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震惊,除了震惊甚至还有一种畏惧的感觉。
一个女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按照往常来说该是叫人觉得佩服的,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这么自我毁灭般的只是为了取悦一个根本就得不到的男人。
好吧,这一刻的夏泓盈的确勇气可嘉,可是却也很悲哀。
她能这么的作践自己,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试想被她觊觎的男人怎么还能在她身上花心思呢。
这样的女人一旦做事决绝起来是很可怕的,她可以放弃面子身段,什么场面上的东西都不计较,还能这般在自己身上作践,换了谁不是除了保持距离难道还会被她感动的一把将她抱住然后转着圈圈,兴奋的说我愿意我愿意吗?
至少,在此刻,唐琢看来对于她的行为稍微有点满意,这也算是为了叶缱绻出了口气,可是他也知道这只是开始,只是皮毛,他这个人向来死有怨抱怨,甚至手段会比对方更加的残忍绝情。
而现在,他已经达到了预期想要的结果,接下来也就无视乎。
“女儿,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怎么这么作践自己啊!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呀!”夏母一声惊呼,忙上前,手伸着想要抱抱自己的女儿,可是她身上的红漆实在太浓腻了,夏母就这么站在她身侧,双手却是无从下手,脸上是焦灼、心痛、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复杂神情。
转身,夏母将所有的怒气悉数落在一脸事不关己的唐琢身上,她上前两步,想都没想就伸手便要往他脸上招呼,然而一只手突然间抓住了她的手腕,手势就这么被硬生生的给截住了。
夏母转头,对上的却是自己儿子那张熟悉不过的脸。
“泓瞻,你干什么?放手,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尊长的小子。”夏母是真的太生气了,连跟着讲话的声音都猛地拔高,而一张嘴却因为激烈的恼怒微微颤抖着,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意,就这么眨巴眨巴眼睛就要落下来的样子。
“够了,尽出洋相,我们夏家丢不起这个人,你给我回来。”怒吼一声,从夏父夏青峰的口中传出。
“呜呜……”夏母被唬住了,其实她是真的想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的,可是奈何在夏青峰以往的气势中,她早就被习惯的压迫着,不敢多说一句话,尤其是现在,她都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得出夏青峰脸上会是怎样的一种冰冷而严肃的表情。
不瞧可以装作不知道,只要一瞧,她一准心肝儿颤。
“妈,你不要激动。”夏泓瞻剑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不光是因为床上叶缱绻那种毫无生气的苍白样子,还有夏泓盈对她所做的那些过分的行为,他没有看见在这间病房夏泓盈是怎样报复羞辱叶缱绻的,可是单就此刻夏泓盈惨不忍睹的样子,他基本可以猜的出来她对叶缱绻做过什么,因为他发现了叶缱绻发梢上清晰可见的红漆污渍。
手紧紧的握拳,抓着夏母的手顺势放下,双手扶着她的肩便往夏青峰走去。
可是夏母终归是一个母亲,总有护犊的心,于是下一秒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怎的,夏母嘴里猛地高呼一声——不。
然后猛地双手一撑就挣开了夏泓瞻的手然后猛地往唐琢撞去。
那是一种豁出去的架势,然后结果,唐琢真的被她撞到了,撞在胸口上,她的脑袋狠狠的撞了上去,肋骨瞬间传来的刺痛叫他跟着皱起了眉,薄唇轻咬,忍着那股痛,眸光却顿时变得意味深长和一如既往的森冷、
“伯母,我敬你是长辈,刚才的……我不会跟你计较的,但是……”语气停顿,眸光抬高却是落在了一脸木讷的夏泓盈身上,然后等着她自动的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唐琢瞬间转换成一种寒冰的森冷,嘴角轻勾,依旧邪佞如魔。”夏泓盈,本来我是真的觉得就这么算了,可是刚才……“他又停顿了下,然后伸手摸着被撞疼的胸口,缓缓的道,“很可惜,我改变主意的,你记好,从今天开始离她远点,还有不要随便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保不齐我不会重翻旧账,我可是个很容易记仇的人这点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
这一刻,几乎连空气都变得诡异窒息起来。
这样的对答这样的气氛无不叫其他人根本插不上一句话,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眼色都会觉得是一件压力山大的事情。
夏泓盈脑子轰的一声,乱的几乎抓不住任何思绪,脑门跟着突突的跳,心脏咚咚的几乎要跳出喉咙,身上的红漆所带来的黏腻已经抵消不住她心中的悲凉与惊惧,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戏了,完了,彻底的失去了争取他的注意的资格,就因为她的鲁莽?
不,本来他是说没关系了,可是刚才……对,就是刚才,如果不是刚才夏母那突然的攻击,唐琢也不会反悔的。
意识到这点,夏泓盈突然像是着了魔一般,转身一双空洞的眼睛瞬间染上了浓浓的质问与阴冷。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撞唐琢哥哥,你难道不知道他说不怪我了是多么不容易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夏泓盈瞬间怒吼出声,几乎是声嘶力竭,双手紧紧的握拳,就这么弯着在身体两侧,双眸赤红着,喷火般的瞪着一脸震惊无措伤心的夏母。
“夏泓盈,你发什么疯,你看看她是谁?是谁?”夏泓瞻忍无可忍的怒吼出声,伸手便一把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连手上沾上了那难处理的红漆都没有在意,一双眸子尽是怒意与失望。
“啊——”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在他怒吼声过后跟着剧烈的颤抖起来,夏泓盈跟着猛的摇着头,而脸颊上赫然是汹涌的泪水,双手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惊叫了一声,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接着,满是红色的她缓缓的往地上栽去,然后在众人意外而惊讶的目光中,就这么晕了过去。
夏母呆了一下,跟着惊愕而心痛欲绝的叫了一声,便扑了过去,嘴里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也不在乎她身上的红漆,双手抱着她的上身哭得声嘶力竭。
护士们早已发现了这幕不寻常,再加上又是守在门外的,所以夏母的这一惊叫立马将护士给引了进来,乍见昏倒的夏泓盈,几个人面露惊愕,接着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快快快,救救……救救我的女儿啊……”夏母是真的害怕急了,顾不得她以往维持的贵妇的优雅形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要跟着护士往外走,走到门口,脚步却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猛地转身,朝着唐琢望去,脸上是恨不得将他拆碎入骨的恨意。
“唐琢,你……真好啊!”转身便跑了出去。
这一系列的变故在普通人看来除了惊讶就是震惊,再然后会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可是就唐琢而言,却只是讨回他该得的东西而已,况且他也没用刀子架在谁的脖子上逼着谁,所以他根本无所谓别人是不是会用那种指责或者质问的眼神看他。
他现在更多的却是床上的女人。
视线复又落在叶缱绻的脸上,而此刻的叶缱绻睁着那双同样好看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脸上是那种集合了震惊、恐慌、无措、悲凉和退却的神色,复杂难辨,可是看在他眼里却没来由的叫他心跟着再度揪紧。
他不喜欢她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很不喜欢,就像是发现了一个怪物似的抵触不安恐惧难当的眼神。
“叶缱绻,你想说什么?”压制住心口那奔腾的烦躁,他开口问道。
叶缱绻大大的眼睛就这么紧紧的盯着他,一眨不眨,慢慢的,眼眶中蓄起了晶莹的水光,随着眼珠的微动而泛着点点的透着心碎的光。
唐琢微眯起双眸,薄唇再度抿成冷硬的线条,他伸手便要上前摸她的脸,可是只在距离一两公分的位置,叶缱绻却冷不丁的大叫出声,带着极端的恐惧与抵触,不安和慌乱,双手跟着胡乱的挥舞着,似乎对于他的碰触很是敏感与反感。”啊——唐琢,别碰我,呜呜……”她终是彻彻底底的哭了出来,没有不停的歇斯底里,只是在吼出这么一句后,整个人便没有力气的垂下了手,闭着眼,就这么任由眼泪肆意,不停的滑落,她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能哭,从来她都是躲在角落一个人的时候压抑着哭得,在遇到唐琢之前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哭过的,可是在遇见唐琢,被他逼迫着成为他的情妇以后,她哭了不止一次,没有哪次是像现在这般彻彻底底毫无保留的任由泪水夺眶而出。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抽泣着,泪水不停的流着,不知道是不是隐忍成为了习惯,即便是这般彻底的哭泣都只是埋没了声音,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肩膀不时的抖动着,显示着她真的哭得很凶很累。
这一刻,在场的人除了荀真外没有不动容的,而唐琢,更加的叫人揣测不出此刻的真实想法,只是不用他开口说话,也能察觉此刻的唐琢正经受着近乎不堪的人格挑战。
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逼到如此境地,还是没有松口放任她自由,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太过分太绝情太霸道太不占理了,或许是这样的。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的唐琢在亲眼看见叶缱绻这种近乎绝望而彻底的崩溃的哭泣,却还隐忍着没有发出悲怆的哭声,她的样子狠狠的灼伤了他的心。
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般疼的难受。
是的,他觉得心口跟着她的哭而疼痛起来,那种揪心的疼几乎叫他呼吸不过来,双手紧紧的握拳,他死死的盯着一脸湿意依旧闭着眼轻声抽泣的叶缱绻。
潜意识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着,徘徊不去。
那声音说:唐琢,你真的很过分,你放了她吧,她应该有她的自由,放了她吧!放了她吧!
脑中跟着一片混沌,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再度睁开,透着寒意的眸子闪过一抹浮动。
紧了紧的拳僵硬的又松了开来,他抬头,目光落在前方白色的墙壁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唐琢只觉得周身充斥着一股无力的感觉,有点烦躁有点颓废有点失望有点不耐。
他想,为了这么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他竟然做到了这样的地步,而结果好像只有他是错的。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是……他这样的男人什么时候会觉得或者会发现自己原来其实是错的呢?
像是思考了许久,又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转而变得无所谓起来。
他低头,嘴角勾起一抹特有的邪魅笑意,双眸微微眯起似是带着笑意又像是充斥着看不真切的寒冷、
这一刻的唐琢,又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他。
他说:“叶缱绻,我腻了、烦了,你——可以滚了!”
当他这么说完,心,无端的一阵空落,可是他是唐琢,从来就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在他说完这句话,转身,毫无留恋的大跨步走了出去。
叶缱绻还在微微的抽泣着,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特有的气息瞬间消失了,在他离开病房的那刻,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角的一颗泪珠就这么嵌在那里,任她怎么眨眼睛竟然都没有滑落。
脸上闪过一丝隐藏的落寞,手指跟着动了动,在床单上轻轻的扣着,而心,在此刻,在她知道这一刻终是跟那个男人可以划清界限的时候,第一次没来由的,痛的几乎痉挛。
这不是她一直期盼一直在努力的结果吗?而现在她真的实现了应该高兴才对啊!而她真的是笑了,挂着泪水的苍白消瘦的脸,慢慢的扯出一抹淡淡的却是别样柔美的笑意。
她是真的自由了,从这一刻开始,她的生活将回归到以前,依旧可以懒散的过着,依旧可以清冷的看待世间的这些沧海桑田,不用特别为生计发愁,只做她想做的事情,只走她想走的路。
可是、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么想着的时候,心中剩下的就只有那种说不出缘由额心痛呢?
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她转头,实现对上了夏泓瞻心疼难忍的眼神,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她笑了,粉唇轻启,轻轻地说道:“真好,我真的自由了!”
语毕,那颗没有落下的泪珠在她闭眼的瞬间悄悄的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