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张白纸,而当他第一次被染色的时候,那种颜色就会变成他自己的颜色。
不巧的,凌阳就是这样的人。
以前有人说过,处男处女绝对不要招惹,因为他们太较真。
这话,是没错的。
而对于清太来说,像凌阳这样的人显然离他太过遥远,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清太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一叠散落的光盘,等着对方回答。
凌阳一个哆嗦,小心翼翼道:“太郎,我,我心里很乱,就问了怡姐一些事情,谁知她突然挂了电话就冲过来了。”
他有些忐忑地盯着清太的脸色,不知道会不会惹对方生气,把他赶出家门。
清太停顿一下,才问:“她翻我东西做什么?”
凌阳嘿嘿笑了两声:“她在找……什么东西……”
他可不敢说,要不是自己死命拦着,那女人连卧室都得翻个底朝天。
清太朝天翻个白眼,看在凌阳眼里就成了不耐烦的样子,连忙坦白:“她在找……保险套……”
清太一个机灵,恶狠狠瞪过来。
凌阳连忙解释:“不是我要用,是她……她……”
她要用和你要用有什么区别?
清太继续瞪。
凌阳垂着头,委屈道:“她就是要找嘛,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清太猛地站起来,走到冰箱跟前,取了两听啤酒回来。
凌阳看着他,要做什么?
清太递给他一听,道:“待会儿收拾吧,我有话要问你。”
这话听在凌阳耳朵里,就跟我要逼问你没什么两样,他呆了呆,摸着手里冰凉的还不断在夏夜里浸出水珠的啤酒罐子,缓缓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清太看着暴风过境的客厅,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凌阳忐忑地打开啤酒盖子,对着嘴喝了一口,沁脾的凉意随之袭来,虽然是夏天,在这样的夜晚,他还是不禁打了个突。
清太自己也喝了一口,皱起眉道:“这个什么味道?是不是漏气了?”
说着,开始把啤酒罐翻来翻去看生产日期保质期。
清太皱着眉,把罐子递到凌阳嘴边,做了个手势。
凌阳呆了。
清太不耐烦地看他:“你喝一口啊,看看是不是漏气了。”
凌阳心跳得飞快,就着清太的手轻轻抿了一口,眼睛四处乱扫:“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啊……”
清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啤酒罐,最终收回手去,缓缓道:“是我弄错了吧……”
凌阳心口一跳,连忙低下头喝自己那瓶,耳根处撒上淡淡的红晕。
清太把自己那杯放到桌子上,过了会儿,突然道:“我要去睡觉了,明天再收拾吧。”
凌阳呆呆地应了,看着他走进房间,又看了眼桌上只被喝了两口的啤酒,心口砰砰直跳,连忙掩饰地低下头去。
清太一大早又成了熊猫,凌阳也难得地早起看到了奇观,顿时咬着嘴唇在一边欢乐地偷笑,清太看了眼收拾好的客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餐桌上,果然已经有早餐摆好了。
清太看了眼凌阳。
凌阳像只小狗似的颠过来,笑眯眯地坐在桌边给他递筷子:“我特地早起来做的早饭,你尝尝看。”
清太特意看了眼楼上,凌阳连忙道:“两个姐姐起来了,我又让她们回去了,反正今天我做饭嘛。”
清太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要是为了昨晚的事想赔罪的话,大可不必了。”
凌阳涨红了脸,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今天早上睡不着,想做饭而已,你吃吃看啊。”
清太看他一眼,懒得拆穿,径自吃起来。
凌阳想问又不敢问,一边拿筷子东夹一点西夹一点,食不知味,眼睛跟着清太的筷子不停转,活像等着主人表扬的小狗。
清太忍俊不禁,侧过身子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你了。”
做过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把他当成小狗来对待。
忍不住笑了笑。
凌阳低着头猛扒饭,什么也不说,耳根红得要起火。
清太出门的时候,看了眼门外的天气,低叹一声,回屋抓了把伞出门了。
给大老板做了一天的苦力,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估计大老板是被谁给刺激了,把怒气都发泄在员工身上了。
清太多想长叹,GAY圈是非多啊老板,您以后就自求多福吧,也不知被您看上了哪家的公子这么倒霉……
清太在员工内部论坛上水了一把吐槽半个上午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把老板损了个够,只要不提及同性恋老板还能查得到他?
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正好在办公大楼下面遇上凌阳。
清太以为不过是偶遇,远远看了一眼,也没过去,径自到了地下层吃饭。
等到吃完饭回来的时候,远远的那个背影居然还在,就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清太心里一跳,一个假设倏忽跳过心头,他犹豫了一瞬,向那边走过去。
凌阳看到他,高兴地奔过来,叨叨地念:“原来你公司就在这里啊,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这边人好多,差点就找不到了,好在还是看到你了啊……”
清太看着他,眸色加深,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凌阳顿了顿,也明白过来自己有些唐突,腼腆地把手上提着的食盒递到他面前:“呐,说了我今天做饭的,给你送过来了,有小鸡炖蘑菇,我刚学的呐,还是热的,你尝尝?”
清太看着他羞涩的表情,心中恍惚,好像就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么青涩,那么真实,卸下所有的伪装。
在自己爱的人面前。
大太阳下面,清太突然觉得头晕。
他的脑子里转了很多个念头,到底要怎么说,怎么做……
才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他想起,小鸡炖蘑菇其实有一个笑话,他可以告诉凌阳,化解这种暧昧不明的气氛。或者,直说自己吃过了,已经吃不下了,谢谢他的好意?要不,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让他明白?
清太恍恍惚惚地站在大太阳底下,头痛欲裂。
他想起初见时对方提着开了口的公文包在雨中狂奔,白色纸片哗啦啦地飘了一地,就好像自己破碎的心情。他想起对方作画时的专注表情,就像对待着独一无二的宝物,总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凌哥哥。他想起相亲宴的晚上,对方低垂的睫毛,抖一抖好像月夜里的百合花。他想起几个破碎的夜晚,间断的亲吻,醉酒的凌阳在床上蹦蹦跳跳。他想起吻住对方时甜美的滋味,那个人呆愣的表情,却又温顺地环住了他的肩膀。
昨天晚上,他把啤酒罐递到对方嘴边,看着对方颤抖着嘴唇轻微地抿了一口酒,好像受惊的小白兔,他于是明了了小白兔的心情,有一瞬间,会觉得也许圈养一只小白兔,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凌阳举着饭盒在他面前,手有些打颤,期期艾艾地望过来。
他想养一只小白兔……
却害怕自己就是那只等待已久的大灰狼,等到唱完了歌开了心扉,才发现走错了门牌。
清太咬住了唇,眨了眨眼,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有人从身边走过,好奇地看了一眼对峙的两个人,漫长的等待好像耗尽了所有时空里的温柔。
清太缓缓开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