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翡没好气的打掉她的手,大半夜的睡觉行不行?
哎呀,赵颂懿绕过她的动作,继续将她往窗户边拽,你看那边!
看什么叶翡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她所指的方向,看见窗外一片幽深夜色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几朵灯光。
这个时候路灯都已经熄了,而那几团冷白的,仿佛染了荧光剂的绒绒蒲公英一般的灯光,在漆黑夜幕背景下尤其清晰,浅淡的白色中泛着一丝幽幽诡蓝,深夜里静寂如鬼灵。
不就是谁点了灯吗,有什么好看的!叶翡漫不经心的说着,又要躺回去。
姐姐,你看清楚,赵颂懿咬着牙苍白着脸色道,那是解剖室!
叶翡被她不寒而栗的一起吓了一跳,奔过去窗口又看了几眼,道:哎呀说不定是尸体里的磷燃着了火
磷火不是这个颜色!赵颂懿表情忌惮的道,磷火是蓝的,这是白的,你色盲啊!
叶翡眨眨眼,那是什么?鬼火?
赵颂懿的表情越发的不好看起来,她又斜着眼睛瞄了好几眼那几团诡异的灯光或者火光,往床上一缩,并拉着被子盖过了头顶。
叶翡一把将窗帘子拉过来遮住窗户,并关了灯,自己也回床上躺着。
可是窗外那几团灯火依旧燃着。
透过窗帘将一大片一大片青烟似的诡谲光斑投射在房间里的墙上和地上,还有一片正好横亘在叶翡的脸上。
叶翡:
这简直是不能好好睡觉了。
她严肃的睁着眼睛望着光斑散乱的天花板,一会儿赵颂懿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结果那团烟蓝色幽灵般的影子的影子正好投射到她脑袋顶,她啧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叶翡脖子上的汗毛都被她吸得排排站了起来。
她干脆从床上坐起来,赵颂懿露出惊悸的表情指着她的脸,看着那些经纬不甚分明的幽幽冷蓝色光轨从她雪白无表情的脸上一道一道度过去,一道一道将她夜色里如同雕像一般的精致的脸颊分割出光影明暗的黑白罅隙。
叶翡摸了摸自己脸,干脆的一掀被子站起来,换掉了睡衣,转头对床上目瞪口呆的赵颂懿道:起来,咱们看看去!
赵颂懿:姐姐,那是解剖室啊!
你连半夜的死了人的化工厂都敢去,解剖室算什么,叶翡穿上风衣,舒淇领子,我就不信,房子里的死人还能把我们两个活人怎么地!
赵颂懿思考了一下她的话,觉得她说的也对,于是动作迅速的也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衣服扎起头发,临出门时还专门拿了一把水果刀,挥舞了两下觉得甚好使,这才揣进兜兜里和叶翡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走在楼梯上,赵颂懿无声的对叶翡比口型道:你不拿点什么家伙?
叶翡沉默不语,手却伸进了风衣口袋,摸到冰冷坚硬的枪支。
万一真的有鬼,不知道枪能不能打死?
她想了想,觉得用热兵器对付灵异生物的可行性好像不是很大,于是忽然转身又上了楼,在赵颂懿惊愕的目光里回到房间提了一瓶六百毫升的矿泉水。
枪打不死你,老娘用水泼死你,用冰冻死你!
这么想着好像觉得安慰了一点,她又和赵颂懿一起直奔招待所不远处的解剖室。
招待所登记处的大妈早就睡得呼呼的了,她们俩直接推门出去大妈都没有醒半分,出来在院子里,赵颂懿一边拉紧上衣拉链,一边小小声的骂道:这公安局治安都这么差,传出去不被人笑话死!
叶翡却懒得吐槽,秋夜里水汽浓重的空气仿佛带着某种压迫的重力,置身其中只觉得冰冷粘腻,好像会带着人一直就这样堕下去。
叶翡和赵颂懿很快到了解剖室,县城条件不会很好,解剖室也只是一间小平房,里头装了冷藏设备和解剖台,最多只能储存一具尸体,再多就得拉到殡仪馆去了。
赵颂懿先前在房间里看到的诡异白光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走的近了越发看的清楚,那几朵白蓝色的光团静寂而仿佛没有温度的燃烧,将解剖室的玻璃映照成幽昧诡秘的颜色。
要不要进去看看?赵颂懿说着摸向自己的脸,好像生怕那些白光会侵蚀自己的脸似的。
叶翡思考着,进得去吗?
赵颂懿的目光落在了解剖室的门把手上,应该可卧槽,这门是开的!
叶翡被她的语气吓得悚然一惊,豁然转头,就看见窗扇里蒙昧诡谲的光线中,逐渐升起一条臃肿连绵的影子。
那体型那占地空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正常人类应该拥有的样子!
这这这这啥玩意儿!赵颂懿声音颤抖的说着,一把抓住了叶翡的胳膊。
叶翡倒还算镇定,她将赵颂懿的爪子从自己的胳膊上薅下来,动作略有些僵硬的将矿泉水瓶子拧开,一不留神还撒出去一些,赵颂懿盯着她的动作道:你你你你干啥,这又不是狗血泼了有什么用!
叶翡抠着矿泉水瓶子口,想着待会要是门开了里头那东西出来,自己是应该先开枪还是先泼水冻他个腊月飘雪
她还没有思考出来结果,解剖室的门就开了
赵颂懿似乎想尖叫,又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尖叫声变成了酸厉而闷沉的呜咽。
叶翡来不及看出来了什么东西便拽着她往回跑,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疑惑的问话,小赵?你们俩跑什么?
叶翡,赵颂懿:
赵颂懿仿佛机器一般咔吧咔吧僵硬的将脖子转过去,笑的比哭还难看的答道:徐法医,你吓死我了
解剖室的门开开后白蓝光线越发明显清晰起来,叶翡回头,看见台阶上一片幽蓝如电光的光线里,站着一个穿着隔离服,带着防护镜的人。
他身材高大,穿了厚重白色隔离服之后便显得尤其痴肥笨重,而映在地上的影子,更是连绵出小山岳般一大片。
徐法医取下了防护镜,皱着眉头道:这位是谁?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到解剖室来做什么?
叶翡长吁了一口气。
如果赵颂懿和苏法医稍微低头,就可以看清楚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中拿着的矿泉水瓶子已经开始冒出下沉的冰白色雾气,而瓶子里的水,也已经开始结出菱形的细小冰晶。
赵颂懿松开了抓着叶翡的手,讪讪笑道:这位是叶翡,我在北平的同事,我们刚才在睡觉的时候被那个光那是什么东西?
徐法医看着她们俩犹带着惊恐的表情,联想到她们刚才的动作,顿时哭笑不得,我那小徒弟晚上回去的时候忘了开杀菌仪,昨天又刚好解剖过尸体,我没办法只好半夜过来杀菌,那光就是杀菌仪上的紫外线,被白炽灯一照成了蓝白色,倒是把你们吓着了
叶翡,赵颂懿:
这特么的就很尴尬了
叶翡默默的将得矿泉水瓶子扔了,然后默默的站在原地,在心里狠狠地控诉赵颂懿,都怪这家伙大惊小怪,搞得她也草木皆兵,竟然被一个杀菌紫外线吓到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一定会被笑掉门牙!
赵颂懿也很尴尬的站着,摸了摸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法医摇着头笑了一下,开解道:不过那光晚上看确实挺吓人的,以前从来没有晚上杀过菌,今天下午我过去看我女儿,陆亭就忘了杀菌,赶明儿我好好教训那小子,大晚上吓着你们
赵颂懿欲哭无泪的摇摇头,不用了,真的这事儿说出去还不得被别人笑死?
徐法医哈哈大笑,没事,女孩子胆小不丢人!
他说着进去关掉了杀菌仪,换掉了防护服出来,一边锁门一边温和的叮嘱道:这边太偏僻,你们晚上住着要注意安全
赵颂懿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嗯嗯,谢谢徐法医
而叶翡忽然开口道:徐法医,早上那份化工厂赵培兰案的验尸报告,是您做的吗?
徐法医点点头,拉上了夹克的拉链,深秋的季节他还穿着一件单薄的夹克,拉链扣已经断裂,但是他依旧穿着,可见是个很节俭的人。
他道:那案子有问题,老乔他们非说是意外事故,我让小刘去调了化工厂的档案,那厂子根本就不是生产亚硝酸钠的
嗯,那家化工厂是生产乙醇的,叶翡认真的道,您的验尸报告做的很详尽,对案子帮助很大。
嗨那群老家伙都不听我的,我这几天也忙着我女儿的事,案子实在顾不上
哦,赵颂懿插话道,徐法医,娜娜怎么样了?
提起娜娜这个名字时徐法医装钥匙的手一顿,半响才平静的道,还是那样子,不过娜娜很乐观的
他语气很沉着,看上起也十分平静,但是叶翡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眼底深沉的无奈与疼痛看出来,这个男人此刻,并不像他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对了,他笑着补充,娜娜昨天还提起你,说长大后也想当警察,像小赵姐姐那样
娜娜会好起来的!赵颂懿说着,语气沉重而酸楚,并狠狠的吸了吸鼻子。
徐法医点点头,谢谢。
沉默半分钟,赵颂懿道:那我们先回去睡觉了,您也早点回去。
好,快回去睡吧,再见。
徐法医再见。
一直到悄悄上了招待所三楼回到房间,赵颂懿都是沉默的,和往常跳脱活泼的样子完全不相符合。
叶翡不用想也知道,她这种状态和刚才与徐法医的对话有关,或者说,是和那个叫娜娜的女孩儿有关。
于是她问道:娜娜是徐法医的女儿?
嗯,赵颂懿点头,十三岁,今年才上初一,长得很俊俏
叶翡淡笑,是吗?
可惜得了血癌。赵颂懿说着叹了一声气。
叶翡愣了一下,血癌啊
赵颂懿低声道,老天多么不公平,娜娜才那么小,就得了那样几乎治不好的病。
不能移植骨髓?叶翡皱眉问。
娜娜是徐法医和他太太收养的,赵颂懿顿了一下接着道,当年不知道是谁放在公安局门口的弃婴。
那骨髓库呢
赵颂懿摊手,无奈的道:据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适合移植的骨髓,徐法医和太太都快急疯了。
这样叶翡忽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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