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娜小说 > 精品辣文 > 近腹者,黑! > 诚意•一点感动
    然而,郑阳不知道的是,岳凌霄此刻并没有品尝糕点的心情。

    今日早朝,皇帝姗姗来迟,将一众大臣扔在大殿之上,整整晚了大半个时辰。

    岳凌霄强压下心中之不悦,诚恳的劝他以国事为重,没料却换来一顿痛斥怒吼,盛怒之下公然将案上的奏章甩到自己的身上。那轰然的响声在死寂的大殿中蔓延开去,重重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大臣们更是诚惶诚恐,骇然跪倒吓得噤若寒蝉,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这些趴伏在地的陌生面孔,想起在他远赴边关征战的两年里,那些曾经追随父皇为大颂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朝中元老,辞官的辞官,病故的病故,如今只剩一个忠勇大将军——卫炯明,他便觉得心中凄凉。自父皇病故,皇兄登基不过半年,朝中已是另一番模样。而这登上九五之尊的唯一的兄长也已经变得越来越让人捉<img src="" />不透,<img src="" />情也不再似从前。虽说亲情于皇家不过是个形式,可是如今皇兄真的忘了母亲殷切的目光罔顾亲情?

    想到这儿,岳凌霄不由紧了紧拳头,心情越发<img src="" />郁,连脚步都变的沉重起来。

    可是,对此一无所知的郑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企盼之中。

    她远远的瞧见岳凌霄归来,咧嘴一笑,奔跑两步迎上前去,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逐渐放慢了步伐。虽说步子放缓,可眼里的期待与急切却依旧是那么明显。

    最后,在距离王府大门四五米处,拦下了皱眉沉思的岳凌霄。

    这会儿,郑阳才发现岳凌霄面色不善,那眼神除了冷还透着一股子她看不清的情绪。他的身形一晃已从自己身边迈了开去,不曾停留。

    衣袂带起的寒风扑面,除了冷还是冷。

    郑阳回过头去,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糕点,咬着唇安慰自己道:他向来冷漠不是么?半步之内便能感受到那寒意沁心,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她这么想着,嘴角一鼓立刻扬起一个弧度,快步追上前去再次将他拦下,笑着捧上手中的糕点,小声说道,“这个,这个,你……”

    岳凌霄见还是郑阳,目光一凛不耐的抬手挥去。

    想他战场上可以抵挡住千军万马的堂堂将军,现在屡次在自己的府门口受阻,竟无法躲开一只无孔不入的苍蝇,这真是一件无比恼人的事情。因此,带着愠怒他的宽袖拂了出去。

    原本,他只想将她扫到一边然后闪身进门,却没想到焦躁之下力道过大。这一挥竟是将人摔在门口的石狮上。

    只听“砰砰”两声,先是那<img src="" />体撞击石头的声音,然后是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在寂静的清晨,那身体撞击石头的巨大声响传进岳凌霄的耳中,他的心中猛地一怔,顿觉不安。

    石狮的脚下,郑阳好一会才恢复思维。

    这一撞,背后象撕裂开一般,痛楚向四下蔓延。但郑阳却并没呼痛,她只是咬着唇,表情木然,双眼怔怔的盯着地上,盯着那散了架的食盒,盯着那滚了一地的豆沙千层糕,盯着自己辛辛苦苦熬了两夜才做好的豆沙千层糕出神。

    跟在王爷身后的卫嘉看到郑阳那满是泡的手颤抖着撑在地上慢慢爬起身去扶食盒。不由摇摇头暗叹她的运气太差。今日选的这时机实在是不好。

    不过,她日日都来,倒也无所谓时机不时机了。

    卫嘉察言观色,见王爷绷紧的一张脸更加冷峻,身形笔直,将手拢在宽袖之中负在身后停了脚步。心知他已暗生愧疚,忙走上前想帮着郑阳拾起食盒,没成想却遭她冷眉相向。卫嘉尴尬的停下,一时有些愣怔。

    郑阳半蹲半跪在地上,仔细的将那些沾满了沙土的豆沙千层糕一个一个捡起,跟来时一样放进食盒摆放整齐。

    她的唇抿的紧紧的,目光左右巡视着地上散落的豆沙千层糕。

    在一双黑色革履下,郑阳伏着身子捡起了最后一个糕点,她盖好食盒。她默默看着眼底这双簇新的黑革履,忍了几忍终是没能克制住,还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它的主人。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幽深的黑眸似一口古井隐含着一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正在沉默着注视着自己。目光相触,那饱满的唇轻轻开启,张了几张,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郑阳飞快的低下头,纤细的身子在晨风中微微有些发抖。

    她轻轻抬手撩了一下鬓角滑落的凌乱黑发,看着手中的食盒喃喃道:好歹也是粮食,不能浪费,拿回去……喂狗也好……

    嘴里虽是如此说着,但她的心中却因着刚才的一眼再次燃起了希望:岳凌霄刚才的样子是不是表明心中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悔意?

    她很想再抬头确认一下,但又怕刚才所见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担心那一丝希望会瞬间破灭,因此踌躇着微垂着头再不敢抬眸,提起食盒挎在臂间,缓缓起身向前走去。

    风,扬起乌黑的发丝一下一下拍打在她的脸上,一滴晶莹的汗珠突然坠落在她挎着食盒的手指上。那一处,破损皱裂的肌肤下是刚刚扑倒在地时蹭破的一个水泡。此时经汗水一浸,生疼。

    郑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有些庆幸起来,还好,还能感觉到疼,原来自己还未麻木。的确没有麻木,因为第二滴汗水又紧跟着跌落下来……

    身上的疼意连着心底的酸楚开始逐渐泛滥。

    清晨,路两边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柳枝的唰唰声。

    郑阳忍着痛慢慢的向前走着,耳边只听到自己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

    此刻,忍受着身心双重折磨的郑阳并未察觉在她身后不远处摇曳的树影后,一个人正在不远不近的跟随着。

    这个人正是岳凌霄。

    对于自己的举动岳凌霄其实也并不清楚,他并不想靠的过近,只是就这么下意识的悄悄的跟随着,默默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大树后,一条肮脏狼狈的黄狗从旮旯里钻了出来,不断在街旁的草丛中低嗅着,翻找着食物。

    郑阳看着它耷拉的耳朵,暗淡的皮毛,停下了脚步。此刻,她脸上的汗水越流越多,腿上也跟灌了铅一般愈发沉重起来。后背疼的厉害,力气在逐渐流失。于是索<img src="" />在街旁的荒草上挑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

    歇了一会,她打开食盒将豆沙千层糕朝大黄狗扔了过去。狗儿先是惊的一跳跑开两步,歪着头警惕的看了一会儿,见郑阳依旧坐着不动,这才上前急急的连舔带啃香甜的吃起来。

    见大黄狗吧唧着嘴吃的很是满足,郑阳叹了口气,幽幽道,“是不是很好吃?可惜有人却不领情一点也不喜欢。不,不能说不喜欢,是连看也不看!”

    她恨恨的揪了一把身侧不断挠着自己手臂的野草,“混账家伙,有点功夫就了不起么?整日里就知道仗势欺人!”她两只手不断撕扯着手中的野草,“哼,看我不勒死你!”说着,手指一动,将已经编成人形的茅草打了个结,两下一扯,勒紧。

    “咋样?喘不动气了吧!再跟我瞪眼动手我就扼住你的脖子!还有,你不是冷吗?一把火给你烧了,看你还如何耀武扬威!”

    郑阳说着,狠狠一扯手中的野草,没想到用力过大断成两截,反而勒到了手上的泡,疼得她猛地抽了一口凉气,正想发火,忽然发现一双黑黑的瞳仁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一怔之下,郑阳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浑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正蹲在她的对面,紧紧瞅着她胳膊下的食盒里还剩下的那两个沾着土的豆沙千层糕。

    郑阳看了看食盒,又看了一眼眼前可怜巴巴的小乞丐,问道,“饿吗?”

    小乞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想吃这个?”她指了指身旁的糕点问道。

    小乞丐怯怯的再次点头。

    “姐姐,你……要是不吃……就给小喜吧,小喜很饿……”

    “这个已经沾了土不能吃了!”

    “能吃!”

    小乞丐听郑阳如此一说,再也忍不住跑上前一把抓过千层饼就往嘴里塞。

    郑阳迅速拍过去一巴掌将她手中的点心打落,骂道,“要吃沙土直接趴地上吃就好了!有的是!”小乞丐看着散落地上的碎点心瘪瘪嘴瞪着她还想继续去拾。

    郑阳两眼一瞪,小乞丐吓得有些瑟缩。

    她气哼哼的站起身一扯小乞丐的胳膊将呆愣愣的人从地上拉起来,食盒也不要了,牵着那双小手便向前走去。

    “跟姐姐回家,姐姐做了很多,包你吃够。只要不嫌姐姐手艺不好就成。”

    小乞丐仰着脸带着兴奋又有些担心,“姐姐,你没骗小喜吧?”

    “你长的很好看吗,我要骗你?再说了,你这样的还用的着偏?直接打晕抗走岂不更加省事?”

    “姐姐,你不像坏人。”

    “坏人的脸上刻着字的吗?你难道不知道‘人不可貌相’?”

    小喜看了看郑阳说道,“姐姐,你很黑,也不好看,但我就是知道你不是坏人!”

    ……

    郑阳忍不住扶额,她这是在夸自己么?

    岳凌霄看着前面这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轻轻摇了摇头,原来,她也有软肋!

    不过这个女人虽然任<img src="" />倔强但却心地善良。

    京城中那专门收留乞丐的“济世堂”是郑府开办的,岳凌霄早有耳闻。听说已经收留了几十口人。看郑阳的举动,“济世堂”还需扩建。

    只是,她,原来也会发泄自己的不满。

    岳凌霄想起刚才那绞一把野草缠个草人又勒又扯的样子,绷紧的面孔缓和下来,嘴角甚至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凝视着那个逐渐走远的人,他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究竟哪里才是她承受的极限……

    这件事其实连郑阳自己也不知道。

    哪里才是自己的极限?自己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她只希望岳凌霄能早日被自己的真诚打动,甚至卑微的想,哪怕他只是象对待朋友一样跟自己说几句话也好……

    这正是: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一个深陷感情泥潭中的痴女子,虽然自己的辛苦付出换来无情的推拒,然而却依旧不悔。

    此时,她的感觉就像醉酒之时,明明头脑是清醒的劝自己不要去不要去,但行为就是不受控制。

    于是,没隔几日郑阳便又来了。

    她来的很早很早,四更天便守在了王府门口。

    听到马儿的鼻息声,神情一振,知道王爷正起身准备早朝。

    经过上次,她不敢再带着自己未出徒的手艺前来,而是飞快的跑去附近铺子里买**蛋蒸饼送给王爷,让他在路上垫垫,不至于饿着肚子上朝。

    露水打湿了她鬓角的发丝,因为站的久了,她的鼻端微红。

    远远的岳凌霄便看到了她。手下一紧,勒住了缰绳。

    见到岳凌霄停下,郑阳讨好般的送上自己刚去买回的吃食。

    在清晨微凉的风中,在淡淡薄薄的晨雾里,那个微微仰着的头,浅笑中带着几许期待带着一点忐忑,执着而坚定的捧着香喷喷的蒸饼的女子,直直的闯入岳凌霄的眼帘,让猝不及防的他忽然生出几丝气恼和那么一点点的……怜惜。

    皱眉看她一眼,岳凌霄接过热乎乎的**蛋蒸饼,调转马头转身离去。

    疾驰了一会儿,这才松了缰绳逐渐让马儿放缓了速度。

    岳凌霄看着手中的蒸饼,犹豫片刻慢慢抬起手撕下一小片放入口中细细嚼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吃这种东西,松软香甜,味道居然还不错。

    虽然只是吃了一口,但那萦绕在唇齿之间奇异的甜美味道,便让他记在了心底。

    郑阳见岳凌霄收下了自己所买的蛋饼,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待岳凌霄离开之后,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这才确定刚才的一切竟是真的。

    她忍不住兴奋的一拍手凌空一跳,没想到激动之下身形猛地拔高数丈,竟撞上了街口的大树上。

    当她低着头捂着脑袋疼的坐在地上龇牙咧嘴之际,没想到头顶“啪嗒“掉下一堆乱草。一只羽毛未丰的小鸟“叽叽”叫着,探出脑袋奋力拍着没有几<img src="" />羽毛的毛茸茸的身子,在她的手上啄了一口。

    “哎呀,小喜鹊,抱歉抱歉,惊扰了你的好梦,别急别急马上就送你回去。”郑阳说着捧起小鸟将它放进窝中,然后小心的爬到树上找到刚才的树杈安放好。

    朱红的大门前,王府的侍卫手持长枪依旧昂首挺<img src="" />目视前方。

    但此刻,他们的脸上却均有不同程度的<img src="" />裂,那似笑非笑似哭非苦的神情甚是滑稽。

    这女子居然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爬到了树上!竟完全不顾什么形象仪容!

    好在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见识了不少,逐渐适应了,因此还不至于惊倒。

    只是,他们其实很想开口问一下:姑娘,你不会连麻雀和喜鹊也不分吧?

    郑阳看了看树上安安稳稳的鸟窝,听着鸟儿稚嫩的低啼,似是听到了他们的腹诽。拍了拍衣衫斜睨了他们一眼。

    “本姑娘今日高兴,什么都跟着沾点喜气儿,既然都是雀儿,那叫一声喜雀儿有何不妥?!”

    侍卫们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这样的“喜雀儿”!

    郑阳一瞪眼,他们立刻又低眉顺目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看见继续恪尽职守,然而,那微微颤动的肩头却泄露了他们此时心底的情绪。

    郑阳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她可没时间在这儿跟这些“门神”虚耗,得赶紧将喜信告诉师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