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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第五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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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天,陆西为极尽殷勤和孝顺,极尽甜蜜和幸福。亲自买来猪脚和黄豆,照着书上做。好不容易炖好了,毛小朴却不给面子,不吃,油腻。

    陆西为好话说尽,“来,吃点吃点,这个好,美容,长咪咪。”

    陆东来听了心里一乐,昨晚他一定要吸着咪咪睡,不给吸就闹,毛小朴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由着他胡闹了。现在,他给她炖猪脚长咪咪,是昨晚吸得不够瘾吗?

    毛小朴怒,脸涨得通红,“要吃你自己吃,要长你自己长。”

    一个流氓了,一个享受了,一个流氓了还大大咧咧喊出来,一个享受了偏偏矫情得要死装作啥事也没发生,算不算冤家,算不算绝配?

    算,都算。

    “我吃,我也长,我也给你吸我的咪咪,好不好?”

    陆西为是彻底不要脸了,有条件要缠着,没有条件创造条件要缠着。

    三天来,这不要脸的和假装纯情的总是这么歪歪扭扭地纠结在一起,让旁边看戏的陆东来羡慕妒嫉恨。

    那歪歪扭扭纠结的是什么?情意啊。

    确实,毛小朴也不全是没心,想想吧,两人同居一年,他陆西为洗只碗都和她大干一场的人,怎么可能下厨房,可如今,他为了她,还洗手做羹汤,太难得了,特别是他还一脸可怜兮兮地说没功能也有苦劳的表情,毛小朴搞不赢了,吃了一碗,好在陆西为也见好收好,不敢再要求赏脸第二碗。

    毛小朴习惯地拿一本书上厕所,陆西为守在门口算时间了,看看三分钟到了,开始敲门,“大婶,你不能久呆,快出来。”

    熟悉毛小朴的人都知道毛小朴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上厕所喜欢带书进去,找不到书字典也行,找不到字典,外面那种人流、痔疮、牛皮癣广告杂志也行,反正得带书。带书也就罢了,不看半小时不出来,出来后还在跺脚,蹲麻了。

    陆西为三分钟就在喊,毛小朴来火了,刘丹阳也要五分钟才喊她,陆东来也是六分钟,他凭什么只给她三分钟!“我就要呆,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关小毛毛的事啊,你一直蹲一直蹲,小毛毛不好翻身。”陆西为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理占他这头哩。

    毛小朴不哼声,可也没出来,陆西为又敲又喊了,“大婶,出来,再不出来我进去了。”

    毛小朴才不信,我反锁了,你进得来么?哪知,门锁真的在动,她慌得一下叫出来,“别进来,别进来,我就好了。”

    出是出来了,可是心里有气啊,走过陆西为身边时,还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

    发现了没有,这么几个男人中,毛小朴最敢欺负陆西为,敢凶敢踢敢怒,一嘎巴大龄女欺负一阎王小混蛋,还能赢。

    最搞笑的是,这小混蛋乐得不得了,看他,眉开眼笑地跟在后面,就像太后后面摇着尾巴的奴才,要多献媚就多献媚,要多卑躬就多卑躬。

    陆东来看着这一对,特别想笑,陆西为平素作威作福惯了,哪想到有如此奴颜媚骨的一天?可他心里最多的还是羡慕,毕竟在一起一年多,那种相处之间的默契,一举一动间的真实流露,都不是别人可以相比的。

    陆东来知道,毛小朴就不会这么放肆地踢他一脚,因为隔阂,因为时间。

    晚上,陆西为端了一大盆热水给毛小朴泡脚,一双手还浸在水里给她轻轻按摩。毛小朴泡得舒服,按得舒服,眯着眼睛想睡,头一仰一合,陆东来将她的头搂到怀里,手轻轻抚肚子。

    泡完脚,陆西为从肩膀上取下干毛巾,仔细地给她擦干净上面的水,又温柔地给她做了足底按摩,听到毛小朴细微的鼾声,露出满足的笑,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跟个店小二似的,端起地上的水盆收拾去了。陆东来抱起毛小朴往卧室。

    第三天,陆西为离开了。

    为了毛小朴,他痴他狂,他放他收。

    话说刘丹阳接到黄妈的颤抖哭泣的电话,当天晚上一架军用直升机直达北戴河。飞机上下来两人,刘丹阳和范多。

    刘丹阳身着迷彩服,帽子拿在手里,步伐大而稳定,不急不躁,脸色平静,可仔细的人只要看见他眉宇间隐隐约约的皱起,就知道他心里有多着急,刘丹阳什么人,纵横千军万马间喜怒无形的人,现在脸上有情绪了,可见事态在他心里有多严重。

    黄妈看见刘丹阳,赶紧将毛小朴留下的纸条递过去,双手还在颤抖,口音里带着哭腔。

    刘丹阳对她微笑,“不要怕,没事的。”

    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一笔一画很清楚,凡口字都开得大,像一个毫无心计的孩子成天无忧无虑地笑,下面笔画整齐,像小学生怕字写乱,下面用一把尺子抵着,上头起笔马行空。是她一惯的风格,刘丹阳像看到毛小朴写字模样,嘴角勾起,衣服带走了一套,其余什么也没拿。

    刘丹阳想了想,问黄妈,“最近有什么人来过吗?”

    “除了宋生先,没有其他人来过。”黄妈赶紧回答,她在这里一共就见过三个男人,一位姓钟,一位姓宋,再有就是眼前这位姓刘。

    刘丹阳点点头,“你暂时就留在这里,工资我会照给。你看行吗?”

    黄妈为此事吓破胆了,虽然眼前这位爷不追究,可谁知道以后追究不追究啊,不贪这份高额的工资了,赶紧的,走人,立即摇头,“先生,我孙子也要出生了,您放我回去吧。”

    刘丹阳知她害怕,也不强留,“那行。”

    黄妈整理一下自己的行礼就走人,原本还庆幸找了户好人家,男人常常不在家,和气,随意,给的钱多,女人挺着个大肚子,话少,脾气好,一点也不挑剔,比自家媳妇好侍候多了。她还想这事可以做长久,多赚一点钱给孙子读书,可哪知人家要给你来个失踪,闹得自己还成了嫌疑犯。

    世事难料,人算不如天算哪。

    黄妈走了,刘丹阳在卧室的床上坐了一会儿,锁上门离开。

    直升机上,范多小心地看着刘丹阳,想问又不敢问。刘丹阳一言不发,直接回了营地。

    “司令,怎么”范多到底是没忍住,毛小朴不见了,刘司令却如此冷静,没道理啊,作为跟随司令多年的亲信,怎么会不知道毛小朴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么些年,从来没见他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

    “她会回来的。”刘丹阳沉静地说,他想起那张纸条,字迹不见一丝慌乱,走时还不忘记带走衣服,说明了她是自愿走的,没有人逼她。

    能让她自愿的人,必定是她认识的人,他想起前不久北京城里沸沸扬扬的新闻,女主持毛敏儿与狼共舞,他提笔写了两个字,递给范多,“去查查这个人。”

    范多拿起一看,大隐。

    他不认识这个人,可他女儿熟啊,吃饭的时候常常在桌上念叨,这人的歌怎么好,人怎么帅,为了这事,他将女儿狠狠训了一顿,当然,女儿一个星期没理他。范多还想,哪天看见这个人,一定要踢他一脚,敢毒害他女儿十岁的小心灵。看来,现在有机会了。

    可是当范多拿到大隐的资料时,眼睛都直了,陆际的小儿子?如果是真的,这一脚只怕没办法踢出去了!可是这陆际的小儿子,跟毛小朴的失踪有什么关系?他揣不出来,眼睛期待地看着刘丹阳。

    刘丹阳看见他的办公室主任一脸的求知欲,乐了,指指资料,仔细为他解惑,“他和毛毛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毛毛离开他后,他一直在寻找。毛敏儿的事绝对是他做出来的,以他的格和手段,找不到人也要找个撒气的人。”

    “我一直以为陆际只有一个儿子。”范多叹息一声。

    “很多人这么认为,这个儿子自十岁后就没跟陆际一起生活,在陆际的前岳父家长大成人。长大后陆际将他送到军校,可他多次逃走,陆际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刘丹阳看着手中的资料,不紧不慢地说。

    “陆际的前夫人?”

    “广东军区原参谋长王成龙的女儿,后来因高龄生子,身体虚弱,隔年去世。两年后有了现在的夫人。”

    “这个陆西为目前又回了军校,司令认为人在他手上?”

    “这么个混世魔王已在音乐上取得了成就,却来了个大转向,这行为太反常了。”刘丹阳笑起来,舒了口气,“能让他安心重新回学校,肯定不是他想回了,而是他妥协了。盯紧陆西为,陆东来,陆际,这父子三人总会有露出蛛丝马迹的时候。”

    范多离去,刘丹阳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袋,手伸出信袋,拿出一叠相片,一张张看过去,刘丹阳刚毅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宠溺的,甜蜜的,舒畅的,开心的。

    此刻如果有人突然进来,一定会被刘大将军那泛滥的柔情所惊悚,太不寻常,太不寻常,这分明是一个坠入爱河里的傻男人模样。

    如果眼睛再往手上一瞥,一定会发现一叠相片,里面全是一个相同的穿着军装的女人。笑得很二,肯定在喊茄子,手势更二,举起两。

    这正是当日在兰州军区的坦克里,范多帮毛小朴用手机扑下的相片,后来他转发给了司令,却不想他家司令全部洗出来了,放在他专门放机密文件的那个抽屉。

    几天后,刘丹阳夹着信袋回家了。灰灰坐在门口,眼见他来,起身蹭到他面前,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没有毛毛味,尾巴一甩,又坐回原地去了,眼睛望着前面的路,神情蔫巴巴的。

    自从灰灰跑出屋,它就再也不进去了,刘丹阳想尽办法让它住进去,可灰灰只是围着刘丹阳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到门口不动了,把自己当成一尊石狗,灰尘色的,痴傻呆的,一动不动的,真的是尊石狗。大院里有个小朋友去幼儿园对其他小朋友说起他院里一只石狗看门,被所有小朋友指责他吹牛撒谎,从来只有石狮子,哪来的石狗,那小朋友哭了,他真的没吹牛,没撒谎。

    当初刘丹阳尝试将它带上车去北戴河,灰灰盯着他看了很久,没动,无论刘丹阳怎么跟它沟通,它耳朵耷拉,接下来眼皮也耷拉。刘丹阳没办法,只得将门打开,任它进出,只是灰灰再没进过。他是一只固执得近乎少筋的狗,和毛毛一路人。

    现在,刘丹阳没进屋,他坐到灰灰的身边,用手它的头,“灰灰,是不是很想毛毛?”

    灰灰眼皮抬起来看他一眼,这一眼比平时要久,却是沉默,连吠一声都没了力气。

    “我也想她,她肚子里还有小毛毛,走了这么久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不想吐,能不能睡,不知道腿有没有肿得很厉害,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我们?”刘丹阳语气缓慢,眼睛痴痴地望着前方,搭在灰灰头上的手黑了一圈。

    灰灰默默地听着,一声不吭,两只眼睛也没动。

    “来,给你看毛毛的相片。”刘丹阳从信袋里伸出相片,一张一张摆到毛毛的眼前,“灰灰你看,她笑得多傻多可爱。”

    灰灰眼睛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它认出毛毛了,先用鼻子嗅嗅,再用舌头在相片上舔了一下,然后两只爪子抓着那张最傻的相片猛吠,汪汪,汪汪,毛毛,毛毛,呜呜,呜呜,毛毛,毛毛,汪汪汪,你回来,汪汪汪汪汪,你快点回来!

    刘丹阳拍拍灰灰的头,“灰灰,我给你洗个澡好不好?毛毛回来会不认识你。”

    灰灰趴着身子,头挨着相片,没动。它不要走开,它要等那没良心的回来。

    “放心吧,灰灰,毛毛会回来的,带着小毛毛,到时候你多一个玩伴了。”刘丹阳抚着灰灰。

    一人一狗在台阶前坐到天黑,眼睛的方向一致,相念的目标一致,连耷拉的神情都一致,灰灰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不是最可怜的狗了,它心情好了点,谁愿意垫底啊。

    刘丹阳走进到里,朝厨房看了看,寂静,又朝客厅看了看,寂静,房子此刻漫出了荒烟,刘丹阳坐进沙发,点了一烟,手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固定好的台,一,湖南卫视,二,浙江卫视,三,中央三台。

    手指按了个一,广告,又按了个二,还是广告,再按个三,一大一小的两只老虎出现在屏幕上,小老虎在大老虎身边打滚,买萌,大老虎眼神温和,用嘴轻轻□着老虎孩子。小老虎撒娇更起劲,在妈妈怀里东蹭蹭西蹭蹭,竟然窝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不动了。大老虎下巴也蹭蹭,趴下来,也不动了。

    这一对母子是要睡觉了么?刘丹阳微微笑起来,却不知脸色柔情如水,心软如丝,眼睛微微一抬,瞥见窗外一片月色,清,冷,淡,寂。

    明月不知人间事,几处相思几处闲。

    这军区大院的一人一狗一明月,若有人瞅见,必定文学细胞暴涨,念不出诗词歌赋,那什么铁汉柔情、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之类的句子,也要酸麻麻地从书袋里掉几句出来,若是哲学细胞浓密的,一见此情此景,心头透亮,像是突然参悟了浪漫与柔情的最高境界一样,西格夫里·萨松的句子跑出来:

    “Inmethetigersniffstherose”

    ------“我心中有猛虎,在细嗅着蔷薇。”

    猛虎细嗅蔷薇,柔情寂寂,蔷薇却野了,却是风情万种。

    宋家颜做完手术后,心里挂念着毛小朴,第二天就回了北戴河,直奔毛小朴的住处,迎接他的是紧闭的大门。顿时,宋家颜大脑一片空白,心陷入北方的风沙中,找不到方向。

    宋家颜在屋前的台阶上坐下来,出一烟,吸了几口。随即站起来,开车回北京。

    在刘丹阳住的军区大院,那幢屋子前,曾经雪白的灰灰,已经成了真正的灰灰,毛发邋遢,只是身子长高长大了,从一条小灰灰长成了一条大灰灰,威风比往日更甚,像一头雄狮,一动一静之间霸气十足。它所有的时间就是守着这栋房子,蹲在梯级前,眼睛直直地望着大院门口方面。

    而此时,灰灰还在门口守着,那姿势,永远充满期望,可宋家颜感觉绝望,毛毛没有回来。原来不是像他想的那样,他以为毛毛被刘丹阳带回了北京。

    她现在这么大的肚子,刘丹阳不会将她带走,那么,是谁带走了她?宋家颜眼神骤冷,他想到了毛小朴在他手里的第一次失踪。

    “小乐,你在哪,现在合适碰个面吗?”宋家颜拿出电话,翻到了檀乐的号码。

    檀乐趴在床上,双腿翘起,正在发愁该找个什么样的人给钟瑶通透个信,电话响了,她很不耐烦地拿起,一看屏上闪动的来电,激动了,翻身坐起。

    “宋哥哥,好啊好啊,你在哪?日落咖啡厅,好好,我立即就来。”檀乐跳起来,打开柜子选衣服。

    半小时后,檀乐着一身浅黄色长昵,紧身皮裤,小牛皮靴出现在咖啡厅。小清新美女,面带花朵般的笑,回头率很高。

    宋家颜早在等她了,看见她过来,站起来,微笑,“看来我们需要一个包厢。”

    檀乐脸色含羞,跟着进了包厢。

    “宋哥哥每天好忙啊,昨天打电话都不接。”

    “这几天连续做了几个手术,确实挺忙。昨天小乐找我什么事?”

    “我就想跟宋哥哥聊聊天儿。”

    宋家颜看着檀乐没说话。

    “是真没事儿,我好久没见你了,就想跟你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檀乐搅动着咖啡,在那双安静的眼睛下,略略有些不安。

    “小乐,你有点紧张。”宋家颜淡淡地说。

    “没有,我哪有紧张。”檀乐更加不安了。

    “你拿勺的手,左手换了右手,右手又换左手,腿翘起来,又放下,又翘起。告诉我,小乐,你在紧张什么。”

    “宋哥哥,我只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有点激动。”檀乐不好意思地笑笑。

    “可是,毛小朴不见了。”

    檀乐一震,手一重,咖啡搅出来,“宋哥哥,你怀疑我?”

    宋家颜面色不变,还是淡淡的,“她是一个孕妇,成天呆在家里,不会去得罪什么人,可前几天,我找到她时,她已被下了药。我想不通到底是谁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檀乐紧紧握住手中的勺子,翘起的脚放下来,强作镇定,“还好宋哥哥去得及时。”

    “是啊,幸好及时,可是到底是谁要这么做呢?小乐,要不你帮我想想?”

    “我才回国几天啊,对她不熟悉,哪能想得出来。”檀乐嘿嘿一笑,可笑容无法到达眼底。

    “要不,我和你一起想想?”宋家颜突然凑近了檀乐的脸,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你我”檀乐结巴不出第三个字。

    如果是平时,檀乐一定会亲上去,暗恋的帅哥送上门,那剑眉星目,那清静温润的脸,那梦寐中的薄薄的双唇,她没道理往外推啊,可现在,她看出了宋家颜眼睛里的翻涌的火焰,她忍不住地惊慌。

    “那天早上,我去接你,黄妈去买菜,有人趁着这个间隙带走了她。小乐,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更巧的是既然对方知道我要去接你,黄妈要买菜。而这个计划定下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在场。小乐,你说要破这个案是不是很容易?”宋家颜眼睛变得尖锐,好像一把手术刀洞穿檀乐的身体,檀乐怕了,畏缩了。

    “宋哥哥,那一次是我的朋友跟毛毛开了个玩笑,也没给她造成伤害,你就原谅我们吧。”

    檀乐抵赖不住了,终于承认,她内心是怕的,可也是恨的,没给她造成伤害,却给你捡了个便宜。

    “那这一次呢?又是开玩笑?”宋家颜真想给这个坏丫头一巴掌,做好事生怕人不知道,做坏事以为鬼不知道。

    檀乐睁大了眼睛,“这一次?这一次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死女人到底得罪了谁,居然又出事了,居然赖到她的头上!檀乐就没想想,那死女人也没得罪你,你怎么就动了她?

    宋家颜笑了,“小乐,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在这点上,我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可以惹,有些人,你不能动她一指头。还有就是,做了,惹了,就得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檀乐听到前半句,心就一跳,后面的话听不进了,一直把我当妹妹?妈的,谁要当你妹妹!姑娘我要当你老婆!

    “宋哥哥,我才不要当你妹妹。”檀乐很想表白,可看到宋家颜那眼神,又止住了。

    宋家颜盯她半晌,淡淡一笑,向檀乐点点头,打了个手响,叫来侍者付了帐,优雅离开。

    晚上十点,宋家颜的自家试验室,里面通亮如昼,宋家颜坐在一排试管前,若有所待。

    这时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汉子扛着一个年轻女子进来,宋家颜指了指墙边的小床,那人将女人放在小床上,拉上门出去了。

    女人似在沉睡中,全身放松,软软的身子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卷在床上。

    54第五三章

    宋家颜不慌不忙拿出一针管,走到女人面前,拉起她一只手,将针管里的药水推了进去。然后看看手上的表,再将女人身子摆正,这时,露出女人致漂亮的一张脸。

    赫然是檀乐。

    大约五分钟后,檀乐似乎走进了一个噩梦里,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子跟着扭动起来,这时,宋家颜又给她推了一针,一会儿,她脸色平静,显得舒适安宁,身子不再扭动。

    “檀乐,你为什么要带走毛小朴?”宋家颜将椅子一拉,坐到床边,轻轻问道。

    “毛小朴?”

    “就是毛毛。”

    “毛毛,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喜欢她?”

    “因为宋哥哥喜欢她。”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让海子偷偷把她藏起来,等我和宋哥哥结婚后再放她出来,不过我搞错了,毛毛不是宋哥哥的,是钟瑶的。”

    “藏在哪?”“没藏好,我让宋哥哥把她带走了。海子太讨厌,竟然给她下了药,宋哥哥肯定上了她,该死的海子,坏我大事。”

    “坏你什么大事?”

    “宋哥哥是我的,我从小就喜欢他了,好喜欢好喜欢。”檀乐喃喃地说,尽管声音平淡,可脸上似乎还是有控制不住的爱意。

    宋家颜有点愣,没想到问出这个结果,他总想不通檀乐为什么对毛毛下手,原来毛线团乱在自己这里。

    “后来你又对她下手没有?”

    “没有,我怕钟瑶和宋哥哥发现。”

    “这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

    “檀乐,忘记毛毛。”

    “忘记毛毛。”檀乐跟着念。

    “檀乐,你记住,宋家颜一点也不好,你不要喜欢他。”

    “不要,我好喜欢他。”檀乐脸上有了痛苦的表情,仿佛在挣扎。

    “不要喜欢他。”宋家颜平静地说。

    “不要。”“不要喜欢他。”

    “不,要。”檀乐牙齿在打颤,脑子里那生多年的意念有种要被连拔起感觉,她凭着最后那点的意识死死抵制外界那个魔音,不让被掠夺,被销毁。

    宋家颜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檀乐对他的感情如此之深,在如此药效下竟然还能反抗。

    只是他心里没有内疚,别说不能回应她的感情,就凭她对毛小朴的所作所为,连小时候的那份情义只怕难以再继续。

    他凑近檀乐的耳朵,轻轻地催眠,“檀乐,忘记宋家颜,不要喜欢他,不要喜欢他。”

    檀乐身体崩紧,头不住地摇,仿佛有人在拨去身上的骨头,一阵痉挛之后,身体突然平静下来,脸上又恢复了平和,嘴里喃喃地重复,“不要喜欢他,不要喜欢他。”

    宋家颜满意了,站起来在桌子上敲了三下,还是那个大汉进来,不声不响地扛起檀乐出去,屋子里恢复平静,一室的灯光不动,一室的仪器不动,一个人不动,仿佛从来没曾有人进来过,那一幕从来不曾发生过

    宋家颜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再将烟按息,拿起了电话。

    “瑶子,我今天去北戴河看见你家门关了,是不是丹阳把毛毛接走了?”

    “正要告诉你这事儿,毛毛自个儿走了,留了一张字条,说过段时间回来,把我笑死,这挺着大肚子还离家出走呢,丹阳肯定气死了,那张死人脸又不会表露,憋死他去。”钟瑶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

    宋家颜悬着的心更悬了,“这么大肚子了,还任她跑,得赶紧找。”

    “丹阳已在找了。他老婆孩子,他比谁都急。”

    他老婆孩子,宋家颜听在耳里,砸在心上,顿时全身无力。

    他觊觎着他最好兄弟的老婆孩子,他该怎么办?

    将头埋在臂弯里,可脑海里一遍一遍出现毛小朴的脸,倔强与平和一体,温柔和妖娆一体,沉浸在欲望里的艳,娇媚,一颦一笑生生种植到他心里去了,她嘴唇张开,像在喊着她和他的渴望。

    宋家颜这样沉沉浮浮好一会,才抬起头,他收拾好心情,起身离开,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必须先找回毛毛,刘丹阳找刘丹阳的,他找他的,他无法想像她挺着大肚子还在外面颠沛流离的模样。

    宋家颜第一次见到毛小朴是在北京机场,也是那天,他从钟瑶发给他的邮件里知道了刘丹阳将她带了回去。后来钟瑶还打趣刘丹阳,得给他儿子多补一份礼,才让他遇到他命里的女人。

    宋家颜开车直接去了君华大酒店,他记得钟瑶的儿子满岁酒宴就在这里请的。那天他人在国外,被一个学术研讨耽误了回国的行程。

    “家齐,在哪?”宋家颜打电话,他弟弟宋家齐,是君华大酒店的总经理,没错,这酒店本是宋家产业。

    “哥,我在酒店办公室。”

    宋家颜推门进去,只见宋家齐还眼睛盯着电脑,一双手在键盘上忙不个停。

    “家齐,我找你问个事。钟瑶儿子满岁那天,酒店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宋家齐停下双手,站起来给他哥泡了一杯茶,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笑得很开心,“确实发生了一件事,丹阳哥艳遇了。”说罢将那天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宋家颜沉默一阵,问,“那个闹事的人叫大隐?”

    “是啊,本来很红了,不过好象又退出了。”

    “退出?”

    “就是退出,像他这个年龄能激流勇退,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宋家颜没说话了,他凭直觉毛小朴这回失踪跟这个叫大隐的有关。

    那就,顺藤瓜吧。

    当外面为了找毛小朴闹翻天时,她坐在小别墅里的沙发里看电视,旁边坐着个沉静的男人,半搂着她,时不是给她按摩胀鼓鼓的,怕她笑岔气了,还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嘴里宠溺地喊,“慢点慢点”,动作那叫一个流畅,侍候得那叫一个周到。

    电视看完,毛小朴终于停止笑,可脸上的红没有裉去,嘴角的笑还意尤未尽地挂着,眼睛里湿湿的,显得特别清远黑亮。

    陆东来亲亲她的脸,“毛毛,这个节目真有这么好笑?”

    毛小朴嗯了一声,“想笑就笑了,过后想想,感觉并没有当时好笑。”

    “过后有没有感觉过这个节目很轻浮?”

    “没有,只觉得很轻松,符合大众要求。”

    “你怎么知道大众要求是轻松呢?”

    毛小朴奇怪的看了一眼陆东来,“生活压力这么大,为什么还要去电视上找沉重?”

    这个杞人忧天的木头,她还在叫生活压力大,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一直过着衣食无忧陪进陪出的熊猫级的富足日子吗?连皇里的娘娘妃子还要忙个内斗,弄不好就到冷去了,弄不好命丢了,再弄不好,灭九族了。

    哦,她的九族也灭得差不多了。不过好像长出了更多族来,原来这么一孤零零的歪树,现在吊了好多葫芦瓜,且一个个是仙品、正品,看着令人眼馋,用着,嗯,挺好。

    其实,毛小朴的忧患意识一直存在的,她要自立更生,还在卯足了劲赚钱,养孩子,买房子,生活压力大,压力山大啊。

    陆东来却同意了毛小朴的观点,看电视就是图个轻松,想笑时敞开了笑,想乐时放肆地乐,甚至想哭时大声哭,压力需要宣泄,心理需要放纵。

    陆东来起身给毛小朴泡牛,“以后,我都陪你看。”和你一起放声大笑,肆无忌惮。

    毛小朴现在已不工作了,她全心全意地将力放在肚子里的孩子上,她让陆东来买来许多童话书,坐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床上,她仔细地阅读。她叫肚子里的孩子小毛毛,会轻言细语地跟他讲书里的故事。

    有一次陆东来听到她又给小毛毛讲故事:

    “小白兔的口袋里再也装不下更多的蘑菇了,它左看右看,突然看见草沟里有一个口罩,它把口罩捡起来,又摘了一些蘑菇放在口罩里,手提着口罩上的绳子,高高兴兴回家了。第二天,小白兔感冒了,原来那个口罩上有病菌,传染到蘑菇,小白兔吃了有病菌的蘑菇,所以,生病了。小毛毛,你以后要做一个讲卫生的好孩子”

    陆东来乐了,“哪本书里的?”

    毛小朴一脸祥和,眼神柔亮,“我自己编的。”

    “我也喜欢听。”陆东来将毛小朴搂到怀里,眼睛里笑意明显,“可是,小白兔是吃蘑菇的吗?”

    毛小朴扭过头看他,“不是吗?”

    “是吗?”

    毛小朴不确定了,“应该也吃蘑菇吧?”她真没见过兔子吃蘑菇。

    “我们可以将蘑菇改成萝卜,好不好?”

    “好。”

    第二天,毛小朴将这个故事记到了本子上,题目叫《小白兔吃萝卜》,写完了,感觉有点累,本子放肚子上,睡了。

    陆东来轻轻拿起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她编的童话,《小熊猫找妈妈》,《小鸭子抢虫子》,《小青蛙跳水》,《小灰灰流浪记》,全是小字辈子,全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小毛毛,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跟她自己一样可爱。

    此时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室里暖暖的,温馨得像一个金色的童话。陆东来觉得,自己就是这个童话里的男主人,静静守候在童话里的女主人身边。

    难道这就是童话里说的,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陆东来静静地看着毛小朴的童话本,静静等毛小朴醒来。毛小朴这一睡就是二三小时,醒来时感觉肚子有点饿,陆东来早已放下手中的本子,牵着她的手坐到桌边,自己去了厨房,端出来几个菜,又盛了一碗汤放到毛小朴的面前,自己也装了一碗饭吃起来。

    “不是说我睡了你自己提前吃吗?”毛小朴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吃。”陆东来一笑。

    毛小朴不说话了,心想,你肚子饿了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的责任。

    “毛毛,我今晚去北京,后天回来。”陆东来停下筷子,看着毛小朴的脸,希望可以看出不舍来。

    可是毛小朴这个女人,她对谁的离开有过不舍?她只管自己那点小心事,小理想,小毛毛,淡淡“哦”了一声,继续喝着她的汤。

    55第五四章

    54、第五四章</h2>49

    陆东来说的是回,他本就把这里当家了,可家里的女人本没把他当家人,直到陆东来走出门去,也没见毛小朴脸上有过丁点儿难过的表情。

    她才不难过咧,上厕所没人管,看电视没人管,吃多辣没人管。

    陆东来微微叹口气,怀着一种失落回了北京。

    只是,只是啊,这一去,才圆满的生命又要干瘪下去了。这一去,乱了多少人的阵脚!

    这一去,痛煞多少人的心扉!

    在没遇到毛小朴之前,陆西为这辈子的混帐人生就是,喝最好的酒,开最快的车,上最艳的女人,最帅的男人,他认为这是人生中最大的快事,遇到毛小朴之后,所有的人生理想都偏离了方向,对于这点,他是有知觉的,尤其是在寻找毛小朴的过程中,憋屈得想***大哭,可再憋屈再痛苦也没想过要将这个目标扭回原来的轨道。

    他想,老子憋屈也受了,老子大婶也找到了,再憋屈也憋屈不到以前了。

    可是,陆西为突然发现这世间太疯狂、太***没道理了!凭什么他混帐时没人敢动他,他爱上一个人了并为之放弃许多混帐后,还有人爬到他头上来拉屎拉尿?!

    那天他走出学校,低头给陆东来打电话,可就在低头间,一个麻袋套住了他,紧接着受了一劈手,他倒下了。

    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床在一间小屋里,屋里设备简单,一桌一椅,四边斑驳的灰墙,顶上吊着一个光秃秃的灯泡。陆西为正欲坐起,突然有人制住了他的手,一支针管推进他的手臂。

    顿时,陆西为感觉异样,身体有种变软的感觉,似乎肌在融化,骨头在融化,意志在融化,他暗惊一声不好,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大腿。

    他是玩谋的专家,这种催人意志的药一到他身上,他就明白,如果被融化,自己将任人摆布,万劫不复。他大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此时他一手扣进伤口,顿时痛感传来,神志清醒,融化的感觉竟然没有进攻。

    旁边的人有点意外,又给他推了一针,融化的感觉如化骨绵掌,一波一波地侵袭,陆西为大吼一声,手一撕,生生扯下裤子上的一块布,几个手指齐齐□大腿的伤口中,血流如注,陆西为一方面要抵抗药,一方面要承受疼痛,顿时大汗淋漓,衣衫湿透,大腿处,血染床单,殷红一片,像整个人倒在血泊中。

    陆西为丝毫不放手,反而手指在伤口里不停地扣动,加重疼痛的感觉,他知道,只有疼痛感越强,被融化的感觉就会越弱,他就是要以痛取代。

    只是他不知道他可以坚持多久,他脑子痛得有点受不了,就好像一只能承受一千斤的弦突然加重到二千斤,三千斤,他的眼神渐渐涣散,只有手上的劲没有松,还在往死里扣,他所有的意味都到了那只手上,不能松,不能松。

    他听到旁边有人在问他,“毛小朴在哪里?”

    毛小朴,毛小朴,他大婶,他女人,他爱人,这个名字无疑如大海里的浮木,陆西为死死抓住,眼神有了焦点,“老子的女人,杀了老子也不会交给你妈的逼!”

    旁边的人没再问话,又拿起一支针管。

    从外面走进一个人,看看陆西为逐渐晕迷的状态,慢慢涣散的眼神,手掐着伤口,嘴巴咬得紧紧,身体在颤抖,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如此半死不活的状态却没有泄出一句秘密,这得多强的意志力!

    心生佩服,制止了那人加重剂量,轻声吩咐:“好好帮他抱扎,然后放了他。”

    他以这种方式找到陆西为只想从他嘴里知道毛小朴的下落,想知道她好不好,可眼下,宋家颜已经有了答案,这个年轻人,他会以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护她,爱她。毛毛无论在他手里还是在刘丹阳手里,都不会受到伤害,没有他宋家颜,她会过得很好。

    宋家颜走出小屋,外面,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他内心就如眼前这天空一样,一片豁达,就这么远远地看着罢,只要她幸福,他相信,他就会幸福。

    这世上,有一种痛,像牙齿,拔牙时,痛不欲生,死去活来,可一旦拔掉再也不长了,一劳永逸。

    有一种痛,像蚯蚓,裁掉一截不知不沉又长出一截,一截一截的痛永不消失,想要彻底切除,除非他死。

    宋家颜以为自己选择了拔掉一颗牙齿。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是一条蚯蚓,没有牙齿,只有不断再生的痛。

    陆东来向毛小朴告假两天是有原因的,他外公王成龙后天八十岁大寿。

    王成龙是广州军区前任参谋长,他女儿王非非是陆东来和陆西为的亲生母亲,王非非死时,陆东来已十三岁,陆西为不到两岁。陆西为十岁时,被王成龙接回了广州,开始时,陆东来以为是王成龙思女心切,接陆西为去是解一解相思之苦,后来才知道这是陆西为自己的要求。

    原来陆西为两岁时,现任陆夫人出现,将陆西为捧若珍宝,陆西为一直叫陆夫人妈妈,母子之间关系异常好,陆东来亲眼目睹了陆夫人的真心,他没有告诉弟弟关于亲生妈妈的事,陆东来认为,现在和将来比过去重要,如果陆西为一直这么快乐下去,那么何必告诉亲妈妈去世的事让他过早伤心。

    陆西为十岁那年,到底是知道了自己非陆夫人所生,大发雷霆,认为全家人故意隐瞒真相,唯独他一人蒙在鼓里当傻子,心中对家人产生了隔阂,他毅然去了广州,和外祖父王成龙一起生活。

    陆西为的到来,王成龙当然喜欢,原本他对陆际再娶是很有意见的,只是考虑到陆西为年龄太小,到底需要一个母亲疼爱,又暗中考察了陆夫人对这个非自己亲生孩子的确是真心真意的好,心中才稍稍气平。陆西为长大后回归广州寻找亲生母亲的亲人,王成龙老泪纵横,这才是他的好外孙,乖外孙,至亲至孝的亲亲外孙。开始对陆西为往死里宠。

    陆际要管?一边去。陆夫人要看?一边去。陆东来要探视?好吧,来吧来吧,打虎还需亲兄弟呢。

    王成龙八十大寿,子女们给他大行办,一家人商量好,陆际和陆夫人提前一天就去广州,陆东来第二天去广州,陆西为直接从学校回广州。

    陆际送给王成龙的寿礼,是一台黄花梨香木的大屏风,屏风四周雕刻着浮龙飞凤,屏风中间福禄寿三个篆字,案底是大红牡丹浮雕,充满华贵喜气之感。这套屏风价值不菲,单说那么大套的梨花香木,就难为可贵。更别说名家字画,锦上添花。

    陆东来给外祖父送的是一套□邮票。□邮票无字无号,发行量大,却存世的很少。所以它的收藏价值很高,能整套收藏的人更少。仅从这一点上看,陆东来对外祖父的敬意和爱。

    陆西为给王成龙送了一把缅甸军刀。王成龙早年是玩刀的行家,年纪大了,不玩了,却爱上了收藏刀具。陆西为投其所好,贵昂的黄花梨香木和难得的□邮票没换来老爷子的大笑,一把军刀却乐得王成龙眉开眼笑,拉着陆西为的手,不住地对一圈圈的亲人们说,“到底是我养大的小子,懂我啊。”

    说得陆际、陆夫人尴尬万分,说得他的子女、孙子们纷纷黑脸。

    明明是偏心,找个借口表扬他的心肝,要说军刀,他们还送少了?看见哪里有好刀,首先想的就是家里的老爷子就好这口,想方设法给他弄来。他收藏的缅甸军刀,没有八把,至少五把。

    别说,王成龙老爷子还真就是故意做给陆际夫妇看的。老小老小,老了心就小了,借点由子让人不痛快。陆际夫妇了然一笑,退到一边,陆东来也退到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老爷子宝贝他的“乖外孙”。

    “西为,今天你怎么来得这么迟?”王成龙还拉着陆西为的手。

    陆西为眼眸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外公,我学校搞个比赛,我想拿个好成绩给你看,就晚了一天。”

    为什么来得这么迟,因为他昨天晕过去了,今天才醒来。醒来时还在那间小屋,只是里面没有一个人,他大腿处的伤口包扎得很好,药上了,手法很专业。

    陆西为没来得及去追究那是什么人什么地点,却记得今天是外公的八十大寿,于是拐着一条腿,急匆匆地直奔广州,在外公面前还得充当正常人,那条腿不敢露出半点问题来。

    听到陆西为如此刻苦上进的表现,王成龙脸上褶皱一舒展,顿时满室金黄,菊花盛开,“好孩子,果然是我养出来的好孩子。哎哟,瘦了,憔悴了,吃了不少苦吧?”

    旁边人眼前飞过一大片乌鸦,现在功劳全是他的,陆西为在外闯祸了生事了,跳起脚骂的,起鞋子砸的,全是他们这些无辜的人。

    陆西为笑嘻嘻地将外公让给众人,不夺取菊花的所有光芒,朝陆东来看了一下,走进一间卧室。一会儿,陆东来进来,看着陆西为的脸,“怎么回事,搞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

    陆西为的脸肯定不好看,被药逼了几小时,被疼痛逼了一天一夜,到现在还在痛,又赶了几小时飞机,累得陆西为只快没趴下。

    “我被人黑了。”

    56第五五章

    如果换平时,打死陆西为,他也不会说出如此丢脸的事,居然被人黑了,还是他一向擅长的下三滥手段。如此以毒攻毒的一招,狠!

    可是陆西为要是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没在那药水下被催眠的人,一定不会认为自己有多丢脸了。

    那药水是宋家颜新研制出来的催眠药,制药的主要成分是宋家颜一次西藏之行无意间碰到的,一种样子极不起眼的贴地生长植物,量极少,宋家颜为了那种不知名又极难寻的植物,他曾经一个人在西藏人迹罕至的地方穿越了整整三个月,才收集一些,经过反复研究,研制成这种催眠药。因为量少,一般情况下宋家颜绝对舍不得使用,从这点上来说,檀乐和陆西为都算是幸运者,有幸以身试药,从侧面了解宋大医生的手段和魅力。

    凡是用过此药的人,目前为止,只有陆西为一个人逃脱被催眠的命运。这点连宋家颜都佩服,意志坚强的人无论品好坏,总是被人敬畏的。

    陆西为没有倒在宋家颜的催眠药下,一则是他本来就是玩这东西的专家,虽然药不一样,但很多时候也是殊途同归,他懂得该如何去抵制,更主要的是他钢铁般的意志,意志足够强大的人,永远不会被催眠。这一点,任何催眠师都明白。

    “黑我的目的就是想从我身上问到大婶的下落。”陆西为清楚的记得那人的提问。

    “你自己怎么样?”陆东来暗暗心惊,敢黑陆家的人,绝对不一般!

    “我没事,那人没想害我。”陆西为摇摇头,“我现在觉得不安,大婶那儿你安排好没有?”

    陆东来掏出电话按键,“我前天离开的,打算下午直接去那儿。”

    电话接通了,却没有人接,陆东来脸色大变,又拨,传出滴滴滴的声音,还是没人接。

    “出事了!”陆西为猛地站起来,受伤的腿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脚,钻心的痛传来,陆西为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可伤势瞒不住人,血迹从里面透出来,染红了他浅色的裤子。

    “你别动,我回天津。我不希望你这条腿废了!”陆东来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不!”陆西为抓住了陆东来的衣服,“我也要去!”

    “你在这里养伤,如果她在,我把她带到广州来,如果她不在,我一直会找下去,听我一回,好不好?”

    “哥,我求你。”陆西为眼泪直流,她一定没在那里了,一定没在了,要不然,他内心为什么如此不安,如此惶恐。

    “西为,今天外公大寿,如果我们两个一起走,你忍心让他伤心?”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毛小朴还有谁让陆西为不忍心,不是他爸,也不是他妈,而是王成龙。

    王成龙这老头就是觉得陆西为这小外孙对对他有胃,对他的眼,对他的脾气,宠到骨子里去。这个宠也换来了陆西为对他的尊敬。一将这老的摆到面前,陆西为不挣扎了,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掩住哭声,掩不住泪流满面,。

    陆东来脸色低沉,转身离去——

    陆东来前脚去广州,刘丹阳和他的人后脚到了天津小别墅,空荡荡的小别墅里,不见一个人。里面摆设整齐,干干净净,不见一丝零乱。刘丹阳从屋里转到屋外,站到花坛边,黄色的小花绿色的叶子,黄的娇嫩,绿的锃亮,似被水洗过一般,上面还挂着一颗颗晶莹的小小水珠,刘丹阳突然弯下腰,用手按按花坛里的泥土,潮湿松软,而这两天一直没有下过雨,很明显,有人刚刚浇过水不久。

    “来晚一步。”刘丹阳心底一沉,眼前这个事实像一块石头砸开湖面,失望如水波一圈一圈地慢慢扩大、延伸。

    刘丹阳让人注意陆家父子三人的行动,陆西为和陆际还好,问题不大,可陆东来隔一天就往天津跑,这个异动只要是有心人就会留意。

    陆东来自从知道陆西为跟踪了他,人也变得警惕,每次出城他特别注意是否有其他人跟踪,他频频换车,甚至车子故意拐上七八道弯,在立交桥上钻几个来回,才往天津方向开去。可这技俩瞒瞒一般人就可以了,能瞒到刘丹阳?

    刘丹阳知道了他家毛毛在天津,被陆东来兄弟私藏,他原本可以大张旗鼓地上门要人,可又怕他家毛毛到时犹豫不决,临走还拖上两个大包袱,太不划算,思来想去,他决定将接回毛毛的时间推迟了,他不动声色地揪住了一个日子,也就是王成龙八十大寿,按照惯例,陆家人必定全部去广州,趁这个空隙,接回毛毛,然后往自家园子里一搁,老婆孩子全是他一人的了。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刘大将军失算了。

    人去楼空,老婆孩子生生跑出了他的计划之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是螳螂谁是蝉,一眼明了,毛小朴一直是那只毫无知觉的被追捕的蝉,而螳螂这个位置,不管那几个男人承认不承认,前前后后都做过,可谁是黄雀,除了只有黄雀和鬼,没人知道。

    哎呀,可见再厉害的将军,他的计策也不是百设百胜的,诸葛亮当了一辈子得道高僧,最后让马稷这块狗给送终了,一世英名终是打了折扣。

    没有万全的计划,只有针大的漏洞扯出的斗大的风。

    陆东来心急火撩地找到两个保镖了解情况,两保镖惭愧地解释,昨天下午三点,他们两个被一群人身手不凡的人暗中袭击,最后将他们绑了,堵在郊外的一间破屋里,直到今天下午才放出来。

    那群人长什么样子?没看见,他们蒙着脸。

    什么口音?没口音,没一人说话。

    陆东来长叹一口气,猜想朴儿绝对是宋家颜将她带走了。可能带得很远,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才放人,说明了就是拖时间,好让她安全转移。

    陆东来打电话回北京,让人查问宋家颜的去向,一会儿,消息传来,宋家颜今天上午十一点三十二分去了英国。

    果然,掳到人就跑了!陆东来苦笑,怎么办,难道追去英国?毛小朴肚子已七个月,追到了还能将她运回来?他眼前浮起毛小朴叉着腰慢慢走路的样子,皱着眉揉着胀鼓鼓的,捧着个大肚子,呆呆的,笨笨的,像只企鹅,一只辛苦的企鹅。

    就让她安稳地待产吧。几个男人的追逐,害得一个孕妇四处奔波,陆东来觉得自己再追下去,很过分。

    爱她,就给她安稳。陆东来终于偃旗息鼓。当然,只是暂时。

    陆西为闻言,又惊又怒又痛,拍案而起,他要追,他要查,他的女人他绝对不放弃,她的安稳他陆西为给!

    但是陆西为暂时也追不了了,他被王成龙关在屋子里,条件只有一个,将大腿治好,好了你去哪老子都不拦你!

    陆西为的伤口太严重,没有瞒过王成龙那双犀利的眼睛,王成龙的专属医生一边给他换药一边很严肃地警告,再不静养,伤口会化脓,会溃烂,会伤到筋脉骨骼,最严重的结果是一条大腿残疾。

    王成龙可以任由陆西为胡作非为,可不任由他作贱自己的身体,古人都说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在王成龙的强硬态度和强硬手段下,陆西为在广州一养伤就是一个月。

    伤仍未痊愈,可陆西为一定要走。他啪地一声跪在王成龙的面前,抱住王成龙的双腿默默流泪,“外公,让我走,让我走,我一定要找回她,我的女人,我一定要找回她。”

    王成龙皱着眉头不语,他到底是从陆际口里知道了一些缘由,两兄弟同时喜欢上了别人的女人,别人孩子的妈妈。

    “孩子,你这不是胡闹吗,你们两兄弟,两兄弟,一个女人,这,这胡闹啊!”王成龙想用力敲一敲这孩子,可落下去的手成了抚。

    “外公,没有她我活不下去。你让我走吧。”

    “她真那么重要?”王成龙老泪横流了,活不下去?他一手带大的外孙居然说活不下去?

    “很重要。我愿意放弃所有,我只要她。”

    王成龙震撼了,这孩子,这孩子,情到痴处是绝情,他对她痴,对自己绝。他还拘着他做什么,让他找去吧,找不到就直接杀上门,要!要不到,就抢!他王成龙的孙子怎么能如此伤心,如此绝望?!

    “孩子,去吧,外公不拘着你了,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外公,外公帮你。”

    终究不枉陆西为对他的好,终究不枉陆西为十岁跑回家。这一老一小,值得啊。

    陆西为走了,去了英国。三个月之后,他回来了,一个人。

    陆东来问他,为什么?

    陆西为深深地看他一眼,没说一句话,又消失了,开始了另一程的追寻。

    陆东来被陆西为那绝望的一眼惊呆了,他不相信他?难道他认为他欺骗了他?陆东来坐不住了,他只有这么个弟弟,是他的亲人,他不愿意他的亲人对他有仇恨有误解。而且,在毛小朴这件事上,他一直以为他们两兄弟已经统一战线。

    陆东来在广州堵到了陆西为,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陆西为抬头看他一眼,突然一拳头朝他脸上挥来,陆东来没想到他上来就打人,仓促一闪,拳头贴着脸过去,带出一阵风。陆西为一记不中,又一记,力度丝毫不减,那架势,就是要把陆东来往死里揍,揍不死,揍个半死也成,揍不了一个半死,揍个四分之一死也是好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陆西为对着陆东来拳打脚踢头顶身撞。

    陆西为的招式大多是野路子,跟毛小朴一样,在实践中打出来的经验,不过陆西为比毛小朴脑子心计身手要灵泛多少倍,自然这种经验也非同一般,不过对手比毛小朴的对方也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陆东来是正统招式,部队出来的招式,没有花招,招招实用,又快又狠又准。所以,在陆东来不反扑的情况下,陆西为那野路子倒也发挥得勇猛十足,虎虎生风。陆东来让他发泄得差不多了,跳出圈子,“够了,西为,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到是说啊!”声音是真的焦急,难道是毛毛在英国出事了?难道是他自己出事了?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弟弟,哪一个出事他都无法接受!也绝不可能旁观!

    陆西为一脸悲愤,一脸伤痛,手指陆东来,恨声道:“你妈的要耍我到什么时候,大婶本没跟宋家颜一起!我跟踪他三个月,连他什么时间上厕所什么时候起床都知道,你说,他怎么藏得住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正要生孩子的女人?你当初找到她不肯告诉我,现在,你拿什么还让我相信,你说的话到底几句是真的?”

    轰隆隆,陆东来只觉得心被炸了几个洞,他倒退了几步,靠到了墙边。

    陆西为一手揪住陆东来前的衣服,顶着他,眼露凶光,“陆东来,要是让老子知道是你藏了她却故意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保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陆东来没作解释,他确实在后悔,没有亲眼看见宋家颜带走毛小朴,他凭什么要说得这么肯定,而且这几个月他已放弃寻找,白白浪费了大把时间,如今算来,毛小朴已经生下了孩子,再要跑路,比挺着个大肚子轻松自如得多。

    陆西为看出陆东来脸上的痛苦,懊悔,他没有松手,只是紧紧盯着陆东来的眼睛,寻求一个答案。

    “西为,我没有毛毛的消息。”陆东来一字一句地说。

    “我再信你一回!”一字一句地回答。

    半晌,陆西为松开手,转身离去。陆东来看着他的背影萧条,落寂,无边无际的悲伤,可是,自己何尝不是,他只觉得世界一下子空了。现在这个结果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想象,他一直以为她幸福着,快乐着,可如今,她不知去向,不知流落何方,不知在受怎么样的苦难和折磨。

    遇到毛小朴,是这群男人的劫难,所有权高的位重的,有钱的没钱的,英明的温润的,混帐的明的,一个个全栽了。毛小朴同学本就是团浆糊糊,把所有人搅得一锅糟,于是昏昏乎乎全迷失了方向。

    刘丹阳扑空了。

    宋家颜出国了。

    陆东来搞错了。

    陆西为跟着也错了。

    他们的心头就这样无缘无故地不见了,且线索全断了。

    好大一只黄雀!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