“李玉,拿我军令去关外,调动三千人马回城!”他要在一天之内翻遍高阳城,掘地三尺也要把豆蔻找出来!
李玉怔愣了一下,三千兵马……毫不夸张的说,一天之内能拆了高阳城!
知道夏七夕这次真的震怒了,他不敢怠慢,领命後立刻调转马头奔向北城门方向。
李琼李琪兄弟两人跟着夏七夕骑马回将军府,李琪突然惊叫:“将军,你的伤口──”
夏七夕後背大片血迹濡湿,他置若未闻般对他们两人下命:“向四方城门下禁城令!只准进,不准出!”
兄弟两领命而去,夏七夕仰首望着不知何时已黑云笼罩的天空,黑眸燃烧起冷冽的仇恨!
他只是一时未防,便被敌人的杀手佯装醉汉砍了一刀,未等他有所反击,他们,居然掳去了豆蔻!
他费尽心机保护的豆蔻!
一想到她在那些亡命之徒手中可能的任何处境,他暗暗握紧拳头,面具下的黑眸,激烈的几乎要喷出怒火来!
这时,一名铁面军飞马来报,说刚才一群黑衣蒙面的高手骑马杀出西城门!
“将军,他们还留下一句话,说……说将军想见到活人的话,明天午时前一个人去洛神寺──”
听完这些话,夏七夕危险的眯起眼眸。
他命中注定的这场鏖战,终於要开始了!
高阳城西,初夏的洛神山,在云密布的天幕下,依旧美得如盛装清新娇媚的女子般。
洛神山脉环绕的一处独立的山巅上,就是十一年前的遭遇屠杀血洗的洛神寺。
洛神寺原本是高阳城最大的寺庙,自从那场震惊全国的血案之後,就再没人敢随便来此了,到如今过了十一年,空无一人的寺院早已经破落非常。
寺外的大片空地後,就是万丈深渊,原本为了香客安全修建有石栏,经过十一年的风吹雨淋,也早已形如虚设。
悬崖边,十几个人抱臂而站,等着夏七夕的到来。
豆蔻就站在他们身後,离崖边只有一步之遥,她被绑了手脚动弹不得,身边狠狠扯着她的胳膊的男人,就是昨晚冒充铁面军的那个,此时已经去了面具,换成黑布蒙面。
她的腰上还系着一条绳子,绳子另一端绑在悬崖边一块巨石上,两个蒙面的男人,虎视眈眈的守着那块巨石,显然,是预备她身侧的男人无法推她落崖的时候,这两个男人只要推下这个石头,豆蔻也势必随之坠落,必死无疑!
因为前天李琪那下狠摔,再加上两日来的惊吓,来这里之时绑在麻袋里趴在马背上半天的颠簸,豆蔻感觉自己的头,痛的快要炸开了!
见她站立不稳,身旁那个男人一直揪着她实在费力,便恶狠狠的放手,任她坐到地上去了。
豆蔻难受的瘫坐在地上,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抓了她之後不杀不问,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之力,这样小题大做用三个人来钳制着她,到底是要做什麽?
她低声问身旁的那个人:“就算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那人想了想,便冷笑起来:“好,我一生没做过好事,就当功德一件告诉你也无妨:姑娘,你死了之後记得找夏七夕报仇哦!是他害死你的!”
豆蔻不懂:“请您说明白一点。”
“这麽多年以来,我家主人一直在想办法除掉夏七夕,可是他太强大了,他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而你,就是夏七夕的弱点──”他看着豆蔻,嘲讽的笑,“据说你是他唯一的女人,他为了你拒绝皇上赐婚不愿意娶天下第一美人祈雪公主,为了和你在一起这几个月几乎没有在将军府呆过,他把你藏得真好,我们抓住你,也不容易呢──”
“和她那麽多废话干嘛?”前面一个大汉面目狰狞的回头警告他,“莫非你也对这个小妮儿感兴趣了?”
☆、(10鲜币)3 真相大白
“她其实挺有趣的!”身边的男人看着豆蔻不怀好意的笑,“夏七夕喜欢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从抓到她至今,她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呢──其实天下第一美人祈雪公主我倒是没见过,夏七夕为这小妮子舍她不要,那这妮子除了胆量,一定还有比天下第一美人还出色的地方,不是脸蛋,会是哪里呢……”
豆蔻早已因为他之前关於夏七夕“弱点”的那番话震到,整个脑海里嗡嗡作响,没想到,那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此时又说了一句更令她震惊的话来:“放屁,他不愿意娶祈雪公主,那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丫头片子!”
不止她,就连其他那些亡命徒都被他这句话惊到,纷纷好奇的追问。
那大汉不耐烦被追问,只好开口:“你们一直只知道奉命来杀夏七夕,可知道我们主人为什麽这几年来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杀了他?”
众人纷纷纳闷道:“对啊,主人是手握重兵权力的大将军,论地位,论权势,主人都比夏七夕高啊……”
大将军?伊幕仁……
豆蔻想起那张残酷而麻木不仁的脸来,但是,却不是数月前在白芒山一战中见到伊幕仁的情景!
她努力想理清思绪,但是瞬间,头痛欲裂般一片杂乱的空白……
“你们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咱们的素锦贵妃流放民间的事吗……”那大汉神秘莫测的笑。
当今圣上唯一的女人素锦贵妃,伊素锦,也是伊幕仁唯一的女儿,据说是当年百花国第一美人,伊幕仁亲自把她送到皇上身边。
“我听我爹提过,说是当年素锦贵妃进後不久就和皇後有了积怨,曾想毒害皇後,被皇上惩罚贬成庶民,流放到民间。”一个男人好奇不已,“可是素锦贵妃目前可是最得宠的啊──”
那大汉接着道:“皇上怎麽舍得当时的百花国第一美人呢,流放两年後就又让主人去把她找回来了。但是贵妃在民间两年,已经和民间一个男人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孩子,主人为了保住贵妃和自己的前程,当然会斩草除!只可惜,那父子俩命大,一次次都躲过去了,十一年前血洗洛神寺时──”
“虎哥,我怎麽听糊涂了,您说的这些和夏七夕有什麽关系?”
没待那大汉继续说下去,豆蔻目光清冷站起来,神情绝然的一笑:“让我来讲吧!”
男人们一时都被她镇住,此时的豆蔻,纵算被绑着,也有一种毅然天成的凛然,那些人竟然都不知反驳,听她讲下去──
“素锦贵妃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今天的夏七夕。贵妃回後,你们的主人伊幕仁担心她在民间的事会被皇上知道,为保自己和素锦贵妃的前程,所以才下狠心斩草除杀自己的亲外孙!十一年前,伊幕仁亲自带杀手来杀藏身洛神寺的夏七夕父子,刚好皇後带着皇子和公主来祭神,素锦贵妃当时已为皇上生下倾城皇子和祈雪公主──皇後是贵妃皇後之位的障碍,岚疆皇子是倾城皇子继承皇位的障碍,豆蔻公主活着会分去皇上对祈雪公主的宠爱,於是,伊幕仁一不做二不休,血洗洛神寺!”她凄然一笑,目光掠过那些目瞪口呆的男人们,直视夏七夕的黑眸,“夏七夕不会娶祈雪公主,那是因为公主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我说的,对吗?夫君──”
天际乌云翻滚,山巅之上风势渐大。
豆蔻的脑海前所未有的清晰,她将一切清楚明白的完整复述:滴水不漏,完美无缺,就像,是她亲自策划,或者亲身参与了这个谋!
那些亡命杀手们,有的就算参与这个谋很久了,也还是对这个完整的谋一无所知,如今听到豆蔻的话,无不目瞪口呆!
直到她最後的那句“夫君”,他们才警觉的纷纷回头,赫然发现夏七夕就站在他们身後不远处。
夏七夕在豆蔻开始讲那番话时就已经来了,他全听到了,包括那句“夫君”。
他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突然恢复记忆了?而且,她已经知道,他就是──
那些杀手们看到夏七夕,立刻警戒的抓紧豆蔻,大声叫嚣着威胁他:“夏七夕,今天你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他和她的目光毫无阻隔的纠结交汇──他们之间的阻隔,在心底埋藏太久的迷雾心结,并不是这些纷乱叫嚣的人!
豆蔻懂他的目光,她含泪对他缓缓点头:“这一生,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楚过……我全都知道了,明白了……”
她一直懵懂的怀疑,原来,竟然是真的!
伊子夜,是夺目耀眼的红,夏七夕,则是深沈冷峻的黑,就在昨天,她还那麽肯定,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还有她的身世……
十一年前那场血案中,她和他都失去了最亲的亲人,陷身最黑暗的仇恨中。年少的他带着她流浪,後来得知她的娘亲还在人世,他就把她送回娘亲身边,一个人背负着所有人的黑暗负担离开。
而後,娘亲带她逃进桃源村再不过问世事,她也病到失忆忘记了一切……
她忘记的太多太多了!
如今得知真相,会不会太晚?
他握紧颤抖的手,声音因为焦虑担忧,再无法刻意伪装得冷峻刻板:“蔻儿,等回去,我再和你好好解释!”
那些杀手狂妄的冷笑:“恐怕你们没有机会了!”
豆蔻凄楚的挤出一丝笑,哽咽着对夏七夕说:“不需要解释的,我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我好──”
“蔻儿,我对你有亏欠,我欠你太多……”他眸色沈痛,难掩愧疚,双手已经握紧剑柄,准备随时救回她,然後,弥补她一生!
哪怕,她拒绝他,一生都不原谅他!
☆、(10鲜币)4 殒
“不,你不欠我,小时候‘夕哥哥’为了让我过上安宁的生活,所以把我留在娘亲的身边,一个人去孤身复仇。长大後,‘将军’两次丢下我,是因为‘将军’给不了我安定的生活,只好把我推给‘夫君’。近日,‘夫君’丢下我,是因为身负重伤无法回来相见……”豆蔻深切的看着他,热泪盈眶,“‘将军’白芒山马蹄下救我一命,‘夫君’给我这麽多的怜惜和宠爱,哪里还有亏欠?还有,你可记得,白鹤楼里我说过,你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
现在,她也终於懂了在白鹤楼里,他求得她承诺原谅他一次,是因为他为了保护她而做的诸多隐瞒,他刻意隐瞒他的双重身份,隐瞒她金枝玉叶的身份,不过是想她能拥有一个最单纯平淡的人生。
傻瓜,她怎麽可能会因此怨恨他!
听了她的话,他远远的看着她,唇角微颤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闭嘴!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废话!”拉扯着豆蔻的那个男人狠狠打断她的话,“夏七夕,你快点决定,你是保自己,还是保她!”
“放了她!我随你们处置!”夏七夕冷然将自己手中长剑扔远。
见夏七夕居然这麽毫不犹豫,那些杀手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的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最後,那个领头的大汉挥手对他们下令:“放了这丫头,你们几个,过去把夏七夕绑起来──”
豆蔻身边的杀手得令,拉着豆蔻解开她手脚上的捆绑,正待解开她腰上的那条绳子时,豆蔻凛然推开他肮脏的手,不允许除了心爱的男人以外任何人的碰触!
豆蔻咬着颤抖的唇,缓缓解开腰上的绳子。
“傻瓜,你可知道,我从没怨过你,当我知道你一直就在我身边时,我有多麽庆幸,感激上苍……感激上苍,让我爱了我最该爱的男人……”最後再深深的看他一眼,倾注全部的爱恋。
“夏七夕……伊子夜……我的爱……”千言万语在心头哽咽,她轻轻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到的话,用尽了最後的心力,远远的给他一抹最美的微笑。
他已觉察到她要做什麽,极度恐惧的大叫她的名字不顾一切冲向她──
泪水蓄满眼眶,泪光折着他迅速冲过来的身影,她流着泪,却笑了。
她真的没有爱错,这个男人,他是那样的在乎她,用尽一切办法维护她的幸福,如果不是她的死能换来他的生机,她真的愿意好好活下去,用幸福的笑回报他一生!
只是,这一次,她要比他先走了。
轻轻的闭上眼睛,她毫无怨尤的後退一步,仰躺,坠落……
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急速下坠──
他趴在崖边,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冲过来抓住了她的衣袖!他不遗余力的拉着她的衣袖,颤抖着声音求她把另一只手递给他。
她悬荡在他手中,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恍然抬头,看到他面具下急切沈痛,充满恐惧的黑眸。
“如果被丢下一次,可以得到你这麽多的温情、宠爱,有来生,我愿意再次被你丢弃!”她终於哭了,最後小声央求,“但是,不要让我等你太久……早一点回来找我……”
“不!我再也不会丢下你!求你把手给我!求你求你求你……”那菲薄的衣袖,已经接近撕裂,他急切的用力向她伸着另一只手,渴望能紧紧的抓住她!
“请你不要恨父皇拆散你的家,不要告诉父皇有关我的任何事,好好辅助他……”
她都记起了,十一年前血流成河的洛神寺里,她就是那个有幸因为夏七夕躲在假山里而逃出生天的豆蔻公主,自己的兄长岚疆皇子和夏七夕的父亲在那天死在他们面前,她的娘亲是当朝皇後,她一直崇拜的当朝明君,就是最疼爱自己的父皇。
不是不明白,夏七夕复仇所指,除了伊幕仁和素锦贵妃,还有她的父皇。
“我都答应!把手给我,求你──”他已经害怕得唇色发白几乎说不出话来,试图抓紧她的双手都在不能抑制的颤抖!
看着他,这一刻,她才真正的知道自己有多麽的舍不得,有多麽依恋──
“你不知道,我有多麽贪恋你的温暖……”她流着眼泪,给他一个残破不堪的笑,“有来生,记得多爱我一些…”
“快把手给我!不要讲来生,我不信!快把手给我!”他恐惧的颤声命令,几乎探下身子想要去更牢的抓住她!
那些趁机想除去他的杀手们已经反应过来,飞快围过来举起刀──豆蔻惊恐的瞪大眼睛,为了他,奋力挣开他的手!
她努力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这麽急速的离开他!
风在耳边嘶鸣呼啸,脑海因为急速坠落缺氧空白前的这一刻,她终於懂得,有时候,放手,居然是因为爱到无所畏惧。
但愿来生,他和她,都不要再放开彼此的手……
衣袖被撕破,他手中只剩下破碎的布片,而他真正想要抓紧的她,在他眼前那麽快的坠落,快到他都没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就已经看不见她……
此时,他身後的杀手们手起刀落,想一刀致命砍向他,但是刀落到他背上,却“锵”的一声砍到一个硬物反弹回去,几个人都被震得後退几步才站稳!
没待他们反应过来,夏七夕慢慢站起身来,将手中那块破碎的袖片小心的收到怀里,然後,从背後领内抽出一把剑来!
那把剑,剑柄是致到邪恶的黑色曼陀罗雕刻,剑身则莹光如霜雪般凌厉,整把剑像是有灵魂一般随着他紧握剑柄发出呜鸣呼啸,仿佛已经迫不及待随他大开杀戒!
“厉魂剑!?”之前那个想要他命的狰狞大汉,一认出这把剑,立刻手脚哆嗦着下意识後退几步,手中的大刀也!当落地!
其他的杀手一听夏七夕手中是厉魂剑,纷纷恐惧的後退!
☆、(10鲜币)5 血钗
五年前,江湖盛传,十年才愿铸一剑的剑神,心铸造了一把附有枉死人魂魄的“厉魂剑”,剑柄是用黑色陨石雕刻而成的曼陀罗。
据说这把剑具有最强大最邪恶的力量,能让持剑者所向披靡,只要剑出鞘,一定要用鲜血清洗剑身才能入鞘。
剑神将这把剑赠与自己唯一的徒弟,而後名闻天下的铸剑山庄一夜之间解散,所有人都销声匿迹。
随後一年不到,民间渐渐崛起一股只有百人,却绝对不可小觑的势力,这些人骁勇善战,神秘莫测,全部都戴有一样的铁面具,专门劫富济贫,暗杀贪官污吏。
这股势力的首领,据说有一把一出鞘就一定要见恶人血的神剑,江湖人猜测,他就是剑神的那个徒弟,那把神剑,就是令天下恶人闻风丧胆的厉魂剑!
但是三年前,这股势力又突然消失一般再无声息,同年,夏七夕高中武状元,被封将军,皇上从百万军兵中挑出百名兵良将分编独制成“铁面军”,由他带领──
“你就是!你就是他──”那大汉瞪大眼睛恐惧的指着夏七夕!死到临头方才弄明白,那股神秘的势力从未消失,而是全部被皇上变相招安,正大光明的成了百花国最悍的军队!
他也终於明白,为何他的主子这麽多年来一直无法铲除夏七夕,那是因为,真正的魔鬼不是他的主子,而是面前这个持厉魂剑的男人!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夏七夕手中的剑冷光一闪,那大汉惊恐的话音未落,便僵立在原地再也发不出声音!
“对!我就是!”夏七夕的黑眸中,全是冰冷嗜血的仇恨!
极致的冷峻,代表着最极致的疯狂!
他冷血的走过,身後那个一脸恐惧的大汉,身体还在僵立,项上首级却无法再继续安放在悄悄渗出一滴血的颈上!
脖颈上一条细缝微裂,他的人头突然滚落,人头上依然惊恐瞪大着的眼睛,亲眼看着自己已经无首的尸体砰然倒地!
其他的杀手见状,也才明白为何伊幕仁派去暗杀夏七夕的杀手们,总是无一生还,让他们甚至无从得知夏七夕的厉害深浅!
原来,见识过夏七夕深浅的人,坟前已经长满草了!
这些亡命之徒纷纷不顾一切的开始妄想逃命!
夏七夕咬牙愤恨的从齿缝迸出冷笑,听在那群逃命的人耳中,却犹如猛兽的狩猎前的低声咆哮,魔鬼大开杀戒前的嗜血战歌!
厉魂剑暗啸一声从他手中飞转出去,一道冷若冰霜的寒光闪过,那些逃命的杀手一脸惊恐的僵住脚步,顷刻间,他们罪恶的躯体全部四分五裂,碎成尸块!
厉魂剑早已悄无声息的回到夏七夕手中,冷霜般的剑身一滴肮脏的血如荷叶上的露珠般滚落,瞬间就恢复冰雪般的纯洁冷冽!
迅速的解决了这些人,他将厉魂剑再次贴着背脊安放好时,李氏三兄弟带着百名铁面军奔赴而来。
没有时间去无谓的哀痛悲怆,夏七夕立刻带领他们开始寻找去崖底的捷径!
乌云翻滚了一整天,时近傍晚时疾风夹裹着暴雨笼盖整座洛神山麓。
昏暗的崖底,加上暴雨,很难看清任何东西。
铁面军肩负护城大任,夏七夕爱兵如子,下令所有人找山洞避雨,等雨停再找!
命令所有人安身山洞後,他一人走了出来。
豆蔻生死不明,他可以要所有人等,但是他,一刻也等不了!
他的心,刻意的僵硬着,不见豆蔻,死不松懈!
雨水浇熄了火把,模糊了视线,他想找到她的希望却因此更加迫切!没有火把,他就一点点的在崖底索了一整夜。
但是,直到天亮雨停,他一无所获!
可是,这是不是说明,她可能被救了?
他焦急的心底燃起一丝希望的光亮来!
“李玉,你立刻去调查,看昨日有没有人到这崖底来!我怀疑蔻儿可能被人救了!”
李玉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崖,这山崖底,不见天日了无人烟,最是凶猛野兽栖息出没的地方……
犹豫了一下,他不敢说出自己心底糟糕的猜测:“是……我这就去。”
李玉刚要走,李琼李琪满脸满身的污血,神情骇人的带着同样狼狈的大家从山洞那边跑过来!
“将军……”李琼颤抖着手把一支沾满血的珠钗呈给夏七夕。
那支珠钗,分明就是他送给豆蔻的,就在落崖的时候还戴在她的发间!
夏七夕一把拿过珠钗大吼:“你们在哪里找到的这支钗?”
李琼李琪互看一眼,神色悲怆,就连他们身後的铁面军们,都纷纷难过的低下头……
原来,大家避雨的那个山洞竟是一条巨蟒的栖身之处,天亮巨蟒出洞时才被大家发现,一番搏斗後,巨蟒被杀,但是大家万万没想到,砍下巨蟒的头时,居然在它喉间发现这支珠钗……
李玉心中那个更糟糕的猜测这麽快就被验证,他惊讶,也替夏七夕悲痛难过,只好试图转移这个太过惨烈的现实:“将军,绑架豆蔻姑娘的是不是又是伊幕仁的人……”
夏七夕轻轻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他背对着自己的军队,默默闭上眼睛,耳边恍然响起豆蔻落崖前说的那句,“如果一开始,他和她就不曾分离……”
许久之後,他缓缓扯去自己的面具,袒露出一张倾城绝美的容颜来。
这一刻,他再不是那个强大到没有弱点的铁面将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失去最爱的女人後痛若心失的普通男人……
“我是不是错了,如果那年我没有丢下她,忘记仇恨从此带着她一起长大,如今,我们也许比现在幸福……”哽咽着,微微睁开浓若墨玉的含泪黑眸,他微颤唇角说不下去。
☆、(22鲜币)6 失去唯一挚爱
“将军──”大家都难过的想上前安慰他。
“让我静一静……”他背对着他们,低声扬手制止,“军中之事,交由李玉全部代管。”
铁面军们肃立着,看着夏七夕默默牵着自己的马,迈着沈重的脚步离开。
“大哥,为什麽不阻止将军?他现在不是该马上去手刃伊幕仁那老贼新仇旧恨一块算清吗?”李琼李琪焦急的围住李玉,很明显的,这一次夏七夕离开的话,很可能就不回来了。
李玉难过的含泪摇头:“如果是我,失去这世间唯一挚爱,复仇对我来说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夏七夕一离开,众人都没了主意,他们都是义肝忠胆的勇士,是曾被各种恶势力欺压的铁血青年,因为夏七夕的解救和号召,故而生死追随,渐渐凝为民间一股势不可挡的正义之军。
是夏七夕带领他们踏遍人间不平之地,做尽让百姓拍手称赞的忠义之举,然後带着他们暗中归顺朝廷,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做了全民崇拜爱戴的铁面军。
──一直是他带领着他们,凝聚着他们,他早已成了铁面军绝不可缺的神领袖,如今他离开,大家怎麽办?
李玉思索良久,沈重开口:“我们等将军三个月,他若是不回来,我们就上报朝廷,解散铁面军!”
桃源村山谷,瀑布飞荡,山涧溪水叮咚,鸟鸣蝶舞,孩子们在草地上嬉闹玩耍。
他想起第一次用夏七夕的身份和豆蔻来到这里时,他立刻就爱上这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又看了她回首那纯净的笑容,他当时就决定,等一切结束,就在这里和她安度余生。
这里如今真的成了他和她的家,他却一个人回来,以後也只能一个人了……
“子夜哥哥回来了!”孩子们大远的看见他,就开始欢呼雀跃!
他是伊子夜,也是夏七夕,但是,都再没机会拥有豆蔻……
哽咽着,却努力让唇边漾出一个微笑,他牵着马走向孩子们。
一听说他回来了,村里的人们纷纷热情的跑来看他。
“子夜,豆蔻怎麽还没回来?”
──大家问得最多的就是这句。
他勉强笑笑,一边给馋嘴的孩子们分发糖果糕点,一边故作轻松的回答:“豆蔻在高阳城找了一份工。”
“那你舍得和她分开让她一个在外面啊!你们感情这麽好……”心爱婶笑嘻嘻的追问。
这一句,重重的砸到他的心上,手中正分发的糕点“啪”的落地。
和她分开,让她一个人……
他不舍得!他从来都不舍得!
他低下眼眸,极力掩饰着,没有说话。
众人并未觉有异,只当他和豆蔻感情深切,经不起分别有些感伤苦闷而已,寒暄热闹好一阵,开开心心的拿着他分发的各种礼物回家去了!
待人群散去,小屋里恢复安静,他呆坐了一会儿。
如今,那颗彻底冷寂的心,已是再经不起喧闹了,他只想努力的告诉自己,豆蔻还在……
抬头看往窗外,却仿佛看见她难掩开心的站在窗边,拉着窗帘羞怯的对他笑──
她说:“这已经是我住过最好的房间了!”
心痛难忍,他转脸看往门外──
豆蔻抱着几本书走进来,安静的坐在他对面,翻开一本书,却有些懊恼的轻声说:“我的字好丑……”
“你的字一点也不丑!如果你愿意,我帮你写字帖临摹──”他慌忙许诺,下意识就要拉过她的手留住她,但是她的身影被他轻轻一触就立刻消失不见!
“豆蔻还在,一直都在……”他继续喃声骗自己,“那不是我的幻觉……她还在……”
已经不敢再想,他站起来走去打开衣柜,想将厉魂剑安放,却看到几件新做好的衣服,整齐的叠放在衣柜里。
那是她为他做的新衣服,她一定是准备等两人从高阳城回来後,害羞的把衣服捧给他,轻声问他:“我给你做的,喜欢吗?”
只是再没机会看到她带着几分羞怯的纯洁笑脸……
紧紧的抱着那几件衣服,他闭着眼睛侧躺在两人的床榻上,一股沈重的哽咽慢慢升到喉间。
“喜欢……我都喜欢……”他极力忍耐着心中翻滚的剧烈情绪,回答着假想中她的问题,终於还是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他多麽羡慕那些最平庸的人,能拥有最平淡的人生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和家人、和最爱的人简单平淡的一起生活,生死白头。可这些幸福来过他身边,很快就匆匆的去了……
回首他的人生,如今失去豆蔻,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自有记忆起,他就随着父亲居无定所,提心吊胆的躲避伊幕仁的追杀,他幼时常常哭闹,追问父亲有关自己娘亲的问题,终於有一次,父亲不再避而不答,而是狠狠打了他一耳光,对他怒吼:“你娘亲是个妓女,已经死了!”
从那时起,他就只流过一次泪,那是在十一岁时,洛神寺,他和六岁的小豆蔻藏身在一个假山洞里,亲眼看着父亲抱着岚疆皇子,两人被伊幕仁一剑刺穿!
他泪眼模糊,黑暗中,恍惚又回到那黑色的记忆里……
父亲临死前,绝望的大声追问伊幕仁:“可是素锦要你来杀我们父子?”
伊幕仁怒吼:“是!你和那个孽子是她一生的耻辱!”
听他说完这句话的父亲,几乎是立刻绝望,再无求生之念,毫不反抗的护着岚疆皇子被伊幕仁一剑刺穿了膛!
一蒙面杀手见伊幕仁连他怀中的皇子也一并刺杀,惊慌提醒:“主子,为什麽杀皇子?”
伊幕仁冷笑:“我女儿要做皇後,我的外孙将来要做皇帝,我的外孙女会是百花国唯一的公主──你明白吗?”
他亲自下令,开始一场泯灭人的谋与屠杀!
洛神寺遭遇一场屠杀後,天黑时终於恢复宁静,而藏身假山洞里的他望着父亲的尸体早已泪流满面!
“夕哥哥,不哭……”豆蔻抬起小手给他擦去眼泪,自己却还在哭。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兄长遭人毒手,母後一定也凶多吉少,她比他可怜多了。
等到夜深时,十一岁的他决定带着她离开。
一天之间,他明白了太多问题,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看清了即将面对的谋,而这个小小的公主,留在洛神寺,或者回,都难逃一死──她的劫难,甚至可以说是由他和父亲引起的,如果不是他们父子刚好藏身在洛神寺,如果不是他的娘亲爱慕荣华……
他从父亲尸体上取下那把刺死他的剑,还有他身上那块碧玉,他知道,那玉上有四个字,“素时锦年”,那暗含着他生母的名字:素锦。
他带着豆蔻在高阳城流浪,乞讨,分食乞来的食物,夜晚,就相拥睡在街边屋檐下或者破庙里,过着看不见未来的日子。
豆蔻虽然是皇中长大的公主,却毫不骄纵,她那麽可爱懂事,不哭不闹的紧紧跟着他,乖巧的就像个布娃娃,对他依赖万分。
父亲生怯懦悲观,他跟着父亲,每日的生活都是暗无天日般的奄奄一息,周遭的人,也从未有多少人情施舍给这样的一对父子,他被其他孩子欺侮更是家常便饭──如果没有那麽多的深仇大恨,领着豆蔻乞讨度日的经历对他来说,就是最温暖难忘的!
可是,年少的他不懂什麽是知足,什麽是幸福,他只是越来越觉得他们不该那样一生乞讨着,躲避着!自父亲死後,他的心中,像是扯去笼罩黑布的兽笼,笼中沈睡的那只猛兽,像是随时都要醒来!
终於有一天,天寒地冻,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夜间,豆蔻病得昏迷不醒。
他犹豫不决,最终拿那块玉去低价当了,但是无良的当铺欺他年少,给他的价钱让他挨家敲医馆的门,却没一个大夫愿意拿那点银两去跟他冰天雪地出夜诊!
好不容易买了最廉价的药,他跑回破庙里找来瓦罐给她煎药,喂她喝下。
豆蔻喝完药一直紧紧抓住他的手再不敢放开,哭着问他:“你刚才去哪里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了!”
就是这麽一句话啊,成了他一生的魔咒,让他在以後多少次生死关头的时候,夜深难眠的时候,就会想起,还有一个人儿在含泪等着他,等他回去的时候,哭着问他──“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了!”,而他,会微笑着回答她:“傻瓜,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但是那时他没有回答她,他心中的那把仇恨的烈焰已经燃烧起来──他认为他的人生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卸下他背负着的深仇大恨,所以,他在考虑是否丢下她!
豆蔻的病一直不见好,他焦急万分,去买药时刚好遇见平民打扮的皇後,暗中跟踪才知道她已经隐姓埋名在高阳城安家。
他能理解皇後:洛神寺一事後,皇上已昭告天下皇後母子三人遇刺而死,她定是死里逃生後已深知回将面临的危险,加上丧子之痛,丈夫已经拥有别的女人,她隐姓埋名在这高阳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几番思虑,他回到庙里,趁着夜色背着豆蔻往皇後的住处走。
“蔻儿,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带着你会让你吃很多苦,你先在高阳城等我,总有一天,我会来带你走。我保证!到时候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路上,他极力装作平静,不停的向她解释。
豆蔻在他背上小声哭着央求:“不……我不敢一个人,伊幕仁会像杀皇兄那样杀我……呜呜……”
“别怕,我去杀了他……”他咬牙,听着豆蔻的哭声,难过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将她放在皇後所住的小院门口,他转身就要走。
“夕哥哥……”豆蔻立刻追上他,抓着他的衣袖哭成一个小泪人,“夕哥哥,你是因为我生病所以讨厌我了吗?我已经好了,真的!求你不要丢下我,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我保证会乖乖的,绝对不会惹你生气!”
他握紧拳头,回头狠狠的瞪着她:“对!讨厌你!很讨厌你!别再跟着我当我的累赘!”
豆蔻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衣袖,晶莹的瞳眸里闪着可怜的光,小声哭道:“你不讨厌我,你是故意这麽说的……”
他握紧拳头,冷冷拨开她的手:“丢下你就当我欠你一次,总有一天我会还!”
她再次紧紧拉住他的衣服,不说话,只是害怕的看着他。
他往前走一步,豆蔻就慌忙跟一步!
他无奈,只好骗她回那个门口台阶坐下,打算等她睡着再偷偷离开。
终於,她因为病着,熬不了太久,紧紧拉着他的衣角昏沈的伏在膝上喃声说着:“别走……别丢下我……”
“小蔻儿,现在已经找到你的娘亲了,你不能再跟着我……”他硬着心肠,不知道当时自己眸中都是泪光。
“不……不让你走……不让你丢下我……”豆蔻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哭。
“跟着我会吃很多苦,忘了吗,我还要去为我们报仇……”他终於说不出狠话来,轻抚她的发丝,轻声承诺,“蔻儿要乖乖听话,跟着你的娘亲好好生活,安静的等待,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豆蔻病哑了嗓子,除了不停流泪,已经昏昏沈沈没力气说话。
他将自己本就单薄的外衣脱下为她披上,狠下心跑着离开,站在街角偷偷看着她,直到天亮後皇後出门看见病得昏迷的豆蔻,慌忙将她抱进去……
那时,他那麽难过心痛也没有哭,转身,他就开始了他漫长的复仇之路!
这个转身,是他觉得他此生最错误的决定!因为,他和她的人生就因此彻底的改变了!如果当时他留下来,和她们母女一起隐姓埋名在这人世间,如今,他一定和她平淡安乐的生活在一起,过着他现在最羡慕的人生……
当时,他就将心冰冻起来,离开高阳城去了最富盛名的铸剑山庄。
冰天雪地,十二岁的他跪在剑神的铸剑山庄大门外几个昼夜,求剑神收他为徒,剑神终於答应让他进山庄,为了磨练他让他从最小的杂役做起,刻意让他吃尽所有的苦头,他从没叫过一声苦,皱过一次眉──剑神就是看重他的坚韧冷峻,才收他为唯一的徒弟,传授他所有的武功,还将他一直带着的那把刺杀了他父亲的剑熔炉重造,耗尽心神为他打造了一把天下独一无二,融有父亲的血,附有父亲冤魂的厉魂剑。
剑神送他下山後,便为他解散了铸剑山庄,带着女儿如意隐姓埋名住在乌石城──只对他说,待有朝一日,要他将乌石城城主之位当谢师礼。
他一直将心冰冻着,为了复仇不惜赌上自己的人生,他以为,那颗心再也不会融化,再也不会流下一滴泪。
终於,他历尽艰难做了一国之君最宠信的将军,可以向皇上举荐恩师做乌石城城主,也可以走进皇随时手刃自己痛恨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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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鲜币)7 用我的全部,守护你一世花样年华
卷四
第七章──用我的全部,守护你一世花样年华
复仇已经变得轻而易举,於是,他决定在复仇前先找到那个绝对信任他,又被他狠心丢下的女孩。
他一直记得多年前对她许下的承诺!
回高阳城想方设法找到她後,得知她失忆了,很早就失去娘亲一个人孤单的长大,他心里自然是有愧疚的。
於是,他极尽风流的纠缠她,但是一开始,也只是打算和她确定关系,弥补曾经的亏欠而已:复仇之後,再给她一个名分,和她安宁的过一生──
他其实不清楚他们之间有多少的柔情是他的虚情假意,有多少貌似幸福的桥段是他的刻意编排,他自认为他的心还是未曾开启过,直到她那麽纯真善良的完全跌进他编制的幸福谎言里,她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都完完全全拿出来爱他,他才知道自己也爱了,早就爱了!
可是,是不是已经晚了,他想要用尽全力的把她抱紧在怀里,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抱着这几件衣服,豆蔻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又想起她含泪的那句话──“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
他让她孤苦那麽多年啊,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坚实的膛可以让她安心的依靠,好不容易可以保护她,照顾她,可是,他是怎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的……
一时间,他都有些弄不清是怎麽回事,不敢相信啊,他深爱的她,就这麽没有了,只留给他怀中的几件衣服!
泪水,从早已冰融的心脏奔涌着,终於再也忍不住!
“蔻儿……”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在这深夜里,在这再也没有她的小屋里,泪湿了枕头……
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山谷,从此多了一道风景:一个沈默的俊美男子,每天早出晚归,耕田劳作,仿佛要用垦田把所有力气都耗尽。
村子里的人也觉察出他的怪异,但是沈默的他,让人远远的看着都会感觉到他冷冽的悲怆和痛苦,大家也就没有一个人有胆量敢靠近他关切的问一问。
族长发话了:“山多地多,随便他开垦,大概和豆蔻有了不顺意的事心里不痛快,大家不要多问就是了!由着他吧!”
这样也好,看到悲怆的人,世人就莫须多问了,也休怪痴情人诸多癫狂,可知离人多少断肠思量……
他已经被无休止的痛苦折磨得憔悴不堪,长发披垂无心整理,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上去沧桑疲惫。
夏季酷暑,秋风萧瑟,冬雪冷冽如刀割,他几乎每天都在山间垦地,种着豆蔻花种。
每种下一粒花种,他都会傻傻的许一个同样的愿望──
“回来吧蔻儿,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他许下了万万千千相同的期望,哪怕能有一个实现了,他都愿意拿一切去做交换──人生,生命,什麽都可以!
除了种下一颗颗的豆蔻花,许下一个个的愿望,他从来不敢想没有她的将来。
孤单的站在高高的山岭上,默默的望着远方,他不清楚这样无望空荡的人生,什麽时候才是尽头……
抽出厉魂剑,抚过剑柄黑色的恶魔之花,他轻声向豆蔻保证:“等豆蔻花盛开的时候,我会结束一切,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坚信,她就在那灿烂的豆蔻花海中央等着他。
想想自己躺在豆蔻花海中安静死去的情景,他的唇边竟然出现了一个凄然到绝美的微笑……
“只求你,不要嫌我这污浊的身子玷污你的洁白,就让我化成你脚下的泥土,用我的全部,守护你一世花样年华……”
回应他深情的只有山巅的寒风,吹撩起他的长发,仿佛在无声的抚慰他的绝望和痛苦……
他日夜的煎熬着开始等待花开的季节──
熬过了酷热的炎夏熬过他的一个人的生辰七夕佳节──
鹊桥汇,星夜烂漫,他一人把酒空对着皓蓝星海。
想起补过端午节那天,豆蔻包着粽子,有些讨好的对他说:“七夕节那天,我们去潭边看星星吧,村里的老人都说,在潭水边可以听见牛郎织女说话的声音呢!”
他默默的问:“蔻儿,今天是七夕,我的生辰,我在这里等你,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倒影着星光的幽静潭水。
熬过八月中秋,月桂飘香──
婶婶们送来自己做的月饼,还顺便问他,为何不去高阳城和豆蔻一起过节。
“中秋团圆节,你们分开还怎麽算团圆呢?”
夜深,他望着圆月,那甜蜜的桂花月饼,一口也难以下咽。
“蔻儿,我都不舍得你一个人过节,你怎忍心,让我一个人过中秋……”
深秋里,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寒冬至,六出飞花入户时,他默然披衣坐看青竹变琼枝……
熬过每一个日日夜夜──
谁能告诉他,无望等待的人生,为何这般孤苦难熬……
上天是否在惩罚他,让她等了他那麽多年──
“蔻儿,我真是没用,这样的日子你过了十一年,我才一年,就快疯了……”他凄楚的笑,突然用力摔了手中的酒杯,对着墙上那幅画像大声怒吼,“蔻儿,去哪里了!你把我丢下了是吗?你给我回来!回来……”
疯狂之後,最终还是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他流着泪痛苦的小声呢喃:“是我坏,是我不够好,你才不要我了,是吗?我会改的,回来吧,我会用全部的生命来爱你,只求你回来……蔻儿……回来……”
隔着含泪的黑眸,望着墙壁上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那是豆蔻的巧笑倩兮。
窗外是白雪纷飞,他对着画像艰难的微笑:“蔻儿,天冷了,记得添衣……”
她若能感知他的心疼,唯愿她在那个天堂,轻轻微笑。
几番风雪入窗来,缠绵流连从他被风吹扬而起的黑发间再飘舞而去,悠悠飞出窗,白茫茫天际中,飞向千里之外……
☆、(10鲜币)8 沈秋意 可沁姑娘
7沈秋意和可沁姑娘
千里之外的百花国京都凤凰城,一个无名的酿酒坊,空寂的後院落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只有一个身影细弱的年轻女孩在低头扫雪。
细雪纷纷扬扬的飞舞着,女孩的黑发和纤瘦的肩上渐渐落了一层雪花,她慢慢停下扫雪的动作,扶着扫把静站在飘扬的雪花里。
她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疑惑自己明明是空荡荡的心,却又在莫名其妙的疼,疑惑唇边不知觉中又上扬的微笑──
天气寒冷,女孩却因为穿的单薄冻得脸儿红红的,她刻意忽略着自己的异样情绪,拢起双手放到唇边轻呵一口气温暖已经冻僵的小手。
几片雪花轻旋着飘落在她的眼睫,渐渐变成晶莹的水珠,她轻轻眨眼,那水珠竟如泪儿般悄然在她脸颊滑下……
她不禁微怔,伸指轻轻擦去那如泪般的雪水。
“可沁,死丫头,又在偷懒!”一道清冷刻薄的声音不期然响起。
她颤了一下,转身看到身後长廊不知道何时出现一个冷若冰霜的美人儿。
“本姑娘把你救回来可不是打算白养着你的!哼!扫个雪也会偷懒!”美人儿满脸冷漠苛责!
被唤作可沁的女孩无奈的苦笑,对主人的刻意刁难也并不辩驳,继续在风雪中开始清扫着永远扫不干净的雪地。
雪地中,可沁温婉娴静的眉目,显得更加清灵剔透。简单挽起的黑发,显得有些旧的衣物,低下的工作,都丝毫影响不了她浑然天成般的雅净娇美,怎麽看,都觉得她像是被最温柔细致的男人呵护出来的娇贵花朵!
美人没好气的拉了拉颈间的紫貂绒领,真是越看这个可沁越觉得可气!叫她扫雪依旧不能解气,她索骄纵的指使道:“可沁,过半个时辰,你去东城醉翁楼给我买荷包里脊,小糖窝头──回来路上快点,我要吃热的!”
美人儿明显在刁难,但是可沁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刁难一般,轻声应了下来後,就低头继续扫雪了。
这时,一个憨厚的男人来给美人儿禀报:“秋意──”
“闭嘴!”美人儿好像十分忌讳被男人叫自己的名字,“周管家,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怎麽可以随便叫我的名字──不!不是我的名字,你给我记住,我现在叫豆蔻!京城现在最有名的‘豆蔻家的酒’,就是我酿的!”
周管家看了看正在扫雪的可沁,竟然很是包容沈秋意的立刻轻声换了称呼:。“小姐,醉翁楼楼主来购置几坛最上等的酒,要我们代表丞相府送到新上任的林刺史老家去,这单,接是不接?”
“醉翁楼……沈醉寒?!”沈秋意脸上竟出现了少有的惊喜笑容,一边快步往前面大厅方向走,一面急声道,“接啊!当然要接!”
“可是──新上任的林刺史,老家在高阳城一个偏僻的山村里,这麽大的雪,这麽远的路……”周管家跟在她後面满脸为难。
沈秋意毫不犹豫的斥道:“别忘了我们在向醉翁楼供应酒,不要因小失大,这件小事办不好,说不定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
当然,也会影响她接近沈醉寒的机会…
沈秋意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满脸的志在必得,回头指了一下可沁:“这次送酒让她也去!”
又故意鄙夷道:“说不定林刺史老家那山窝也是可沁的老家呢!”
可沁听到了沈秋意带刺的话,明眸微微漾过一层水光,又被她咬唇努力隐下了。
寒风突然肆虐,吹起可沁额前的发,一颗红痣隐隐一现,又被发丝遮住……
同是凤凰城,醉翁楼。
白雪皑皑,李玉三兄弟一走进酒楼,因为一身戎装戴着铁面具的装束立刻招来宾客们的侧目:镇守高阳城的铁面军?
三人也无暇在意人们的好奇打量,随意在一楼大厅坐下,醉翁楼机灵的侍者立刻笑盈盈迎过来:“三位军爷,想吃点什麽?”
“菜随意,酒要最好的!”李玉大手一挥,待侍者离开,立刻长叹一声,“气煞我也!!”
近半年以来,三人不知去桃源村请夏七夕多少次,可是他不是在种花就是在刨地,好像要把整个白芒山开垦成花田才罢休,本就不理他们!
镇关将军不在职,铁面军人心涣散,高阳城这颗边关明珠恐怕惹人觊觎,三人实在不敢大意,也再等不下去了,只好大老远从高阳城赶到京城来,准备明日进面圣,替夏七夕请辞,让铁面军解散──
想到众兄弟跟随夏七夕一路刀剑上打滚爬到今天,他竟因为一个女人消沈至此,还要解散大家,怎能教李玉不生气!
李琼脾气温和些,赶紧劝道:“大哥,将军自有他的打算吧,我们无需担心!”
“什麽无需担心,明日面见圣上,我要怎麽说?”李玉瞪着眼睛,“难道我要说,‘吾皇陛下,镇关大将军改当花农了’?你觉得文武百官会不会笑死?”
“怎麽会呢?是个人要是知道将军那麽痴情,一定会感动的。”李琪唏嘘不已,“据我所知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是心软之人,去年听皇子妃对皇子表白,我明明只想笑,他们都感动得哭了呢!”
他想,如果他们三兄弟把将军和豆蔻姑娘的故事讲给大家听,那些官员们会不会用泪水淹了勤政殿?
虽不太懂男女之间的爱情,但是明了夏七夕为豆蔻做过的一切,看着他们好不容易就可以永远幸福的在一起了,豆蔻却……
每次去桃源村看到夏七夕那样的绝望,他们三兄弟心里其实也不好受的很……
看李琪说着说着,眼眶就泛红了,两个哥哥也只好叹息作罢。
善於察言观色的侍者过来送酒,看客人气火不对,便笑嘻嘻道:“军爷,来尝尝看,这是咱们凤凰城的一位美人酿酒师的新酒!保证您从没喝过这麽好的酒!”
作家的话:
呼──我终於可以证明,《醉爱》中的第三者豆蔻就是沈秋意而已,跟真正的豆蔻毛关系都没!
嗯 也有点关系,虐过豆蔻……
话说,沈秋意这角儿,我还真不舍得弃用,下一本中,她要不要继续当坏女配?
☆、(10鲜币)9 被顶名的豆蔻
李玉讥嘲一笑:“天下美酒我喝的多了!我倒要尝尝你们的酒有多特别!”
三兄弟端起酒杯,豪迈的一饮而尽,然後放下酒杯,面面相觑──
这酒,温醇甘润,入口绵香回味悠长,真可称得上上乘好酒了!
侍者笑问:“怎麽样?酒味可还醇正?”
“再斟一杯!”三兄弟不约而同的指使侍者倒酒!
“好!!”侍者笑呵呵的再为三人斟满酒杯!
一坛美酒很快见底,酒快人心,三兄弟暂时抛却满腹忧愁!
李玉一时高兴,随口多问一句:“这美人酿的酒就是不一样啊,不知是哪家酒坊的酿酒师?我们回去时也给兄弟们带上几坛。”
“哦,是七月才从高阳城搬来咱们京城的一个新酒坊,没有名字,但是这美人酿的酒好,她叫豆蔻,咱们就都说这酒是‘豆蔻家的酒’。”侍者说完,就笑道,“三位军爷,要不要再来一坛‘豆蔻家的酒’?”
短暂的沈默,三人瞪着眼睛,兴奋激动的拍桌子同时大吼:“要!”
当然要!这坛酒可是最重要的“解忧酒”,他们要亲自捧回高阳城,带给夏七夕尝一尝,保证解决他的一切孤苦忧愁!
至於进面圣解散铁面军的决定,早就抛之脑後了!
但是三兄弟赶到沈秋意酒坊时,说要见见酿酒的“豆蔻姑娘”,结果看到的却是沈秋意。
三人不明缘由,只觉得这事蹊跷,便留了个心眼没有挑明什麽,买了几坛酒就速速赶向高阳城。
积雪覆盖的官道上,沈秋意酒坊的周管家赶着一辆马车艰难的行驶着,所过之处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
马车行到一处路段,车辙陷进积雪下的一个小坑,再也走不动了。
周管家轻骂了一句,下了马车俯身查看车辙,这时,车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挑开,露出一张柔静娇美的小脸,寒风吹开她的刘海,露出眉间一颗甚是夺目的红痣来。
“周大哥,怎麽了?”她轻声问。
周管家看了她一眼,丧气道:“马车陷进去了,豆蔻姑娘,麻烦你叫兰儿一起下来帮忙推车吧。”
因为周管家的那声“豆蔻”,她愣了一下,缓声说:“小姐不是说过,让你们都叫我可沁吗……”
“但是,我们都知道,你才是豆蔻啊,那些酒都是你酿的──”马车里,兰儿撅起唇有些打抱不平的抱住她的胳膊。
她沈默的低下头。
是,她才是真正的豆蔻。
她从洛神山崖急速下坠,落地的那一瞬间被一条觅食的蟒蛇机敏的顶起,抛到半空中再次落进柔软的草地。
她头上的发钗从散开的发间掉下,被蟒蛇误吞卡在喉咙,蟒蛇翻滚挣扎之时惊动刚好在山崖下采酿酒草的酒坊的人,他们跑过来合力点了火把吓跑蟒蛇救回了她。
但是在沈秋意酒坊的小屋醒来时已经身在京城,她除了知道自己叫豆蔻,看到酒具会酿酒,其他的什麽都想不起了。
她无处可去,只好求留在酒坊,承蒙沈秋意救了她留下她的恩泽,她必须用自己仅存的全部去回报沈秋意──她先是无偿的奉献酿酒的手艺,酒坊的人往外推售她的新酒,因为没有酒名,就说是一个叫豆蔻的美人儿酿的酒。几个月内,她酿的酒就让沈秋意的酒坊压过其他酒坊风靡了京城,大家都亲切的称她的酒为“豆蔻家的酒”,於是,沈秋意就要求她奉献出她的名字……
周管家无奈的叹口气:“秋意啊,就是太好强太骄纵了,你多担待点,别恨她。”
豆蔻听得出周管家对沈秋意的维护,她摇摇头温和一笑:“不会的,要不是她收留我,我还不知道现在在哪呢。”
豆蔻拉着兰儿下了马车,三人开始齐心协力推陷进积雪下的马车,但是积雪太深,加上马车上还有几坛沈重的酒水,周管家一个男人加上两个柔弱的姑娘,实在是吃力的很,推了很久马车依旧陷在原地。
“驾!驾!”远远的,几个男人彪悍的御马呼喝传来。
豆蔻他们三人正对着纹丝不动的马车一筹莫展,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三个铁甲威武的铁面军正骑马往他们这边的方向而来!
那三个铁面军正是往高阳城赶的李氏三兄弟。
“是铁面军!有救了有救了!”兰儿激动的立刻挥舞着手跑到大路中央向他们拦路求救,因为不小心,竟扑倒在雪地里!
“兰儿!”豆蔻忙急着上前去扶兰儿,不料因为在原地站了许久,双脚早已陷进雪地里,冷不防扑倒在被薄雪覆盖的一个小积水坑里,弄得满头满脸都是雪水。
周管家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迅速把她拉站起来,然後又解开自己的大围巾给豆蔻包裹严实了:“祖宗,你这是添的哪门子乱!”
说话间,李玉他们哥三儿已经到了,听完兰儿语无伦次的求救解释,他们便爽快的下马来准备帮忙推车。
“车上装的什麽啊,怎麽会陷那麽深?”李玉看着车辙随口问道。
豆蔻看着他们三个铁甲面具的装束,脑海瞬间闪过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是几坛酒,要送往高阳城的,我们是京城──”周管家还没来得及解释更多,就看见豆蔻站在那发呆,他无奈的上前把在发呆的豆蔻拉到路边,“祖宗,你往边站一点,我们男人来推车就好。”
一番话让豆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让三兄弟的目光都引到豆蔻脸上。
看到被围巾包的只露出一双楚楚动人瞳眸的豆蔻,李玉忍不住笑道:“这位姑娘包的可真叫一个严实!”
“呵呵……她是我妹子,染了风寒不能吹风。”周管家笑呵呵的给搪塞过去。
李琼细心些,看豆蔻只觉得莫名熟悉,便多瞅了几眼。
李琪误解了二哥的眼神,笑着大声问周管家:“你妹子叫什麽?芳龄几何?可有婆家?我这二哥可还没娶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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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鲜币)10 泪眼朦胧 不识伊人……(一)
9
“李琪!”李琼气怒的瞪着李琪,责怪他乱说。
“呃……”周管家回头看见豆蔻惊惶的眼神,便笑着说,“唉,我这次就是送我妹子回家过年呢,她夫婿家就是高阳城的。”
“哦,原来已经嫁人了啊……”李琪笑嘻嘻的瞅瞅李琼,“二哥,看来,我们兄弟三个今晚还得睡一起哦!”
李琪话音未落就被两个哥哥一起抬脚踹进雪堆里!
“回去再收拾你这张不老实的嘴!”李琼不悦的轻哼一声,便和同样脸色难看的李玉一起帮忙推车去了。
多亏三兄弟的帮忙,马车顺利的又上路了,豆蔻掀开车帘看着策马远去的三兄弟,眼眸慢慢盈上些许茫然……
兰儿见状 ,嬉笑道:“你不会也对他们其中一个有意吧?”
“不是……”豆蔻放下车帘,忧愁一笑,“只觉得他们很熟悉而已,或许以前见过和他们装束比较像的人吧。”
脑海中,那个一身铠甲戴着面具的男人再次模糊的浮现……
兰儿知道豆蔻失忆的事,她同情的握住豆蔻的手:“别难过,我相信,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的家人说不定还在高阳城找你,这次你终於有机会可以去高阳城,一定要好好珍惜哦!”
豆蔻勉强笑了一下,兰儿他们并不知道,她曾经让驿馆的人到高阳城代为打探高阳城府衙内有没有人家报人口失踪,结果,是没有,就连高阳城内城郊,也没打听到谁家有人失踪。
豆蔻也在犹豫,这次终於有机会回高阳城,她要不要亲自找一找?
如今都时隔半年多,她已经不认为自己有所谓的家人,在那样荒无人烟的崖底被救,说不定,她是个寻死的孤女也不一定……
雪深难行,马车终於到了高阳城,而豆蔻因为衣着本就单薄,加上几日来跟着没日没夜的赶路餐风宿露的,竟然真应了周管家的话染了风寒。
见豆蔻无力的咳个不停,小脸都煞白煞白的,兰儿焦急的不行,把所带的衣物都给豆蔻包上,还用被子裹住她,希望她能温暖一点。
“周大哥,不然,在城内找个医馆给豆蔻看看病吧!”眼看马车就要出城,兰儿隔着车帘难过的央求,“豆蔻身上烫的很,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周管家一脸为难,过了一会儿才据实回应:“三天的路我们走了五天了,所带的银子已经花光,莫说是去看病,今晚之前赶不到林刺史的老家,我们饭都吃不成了。”
闻言,兰儿眼眶一红,抱紧豆蔻哭道:“豆蔻,你要挺住哦,我知道山村人家都会点医术的,他们也会备着草药什麽的,只要到了林刺史的家,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好兰儿,别担心,从那麽高的山崖掉下去都死不了,我应该不会那麽容易有事的。”豆蔻苍白的唇微笑着,越发让兰儿心疼。
兰儿从怀里拿出一个水壶来,那是她用体温暖化的雪水。
豆蔻昏沈沈喝了些水,就虚弱的在兰儿的怀抱里闭上眼沈睡去……
马车车轮在雪地里艰难的滚动,时近傍晚时,沈沈的天居然慢慢拨云见日。
兰儿拉开朝西的车窗帘,让夕阳的光照进车来。
“豆蔻,我们马上就到了,你看,太阳──”兰儿轻声向豆蔻描述她看到的,“这是一个很大的山谷,山崖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冰瀑,等雪融化,这里一定很美!怪不得这里叫桃源村……”
豆蔻幽幽睁开眼睛,从摇晃的车窗口看出去,外面是被落日染红的雪山山谷,远远的,在夕阳映衬下,还能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伫立在山岭上的背影。
男人的长发和衣袍被风吹起,那背影,显得那样苍凉……
豆蔻默默的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时,她的泪,瞬间就模糊了双眸。
“豆蔻,你怎麽了?是不是很难受?”兰儿见豆蔻哭了,慌忙关切的问。
“不是,是光有些刺目……”豆蔻埋首到被褥里隐藏自己莫名的情绪。
其实,她的心,也莫名的好痛……
夕阳落山夜幕开始降临,周管家停了马车开口道:“兰儿,前面是上坡,马车肯定很难上去,你扶豆蔻下车来,我们去村子里叫人来搬酒吧。”
兰儿小心的把豆蔻包裹严实,和周管家一起搀扶着豆蔻走进村子。
三人走到村头时,天已经黑了,眼看村头有一个篱笆小院围着的几间木屋,周管家进了院子去敲门想打听林刺史老家在哪,兰儿见豆蔻连站立的力量都没了,看院中一棵桃树旁有石桌石凳,便扶豆蔻走过去,将一个石凳上的雪扫干净让豆蔻坐下。
“豆蔻,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弄碗热水!”兰儿嘱咐完,也跑到周管家身边,一起等屋主开门。
但是,两人站在木屋门外,敲了很久都没人回应,两人面面相觑,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推开门看有没有人,身後传来夏七夕冷沈的声音。
“你们是谁?”
兰儿和周管家只觉得这道声音不怒自威,两人都忍不住汗毛倒竖,回头来,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美男!?
两人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中看到这麽惊艳绝色的男人,虽然男人黑眸冷漠,下颚上有些明显很久没修刮的胡茬,但是──他们就是完全没理由否认他是美男!
“那个……”周管家鼓起勇气才敢直视夏七夕毫无温度的黑眸,小声道,“我们是来打听林微风林刺史大人的老家在哪,京城有人托我们给林大人家送些酒。”
“顺着树旁青石板路走到底,右手边那家就是。”夏七夕冷然指了一下院外一棵老柳树,推开门进屋就毫不客气的准备关门。
“慢着!”兰儿赶紧伸手挡到门缝里,阻止他关门,“麻烦您,我姐姐在路上染了风寒,求您给弄碗热茶水暖暖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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