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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男寡女01

    Part 1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彻夜不眠的香港。

    有人从非洲调回这里。

    有人从纽约来到这里。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三夜晚。

    有人在遥远的澳洲向全世界宣布结婚。

    有人在漫天繁星下的酒吧习惯买醉。

    向佐面前的矮几上,放满了空酒瓶,手里的这瓶也快要空了,他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来到他面前的,却不是侍者。

    向佐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站在他眼前的这女孩。青春洋溢的面孔未施粉黛,薄薄的干净的皮肤,随意扎起的马尾,T恤露着左边肩头,牛仔短裤下是笔直的纤细的长腿。

    这个女孩,千里迢迢从纽约来到这里,向佐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

    忽然想起他曾经对另一个女人说过的那一句:

    就是因为你不好,才要留在你身边,给你幸福。

    真是酸话,向佐兀自笑了一下,仰头又灌进一口酒。

    梁琦拿走他的酒瓶:“走吧。”

    喉管烧灼,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否则,他绝对不会顺从她的意思。

    如果他还清醒,又或者,如果他不是因为那婚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望,他绝对会像前六次那样,将对他动手动脚的梁琦安全无虞地送回酒店,然后自行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

    在梁琦的套房继续喝。

    酒是好酒,却总喝不到醉死过去,向佐微眯起眼,看向一旁的梁琦。

    麻痹的方式有很多种,遗忘的方式应该也有很多种,他却,迟迟寻不到。

    梁琦一点一点吻他的耳垂,细细密密、丝丝麻麻地贴着他的耳,然后俯过身来吻他的嘴,说:“别再喝了。”

    月光斑驳。

    深蓝色的夜。

    酒店套房。

    铜柱大床,有浪漫的帷幔,有极致的刺激感官的视野。

    向佐眯着眼睛仰躺在那儿,而他身上的梁琦,正在帮他解衬衫纽扣。她脱去他的上衣,然后是自己的。

    她在他的身上索,动作生涩,隐约急切,向佐的膛感受着她的喘息,觉得身体在蠢蠢欲动。

    他听见体内的血向下腹流淌的声音,身体里,潮汐翻涌。

    可就在这个一切都失去控制,一切都丧失理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张脸。

    向佐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想起她了。

    他这么想起她的时候,睁开了眼。

    面前这个女人的脸十分年轻,几乎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那种稚气未脱、感未成的女子。

    向佐看着她,看了许久,一瞬不瞬,突然之间,身体里的潮汐迅速而残忍地冲刷掉满涨的欲情。

    向佐推开了她,不准她再动。梁琦不肯相信在这个时候他也能如此冷静,不,他哪里是冷静?她明明感受到他的坚硬。

    “身体不撒谎的不是吗?Mark你别骗自己了!”

    梁琦的拳头抵住他的肩,要吻他,重新贴紧他。

    可向佐一只手就阻止了她所有的动作:“Gigi,对不起……”

    梁琦狠狠地咬他:“为什么不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

    “……”

    “……”

    “因为你不是她。”

    她是倔强又高傲的女孩,从没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所以连哭,都哭不出来。

    梁琦跑了出去,没再回来。

    Part2

    这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在梁琦第七次企图对大律师欲行不轨未果,被大律师以合法、合情、合理的理由“请”出门的夜晚。

    这也是个十分适合借酒消愁的夜晚。

    这女人喝懵了,没有钱付酒账,林建岳被她急call来,就见她在舞池中,与另一个男人贴身辣舞。

    定睛一看,那男人当然不是向佐。

    但林建岳还是不太敢认这个女人。T恤,热裤,再寻常无奇的打扮了,可……那腰扭得,不知要销掉多少人的魂。

    每当林建岳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梁琦这个女人时的场景,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以及上当受骗的感觉。

    那个在梁氏派对上,穿着未及膝的小黑裙,在走廊上蹦蹦哒哒如小白兔的女子,实则,纯洁外表下深藏一颗邪恶的心。

    林建岳有时候想,小白兔这种生物,说诱人,也不诱人,说秀色可餐,那还真是抬举了她。

    光是目测,就足以确定这女孩三围实在没有成为尤物的资本,可怎么就能在当初那个黑裙裙摆微扬的瞬间,全力击中了他心尖从未被触及的那一处温软?

    林建岳忘了自己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他唯一铭记于心的,是那个蹦蹦哒哒跳进了他心里去的那个……穿着小黑裙的女子。

    而此刻,他仿佛又见到了她的另一面——放纵的,诱惑的,懂得撩拨男人欲望的女人。

    林建岳知道她爱玩,不知道她这么会玩,他呆了很久,在那个男人的毛手伸进她T恤之前,冲进舞池把她弄出来。

    她被他扣在怀里,一抬头,看着他就笑了:“你来啦?”

    这个女人,为了向佐,短短时间里国语进步极快,笑吟吟地盯着一脸菜色的林建岳:“我们去喝酒!”

    “我送你回酒店吧。”

    “不回去!”

    梁琦赖着不走,酒量十分好,嘴巴又刁,专挑贵的喝,一瓶黑方见了底,吐完回来,没事人一样,继续喝。

    林建岳想,黎明未至而黑暗未退的时刻,人是不是多少都会有些犯罪的欲望?比如说现在,凌晨三点,酒吧快要打烊,他看着小口嘬着酒杯的梁琦,忽然间,想要吻这个女人。

    在他把邪念付诸行动之前,梁琦突然“啪”一声丢了酒杯,抄起空酒瓶指着他:“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她终于醉了。

    好吧,林建岳终于摆脱苦瓜脸,志得意满地想要逗她,可又实在想不出那吴小姐有哪点长处,被她逼问急了,丢给她一句:“你没她大。”

    梁琦被问到痛处,不做声,林建岳见她偃旗息鼓,赶紧想办法把她弄下吧台带走,却不料下一刻就被她抓住手。

    林建岳反应不及,手心下一秒感触到非比寻常的温香软玉。

    梁琦把他的手按在自己上,那绵软的,线条起伏的软雪,就在他的手心的满握之下。

    看着瘦,原来是深藏不露。

    林建岳一时间如遭电击,他发誓自己那一刻是窒息的,梁琦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颓丧,甩开他的手,趴回吧台上。

    “我差点忘记了,你是gay……你怎么懂得,哪个女人好……”

    林建岳一怔。

    梁琦枕着她自己的手臂:“国语怎么说的?哦……玻璃。”

    林建岳好不容易弄明白过来,即刻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Eric”

    气得林建岳去揪她耳朵:“你胡说什么?!”

    梁琦耳朵疼,报复地咬林建岳的手,待林建岳终于听明白她这乱七八糟的国语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时,他只剩无限唏嘘。

    她说:“是你自己说的,说……说你跟在Eric身边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女人;你不是还替他挨过一刀么……放心,放心,我不歧视玻璃,为了爱人连命都不要,我……我佩服。”

    真是个强悍又执拗的女孩子,无论人或事,只要她认定了,就绝不更改。包括向佐,包括爱情,包括,她矢志不渝的相信林建岳爱着厉仲谋。

    林建岳无奈地噤了声。再看向她时,只见年轻女人又给她自己倒了一杯,此刻正品着酒,垂眉低首,醉眼朦胧,若有似无的酒气,若有似无的伤感。

    她的侧脸落在林建岳眼里,是一个致却落寞的剪影。

    梁琦花了一整个夜晚,外加一整个凌晨,终于成功把自己灌醉,她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个坚定而温暖的怀抱,她被轻柔地呵护在那个怀抱中,听见低沉的声音在对她说:“傻瓜……”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实在是不真实。而又因为是梦,所以才敢理直气壮地倚进那一双臂弯中,低低地吟:“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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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试着用这样有些欢快的笔调,写这个有点悲伤的故事 ^_^ 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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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爱最殇?

    答曰: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孤男寡女02

    林建岳觉得自己成了垃圾桶,这个叫梁琦的女人,什么不愉快的事,都往他这里倒。

    “你知道吗,我要亲他,他竟然捂住我的嘴……

    你知道吗,我竟然在他抽屉里翻到她的照片!

    也不知道他那照片哪里来的……

    你知道吗,他这几天宁愿睡办公室,都不愿回家……

    你知道吗,我应征去他的律师楼实习……

    他说要约我吃饭!

    穿什么好?这件?那件?

    你知道吗,他竟然对我说,如果他有妹妹,他希望是我……我,再不去那间餐厅吃饭了……”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林建岳想说:够了。可其实说出口的却是:不要紧,没事,他会懂你。

    更多的时候,这女人不那么期期艾艾,真是像极了孩子——

    六月的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可恢复一贯没心没肺本质的她,却更加难缠。

    林建岳这阵子十分清闲,某人自回港后,专心做24孝老公,将权利下放,如今公司副总当权,他这个总裁特助,乐得做御用闲人——乐不得的,是他自己从垃圾桶,一跃成为某小姐的男佣。

    煮饭,买菜,煲汤,他累,某小姐还恬不知耻:“你下次汤别煲的这么好,他都怀疑是不是我亲手做的了。”

    林建岳正切菜,闻言愣几秒——刀一丢,就开始解围裙。

    他转眼出了厨房,动作太快,梁琦没拦住,她追出来:“你做什么?”

    “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气焰一挫,噤了声。林建岳在一室安静中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他已是西装笔挺,她还呆立原地——又是那副受伤小白兔的样子。

    林建岳暗自咬牙,他知道的,明明白白知道的,那个在她心灵深处扎了的男人,占据着她的一切,包括最珍贵的,爱情……

    可还是败下阵来——林建岳没了脾气,走过去轻声细语:“我要去津巴布韦一趟,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帮不了你了。”

    “你不是才从那里回来吗?”

    林建岳不置可否,继续之前的话题题:“你这段时间可以找楼下茶餐厅的厨师帮你,价格很公道。”

    茶餐厅?厨师?梁琦不干:“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厨……”林建岳说不下去,换言道,“你也可以找Jerry帮你,如果你不嫌弃他厨艺的话。”

    Jerry是他的合租室友,但显然梁琦不这么认为,她总认为Jerry是他的恋人——

    有时真想到她脑袋里,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到底是怎样一个强悍又执拗的脑子。

    有没有一点温婉,又没有半点……

    他的身影。

    *********

    林建岳走了,津巴布韦。临行前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心里没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会被你打动,虽然这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要适可而止,偶尔也要想想自己。”

    之后几日,梁琦满脑子都是他这句话。

    于是难得的在晚餐时间单独面对向佐,便有意试探:“我爸爸要我回美国。”

    对面的向佐,执着刀叉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是该回去一趟。”

    真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我走了谁给你煲汤?”

    “不喝也可以。”

    她十分执拗,盘中的意面被她无意识搅得稀碎:“你手头这个遗产case这么棘手,营养跟不上你会垮的……”

    他只是摇头,笑笑,不言,不语。

    梁琦终于坐不住,拎了包,起身就走,慌不择路,撞到了侍应生也不知道。

    向佐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见她脚步一晃,差点摔倒,他下意识的,几乎要冲过来扶她。

    只是“几乎”……

    在起身的那一刻,向佐生生一顿,重又坐回去。

    她险险稳住重心,第一件事就是回头看他。

    向佐在前一秒已低下头去。

    她只看到这个男人,事不关己般,正低头切他的牛排。

    他的刀哪是在切牛排?明明一刀一刀,全割在她心口。

    向佐再抬起头来时,梁琦早已飞奔向门口。狼狈不堪,再美的小黑裙,也无法让她光彩照人了。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自然就会放下——她那么聪明,他信她懂。

    味同嚼蜡,向佐吃完自行回家。

    前些日子夜夜归家,公寓里都是灯火通明——这个女人在等他。向佐今晚进玄关,面对一室黑暗,心里竟有一丝凉意。

    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她鲸吞蚕食般介入他的生活,如今终于肯离开,怎么反倒是自己一时无法适应?

    苦笑着脱鞋进屋,按下灯擎。

    再度熬夜工作,有些撑不住,向佐进厨房泡咖啡。黑咖啡,不加糖——他的习惯。

    可咖啡机上,花灿灿的一张便利贴令他顿住动作。

    梁琦的花体签,潦草到除了他没人再看得懂:I bought Coffee-mate,in the second floor of the cabinetDon't drink bckcoffee any more

    摘下那张便利贴,反覆地看,只能苦笑。他的习惯被她打乱得彻底,咖啡加糖,不调闹钟,亦或是,不再只买暗色调的家具物什……

    向佐几乎要抬手开橱柜了。

    只是“几乎”……

    她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向佐转念就把便利贴扔进了垃圾篓。

    *********

    再度工作到凌晨,他看了眼电脑右下,2:27,这才捏着眉心关电脑。

    冲澡的时候电话陡然铃声大作,向佐浑身湿漉,不情不愿关了水,伸臂将玻璃外的挂式听筒扯进来。

    “梁琦的亲属吗?

    这里是圣玛丽医院……”

    向佐猛地一怔。

    他一生中,心跳从没那么快过。他赶到医院,并没有见到梁琦。

    “梁小姐在里面录口供。”

    向佐本没听清医护说了什么,径自要往诊室冲。

    医护赶紧来拦:“她只是烧伤了手背,没有大碍!”

    他神智一晃,这才清醒。一抬头,就从玻璃视窗上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头发犹自滴水,衣衫不整,神色焦急。

    警员录好口供出来,向佐从门缝中窥见她安好无损地坐在那儿,心下一松。

    警员苦笑:“一场误会而已。这位小姐为了煲汤,差点把人家公寓烧了。因为公寓户主不在,所以怀疑她擅闯民居。”

    房屋户主也在,是个叫Jerry的年轻人,向佐在警员面前耐着子听完,开好支票,要赔给Jerry,他没收。

    到了梁琦面前,看到她惨白的脸,烧伤的胳膊,向佐再没有好脾气。

    眼前这一幕令他心脏迅速纠紧,那种懊恼的、心疼的痛,无可消逆,向佐终于忍不住要发飙,“你就这么有空?除了煲汤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我只是想学着做……”

    他毫不留情打断:“你的手是用来拿笔拿书的,不是用来切菜拿锅做家庭主妇的!”

    梁琦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教训过,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我为了你也有错了?!”

    “错!最错的就是什么事都是为了我!伤了你自己,有必要么?”

    他说的很对,梁琦无言以对。

    心里没有你的人,不要妄想某天他会被你打动……悄然的一句话慢慢在她脑中回响。

    林建岳,该死的,你不在,我还能向谁倒苦水?

    现在心里很苦,很苦……

    恨,梁琦终究想到了这个字眼。

    向佐的车子胡乱停在医院外,此刻若不是凌晨,不知会收到多少罚单。

    如此担心一个人出事,以至于手足无措、脑子空白,他还是第一次,因此无法解释口那一口郁结到底是为了哪般。梁琦沉默地跟着他上了车。

    “我送你回家。”

    “不,回你家。”

    向佐没再多说,一小时后将梁琦送回她家。

    梁琦只身一人在外,梁父特地购下这处房产给她,大,而冷情。请的工人都被梁琦解雇了,只留下门卫。

    她不需要工人,不是因为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只是,她只需要他。

    “留下来陪我。”车停了,梁琦不肯下车。

    “……”

    “就今晚。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

    向佐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听了心里烦躁,思忖多时,“好。”

    房子很大,光主屋就有四卧七卫,他住她隔壁,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向佐依旧了无困意。

    落地窗外是个带瀑布的无边泳池,他端着咖啡看着,心里什么都没有。

    开门声,还有,极轻的脚步声……

    向佐没有回头。

    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他拿杯托的手指陡然僵硬。

    梁琦自后拥抱他。

    向佐上身赤着,背脊毫无阻隔地感受她柔软起伏的部。

    她贴的很紧,双手绕过来,柔若无骨,一双柔荑贴在他腰上。

    她轻蹭着他,手指撩拨,她的唇点在他肩胛处,一点一点地啄。这么小小年纪,竟已经如此懂得挑起男人的欲望……

    *********

    向佐不是不惊讶。

    “不要让你自己变得这么廉价……”他的嗓音已有些发抖,死死按耐住,终究说出了这句话。

    她一下子就慌了。

    “我不甘心!”

    梁琦手臂收紧,声线也在抖,却是带着哭腔的颤抖。

    他不喜欢她这样。她该是年轻活力的,甚至没心没肺些都好,总好过她像现在这样——

    向佐掰开了她的手,将床上的薄毯扯过来覆住她的胴体。

    她低着头,用胳膊胡乱擦泪。向佐终究没忍心:“你去睡一觉,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她不动。

    他走。

    无数个房间,只要没有她,就好。

    梁琦不知道该如何纾解此时的窒息感。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拨通了远在非洲的那个号码。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Gigi?”

    “……”

    “……坏消息。”

    “我差点把你家烧了。厨房毁了。”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不算太坏。好消息呢?”

    “……”

    “……”

    “他终于,不要我了……”

    *********

    翌日下午要上庭,向佐算准了时间起床,打给名品店订西装。

    向佐知道这骄纵惯了的大小姐挨了自己训,面子上一定挂不住,他想了一晚,终于寻求到解决之道:

    试着在一起,可以,但不可以再为他付出这么多。

    算是对她,对自己的妥协了吧。向佐这么想的时候,看见厨房光可鉴人的蒸馏板,倒映的自己,是笑着的。

    他准备了早午餐,并不算丰盛。去敲她的门。

    没有人应。

    房门没锁,他进去,“Gigi?”

    没人。

    心里是讶异的,可也没太当回事,向佐走出卧室。

    宽敞亮堂的全景式起居室跃入眼帘,门卫正在给家具罩百巾。

    “许叔,这是做什么?”

    许叔笑道:“向先生你醒啦,Gigi旅行去了,说是要走很久,她嘱咐我把房子空置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早……两个小时之前吧。”

    向佐恍若听到个笑话,十足地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转念一想,她大概真听他的话,回美国去了——

    可这么想,他心里没有半点释怀,半点也没有。

    *********

    梁琦在飞机上睡得浑浑噩噩,津巴布韦,太陌生的地方。

    她是一张黑金卡走遍世界的人,一时冲动就上了飞机,转机转得晕头转向后,才终于有了点自知之明。

    一下飞机就打给林建岳。

    “我到了。”

    “什么?”林建岳完全状况外。

    她这几十小时一直浑浑噩噩,竟被他一句话问醒了。想到他错愕地表情,她不再觉得心口堵。

    “我在布法罗兰奇机场,来接我。”

    “什——么???”

    梁琦没有料到,等到林建岳已经是17小时后。

    他从南非赶回津巴布韦,风尘仆仆地打电话给她:“ 我到布法罗兰奇机场了,你在哪?”

    林建岳在这里,名义上负责厉氏捐助的国际红十字会项目,工作实际上很清闲,唯一焦虑难安的一次,就是这个女人的突然降临。

    溜到南非看球赛,原本十分惬意,现在却……

    彼时梁琦早已找了个英语流利的当地人做地陪,四处游览去了。

    听他焦急万分的嗓音,咯咯笑:“你傻呀,我怎么可能在机场等你17个小时?”

    梁琦以为他定要骂回来,都等着招架了——

    那端半晌没声音。

    “……是,我一辈子就傻了这么一回……”

    低沉幽叹,自言自语般的一句,怎么可能出自林建岳之口?连厉仲谋都被他气得跳脚的,林建岳……

    梁琦此时正在别具非洲风味的小店用餐,旁桌有人烤蝙蝠,她的目光定格在那里。

    吃法,有些残忍……

    电话那头的他,听着这个女人残忍的调侃,“你慢慢玩,不打搅你了。”

    “等等……”

    林建岳没有等她。

    电话挂了,人走了。只留下忙音给梁琦。

    再没心情看球,可林建岳还是回到南非,陪香港来的同事。

    赛后回下榻的酒店,一宅就是半天,至多去楼上酒吧喝两杯。

    更多的时候,是在房间喝。

    微醺时,林建岳听见门铃响。他问了句:谁。答曰:“room service!”

    他扭头问同事,同事皆是耸肩或摇头:“没叫客房服务。”

    林建岳去开门,门开,他微怔。

    捧着一大篮子水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服务生,是梁琦。

    她的眼睛,总是富含水分,盈盈地泛着水光。

    这女人一脸忏悔,纠着眉头仰着脸,望着他,把果篮往他面前送:“Sorry!”

    她太适合楚楚可人的表情了,即使林建岳深谙她本本不是这样,依旧被她撩拨了心弦。

    可不多时,林建岳后悔了——放她进门,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同事都为男,出现的是难得的美人,梁琦又乐得被众心捧月着享受殷勤,于是——相约看球。

    期间,林建岳基本不上话。

    她送来的水果,他半个都没吃到。

    喧闹的球场,进球引起看台上此起彼伏的欢呼。林建岳坐在那里,她靠过来。

    “闷闷不乐——我学的新成语。你现在,闷闷不乐。”她像小孩子在学造句,林建岳陪不出笑脸。

    “……”

    “是我来疗情伤,你怎么不哄我,反而这么……”

    林建岳只来得及偏头看她一眼,同事甲就来安慰:“他最近都这样,晴不定的。”同事乙同一时间递上杯饮料。

    非洲大陆,天空最澄澈,即使到了夜晚也不例外,深色的夜幕布满星辰。

    林建岳一行人去顶楼酒吧消遣,自然,还有梁琦。

    他知道她酒量好,并不担心,不料几个大男人轮流就把她灌醉了。

    林建岳见形式不对,赶紧冲过去拿开她的酒杯,“别喝了!”

    “t up!”

    真是高估了她,她现在已经醉得不轻。

    为了把她弄下吧台,林建岳费了好大一番劲,最后几乎是扛着她离开。

    对同事们说:“我送她回房间。”

    她踢了他几脚后,安静下去,可突然就甩脱他,冲上天台去吐。

    夜风当空,林建岳跟着她到天台。

    梁琦趴在护栏干呕,晚上没吃,呕不出来,越发难受。

    吹吹风也好,她需要清醒,不论身体、头脑抑或她这颗心,都需要清醒。

    林建岳在这里陪着她。

    她开始说醉话。

    “你知道吗,他啊……

    你知道吗,他说……”

    林建岳尽量让自己的耳朵屏蔽掉她口中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终究没敌过她反反复复的絮叨。

    “闭嘴!”林建岳终于忍无可忍。

    她不说话了。

    她,哭了。

    林建岳手足无措,慌了。究竟什么事情,会让她如此痛苦,林建岳觉得自己知道答案。

    她到后面哭得闭住了气,就像孩子那样打起嗝来。

    林建岳没有纸巾,也不需要给她纸巾——她已拿着他的袖子擦脸。

    “Gigi,为了他,不值得……”

    梁琦似乎没听见:“不准凶我!”

    “我没……”

    林建岳没说完,“啪”的一声,她竟给了他一巴掌。

    出手并不重,可他还是呆住了。

    “你……”

    他依旧没说话,“唔”的一声,她吻住了他。

    吻得很重,辗转着,有酒和专属于她的味道。林建岳霍然睁大眼睛。

    她意犹未尽地放开他时,两人间的姿态,已演变成他坐在观光椅上,而她,坐在他身上。

    面对着面,口贴着口,腹部紧贴。她的手,她的腿,都缠在他身上。

    她停下来,看着他,似乎在犹豫着还要不要再继续。

    林建岳这时低头,边着口袋边说:“满嘴酒臭……”

    她竟听明白了似的,吸一吸鼻子,似又要哭。

    林建岳终于到了口气清新剂,抬起脸来。

    “张嘴……”

    她现在很乖,闭上眼照做。

    “嘶——”地几声,清新剂喷进嘴里,梁琦咂咂嘴:“什么口味?”

    他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刻准地堵住了她的嘴。

    口腔内彼此的百折千回中,林建岳尝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很香,草莓味。

    一切均演变到不可收拾,他和她在酒店套房的床上滚做一团时,林建岳都没记起他们是如何回到房间的。

    她要解他的裤子,终于被他阻止。

    “有没有醉?”

    她不理,自以为野蛮地扯他的衣服,并不知她这样,只会加重他的破坏欲——

    他拉住她的手:“有、没、有、醉?”

    “没有……”

    她说着,低头去舔他的喉结。

    林建岳猛地一怔。

    ……

    一个极大幅度的翻身,林建岳反过来压制住她。

    孤男寡女03

    林建岳刚用牙齿撕开她的贴,就被她双手环,阻碍了视线。

    他下巴垫在她口,仰起脸看她,有些疑惑,更多的是隐忍。梁琦微醺着低眸回视,嗫嚅:“不准……欺负我……”

    喝醉的女郎,还真不适合领到床上来——他是绅士,做不到强要,就没再动她,不料她突然循着空隙,再度反压到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竟还笑嘻嘻的:嫣红的小嘴就凑到他嘴边来了,香软的丁香舔一舔他的嘴唇,牙齿,像灵活的小蛇,窜进林建岳嘴里。

    也“嗖”的一声,往他心里钻。

    她的味道可真好,鲜嫩多汁的水果一般,林建岳按捺不住,也没想忍住,吮着她的舌尖,他却蓦地离开他的嘴。

    林建岳抬起身体,欲再吻,被她捂住嘴。

    梁琦一手遮在他嘴上,改而骑在他腰间,拉开些距离,只拿自己的几缕长发轻扫他的膛:“只准我,欺负你……”

    死丫头,才多大点,就跟妖似的勾人……

    梁琦只见眼前这双墨黑的眸子里,光芒一锐,瞬间,就被他猛地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她“啊”的惊呼了半声,林建岳已将她按回去,严严实实堵住她的嘴。

    梁琦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突然冒出那么大的力气,一只手就轻易攥紧了她双腕。

    林建岳把梁琦手臂拉到她头顶,控住她,不让她再乱动。

    “干什么?”

    梁琦在他身下扭着抗议,却不知自己腰线所划出的曲线,多么妖娆,多么诱人……

    “干什么?当然是……欺负你……”

    林建岳的声音,也近乎支离破碎。

    语罢,更是不由分说,另一只手解开她的仔裤,手指从她腰线后探进去。

    终于褪下她身上,最后一层障碍物。

    白嫩,瘦滑,年轻女人的身体,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呈现。腰是腰,腿是腿,比例近乎完美雕刻,淬着层白色床单也不及的皎洁肌肤——

    林建岳浑身的血,迅速往同一个地方涌去。

    梁琦眯着眼,看到这个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男人,他的目光,仿佛要吃人……

    历来欺软怕硬的大小姐,此时已是,声音吓得有些抖:“林,林建岳……”

    梁琦突然觉得有些冷,双腿夹紧,想要用手遮住自己,可她的双手,还被他扣在头顶,整个人,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感受着他的目光。

    她眼睁睁看着他低头,张口就含住她轻颤着的。

    吮舐着尖端,俄而轻咬,牙齿厮磨得令她有些疼,梁琦一时酥麻,身体的禁地,深处,倏忽间涌出一股热流。

    整个人就这么酥软下去。

    林建岳似乎发现了,再没有犹豫,手滑了下去。

    梁琦感觉到他的手指,“唔”声卡在喉间发布出来,只留声带的嗡声直响。

    她的思绪也正嗡嗡响着,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的眼睛。

    看球时,总有动机不纯的女子,寻找各种巧合,各种理由,上前与这个男人搭讪,梁琦那时候总暗自腹诽那些女人,眼光不行。

    就在这个瞬间,她竟然,感同身受……

    此刻,总有一种错觉在她思绪里翻覆,说不清,道不明。这个林建岳,这个她差使了快两个月的男人,于她,实则是个陌生人,一个纯粹的,陌生的,男人……

    他在那里一搅弄,越来越多的温汩被带出。梁琦脑子有片刻的昏厥,缓过神来时,林建岳已松开她的手,改而捧紧她的臀。

    调整好姿势,缓慢而坚定地,进入她。

    她一下子醒过来,一拳打在他口,他不见疼,却是梁琦自己,被他的肌震得手一麻。

    他垫高她的腰,瞬间跃入她的最底层,梁琦发誓那一刻自己是窒息的,一口气哽住好半天,方缓过来:“别动……”

    他哪会听?

    攻陷她,没有迟疑。

    梁琦弓着身体往上缩,却恰称了某人的意,将绵软的往他嘴边送,简直就像是故意,林建岳不客气,张口吞咽。

    被他不客气的品尝,她只是烦乱,似乎,酒也醒了大半,身体仿佛在自我保护,无意识缩得更紧,肌理紧缠着,林建岳顿时腰眼发麻。

    “叫你别动!”尖叫声还未出口,便已化成低吟。

    林建岳听着,一怔,下一秒,动作陡然野蛮。

    她的呻吟声被搅成了碎片,有几秒的昏厥,失神地发着抖,一波情潮翻涌过境,梁琦掀开眼帘,见他压在她身上翻来覆去的,彻底怒了,猛地一翻身,改而骑到他身上。

    林建岳一个仰躺,正对上的是这女人两颊潮红的脸。脑中,眼里,都是欲望,他低哑着嗓音问:“干嘛?”

    “以牙还牙!”

    她恶狠狠地答。

    果真是以牙还牙,咬他的嘴巴,下巴,耳,喉结,口。一口要在他口上,林建岳“嘶——”地倒抽口气。

    有点疼,但他忍着,看她还要怎样胡闹。

    梁琦坐起来,身体还连着,她按照自己喜欢的节奏继续,慢条斯理地折磨他。

    林建岳现在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可她身体如此美妙的起伏,他不忍打扰,只得欲而不得地,折磨着他自己。

    梁琦勾起唇,低头睨他,没能如愿看到他扭曲的表情,反倒是,他,盯着她,表情变幻莫测……

    她腰一软,趴回他身上,去亲他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

    林建岳停了许久,毫无预兆的,搂紧她的腰坐起来。

    她不肯看他,脸埋在他肩窝中。林建岳却偏要她看着自己。

    “我是谁?”

    “……”

    “可别叫错名字。”

    他锁住她的腰,加快律动的速度。体内敏感的点被他狠狠碾磨,梁琦“呃啊”一声,感官在那一刻绽放到极致。

    梁琦脑中一片空白,浑身战栗过后,身体仿佛软成了一汪水,瘫软地趴在他怀里,没法动。

    林建岳始终清醒地意识到,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始终清醒,可他,宁愿沉溺……

    *****

    销`魂的夜晚过后,最尴尬的,或许就是彼此醒来的那一刻。

    林建岳清晨醒过一次,醒来时,看着紧挨着他侧睡的大小姐,十分纠结于“尴不尴尬”这个问题。

    索再次睡去。

    再次醒来时,却已是大白天。

    阳光照在林建岳眼皮上,暖融融的。林建岳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睛。

    可是,梁琦已经不在那里。

    大小姐去哪了?——

    逃跑。

    一觉醒来,看见自己睡在这个男人怀里,而且是十分粘人地贴着他睡,那一刻,梁琦懊恼地恨不得咬死自己。

    不能呆在南非,更不能去香港,梁琦再次登上飞机,选择了回纽约。

    飞机上,脑中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放那糟糕的一夜——或许,也不是太糟糕……

    梁琦用力晃一晃脑袋,禁止自己胡思乱想。

    在飞机上睡得乱七八糟,梁琦一个劲做梦……

    ……

    有没有醉?

    ……

    干什么?当然是……欺负你……

    ……

    我是谁?

    ……

    可别叫错名字。

    ……

    ……

    梁琦猛地惊醒。

    直到班机降临纽约,她也没敢再睡。

    下了机她直接去车库,那里有她定点停放的车子。

    梁琦开着车飙回家,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的总机。

    她告诉自己,回到家,洗个澡,睡一觉,去公司找爸爸吃个饭……一切就又回到原点,不用她再烦心了。

    车子开到了山道上,她远远就按喇叭,家里的工人开了大门,她开着车直接冲进去。

    车也不停好,车钥匙直接丢给工人,她养的雪纳瑞也顾不上抱一下,直接跑回主楼。

    睡一觉,什么事都没了,一定!

    梁琦小跑进主楼大门时还在这么自我安慰着。低头快走,她本没看见谁正朝她迎面而来。

    突然一下,梁琦就撞在了某人怀里。

    本没来得及抬头,那个搂住她的人,就已先开口:“你这半个月到底去哪了?从香港跑了,又没回纽约,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这担忧的,斥责的口吻,这——

    梁琦慌张地抬起头,一看——

    “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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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开了个新文,欢迎美人们捧场,点击进入:

    文案:时颜,是不是也该轮到我,将你的感情,践踏一遍,又一遍?

    (文案只为烘托氛围,这篇依旧是---亲妈文,只讲述一男一女,在爱情里收复失地的故事 ^_^)

    栗子番外1

    厉仲谋会港后多了项工作:学普通话。

    吴桐预产期在夏初,回南京本是迫在眉睫,可她怎么都不肯大着肚子办婚礼,厉仲谋学普通话的时间便有了宽裕。

    童童开学,一家人回到香港,厉仲谋之前已公布了结婚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再做不了鸵鸟。

    所有人都愉快。狗仔多了头条,厉仲谋多了甜蜜的烦恼,童童多了妹妹,欢天喜地,直说爹地没骗他。吴桐这才知道在厉仲谋住院期间,父子俩通电话,他对儿子允诺一定娶得到她。

    童童至今不知父母早已结婚,眼下在他的小心思里,厉仲谋不愧是superman,连她都搞得定。

    吴桐不拆穿,她也有喜事——没被爸骂到狗血淋头,值得庆幸。

    闲暇的准妈妈生活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得为婚礼伤脑筋。婚纱倒是订了不少,设计、款式都是最新,空运来却只能被放到更衣室,等着过季。

    新的更衣室,若打开门,便直对卧室,吴桐有时坐在床上看书,总要抬头瞥几眼,想着,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穿上?

    在她想着是不是该提前制定产后减重计划时,厉仲谋悄无声息地靠近,蒙住她的眼睛。

    吴桐一惊,拉开他的手回头,厉仲谋已经贴到了她身后:“是你说的,要等到生完宝宝,瘦完身才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立场坚决:“我起码得漂漂亮亮嫁这一次。”

    女人对婚礼的执拗男人不懂,厉仲谋不去扫她的兴。

    女人似有这般天,张翰可小朋友看着这些华服,别提多眼馋。

    头纱戴在头上,轻盈地转好几个身,小小个子,差点被头纱绊一跤,这些都不妨碍她的爱不释手:“桐阿姨,留一件给我吧。”

    没等吴桐答应,童童忙不迭:“好啊好啊!”

    童童是所有人中最忙碌的,不仅带着好朋友来家里参观,更以为外公外婆还不知道喜讯,电话拨回去报喜。

    孩子欢欢喜喜的,电话里什么都可以说,吴桐跟父母联络,说话却要处处陪着小心。

    吴父的态度近来已不再那么强硬,问她什么时候带丈夫回家一趟,“他去年来我们家,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你哥还招待他,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听语气,简直是在懊悔——后知后觉地把女儿卖了。吴桐这边许久不说话,听到厉仲谋竟早就拜访了家里,有些震惊。

    吴父会错意,以为女儿沉默是因为为难,思忖多时,才不甘不愿放低姿态:“你妈已经在取名字了,跟他说,外孙女的名字,必须,必须由我们这边来定。”

    吴桐回过神来,连声说是。

    孩子的取名,厉仲谋都依她的意见,他近来晚出早归,日日接儿子放学,不出差,不熬夜工作,公司权利下放。股东对此虽颇有微词,但厉氏股价够稳,副总也镇得住,董事会足够动静,厉仲谋已然一切不用心。

    吴桐今天出门去上产前瑜伽课,回来已是傍晚,洗了澡,去书房看看,猜厉仲谋可能在那里学普通话。

    启开门缝,竟听见熟悉的南京话。

    听见动静往这边望,见吴桐进门,厉仲谋停了声音,示意她过去。

    他的目光,沉静如潭水,却又熠熠生辉,这样的厉仲谋,于她,是至始至终的痴迷。

    宝宝快八个月,吴桐肚子浑圆,慢腾腾走到他面前。

    “你去过我家,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父母会知道你的下落。”

    厉仲谋回答得不痛不痒,吴桐狐疑起来:“你不会,又为难他们了吧?”

    见她如此紧张,厉仲谋失笑:“有求于人,放低姿态,厉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吴桐明显松一口气。

    厉仲谋不禁挑眉觑她,在她眼里,难道他就是十足的恶人,永不可逆?

    他挑眉的样子看着凶,她还以为他要生气,瞳光一缩。

    不料,他只是柔柔抱住了她。

    她没有用吹风机,头发有点湿,周身泛香,厉仲谋埋进她脖颈边轻嗅,声线带着宁谧,有点不想谈,“……你爸爸他……真的很难对付。”

    回忆惨痛,厉仲谋就此打住。

    一直觉得没什么能难倒厉仲谋,原来他的克星是岳父大人。

    吴桐咯咯笑起来,“那你真的有必要好好学学南京话。我爸平时都说普通话,算客气的,一生起气来,可就没那么好摆平了。”

    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揶揄,他只是赞同地点头,鼻尖蹭她柔柔的耳珠,“什么时候换的沐浴?这么香……”

    话题一下子跳到这来,吴桐没顾得上回答,厉仲谋已在她皮肤上细细啄吻开来。

    闹得她有点痒,躲了躲,“那我爸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顿一顿,却又改口,“有……那就,父债女偿。别动。”

    被他吻得有点意乱情迷,从脖子一路沦陷到下颌,眼看又要一发不可收拾,她赶紧提醒:“别胡来。你忘记上次了?宝宝它……”

    厉仲谋微怔……

    (未完待续)

    书版结局(上)

    思琪父母的房子在伍伦贡,临近悉尼,面朝大海,风景旖旎,吴桐此刻放眼望去,落地窗外满目的海椰。碧色海水,白色沙滩。

    厉仲谋,等你接我回家……

    ****

    在吴桐第七次拒绝让厉仲谋进门之后,他成了她的新邻居。

    露天花台,她早起浇水,他在隔壁对她说“hi”。

    厉仲谋今早穿得十分随意,T恤加仔裤,露着瘦的长手臂,淡淡笑容挂在嘴边。光站在那里,已是玉树临风。

    他对着她微笑,她抬眼看了下,转身就进了屋子。

    刚关上门,吴桐迫不及待反身看对面,借着磨砂玻璃的掩护,她的目光肆无忌惮。

    只见厉仲谋呆了片刻,嘴唇微抿,显然有些失望。不多时,见他也进屋去,吴桐咬着手指头笑起来。

    她去厨房吃早餐,刚冲好麦片,就见保姆从大门边回来。

    “隔壁的那位先生又送果篮来了。”满脸无奈。

    吴桐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但笑不语。

    色泽诱人的水果很快洗好,摆上流理台,吴桐拧下一粒红果塞进嘴里,红果的甜此时在味蕾上蔓延。

    今天外头日照有些烈,她在家里宅了一整天,除了与远在大洋彼岸的童童视讯外,什么事都没做。

    童童悄悄在电脑上多开一个视讯窗,吴桐浑然不觉。

    托儿子的福,就在这女人隔壁住着的厉仲谋,此刻支着下颚,看着电脑屏幕上,她的笑颜。

    吴桐直到夜幕笼罩才出门,怀了宝宝没多久她就剪了个清爽的短发,她和保姆出门散步,顺道去超级市场逛逛,夜风一吹,丝丝绒绒的短发划过脸颊。

    吴桐拢一拢头发,将鬓边拨到耳后,顺便看看斜后方那辆车。

    这是常有的事,她一出门,厉仲谋便开着车,不远不进地跟着,不打搅,却彰显存在。

    厉仲谋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定格在这个女人身上。

    她的肚子隆起得很明显,可从背影看,依旧曼妙。他眼见她拨头发,觉得她的发丝都快要扫到他的心上来,酥酥的,麻麻的。

    偏偏,不能靠近。

    周末,采购的人多,大型超市挺热闹,货架上列满物品,她们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之间,挑得眼花缭乱。

    婴儿用品区又进了新货,几款风兜帽十分可爱,吴桐没法取舍,正在犯难,眼前人影一晃,几个兜帽全都被丢进她的购物车。

    不是厉仲谋是谁?

    接着,他闷声不吭地将她多看了几眼的东西统统丢进购物车,动作快,吴桐拦都拦不住。

    厉仲谋立在她面前,抬腕看看表:“九点,你到时间回去睡觉。”

    他口吻硬派,吴桐懒得理,扭头要走,他在后头跟着,吴桐顿住脚,回身:“干嘛跟着我?”

    谢天谢地,她终于肯跟他说话。

    厉仲谋嘴角一扬,眉梢一抑,开心两字写在脸上。他指指他的购物车:“公共地方,你逛得,我逛不得?”

    吴桐看他购物车果真装得满满当当,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翻他买的东西。

    就是这些?一岁以上的宝宝才用得上的尿不湿,六大包;专门给小孩子长牙时喝的粉,五大罐;婴儿装,不同款式不同尺寸,甚至不同别……

    色彩缤纷,琳琅满目,却没有一样是近期能用的。

    她推着车往反方向走,被他按住肩:“回家去。”

    “少管我。”

    厉仲谋不信她真的软硬不吃,强势的语气敛了敛,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搂了搂吴桐,贴在她的鬓边轻声说:“听话,啊。”

    粤语听得一知半解的保姆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拦在厉仲谋面前:“先生,你再这样小心我们告你骚扰了!”

    被打搅了兴致的厉仲谋脸一冷。他这副样子摆起来有多怖人,吴桐是知道的,不能怪保姆被吓得噤了声。

    “知道我是谁吗?”

    厉仲谋改说普通话,听着别扭,气势上便大打折扣,保姆也不再怕,她当然知道这人,他搬到隔壁,对吴桐殷勤,坏心思都写在脸上。

    “我是她丈夫。”

    厉仲谋的声音很沉,保姆一愣。

    “不信?”

    他动作怎么就能这么快?吴桐还没反应,他已经十分响亮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触碰时间绝不超过一秒,吴桐却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朵。

    “你!”

    她好半天才咬牙说了一个字,可这哪是恼怒?明明是娇嗔。

    他看着保姆,眼里藏着得意:“你看到了?”

    厉仲谋说完,继续向前,靠近。吴桐往后一躲,没躲开,动作也没他快,被他趁机捉住手指,握在掌心,不准她挣脱。

    “你再不乖乖听话回家,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比如——”他扫一眼来往的路人,“——当着各位的面,来个我想念已久的法式热吻?”

    他抿唇笑的样子,坏得可以。吴桐怕他真的说到做到,不和这无赖纠缠,溜得比谁都快,留下厉仲谋一人,兀自看她背影,音量恰到好处地提醒:“厉太,慢点走,小心宝宝。”

    当晚,夜深人静,无星无月,厉仲谋第一回做梁上君子。吴桐房间在二楼,他用两分钟,手脚并用爬上二楼。

    厉仲谋一边腹诽这房子防盗措施不行,一边跳进窗户来到走廊。过了转角就是她的房间,房里亮着灯。

    敲门声响起时吴桐正在做睡前胎教,耳机播放的钢琴曲CD是厉仲谋这位新邻居送来的。

    她放下东西去开门,看清了来人便是一怔。

    条件反要关门,被厉仲谋一条手臂抻过来攀住门缘。

    他径自进门,一点不客气。一眼瞅见桌上的胎教机和胎心仪:“这是什么?”

    吴桐还立在门边,不回答,只瞪着他。

    他一脸无害表情走近她,也不说话,抬手想要抚她隆起的小腹,神情异常专注,几乎是柔情似水,看得吴桐忘了躲。

    厉仲谋当她默许,顿了顿,指尖触上去。

    手指的触感前所未有,一时之间厉仲谋竟然心生惧意,有些尴尬地收手,避重就轻地勾起胎教机的耳机,晃一晃:“教我怎么用它,嗯?”

    吴桐犹豫很久,不甘不愿地倚住床头,示范用法。厉仲谋却在这时候开口:“不是应该拉开衣服,直接贴在肚子上?”

    厉仲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目光带着些微的压迫感。吴桐百分百确定他是故意的了,十分气恼,侧卧过去,不理他。

    厉仲谋不忘促狭:“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他悄无声息地贴过去,手按在了她肩上,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可至少她没有再躲开,于是坦然地变本加厉,手绕到前方,扳正她的肩,要卷起她的睡衣。

    吴桐这一下就有些慌,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动。

    屋里太安静,厉仲谋低低唤了声她的名字,手托起她的腰,将她揽近,像是要,吻她。

    这么不由分说,这么霸道——

    嘴唇越来越近,这回吴桐比他快,手指点着他的眉心,一点一点把他推开。

    他不甘心,手臂一捞,把她捞回来,双唇靠近,势在必得一般。

    楼下的座钟似乎在同厉仲谋作对,不早不晚,就在这时突然敲响十一点的钟声,声音悠远,飘到楼上,逼吴桐醒过神来,她在他的支撑下有点发抖,赶紧拽开他的胳膊,拉好衣服坐起来:“我,要睡了。”

    他想了想:“我在这里陪你。”

    知道自己该说“不”的,可吴桐咬了咬唇,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从浴室回来之后,厉仲谋已经在沙发上睡下,她拉灯,上床躺下,听他清明的声音柔和地说:“晚安。”

    她没吱声,侧卧着,一夜好眠。

    吴桐是知道的,这个男人,他的出现总会打乱一切,可她总是记不住教训,因此第二天,当她的房里出现他的睡衣、生活用品,她顿时有种悔不当初的无力感。

    她的单人床在她一次外出散步回来后,成了焕然一新的双人床,厉仲谋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洛可可风格的床凳上,兴致勃勃翻看她的日记。

    日记中夹着产检报告,也不知他有没有看懂,吴桐三步两步走近他,抽回日记,“啪”一声合上,下巴点一点这张设计感十足的床:“你什么意思?”

    这女人,怀孕以后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

    厉仲谋好整以暇,抬头迎视,笑容一勾,“你说呢?”

    顿了顿,又是那样抿唇笑的坏样:“哦,对了,童童期末考今天结束,最快明天到悉尼。你不愿回去,我们移民到这里来也不错。”

    “厉先生,难道我忘了提醒你我们现在正是分居期?”

    厉仲谋无谓地耸耸肩,双臂一合,趁机搂住她,脸贴在她的腰侧:“厉太太,公平些,你怪我对你不信任,可你怎么也不能一声不吭就离开,用这种方法折磨我。况且分居协议还是向佐送到我手里的,我怎么可能签字?”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吴桐还不太习惯,她一低头就嗅得到他的气息,因此不得不扭头看向另一边。

    “如果我当时没有离开,就算你听了向佐的解释,恐怕还是不会相信,起码还要怀疑向佐帮助我们和好的动机是什么。我不想宝宝在那种环境下出生。”

    厉仲谋兀自点点头,似乎对此十分理解,可他依旧搂着她,不松手,“对不起……”

    她是错愕的,因为从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

    这个时刻,两个人都沉默下去,吴桐听见他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气。

    吴桐控制不住地低头,看他微阖的眼睛,还有微垂的脖子。

    这个男人颈侧的皮肤细腻,肤色健康,她快要忍不住抬手抚时,听见他说:“记不记得你回南京之前问我,我们何必在一起?”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段日子彼此的折磨,所以她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女人的反应落在厉仲谋眼里,他开始后悔提到这些,很显然,他的话勾起了她最糟糕的回忆。

    “我已经有了答案,你呢?”厉仲谋站起来,想要抱她个满怀,可她脸上划过的痛楚制止了他,“等童童到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回来以后,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96

    童童的班机隔天到,厉仲谋亲自开车把儿子接回家,吴桐一开门,就差点被孩子扑倒,幸好童童被一旁的顾思琪稳住。

    见到吴桐,顾思琪的第一句话是:“怎么还是这么瘦,没长胖?”

    童童扁起嘴,带着哭腔道:“妈咪我好想你!”

    接下来的一句却是与思琪的截然相反:“妈咪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话音一落,童童又一次冲过来抱吴桐,再度被眼疾手快的思琪拽住后衣领:“你妈咪肚子里有宝宝,童童你可得小心点。”

    童童哑然地张大嘴,满脸不可思议,厉仲谋停好车,刚进玄关,见状,轻笑着伸指抬起儿子的小下巴,让他合上嘴。

    童童又歪头想了想,这才似懂非懂地“哦”一声,乖乖地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进屋。

    到了吴桐跟前,童童仰头看了很久,没忍住,抬手了她隆起的腹部。

    他小心翼翼的神情,与他爸爸简直如出一辙,吴桐笑起来,捧起儿子的脸,狠狠亲他小脸:“怎么了?不开心?”

    厉仲谋在身后默默看着,只觉她的笑容一波一波荡漾到了他的心上,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吴桐抬眸见他在笑,有点不明就里,头皮都开始发麻。

    童童也是苦恼万分:“不是玩火玩出来的吗?怎么在肚子里?”

    孩子皱着眉头喃喃,问得吴桐哑口无言。

    厉仲谋则敛起笑,欣赏她的局促。

    童童得不到答案,丢了行李去扯厉仲谋衣摆:“妈咪都有宝宝了,我也来了,爹地你别走行不行?”

    厉仲谋闻言,这才把目光从某人身上移开,揉揉儿子发顶:“在车上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爹地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处理完一定赶回来陪你们。”

    说着不忘看看这女人的反应,吴桐却只是绞着手指,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看到父母这样的反应,孩子自此明白大人的话可信度太低,丢下一句“讨厌”,嘟着嘴巴跑开。

    顾思琪识趣地进屋,把她的行李往角落一放,把她自己往沙发上一丢。

    玄关此刻只剩厉仲谋与吴桐,他不请自来惯了,因而这回他迟迟不进屋,吴桐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抬起,厉仲谋的唇印上她的眉心。

    他动作总是这么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吴桐这一回可没推开他,反倒是厉仲谋有点不适应,干咳一声:“我走了。”

    “……”

    “……”

    “再见。”

    “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到底要去哪?”

    她选择沉默。

    这女人真得要在这事上折磨他到够本——厉仲谋微怮,头一低,用力吻她。用了狠劲,像是要发泄一切不满,她舌尖开始发麻,他才放开,再不多话,转身就迈出玄关。

    保姆帮顾思琪去楼上放行李,吴桐给她倒了杯水,“你怎么有空跑这来?”

    “陪你,”顾思琪喝着冰水润嗓,“当然了,这也是上司派给我的工作之一。”

    不用说都知道这位上司是谁,吴桐不说话,思琪吹着冷气,眼角弯弯地盯着她红肿的唇,突然冒出一句:“真是羡慕你们,身高match,接吻姿势都这么,赏心悦目。”

    吴桐被揶揄了,恼得去垂思琪肩膀,思琪这才稍微正经一点,缓了缓:“春节你不准备回南京了吧。”

    “我挺着个肚子哪敢回去?”

    顾思琪深谙吴父的脾气,缓而重地点头,表示深切的理解与同情,“那你就再等五个月,等孩子出生了,带着我们厉总回去认个错。”

    明显又被她调侃了一通,吴桐正要回腔,童童蹦蹦哒哒地从书房跑出来,上网求教的成果令他总算懂了点皮毛,搂着吴桐的胳膊就问:“妈咪,是弟弟还是妹妹?”

    这回顾思琪想要稳住这小鬼头就没那么容易了,不待她拽住他的后衣领,他已经欢天喜地地说开:“最好是弟弟。等到以后我们家里有了可可,女人就太多了,加上一个弟弟,刚刚好。”

    思琪在旁听着有趣,那个“可可”,她听童童说过好几次,此刻见吴桐一脸的应接不暇,思琪只得拍拍这位准妈咪的肩:“现在孩子真是早熟。”

    在“弟弟”这件事上得不到声援的童童难免沮丧,“如果爹地在,他一定和我一样要弟弟的!”

    儿子既然提到,吴桐禁不住问:“你爹地有跟你说他要去哪吗?”

    “没有哦,爹地只说有重要的事。”末了,音量很小地补一句:“他也真是的,这么久都搞不定妈咪。”

    吴桐没太仔细去听儿子嘀咕了些什么,她努力回想昨晚厉仲谋对她说的话,“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一天,一周,厉仲谋都没再出现。

    她开始失眠。

    有了宝宝,不能吃安眠药,她睡不好,隔天脸色就差,顾思琪都开始担心起来,总叫保姆给她食补,半开玩笑地对她说:“如果告诉他他一离开,你就变成这样,他是会开心还是会心疼?”

    吴桐当了真,立即色厉内荏:“千万别告诉他。”

    到时候他以为她离了他不能活,多没面子……

    几天食补下来,吴桐胖了许多,但吃得多,夜间更是睡不着,可是见她们为自己忙碌,吴桐又不好拒绝。

    这一夜,她再度辗转难眠,恰逢此时她听见开门声,就这么彻底惊醒了。

    卧室没开灯,走廊微弱的光不足以照亮一隅,她迷迷糊糊地倚着床头坐起来:“厉,仲谋?”

    “……是我。”

    听见回答的那一刻,吴桐止不住一阵失落,蓦然发觉这样的自己有点可笑。

    童童一路小跑进来,一下子就蹦到床上,“妈咪你也想爹地啦?”

    吴桐无法回答,扭亮了台灯,见到孩子睡意朦胧的脸:“这么晚还不睡?想听妈咪给你讲故事了?”

    童童听着不乐意,挺起小膛,“我是男人,才不听那些故事!”

    吴桐失笑,童童伤自尊了,为了证明,特意举起幼细的胳膊,憋足了劲:“爹地好几次带我去健身房,你看我这里的肌——”

    小孩子个头长得快,可看起来依旧细胳膊细腿,吴桐被他的动作逗笑,十分违心地点了点头。

    这个夜晚,伴随着儿子谈论这几个月生活的声音,吴桐渐渐入睡。

    孩子说的这些其实早在视讯时就告诉过她,现在听他当面讲,吴桐又是另一种心境。

    击,骑马,潜水……童童至今提到还难掩兴奋,吴桐睡着前的一刻,迷迷糊糊地想,真不知道他这么忙一人,哪有时间带儿子上山下海。

    “……连爹地都夸我学得快,还说以后带妈咪你一起去的话,我都可以教你了……”

    说到这里,童童顿了顿,眨巴着大眼睛一看,妈咪已经睡着了,他圆满达成任务,蹑手蹑脚下床去,出了房门。

    童童回自己房间打电话,对方一接起他就邀功:“妈咪被我哄睡着咯!”

    那端的厉仲谋低声笑:“童童越来越厉害了。”

    “那,我能不能要奖励?”

    厉仲谋猜儿子大概又有了什么鬼主意,笑道:“说吧。”

    “我要爹地你早点回来。”

    那端沉默片刻,显然是为难,童童赶忙补充:“你订的帆船都到了,你不回来,没人陪我玩!”

    厉仲谋不是不明白儿子的期待,他望向窗外,此时的纽约正是早上,大雾天气,氤氲,朦胧,而寒冷。

    他的温暖与阳光,在遥远的澳洲,在他的女人和孩子身上,不在这里。

    “爹地最近真的很忙,我答应你,一定尽快赶回去,好不好?”

    不想孩子担心,只能隐瞒到底。

    厉仲谋和儿子聊了一会儿,成功哄得儿子去睡觉,厉仲谋正要挂电话,听见两声叩门声。

    他挂机同时,瞥一眼门边。不用他请,梁琦已经进了病房:“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做手术了,你怎么还有空在这里煲电话粥?”

    几天不见,她中文又有进步,厉仲谋对此不置可否,表情是淡的:“你怎么在这里?”

    “我陪Mark来的。他去看向毅,我趁机溜过来。”

    “……”

    他懒得搭话,梁琦自讨没趣,有些不甘心:“如果Mark或者向毅知道了你是那个肝源捐献者,你猜会怎样?”

    “Gigi!”厉仲谋终于有了反应,声音略低,带点敬告意味。

    梁琦忽地一笑:“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捐献者如果是Mark……才不要!”

    这个坏姑娘,笑容也挺坏,厉仲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习惯地吝啬语言。

    “对了,你的那位吴小姐呢?配对检查她不陪你,你进手术室,她怎么还不出现?”

    “……”

    他又这样缄口不语,梁琦暗暗鄙夷一通,“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叫人去查。曼哈顿的私家侦探你见识过了?连向毅的那些陈年旧事他们都查得出……”

    “别多事。”

    这女孩难对付,爱管闲事,并且有恃无恐。

    他的威吓对她不起作用,梁琦笑眯眯地做捧心状:“哦,我好怕哦!”

    “……”

    在这种时候,梁琦总禁不住要同情那吴小姐,这个男人,子太冷,和他在一起,连吵架的乐趣都没有。

    她不得不摆正脸色:“都说你IQ高,我倒不觉得。最笨的就是你。厉芷宁对Mark都比对你好,等向毅出院,他们一家人欢欢喜喜过年,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厉仲谋竟被问住。

    那一刻,心脏被某种名为痛的情绪拉扯。

    他停了很久才说:“我早就习惯。”

    梁琦以为能够点醒这个过于傲然男人,显然,她的出现只起了反效果。反倒是他这么一说,连她都要替他伤感。

    伍伦贡华人众多,春节气氛很浓,保姆放假,顾思琪和吴桐轮流做饭。思琪的父母、姐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度假,思琪这天接完机回来,吴桐去应门,见只有她一人,不禁望向外头:“人呢?”

    “他们不住这里。”

    见吴桐一脸诧异,顾思琪折回来替她关上门,拉她进玄关:“他没告诉你?”

    她这样话说半截,实在吊人胃口。

    “告诉我什么?”

    “这房子他早就买下,房产都挂到你名下了。”

    这倒确实符合厉仲谋的行事风格,吴桐不由担心:“他又为难你了?”

    顾思琪嘴角狡黠地一勾:“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卖价高出市价几倍,我爹地妈咪也乐意去住新房子。”

    上午大扫除,厉仲谋那边的房子钥匙,他留在她这里,既然请了钟点工,顺便把他的房子也打扫一遍。举手之劳而已,没别的意思,吴桐是对自己这么说的。

    进了他家门,才发现是多此一举。房子干净整洁,家私维护得当,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白来一趟的吴桐坐在沙发上,真皮座椅是白色,光泽盈盈,捻不起一点灰尘,她有点失望。

    顾思琪从楼上下来,“楼上也很干净。”

    “……”

    “不过我发现这个。”

    顾思琪递给她一只盒子。吴桐看着怔住——那是他们的婚戒盒。

    绒面的盒子打造得十分巧,里边的钻戒更是如此,真真正正世上独此一件。可是她的那枚遗落在了酒吧,他的,被他丢出窗外。

    顾思琪把婚戒盒往她面前送,“不打开看看?”

    勾起的都是糟糕回忆,吴桐没有打开的欲望。

    她迟迟不动,顾思琪只能代劳,盒盖打开的一刹那,吴桐下意识别开眼去,不想看,可余光还是瞥见。

    两枚钻戒,竟都在!

    设计出自名家之手,绝不重复。吴桐拿起来仔仔细细看,男款已有些磨损,戒圈内侧刻有花体英文,是她找人刻下的,彼此的名。

    “盒子就放在床上。”

    “……”

    “可能是他留给……”

    “……”

    “吴桐?吴桐……”

    “对不起,害你白来一趟,我们走吧。”吴桐回过神来,边说边收好戒指起身。

    顾思琪不方便说什么,跟着她走出去。

    下午血拼,顾思琪的姐姐和她们一道带孩子们去。

    童童最近总跑海边,她们出门前,他才从海边赶回来。

    童童一身轻便装,头戴cap帽,背着背包,骑着山地车,一个帅气的甩尾,山地车稳稳停在几位女士面前。

    顾思琪的外甥女和童童一般年纪,看了一眼,羞涩地笑起来。

    吴桐在儿子还想要花时间摆酷前,把他拎上休旅车。

    车子平稳行驶,两个孩子坐在车后座,聊得很欢。小脑袋凑在一起,研究童童腕上那支新款的智能手表。

    小女孩兴奋的声音:“这是什么?”

    “这是我做的倒计时。喏,你看,还有四天我爹地就要回来了。”

    吴桐坐在副驾位,听得一字不落。她笑而不自知,直到顾思琪满含深意地瞥过来一眼,她才晃回神来。

    “你啊,就是个太别扭。”

    “哪有?”吴桐还嘴硬。

    顾思琪十分识趣:“我呢,就再陪你这四天。到时候,你的口是心非留给你男人享受吧。”

    在这个欢乐时刻,谁也没料到厉仲谋会对儿子食言。

    四天,五天……直到除夕夜,他都没有回来。烟火勾勒整个夜空,处处璀璨,吴桐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童童打过去的电话都转到了厉仲谋助理那里,新年都没有好心情。

    她心情糟糕,新年第一天,打给亲朋好友的问候电话,都听不出多少喜庆。打电话回家里,更险些被母亲听出不对劲。

    童童连和外婆说话都无打采,吴桐被问到“孩子是不是生病了?”费尽心思才搪塞过去。

    童童跑回楼上,吴桐挂了电话,坐在客厅,想着中午还得带童童去思琪的新居,不知道童童愿不愿意出门——孩子想在家等爹地。

    这时候,电话响了。

    莫不又是送新年祝福的来电。

    吴桐有点疲于应付,响了好几声才接:“你好。”

    对方却在说英文:“Excuse me,are you retives of EricLi?This is……”

    往后的日子里,每当吴桐回忆起那一瞬间,唯一记得的,是脑子被一点一点抽空,直至空白一片的那种恐慌。

    明明脑中什么都不剩,可她依旧听明白对方的话,就是这般的矛盾撕扯着她,不留余地。厉仲谋,病危……

    她,没有听错。

    作者有话要说:书版结局的下部将在下周五(1月21日)晚8:00准时贴出^_^感谢妞们陪着《无爱承欢》、陪着栗子和吴桐、陪着某颜色一路走到这里,深吻~某颜色1月底将开新文《客官,不可以》希望妞们到时能捧场。关注 或 ,可第一时间得知新坑信息哦

    书版结局(下)

    吴桐从惶恐中醒过神来,发现听筒早已从手心滑落,电话线挂着听筒,在半空中晃着,一如她的心脏,摇摇欲坠。

    她重拾听筒,手指,嘴唇,都在发抖。

    对方没有挂断,吴桐记下医院地址,猛地站起来,腹部一抽,吓得她再不敢动,深呼吸几轮,抚着肚子,没再有什么异样,她才尽量快地上楼。

    走到台阶中段吴桐突然停下,该怎么跟孩子说?她想得头疼,没有头绪。

    厉仲谋,你要有什么事,我恨你一辈子!她颤着嘴唇喃喃,赌气的话逼得她眼睛一湿,鼻子一酸。

    差点哭出来,吴桐对自己说:冷静。

    到儿子房间,敲门进去。

    童童正在打电话,依旧是厉仲谋的助理代接,吴桐截过听筒,牵起儿子的手:“妈咪得出一趟远门,现在送你去思琪阿姨那里。”

    童童语气闷闷,丢出一句:“我不去。”

    吴桐声音一凛,少有地对着儿子低喝:“听话!”

    她让儿子先下楼等,自己这边接起电话,问助理厉仲谋的情况。

    助理支支吾吾,本不答,吴桐鼻间一酸,声音哑了:“我……马上过去。”

    不知为何,助理竟像是松了口气,连声说帮她订最近的机票飞纽约。

    她挂了电话,把护照、钱夹、钥匙统统扫进包里,都走到门边了,吴桐又想到什么,折回去——

    拿婚戒盒。

    去车库取了车,童童扁着嘴不肯上车,小声抗议:“爹地说不能让你开车。”

    吴桐脑子乱得一塌糊涂,本没去听。把儿子弄上车,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引擎的声音,都盖不过她的心跳,“你先去思琪阿姨那里,到时候再让她带你回来拿换洗衣物。”

    她把车停在顾家独栋别墅的院子外,不停按喇叭,直到引得顾思琪从落地窗望过来。

    顾思琪见不得她这么莽撞,绕到前门,奔下台阶:“你怎么能开快车?”

    吴桐嘱咐儿子先上楼,童童见她眼眶泛红,乖乖低头下车。

    孩子还是有点不甘不愿,扭过小脑袋问:“妈咪你要去哪?”

    “这几天乖乖听思琪阿姨的话,到时候妈咪和,和你爹地一起回来。”

    童童眼睛一亮,“我也去!”

    吴桐当即拒绝,探出车窗,把家里钥匙给顾思琪:“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照顾下童童。我现在要去机场。”

    顾思琪的手立即伸进车里,按住方向盘,几乎尖叫:“你搞什么鬼?一个孕妇……”她没说下去。

    只因,她看见了吴桐眼眶中的泪。

    那么隐忍,那么挣扎,那么死死遏制住的泪。

    顾思琪一惊,随即顿了顿,拉车门,“下车,我送你去。”

    随即扭头对已经站在台阶上的顾思瑶喊:“姐,带童童先进去!”

    顾思琪车子开得很快很稳:“出什么事了?”

    “……”

    思琪看得出她不愿谈,没多问,她却突然开口,“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她答非所问,声音发抖,状况糟糕,顾思琪一下子就猜到,偏又有些不敢置信:“厉,厉仲谋?”

    “纽约的医院来电话说他,说他做了捐肝手术,并发症很严重……我竟然,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吴桐不能再说下去,不能再往坏处想。她抽纸巾胡乱擦一下眼泪,吸一吸鼻子,好歹冷静下来。

    她不再手忙脚乱,顾思琪放心些。

    “我陪你一起去。”在吴桐拒绝之前,顾思琪已经掉头,“我先回去拿护照。”

    机场航站楼,过客匆匆,人来人往,顾思琪办完手续回来,见吴桐正仰头看着巨幅电子航班表。

    望着她的侧影,顾思琪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坚韧如蒲草,不是谁都做得到,也不是谁,都配得上厉仲谋。

    候机时间长得仿佛无休无止,地勤对孕妇格外注意,好不容易上机,飞机起飞,依旧嫌时间太慢。

    顾思琪把空姐拿来的毯子递给她,只见她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你得睡一下。”

    吴桐又是摇头。

    “为了宝宝,你也得睡。”

    这句话管用,吴桐闭上了眼睛。顾思琪替她铺好毯子。

    飞机跨越晨昏线,吴桐的心同飞机一道,驶进黑暗。

    她从梦魇中惊醒,梦里只有一个画面,怖人的抢救仪器的环绕下,厉仲谋躺在那里,盖着素白的床单。

    吓得一身冷汗。

    在黑暗中她再也没有睡意,周围安静,她突然就想到过去的每一天清晨,她在厉仲谋怀里醒来的日子。

    想要哭,却不能。起码为了腹中的宝宝。

    班机降落肯尼迪机场,窗外下雨。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她前一次抵达肯尼迪机场也是个雨天,这次却没有他为她撑伞。

    接机的人斜倚着大厅圆柱,是个年轻女人,吴桐一下子没认出来。梁琦。

    梁琦原本笑眯眯的,可上下打量吴桐后,不可思议取代了的笑容,“你,怀孕了?”

    梁琦开一辆底盘很高的SUV,吴桐上车梁琦差点要过来搀,低声抱怨一句:“早知道你有BB我就不……”

    顾思琪不明白这年轻妹妹怎么还笑得出来,自此没有好印象。

    吴桐的心思本不在这里,听不见其他,耳边反反复复地只有一句:他千万不能有事。

    抵达医院,直奔病房,吴桐进去,顾思琪紧随其后,立刻就被梁琦拦下。在顾思琪疑惑的目光下,梁琦合上门,“阿姨,别多管闲事。”

    “谁是你阿姨?!”

    梁琦无谓地耸耸肩,嘴角又扬起顾思琪看不惯的笑。

    整个楼层不住别的病人,显得空旷而冷情,一道门之隔的病房更是如此,静得吓人。吴桐停在那里,不敢再近前。

    没有想象中的抢救仪器,但他确确实实躺在素白的床单上,身上的薄被也是白色。

    她从没见过厉仲谋这么惨白的脸色。

    忍不住一声抽噎,蓦地哽住喉咙。她手足无措地回头,没有顾思琪,没有梁琦,更没有医护人员。

    除了她慌乱无错的呼吸声,心跳声,什么都没有。

    却在这时,她听见病床上的厉仲谋忽地沉吟了一声。

    片刻安静后,他竟,开口说话!

    音质非常沙哑,音量也压得几乎听不见,可还是成功表达了他的不满:“我说过了,没有允许,不准进来。”

    厉仲谋正思忖着,难道要避开梁琦就真得换一家医院,这时,他耳畔响起哽咽声。仿佛闭住了气,想哭,却发不出来的声音。

    厉仲谋皱着眉睁眼,循着声音望去。

    只看了一眼,便倏然坐起。

    动作牵扯到刀口,一阵疼,厉仲谋顾不上,掀开被子下床。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可他依旧不遗余力,只为来到她面前,拥她个满怀。

    却被推开。

    哭泣声不再受到压抑,她仿佛不管不顾了,一路来压抑的一切终于得以纾解,这个女人泣不成声。

    他看着,更疼。心疼,却束手无策。

    是她太焦虑,什么都没顾上,本来看到他不在ICU病房,就该猜到。

    恨得牙痒痒,却在这么近距离看到他的面色和他的引流管时,只是哭,说不出话。

    “你骗我!”

    “没有。”

    “你有!”

    “好,我有。”

    厉仲谋妥协,轻揽她,担心她又要推开他,神情一软,“你刚才推到我刀口了。还没愈合的。”

    “你这个……”

    “抱歉,打断一下,厉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以么?别哭。”他贴着她的耳朵,破锣嗓子,竟似柔声阵阵。

    98

    制造这一切,连厉仲谋聘请的最专业的助理也能收买——罪魁祸首梁琦,在厉仲谋丝毫没有任何表示之后,耐不住子,觉得有必要提醒:“你怎么都不谢谢我?”

    厉仲谋由某人陪着,花园中晒太阳,难得心情好。可怎么吴桐稍微离开会儿,就杀出个梁琦来?

    厉仲谋只抬眼瞟了瞟她,半个字都没说。他穿着宽大病服,脸色苍白,还是仰视着她,可梁琦依旧觉得这男人的气势太盛,轻易惹不得。

    但她明明早已计议好,以他的个,若答应报答,就决不食言,她大可要求他去看看向毅,Mark和他关系好了,她和Mark的可能岂不更大?

    眼看计划落空,梁琦出离愤怒,“Cheapskate!”

    “你吓了我的人,还要我谢你?她可是孕妇。”

    因为术后用药的缘故,厉仲谋声音沙哑异常,难怪他不肯和妻儿通电话,梁琦白替他心,甚至一度替他伤感。想来更懊恼。

    瞥见他手上的钻戒,她坚信是自己功劳,“是我帮你们和好的!再说,我又不知道她有BB。”

    “……”

    “你,小心报应!”

    “中文学的不错,还知道用‘报应’这个词?”

    这男人眼锋已有些锐利,梁琦胆子一缩,不情不愿离开,走了还不忘一直嘀咕英文。

    这女孩,本该重谢,厉仲谋担心的是他这一谢,她更要光明正大手别人家事。

    报应?他倒是不以为意。却不料几日后的早晨,果真遭到报应。

    吴桐今晨心血来潮,要为他刮胡子。

    厉仲谋坚信电动的刮不干净,剃须刀与刮胡泡吴桐是第一次用,笨手笨脚,厉仲谋满嘴刮胡泡,转眼成了白须圣诞老人。

    那种被动的、把自己全部交给她的感觉,偶尔体验一次,真是……不赖。

    镜面前,两个人面面相觑,厉仲谋面无表情欣赏一会自己,“这造型,如何?”

    他用药量减少,嗓子渐渐没有之前那么嘶哑,动听许多。

    吴桐笑着恭维。

    她动作还算小心,一点一点替他刮胡:“你昨天跟童童通电话,都说了些什么?”

    刀锋近在眼前,厉仲谋不能笑,眼角弯弯,确确实实的开心,“秘密。”

    “有没有跟他说什么时候接他过来?”

    “我是儿子的superman,现在这副样子,暂时还不能见他。”

    真是!吴桐无奈,拐弯抹角又说了许多,她尽量不看他,才终于敢说出梁琦拜托她说的话:“我听说,向伯父是因为癌细胞转移到肝脏,才需要做移植。术后情况似乎,不太理想。”

    厉仲谋闻言,不见半点反应。

    他只是静默,吴桐等了又等,索心一横:“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他?”

    厉仲谋一怔,头偏了偏,下巴便是一痛。

    他疼得眉一皱,吴桐抬眼见伤口开始冒血珠,“啊”地低叫一声,丢了剃须刀,捧起他的脸:“刮得深不深?”

    厉仲谋摇头,笑得很勉强:“他不需要我的关心。”

    吴桐暗暗唏嘘,不舍得再追问。

    她专心致志为他刮胡子,显然他不太乐意,不老实地吻了她一嘴刮胡泡,两人都得洗脸,一来二去就耗去十几分钟。

    剃须刀在他下巴上撕开了一道小口子,吴桐替他贴ok绷,厉仲谋要她顺便学学换纱布。

    “你自己来吧。”她怕又弄疼他。

    他不置可否,两手一放,大大方方把自己交给她。

    身高差距大,厉仲谋敞开衣襟,身往后仰,背靠洗手池。吴桐并不用费力弯腰,一低头就足以看到他腹部的刀口。

    拆线已有些日子,外科医生换药时,吴桐在旁看,只觉医生手法残忍,即使厉仲谋一声不吭,也猜得到有多疼。

    现在刀口愈合,全新的组织生长,是粉色。

    “……疼不疼?”她指尖碰一碰。

    “你再往下,出什么事我不负责。”他面色无虞,语气正经。

    吴桐被逗惯了,反倒有点不服气,这下胆子大起来,手指在他腹间持续作恶。

    听见他喉头深处压抑的一声低喘,有些得意,于是变本加厉。

    可惜没逞恶多久,就被他控住。

    被他扣在怀里吻,气喘吁吁都不分开。和她比,他的手指更加肆无忌惮,早就钻进她衣服里,撩拨敏感的神经。

    从后背绕到前,满握。她鼻子里哼一声,听得厉仲谋更不愿停。

    到头来,却不得不在她隆起的腹部打住。厉仲谋指尖一顿,不甘不愿,“如果不是宝宝,你今天——危险。”

    音尾被他刻意拉成细而融的糖丝,甜腻缠绕她的听力。

    挑逗成了一场战役,他又总占上风,吴桐把纱布往他手里一塞,在他来得及捉住她之前,溜出洗手间。

    厉仲谋出院后多了项工作:学普通话。

    吴桐预产期在夏初,回南京本是迫在眉睫,可她怎么都不肯大着肚子办婚礼,厉仲谋学普通话的时间便有了宽裕。

    童童开学,一家人回到香港,厉仲谋之前已公布了结婚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再做不了鸵鸟。

    所有人都愉快。狗仔多了头条,厉仲谋多了甜蜜的烦恼,童童多了妹妹,欢天喜地,直说爹地没骗他。吴桐这才知道在厉仲谋住院期间,父子俩通电话,他对儿子允诺一定娶得到她。

    童童至今不知父母早已结婚,眼下在他的小心思里,厉仲谋不愧是superman,连她都搞得定。

    吴桐不拆穿,她也有喜事——没被爸骂到狗血淋头,值得庆幸。

    闲暇的准妈妈生活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得为婚礼伤脑筋。婚纱倒是订了不少,设计、款式都是最新,空运来却只能被放到更衣室,等着过季。

    新的更衣室,若打开门,便直对卧室,吴桐有时坐在床上看书,总要抬头瞥几眼,想着,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穿上?

    在她想着是不是该提前制定产后减重计划时,厉仲谋悄无声息地靠近,蒙住她的眼睛。

    吴桐一惊,拉开他的手回头,厉仲谋已经贴到了她身后:“是你说的,要等到生完宝宝,瘦完身才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立场坚决:“我起码得漂漂亮亮嫁这一次。”

    女人对婚礼的执拗男人不懂,厉仲谋不去扫她的兴。

    女人似有这般天,张翰可小朋友看着这些华服,别提多眼馋。

    头纱戴在头上,轻盈地转好几个身,小小个子,差点被头纱绊一跤,这些都不妨碍她的爱不释手:“桐阿姨,留一件给我吧。”

    没等吴桐答应,童童忙不迭:“好啊好啊!”

    童童是所有人中最忙碌的,不仅带着好朋友来家里参观,更以为外公外婆还不知道喜讯,电话拨回去报喜。

    孩子欢欢喜喜的,电话里什么都可以说,吴桐跟父母联络,说话却要处处陪着小心。

    吴父的态度近来已不再那么强硬,问她什么时候带丈夫回家一趟,“他去年来我们家,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你哥还招待他,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听语气,简直是在懊悔——后知后觉地把女儿卖了。吴桐这边许久不说话,听到厉仲谋竟早就拜访了家里,有些震惊。

    吴父会错意,以为女儿沉默是因为为难,思忖多时,才不甘不愿放低姿态:“你妈已经在取名字了,跟他说,外孙女的名字,必须,必须由我们这边来定。”

    吴桐回过神来,连声说是。

    孩子的取名,厉仲谋都依她的意见,他近来晚出早归,日日接儿子放学,不出差,不熬夜工作,公司权利下放。股东对此虽颇有微词,但厉氏股价够稳,副总也镇得住,董事会足够动静,厉仲谋已然一切不用心。

    吴桐今天出门去上产前瑜伽课,回来已是傍晚,洗了澡,去书房看看,猜厉仲谋可能在那里学普通话。

    启开门缝,竟听见熟悉的南京话。

    听见动静往这边望,见吴桐进门,厉仲谋停了声音,示意她过去。

    他的目光,沉静如潭水,却又熠熠生辉,这样的厉仲谋,于她,是至始至终的痴迷。

    宝宝快八个月,吴桐肚子浑圆,慢腾腾走到他面前。

    “你去过我家,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父母会知道你的下落。”

    厉仲谋回答得不痛不痒,吴桐狐疑起来:“你不会,又为难他们了吧?”

    见她如此紧张,厉仲谋失笑:“有求于人,放低姿态,厉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吴桐明显松一口气。

    厉仲谋不禁挑眉觑她,在她眼里,难道他就是十足的恶人,永不可逆?

    他挑眉的样子看着凶,她还以为他要生气,瞳光一缩。

    不料,他只是柔柔抱住了她。

    她没有用吹风机,头发有点湿,周身泛香,厉仲谋埋进她脖颈边轻嗅,声线带着宁谧,有点不想谈,“……你爸爸他……真的很难对付。”

    回忆惨痛,厉仲谋就此打住。

    一直觉得没什么能难倒厉仲谋,原来他的克星是岳父大人。

    吴桐咯咯笑起来,“那你真的有必要好好学学南京话。我爸平时都说普通话,算客气的,一生起气来,可就没那么好摆平了。”

    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揶揄,他只是赞同地点头,鼻尖蹭她柔柔的耳珠,“什么时候换的沐浴?这么香……”

    话题一下子跳到这来,吴桐没顾得上回答,厉仲谋已在她皮肤上细细啄吻开来。

    闹得她有点痒,躲了躲,“那我爸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顿一顿,却又改口,“有……那就,父债女偿。别动。”

    被他吻得有点意乱情迷,从脖子一路沦陷到下颌,眼看又要一发不可收拾,她赶紧提醒:“别胡来。你忘记上次了?宝宝它……”

    厉仲谋微怔。

    这一刻,咬她的心都有了,却只能默默对着自己咬牙切齿,十分不情愿地松开手臂。

    互相招惹是常事,招惹到了床上,却只有那一次,厉仲谋自认很小心,姿势力度都极克制,她猫儿般哼,柔柔地蹭,他沉沉地揉,原本一派安好,彼此小心翼翼享受这美妙,她却突然腹痛,跪在那里都有点发抖。胎动有点不寻常,吓得这对准父母不敢再胡来。

    一安静下来,又什么状况都没有。无奈这女人,一手指头都不让他碰了。

    第二天请医生来,什么都检查不出,宝宝没有异样,厉仲谋放心之余,又有点不甘不愿……

    厉仲谋从那次的糟糕情绪中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揽住她肩,不让她溜,“再试一次?”

    “宝宝不让你欺负我。”她理直气壮地拒绝。

    如果,这女人看见过她自己被情潮席卷时,那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哪还能这么振振有词?

    那画面在他脑中自动回甘一番,“宝宝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事?我那是在疼你。”

    “……”

    吴桐无语问苍天。

    他也就逗逗她,不会真的勉强,最后演变到两人各坐书桌两端,吴桐教他南京话。

    “这个字要卷舌,像这样……”

    她亲身示范,红色的舌尖玫瑰的唇,近在眼前,因为无意,愈加诱人。勾得厉仲谋心浮气躁起来,为保持冷静,他起身结束这段教学:“我去童童房间看看。”

    “我去看过了。他在做作业。”

    “……再去,看一次。”

    父母双双出现在儿子房间的后果是,童童玩游戏被逮个正着。

    孩子抓着头发做懊悔状,依然没能逃过——吴桐缴了他的游戏手柄,“你的作业都做完了?”

    “……”

    “东西全部没收,去做作业。”

    童童毫不在意,陪着笑脸:“妈咪你别生气啦,你气坏身体,我弟弟怎么办?”

    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油!厉仲谋见妻子被噎得无话可说,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缓和气氛,助儿子过关,“你怎么知道一定要是弟弟,妹妹不好?”

    产检早已查出是女孩,童童太笃信是弟弟,大人们都没把消息告诉他。

    男人身上有一种收放自如的俊雅,孩子很吃这一套,小心凑到厉仲谋耳边,不让吴桐听见:“家里已经有一个女人,够麻烦了。”

    结果自然是要让童童失望了。

    孩子的降临比预产期晚,厉仲谋早已经陪她在医院待产,状况没有让人手忙脚乱。

    这一胎她不想剖腹,可打了催产素,足足疼了一整天都没有动静。

    入夜了,吴桐好不容易挨过镇痛,见她额上疼出豆大汗珠,厉仲谋整颗心都跟着紧缩,再也等不下去,“叫医生准备手术!”

    “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受不住痛。”

    厉仲谋俯身吻她的眉心,久久不离去,“Bravegirl……”

    眉心微颤,吴桐不清楚是他嘴唇在抖,还是她身体在抖。

    “还女孩呢?我都快二十八了。”

    他的唇没有离去,吻很轻,如羽毛,逡巡在她下巴,嘴唇,鼻尖和额头。这一刻,恨自己能给她的,太少。

    吴桐笑着,作势要捂他的嘴,却没有力气:“……我不要你进产房陪产。”

    他未置可否,勉强还有笑容在嘴边:“怕我晕血?”

    “不想让你看见我像青蛙躺在解剖台上一样。”

    “……”

    又一波镇痛袭来,吴桐目光发虚,没有看见他瞬间失了表情的脸孔,她强自说下去,“生童童的时候,思琪陪我进手术室,后来她跟我说,看着我像青蛙那样任人宰割,她都哭了。那个样子,一定很丑,你别跟进去看。”

    她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那一刹那厉仲谋说不出半个字。

    她把那段有些晦涩的过往轻描淡写,一笑带过。

    厉仲谋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见他不动,护士好意提醒:“厉先生您是可以进去陪产的。”

    “不,不用。”

    他站在墙边,看着产房门关上。在手术室门外望而却步的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妻子,很坚强,甚过他。

    童童也来医院,翘首企盼弟弟的到来,厉仲谋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指关节,斜倚墙壁不发一言,童童从没见他这么严肃,安安静静坐在休息椅上。

    厉仲谋等得都没了时间概念,除了焦急,再没有其他。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产房门开启。

    他快步迎上去,从没觉得这么一点距离会令人如此难捱。医护人员报喜:“母女平安。”

    厉仲谋神情一松,如释重负地笑了。

    99

    吴桐醒了。睁开眼,是柔和的灯光,她一时想不起是白天或夜晚。

    因为是局部麻醉,被推出产房的那一刻她还清醒,女儿的襁褓就在她身旁,自己的丈夫快步走到面前,握紧她的手。

    自此,他的手就没再放开,直到她睡去。

    此刻醒来,在这特别订下的病房,保育箱内空空如也,她的宝宝依旧在她身侧。

    厉仲谋和童童都在沙发上,他抱着双臂坐得正,头微垂,儿子枕着他,睡得东倒西歪。

    她伸手拨开襁褓,看到女儿的脸,很小,闭着眼睛,有极短的茸茸的胎发,吴桐碰一下她的小脸蛋,她嘴巴一张,突然发出半声哭泣。

    女儿没有醒,却惊醒了厉仲谋。没了他的支撑,儿子立刻睡得四仰八叉。

    他走到床边,一手按召唤铃,一手扶了扶她额头:“醒了?怎么样?”

    “口渴。”

    “医生说术后十二小时内你都不能喝水。”他只能拿棉签沾水,润一润她的嘴唇。

    厉仲谋女儿的脸,又软又嫩,扭头看着吴桐说:“她刚才睁过一次眼睛,眼珠很黑,又亮。”

    “……”

    “不要哭。”

    “我没有。”

    他伸手过去擦她的眼泪,轻柔如羽毛触碰,抹掉她一切悲伤。

    “……老公,抱抱我。”

    厉仲谋依言,轻笑着抱紧她。

    吴桐在他的臂弯中,无声哭泣。因为有他,可以脆弱,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

    这个男人从不知,他的拥抱总会给予她力量。多年前他救下她后无声的安慰,第一次肌肤之亲,他拥她入眠时的体温,甚至她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刻,都是用他的怀抱,给予她呵护。

    这一生,这样迷恋一个男人,生子,结婚,离开,都是为他。

    这一刻,他拥她满怀,吴桐想,从此,便是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