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头,却是他悠悠的湖南乡音说:“女儿啊,我是爸爸——”慢条斯理的,是那种要细细跟你聊一整个下午倾诉的语调,你像恶狗一样对着话筒吠出一声短促的“怎么样,有事吗?”
。你瘦了很多。”
<small>他一直在咆哮,我真受不了。
秘书塞过来第二张纸条:再不出发要彻底迟到了,“后果不堪设想”。你匆忙地键入“回复”:
你停止呼吸片刻——不行,我要精神崩溃了,我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生香味触法——然后把气徐徐吐出,调节一下心跳。好像躲在战壕里注视从头上呼啸而来的炮火,你觉得口喉干裂,说不出话来。
我要赶去议会,晚上再谈。
议会里,一片硝烟戾气。语言被当作武器来耍,而且都是狼牙棒、重锤铁链之类的凶器。你在抽屉里放一本,一本《柏拉图谈苏格拉底》,一本;你一边闪躲语言的锤击,一边拉开抽屉看经文美丽的字: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生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small>自从拿到了驾照之后,我就一直在开家里那辆小吉普车,那是我们家多出来的一辆车。我就说,“没人说我不可以开啊。”他就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晚上不准开车?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经验不足,晚上不准开车?”我就说,“可是我跟朋友的约会在城里,十公里路又没巴士,你要我怎么去?”他就更生气地吼,“把车马上给我开回家。”我很火,我说,“那你自己过来城里把车开回去!”
密的美丽的字,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你就可以一苇渡过。可是粗暴的语言、轰炸的音量,像裂开的钢丝对脆弱的神经施以鞭刑。你焦躁不安。
那一头苍老的声音,怯怯地继续说:“几个老同学,宪兵学校十八期的,我们一年才见一次面。特别希望见到我的女儿,你能不能陪爸爸去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