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奶奶和她后来的老伴“好爷爷”一起生活。“好爷爷”其实姓郝,但我当时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人特别好的缘故。老两口的院子里种着好爷爷的竹子、奶奶的金银花和伯伯栽培的石榴树。奶奶每天早上在竹子下做晨操,好爷爷就怡然自得地在阳台上看报纸;奶奶画国画,好爷爷就给她题字,夕阳红的生活其乐融融。
在爸爸妈妈和奶奶来看,我转学是一件好事,因为我将要转去的中古友谊小学是一所不错的学校,师资力量和生源都比较强大。连班主任鲍老师都觉得我转学是好事。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个消息有些突然,也有一点儿残酷。我的母校魏公村小学,它在我的童年中,占据了太多太多的回忆。从6岁开始,我的大多数时光都是和班里的老师、同学一起度过的:放学后戴上老花镜给我缝扣子的班主任鲍老师,我的好朋友、比动画片里的公主还要漂亮却被男生称作“小母老虎”的黄雅璐,家里养了两只波斯猫的史伟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大辫子姑娘李香,哭起来比我唱歌还要好听的金嗓子小妞儿林娜,很黏我的小机灵豆邓菲儿,跟我一起积攒漂亮橡皮的赵艳博,总是乐呵呵的小胖子李栋,经常被黄雅璐打得四处逃窜的学习委员李雷,还有曾悄悄把迟到的我放进来的门卫王大爷,永远在校门口迎接我们的大柳树……这些朝夕相处了四年半的朋友,现在却要跟他们说再见了。鲍老师在班里宣布了我要转学的消息,同学们纷纷送给我贺卡留念。回到家,翻着厚厚的贺卡,仔细看着上面一段段临别赠语,我惆怅得掉了几滴眼泪。(程刚已经在四年级的时候搬家转学了。)
爸爸也过来跟我一起看,大多数同学写的都是“友谊长存”“永远是好朋友”“不要忘了我啊,你一辈子的朋友”。爸爸看后轻轻笑起来,拍了拍我的后背。“真是孩子啊……”我听见爸爸喃喃地说。
可惜,这么好的好爷爷,在我10岁那年却患病住进了医院。爸爸妈妈买了当时刚刚出现在市面上的昂贵点心“康莱蛋酥卷”去看他。回来之后给我讲,好爷爷精神头儿还不错,还知道跟奶奶斗嘴。他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奶奶就说:“你要是不吃饭,我就回家。”好爷爷赶紧说:“你要是回家,我就不吃饭。”逗得爸妈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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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北外小花园,松柏被夏天的大太阳烤出香味儿,海棠、杨柳郁郁葱葱。妈妈打的小花伞,是某一次突然下雨的时候,爸爸临时在躲雨的公立商店里买的,因为15元的天价还被妈妈吐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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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那年的冬天,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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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发现爸爸妈妈把我画的画儿都挂到屋子里了,就像一面面小彩旗,太神气了!他们说我画得“有灵气”。那些画儿在11岁搬家时丢了,爸妈直到今天还常说可惜,“萌萌当年画得多有灵气啊!虽说丑怪丑怪的。”
我仔细地听爸爸说着,一直听到心里,但是却无法消化。他讲的我似乎都明白,但我却依然难过。在魏公村小学的最后一个寒假很快过完了,春节过后,我把养了很久的大蜗牛送给邻居,又去北外溜达了两圈,然后就和爸爸妈妈离开了生活八年的小家,去奶奶家住了。
后来我听爸爸讲,他在小学曾经有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五年级的时候对方举家搬到广州去了。当时四爷爷到北京来开会,顺便来看奶奶,看见那个男孩儿给爸爸的贺卡上写着“我们的友谊会像松柏那样万年常青”便哈哈大笑起来,跟爸爸说:“松柏是多长寿啊,一万年是多长久啊,人才能活几年,友谊万年常青?难啊。”10岁的爸爸很恼火,气鼓鼓地大声反驳他,但四爷爷只是笑。后来果然像四爷爷说的一样,爸爸很快又交到了新的好朋友,跟旧时小友联系逐渐淡了……爸爸跟我说,我转学之后会交到新的朋友,现在的同学们也会马上习惯班里没有我的日子,生活就是这样的,回忆确实美好,朋友之间也总会有所牵挂,但是离别的伤感很快就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