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血战大同（下）
他的话音在城上回荡着，令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余音还未散去，众人已经轰然应诺，不约而同地高举兵刃高声呼喝起来，其声势震天动地，士气瞬间就攀升至了颠峰。
城下的蒙古军仿佛受到了刺激，突然间也高举兵刃狂呼乱叫起来，这是蒙古人临阵冲锋时的标准表现。
果然，那些蒙古战马听到了主人的呼喝声，也立刻跟着摇首摆尾咴咴长嘶。两下交织在一起，亦是声势直冲霄汉，双方的士气几乎同时达到了顶点。
虎墩兔憨见状将手一挥，蒙古军的阵后立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
号角声中，十个蒙古万人队齐声大喝，如铁流般缓缓推进，直向大同城而来。
双方一边像是滚滚的怒潮，而另一边则像巍峨屹立的铜墙铁壁，此番毫无遮拦地激烈碰撞在一起，顿时激起了漫天的火花……
直到这时，王锐才终于明白了那一个人人背负了口袋的万人队是作什么用的。
原来那些口袋里装的全部是沙土，只见那个万人队的蒙古兵人人手持一面圆盾，迎着城上如飞蝗般的箭雨拼命冲到城墙之下，将一袋袋的沙土堆积起来，很快就堆成了两个大土包。若是让这一个万人队将所有的沙袋全都堆起来的话，那将会堆成两个由城下直通城头的缓坡，到时候别说人了，连蒙古战马都能沿着这道坡直跑上城来。那这城还如何守法？
王锐没想到蒙古人有这一手，眼见那两个土包越堆越高，但城上箭矢对敌人的杀伤却很有限，不禁紧皱起眉头，脑海里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办法，一旁地渠家祯却好象早已经胸有成竹，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而只是盯着城下如蚂蚁搬家般忙活的蒙古兵轻蔑地一笑，口中轻声下令道：“来人。将油锅抬上来，给我往下倒油！”
王锐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丝笑容在脸上在绽放开来。他早晨上城之时，就看到内墙里支起了足有数十口大油锅，其内盛满了油，而且下面生起了火在烧。
他当时还暗自奇怪，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心想如果用滚油来对付用云梯爬城的蒙古兵的话，效果应该是不错，但那未免太麻烦，远不如滚木擂石来得方便。
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他当时也没多问，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其妙用，当下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心说到底姜还是老得辣。自己若是有龙虎卫在手，自然不会将虎墩兔憨放在眼里，可眼下这种情况，就多亏有渠家祯这样经验丰富地老将在一旁协助了。
正想着之时，就见几名兵士抬着一口油锅来到了城边，他们的手脸都用厚布层层包裹着。以免被滚油烫伤。
只听一名把总一声令下，那几名兵士齐声吆喝，合力将满满一锅滚油倾倒下城去，随后飞快地退开，又有一拨人抬着油锅顶替上来。
这些士兵显然事先经过了反复练习，所以此刻有如走马灯一般轮番而上，动作熟练之极。一眨眼地功夫，就将数十口大锅的滚油浇下城去。
城下那些躲避不及的蒙古兵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呼，就已经被烫得死得不能再死，一股浓烈的肉香顿时弥散开来。而那些侥幸没有被滚油泼到的蒙古兵。只吓得魂飞魄散。匆忙将沙袋丢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远远逃开去。再也不敢靠近城下半步。
渠家祯则微微一笑，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支火把，看也不看半眼就随手丢下城去。
此时连那两个大土包在内，一大片地方都已经被滚油浸透。因此火把刚一丢下，立刻就燃起了一片火海，将蒙古兵远远地迫开。
大火熊熊燃烧着，空气中的肉香很快就变成了焦臭的味道，中人欲呕，王锐也忍不住轻轻掩住了口鼻。
虎墩兔憨见填城之策受挫，当下阴沉着脸将手一挥，雄浑地号角声立刻又嘟嘟响彻了战场上空。
那个背负沙袋的万人队闻号再次逼近城下，不过这一回不再堆土山了，而是将沙袋尽数投入到火海中，很快便压熄了火势。随后另两个万人队携带云梯、箭塔和攻城车等装备扑了上来，又回到了传统的攻城方法，双方再次绞杀到一处……
火势既灭，空气中的焦臭味随即渐渐散去。
王锐畅快地大口呼吸了几下，朝渠家祯哈哈一笑说道：“渠总兵这道油泼蒙古兵的大菜，当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只可惜蒙古鞑子的肉太臭，实在是令人有些倒胃口啊！”
渠家祯连忙插手一礼谦虚道：“末将久居边镇，对蒙古鞑子的这些伎俩熟悉得紧。适才略施雕虫小技，让大帅见笑了。坏了大帅的胃口，实在是末将之罪也！”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间哈哈大笑起来。手下众人见两位主帅如此从容镇定，也俱是放松了不少，士气更振！
虽说蒙古人昨日刚刚折了一阵，并且两名前锋大将都被击毙，士气原本该十分低落才是。但虎墩兔憨今日排兵布阵时将五万前锋部全部撤换下去，负责留守大营和警戒外围，而以十五万生力军为主力，进行今天地决战。
他在出阵前自然也做了一番动员，实实在在地说了两条，一是要攻破大同城，活捉王锐小儿，碎尸万段替图巴和达尔汗报仇雪恨；二是许诺破城之后，准许众军任意烧杀抢掠，钱财、女人、粮食、牲口予取予夺！
蒙古一向居于极北苦寒之地，最是垂涎中原的丰富物产。因此众军听到大汗准许他们破城之后任意抢掠。自是个个都红了眼，嗷嗷叫着恨不能立刻就攻进城去，士气立时被激到了颠峰，早将什么威镇天下地威国公和前锋军昨日的大败忘到了九霄云外。
眼下十余万红了眼的虎狼之师拼了命地猛攻，尽管大同城的城墙坚固高厚，也渐渐有了难以应付地感觉。
不过好在城中的兵力虽然不足，但大同作为边塞重镇。武备储备却是十分充足，尤其是箭矢和滚木擂石的数量最多。守军尽可放心大胆地消耗，这才堪堪能压制住蒙古军地猛烈攻势。
此外那半个步枪营仍然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使得敌军百夫长以上地统领一律不敢靠近到射程之内，而只是远远地躲在后面遥遥指挥，令士气和战斗力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距离又进一步被拉近。可尽管如此，形势依旧是越来越严峻……
王锐面沉似水。平静地望着惨烈搏杀的战场，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心里十分清楚，此番地大同之战对自己来说是一场真正地考验。
在此之前他博得了当朝第一名将地名声，那主要是靠了远超时代地先进火器的功劳，而这一次才是对他的指挥、智谋和应变等的全面检验。如果能通得过这次考验，他才算是不负那第一名将的名号！
“大帅！鞑子的攻势太猛，已经上了东城头！”一名游击浑身浴血，匆忙而来高声叫道。满面俱是焦急的神色。
渠家祯面色不动，只是眉头一跳沉声喝道：“鞑子能攻上来，大明地勇士就能将他们重新赶下去！怎么，你是像兔子一样逃跑？还是来求国公爷和我亲自去帮忙呢？眼下还未上阵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那游击闻言登时满面羞惭，猛地一咬牙，再没说半个字。倏地转身去了。
王锐暗暗点头，转向聂枫吩咐道：“带上你的人去援手，无论如何也要将鞑子赶下城去！”
聂枫躬身插手一礼，率领着几十名手下直奔东城门而去。
因为事先预想到了今日的战事必定十分惨烈，城头肯定会成为双方争夺的主要焦点。所以王锐特意命聂枫和聂桐从内卫和三帮四会十二堂口之中精心挑选了百余名顶尖的高手，组成了两个精锐地小队，分别由他们兄弟俩统领，专门负责援助最为吃紧之处。
一旦敌人攻上了城头，就必然是短兵相接之战，聂枫和聂桐这等高手正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聂枫和聂桐的精锐小队这么快就已经有了用武之地。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聂枫率人赶了回来。他的手下并无一人折损，但至少有一半人都负了些伤。连聂枫的左臂也中了一刀。
聂家的四龙一凤在北方绿林道的名声可谓是少有人能及，身手也是得自聂行天的真传，个个超绝，自从成名以来还从未伤过半点毫毛。现下连聂枫这等超级高手都已负了轻伤，可见适才战斗的激烈。
不过从聂枫等人脸上兴奋地样子来看，他们肯定是战果颇丰，蒙古人想必是损失惨重。
还没等他们喘息过来，西城头又被敌军攻了上来，这一次轮到了聂桐率领着他地小队赶了过去……
待聂桐和他的手下同样得胜赶回来后，王锐受到了启发，转身朝渠家祯说道：“渠总兵，我看可以故意卖个破绽，放些敌人上城头来，然后给他来个关门打狗！我们这里尽多单打独斗地好手，如此短兵相接正是所长，而且不用再担心城下敌人的弓箭厉害，能有效地杀伤敌有生力量！你看如何？”
渠家祯闻言微一犹豫，心说自己身经百战，这样的战法还从未听说过。作为守城的一方，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敌人登城还来不及，哪有这般冒险将敌放上城来的道理？
不过现在他对王锐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思大帅的战法无一不是奇思妙想，却每每都大获成功，此番也定然有一定道理。
于是他点了点头应道：“大帅言之有理，我们不妨一试！”
王锐见他并无异议，心中大喜，立刻做了一番安排。
不多时的功夫，渠家祯将令旗一挥，城上的守军立刻让开了一条口子。
蒙古军见状以为明军是支持不住了，顿时高声欢呼，如蚁群般顺着口子蜂拥爬上城来。
城下的蒙古军也以为此番是城破了，同样欢呼雷动，远处的虎墩兔憨亦露出得意的笑容。
约莫有千余蒙古兵登上城头后，渠家祯再次将令旗一挥，早就埋伏在两侧的精锐好手一拥而上，硬生生将敌人分断成两截，重新堵住了缺口，将那一千余蒙古兵包围在了城上。
那些蒙古兵见状方知中了圈套，不过他们人人都是悍不畏死之辈，字是不会束手待毙，反倒是放手一搏，意图接应同伴杀上城来。
聂枫一声清啸，奋勇当先扑了过去。一名蒙古兵挥刀迎面砍来，他不躲不闪，运足了内劲以硬碰硬，挥刀劈面斩去。
双刀正面交击，只听当地一声大响。聂枫吐气扬声，那名蒙古兵的刀顿时片片碎裂，口中狂喷鲜血，身体向后飞出，人在半空中就已经毙命，尸身却又将身后的几个同伴撞成了滚地葫芦。
他一招得手后更不停留，当下揉身直上，挥刀一招夜战八方，身体原地旋转了360度，刀光如霹雳般打了个转。只见血光飞溅处，五名蒙古兵的头颅飞上了半空。
其余蒙古兵见他如此悍勇，不由得心胆俱裂，齐齐发一声喊，四下里远远散开，无人敢再接近他的身边。
聂桐等一干好手见状忍不住精神大振、血脉贲张，各自虎吼着杀入敌群，将那些蒙古兵分割开来。
蒙古人天生剽悍，骑射功夫和单打独斗都在普通的明军士兵之上。但是面对着聂枫、聂桐这样的武林好手，他们可就差得远了。
此刻短兵相接、各自为战，聂枫、聂桐等人可说是尽展所长，而蒙古兵的所长却全然无法发挥，只能与对方硬拼身手，又岂能拼得过？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千余名蒙古兵已被尽数诛戮于城上，明军这边却只是折损了百余名普通士兵和几名好手而已。
渠家祯一声令下，手下的兵士将千余名蒙古兵的尸体全部扔下城去。一时间血流成河，似乎都映红了半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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