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正说着,接到冬冬的电话,“我回到南京了,张语也跟我一起来的。”语气甜甜蜜蜜。

    “他送你过来啊?”

    “不是,他已经结束了青岛的生意,打算来南京发展。我们不靠他家里支持,就靠自己!”

    “噢!”我若有所思,心里琢磨这个大男人不会住到我们家来吧。

    “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他以后会住我屋,水电、煤气什么的,我们多承担一些!”

    “没关系,你们住吧。”我勉强说。

    “谢谢啊,你真好。”冬冬兴高采烈。

    挂了电话,我发愁了,小陈看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

    “今后,我将和一个豪门弟子呆在一片屋檐下了。”我无限惆怅的说,“我同屋的男友搬来和她同住。”

    “没关系,反正你装修好就可以搬家了。”小陈还算善解人意。

    回到南京,直奔公司汇报工作。

    汇报完毕,打算回去狠狠地睡一觉。

    回到家,冬冬的她男朋友都在,两人围着柜子整理东西。见到我,冬冬显得很高兴,拉着我不停地说啊,说啊。“张语打算在南京开个公司,专门做电子产品。”

    “哦?那不错。自己做老板,比我们打工强。”

    “小生意而已,哪像你们大公司,旱涝保收。”张语插了句,语气酸不溜湫,怎么也不像豪门公子讲出来的话。

    “现在哪有旱涝保收的活呢?我们很辛苦的。”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我进屋睡觉了,我出差刚回来,累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砰砰声惊醒,我也许正在做梦,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居然不知道身在何处。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推门出去,正看见张语用把小锤子在客厅墙壁上钉钉子。见我睡眼松醒的出来,冬冬很不好意思,“真对不起,吵醒你了。”然后小声的对张语抱怨:“看看,把人家吵醒了吧。”

    张语居然立即丢下锤子,进了房间,把门摔得山响。

    冬冬很窘,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说,也钻进了房间。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看着门边一排黑乎乎的钉子,叹了口气:“房东要扣我们的押金了。”

    (八十二)

    傍晚,张语终于黑着脸出来了,在客厅里呼啦呼啦吃泡面,屋子里弥漫着强烈的泡面味。

    这时,冬冬端了碗西红柿蛋汤出来了,见到我,轻声问:“跟我们一起吃吗?”我摇摇头,叫了丽华快餐。吃完饭,张语抹抹嘴就要出门,冬冬怯声声地问:“你去哪?”

    “我去老张家,找找路子。”

    张语走了,冬冬告诉我:“他家人知道他来南京了,很生气,断了他所有的资金来源,所以他心情不好,你别见怪啊!”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冬冬垂下头,“他出去想办法了。”

    “现在身体怎么样?”

    “例假不太正常,要调养。”

    “你一天到晚吃泡面,这怎么行?”我有点急。

    “现在他遇到困难,我这边钱也不多,总是要节省一点。”

    “走,我们出去喝汤。”我把冬冬拉去家门口的韩国菜馆,那里的**汤很不错。

    吃饭时,我告诉冬冬自己正在装修,装修好了就会搬家。

    冬冬听了有点吃惊:“你动作这么快?”

    “是啊,每个月要还两千多块的贷款,空在那我要亏死!”

    “你真好,可以有自己的房子了。张语和他家里人闹翻了,就凭我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买房呢!”

    “说老实话,”我迟疑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张语不太靠得住,你自己得留个心眼。”

    “我知道你们怀疑他,但是我们的感情真的很好。我想过了,即使他说的家里那些事都是假的,我也愿意和他一起奋斗。”

    女人一旦陷进去,真的没办法。

    我只有苦笑着安慰她:“好好干,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

    (八十三)

    家里突然多出一个大男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很不方便。每天穿得一本正经,才敢开房间门,而且我还发现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总是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由于以前上班都是不锁门的,现在突然锁门,我又担心冬冬觉得难堪。

    考虑到自己也快搬家了,干脆去买了一个大箱子回来,把自己的心爱之物全部放进去,在把箱子塞到床底下。但这些东西我平时还时不时的要用,每次拿啊取啊,简直是个浩大的工程。我心想自己拿点东西都这么麻烦,估计人家不会费这劲了吧。

    可是有一天,我临时有事回了趟家,张语正蹲在我的床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见我进来,他显得很尴尬:“冬冬在学校打电话给我,说是让我找一本书,她房间找不到,所以我就……”

    “哦,没关系,找到了吗?”

    “没有,算了,等她回来自己找吧。”

    张语走出去,我的床被他坐得皱巴巴。赶着去公司,只好鼓着一肚子气出了门。到南京也有半个月了,这位大哥怎么还是无所事事呢?我心里想。

    晚上回家,趁着张语洗澡的时候问冬冬:“今天你让张语找什么书啊?”

    “没找什么书啊?怎么啦?”

    “噢,我今天下午回家,看见他在我房间里,他说你让她找一本书。”我轻描淡写,心里那个气哇。

    冬冬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他最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公司,可能是在家太闲了。”

    “那随便先找份工作嘛。”

    “不行,他说他这人受不得气,一定要自己当老板。还说给人打工的,永远出不了头。”冬冬也很无奈。

    晕死,这个冬冬也是个糊涂蛋,她没想过我就是一打工的。幸好我们熟,要不得被气死。

    第二天一早,冬冬很早就去学校上课了。我在客厅吃早餐,张语穿着睡衣出来了。

    “早。”我打了个招呼,心里却想,他难得起这么早。

    “我想跟你谈谈。”他很严肃的对我说。

    我看看钟,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于是对他说:“有什么事晚上说好吗?我要迟到了。”

    “就一句话,你别挑拨离间!”说完愤而进屋,留下惊谔的我。

    (八十四)

    在网上遇见阿文,她msn的名字已经换成了“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个女人,惟恐天下人不知道她在如胶似漆的热恋。

    趁着午休,我愤慨地向她描述了张语的恶劣行径,她却毫无心思的恩啊、哦啊的应付我。我敲了半天,见引不起对方的共鸣,一气之下准备下线午睡,这时,她又来撩拨我了。

    “姑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反正你快要搬家了嘛!”

    “这不是还没搬吗?”

    “别气了,晚上跟我去happy吧。”

    “又搞什么?”

    “我男朋友他们搞了一小型的聚会,都是钢琴爱好者,去玩玩啊?”

    “没兴趣,我五音不全加不识谱。”

    “帮忙捧场啊,聚会要有美女才有意思嘛。说不定会有艳遇哦!”阿文连哄带骗,“我来接你!”

    虽然我对钢琴完全没有研究,但实在也怕回家面对一乱糟的局面,所以下了班,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办公室等阿文来接我。

    (八十五)

    五点、六点、七点,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阿文才姗姗来迟。

    我打开车门坐上去,禁不住大喝一声:“哇!”

    春寒料峭的三月天,阿文穿着繁华似锦的无袖旗袍,露着白花花的手臂,脚下是一双细得不能再细的高跟鞋,踩油门、踩刹车,我真怕她崴了脚。

    “你打扮成这样干吗?”

    “我是主角的女朋友,当然要妖娆一点了。”

    “大家都穿成这样?那我不去了。”

    “去吧。我特意没通知你要正装出席,就怕你临时犯死相。去玩玩嘛,怕什么,又不是没穿衣服!”

    “要是没穿衣服也就罢了,就是穿得太多。”

    阿文连拉带拽,硬是把我往小酒吧里拖。她的男朋友正站在门口跟一个老外交谈,见到我们,微微笑,招手示意,说了声“我呆会过来。”

    接着,又进来两个女人,清一色吊带小礼服外面搭了件大衣,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把大衣给扯下来,露出香肩。一切都像香港电视剧里的镜头,在上海的时候,经常听说有类似的party,想不到回到南京才有机会见识。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阿文捧了个大盘子走过来,里面盛满了食物,“自己招呼自己啊!”摞下就走了。

    先是看帅哥美女,后来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从包里拿出当期的《上海一周》出来看。一边看报纸吃牛排,一边听着曼妙的钢琴曲,身旁不时走过盛装的礼服男女,估计这场面一定比较奇怪。

    我还纳闷呢,自己穿着毛衣也不觉得热,美女们穿着吊带,难道不觉得冷吗?

    (八十六)

    吃吃吃,终于什么也吃不下了,便起身去洗手间。

    对着镜子抹口红,听见外面的琴声变成了《致爱丽丝》。这是我唯一能叫得出名来的钢琴曲,心里有点高兴,便走出去打算看看是在弹,照顾我这样的音乐外行人士。

    三角钢琴很大,我没法看清楚弹奏者,却分明听到琴声顿了一下,随即又流畅下去。如同一根红丝线,不经意间被打了个结,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曲毕,演奏者站起来,向着台下微一颔首。

    天呐,这就是我在长途大巴上遇到过的格子毛衣。

    我感觉血直往头顶涌,一转身又去了卫生间,用化妆棉浸了冷水往脸上擦。

    觉得差不多镇定下来,才挺胸收腹地往外走,发现谈钢琴的,已经换了一个人。我立在大厅里,实在有些突兀,眼睛扫了一下四周,没有找到那个身影。只好落寞的回到座位,借着昏暗的灯光,继续看我的报纸。

    “小心眼睛看坏了。”一个温暖的声音。我抬起头,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还认识我吗?”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一时间有点懵。我真恨我自己没用,平时好象很强悍,关键时刻就不行了。结结巴巴挤出来几个字:“我记得你。”

    “你也喜欢钢琴?”

    “基本上不懂,是我好朋友带我来的。”

    “不觉得热?”

    “有点。”奇怪,之前一点也不热的我,现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脸颊很烫,用冰冷的啤酒杯贴也没用。

    “不如出去走走?“

    正中下怀,我拎起外套起身,刚站起来,又觉得自己不够矜持,站得太快。

    (八十七)

    我们并肩走到鼓楼,再拐到北京西路,我的胳膊偶尔可以碰到他的胳膊,那细微的接触令我心动。夜晚的风刮在脸上,我居然可以感到一丝暖意。不知道是心里高兴,还是因为春天真的要来了。

    这个男人叫关杰,是个律师,由于他的职业,令我对他的欣赏,又多添了一层。两个人聊着,说着,沿路来来回回的走着,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

    “我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关杰做了一个鬼脸,老天,一个成熟而理性的男人,当露出他孩子气的一面时,你不可想象那是多么的动人。

    “有没有想过要打给我?”

    “想过很多次。”

    我不敢再问,怕再问我就没法回答了,毕竟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我们回到酒吧取车,发现早已经曲终人散,看看手表,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

    “你可以开吗?”我问关杰,他似乎喝了点酒。

    “应该没问题吧。要不你来开?”

    我好久没有碰车了,很想开,没经过大脑思索就答应了,这是一辆手动档的车,而我拿到驾照后就没有开过手动档。我战战兢兢地将车开动,换档的时候,他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我一个激灵,车熄火了。他俯身凑过来,那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一刹那,真是触电的感觉。

    “继续啊!”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已经傻了,机械的重新打火、挂档、启动……

    到了楼下。停车。

    我们俩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我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说了句愚蠢无比的话:“上去坐坐吗?”说了我就后悔了,半夜两三点,女人邀请男人去自己家里坐坐,傻子也知道什么意思。他要是真上去怎么办?

    幸好他说:“下次吧。我看你上去。”

    我一边上楼,一边恨自己不争气,心里又担心他会不回误会或者是看轻我?

    (八十八)

    刚进门,手机就响了,“到家了吧?”温柔的声音。

    “到了。”

    “晚安。”

    “晚安,开车小心。”

    也许我又是开门又是接电话,吵醒了另一个房间张语,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上洗手间,而且浑身上下赤条条,只穿了一条短裤。

    我觉得尴尬无比,只好避回房间,等待他用浴室的过程中,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快点把我的房子装修好,赶紧搬家!一个人住!

    嘻嘻,早上一?砭涂吹搅烁新,還是盡早讓?v大popper裏的fans也看到吧……

    (八十九)

    第二天上班,手机不停得响,却没有一个电话或者是短信息来自他。

    邮箱每隔五分钟刷新一次,什么垃圾邮件都有,就是没有他的只字片语。

    眼看就要下班,还是没有人约,无聊之下号召同事去吃酸菜鱼,要好的同事们凑在一起,无非是骂骂老板,聊聊八卦,顺便抨击一下每个毛孔都渗透着劳动人民血汗的资本主义制度。

    吃完饭,又有单身汉提议去酒吧听歌,反正回家也没事干,我第一个举手赞成,“走吧,我请!”

    因为掏钱,所以有决策权,否定了热闹、嘈杂的酒吧,选了一家清吧,这里有一支很不错的乐队驻唱。可能是听歌太无聊,听着听着,不到十二点,人差不多都跑光了。

    在《以吻封笺》的老歌中,回忆昨天的一幕一幕,那些清晰却又遥远的片段,在伤感的情歌中被定格、放大,让人难受。

    不能再想了,我给阿文打电话:“睡了吗?”

    “干吗?”

    “没什么,就是问候问候你。”

    “靠,你喜欢三更半夜问候人,怎么不去问候你们老板?就敢问候我?”

    “你知道关杰这个人吗?”

    “我不认识,我男人与他也是点头之交。怎么啦?昨天秉竹夜谈今天就来打听人家底细啦,女人真是现实!”

    “不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我们昨天聊得很好,但是今天他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你当自己是上帝啊?为什么不能打给他?”

    “我……我害羞。”我实话实说。

    “俗话说,女追男容易。”

    “俗话不是这么说的。”

    “管它怎么说的,你明白就行了。这么晚了,别在外面混,早点回家,小心被劫财劫色!”

    “去死!”

    “我还没说完呢,真劫色也就罢了,反正没什么损失,要是被抢了钱就惨喽。赚钱这么辛苦~!”

    “靠,你还是人不是。现在都提倡以人为本。”

    挂了电话,想到阿文的建议也不是毫无道理,打电话太晚了,想了半天,发了两个字:“晚安。”发了又有点后悔,万一人家对我没意思,我岂不是太没面子。

    算了,要是真这样,我就说是发错消息了。

    回到家,洗了个澡。浴霸坏了,冻得我直哆嗦。裹着浴巾钻进被窝,手机嘀嘀响了,真是天籁之音呐。

    我手忙脚乱翻出来看,是他发过来的:对不起,一直在忙,刚看到消息。晚安。

    心满意足,握着手机安然睡去。

    (九十)

    我们就这么每天一两个不咸不淡的短信礼貌问候,我都有点糊涂了:难道,那个晚上是个梦?

    装修可不是梦,买墙面漆的时候,营业员一个劲地向我推荐一款可以赠送免费喷涂服务的漆。我所有的装修知识都来自网络的家装论坛,印象中有网友说这款漆不错,我就定下一大桶和一小桶。大桶刷墙壁,调配成淡淡的蓝色,小桶刷顶,保持白色。

    这时候,家里的硬装修已经基本结束,款子也结了大半,待刷完墙壁后,装修师傅们来装个灯就算完工了。

    定了油漆之后,我就打电话给王师傅:“墙壁不用刷了,油漆厂家上门来喷。你们可以先回去吧,等我结束以后,再找你来帮我装灯。”

    装修师傅真不错,知道我要喷漆,临走时,特意帮我把家里的门、门框、窗户、壁柜全部用报纸护起来。

    喷漆那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在楼下等送漆的师傅。下午两点,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开了过来,我一看踏板上摆了两桶漆,赶紧招手上去:“哎,我家的我家的!”

    那人停下车,将油漆卸下来,然后也不搭理我,径直朝前开。我以为他开到前面调头,便站在原地等他,谁知道这位大哥调转了车头依然看也没看我一眼,加足油门跑了。

    我都傻眼了,知道的是给我送油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搞什么地下交易呢。

    又跑去小区门口找人帮忙搬,这次找得是小区门口卖大米的男人,操着浓重的方言,连说带比划我才晓得他要30块钱。怕又犯上次同样的错误,我反复强调:“五楼,五楼,30块上五楼!”

    估计这为大叔是被问急了,居然冒出一句英语:“ok,thank you!”

    (九十一)

    把油漆弄上楼之后,打电话向油漆经销商投诉那个送油漆的家伙。对方很重视:“按规定我们是应该把油漆送上门的,这样好不好,这三十元的运费由我们出,下午我们就派工人上门为你喷漆。”

    下午,我在家等着,来了两个工人,带着喷漆设备,交代了注意事项后,我就回去上班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以后,我接到工人电话:“喷好了,我们走了。”

    “我这就过来,等我一下好吗?”

    “不行,我们很忙。”

    得,又是一个牛人。我赶回家,推开门,乍一看还可以,粉蓝粉蓝的很好看。仔细一看,完了,喷得是深一块浅一块,门窗啊、柜子啊,虽然用报纸护住,可还是无一例外被喷上了蓝色的小点。

    我几乎要晕倒,立即联系经销商,人家还是很客气:“我们呆会派人来看。”

    来看了之后,又说:“我们派工人给你解决。”我自认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人家愿意解决问题,自然不再追究。

    可是我等啊等啊,一个星期了,连个工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再打电话过去,又换了一个接线生,我费尽口舌将情况反映清楚了,她说,我帮你问问领导哦。

    这一问又没了下文。

    我那个急啊,眼看就这么拖着,我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再这么拖下去,和冬冬合住的房子眼看着又要交房租了。

    一气之下,我打了n个电话:区消协、市消协、报社、电视台,也不知道哪个部门起了作用,总之第二天就有工人上门帮我解决问题。

    看着即将完工的家,心里感叹:这年头,真是人善被人欺呐。

    (九十二)

    眼看房子的硬装修已经基本完成,冬冬嚷嚷着要去看。我那时侯被成就感充斥着,自我膨胀,谁提出要看我的房子,我是任劳任怨带着人家去。

    那天下班早,我带着冬冬去看我的新房子,正介绍着,张语给冬冬打电话,说没带家门钥匙。冬冬说:“那你到蓝的新房子这来吧,呆会我们一起回去。”

    不一会,张语来了。自从他让我别“挑拨离间”后,我就没跟他说过话,难得他看得起我肯踏进我的家门,我自然不计前嫌比较热情的接待。

    晚上,冬冬来敲我的房门:“方便出来一下吗?张语有事想找你。”

    我披上外套来到客厅,张语正坐在饭桌前抽烟,满屋子烟味,我想把窗户打开,又怕人家误会,只好在一片烟雾之中坐下。

    “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张语想和朋友合伙开个餐厅,想请你帮着参谋参谋。”见张语比较深沉没开口,冬冬怕冷场,就插了一句。

    “哦,我不太懂啊。我只知道我们公司楼下的餐厅每天中午去吃饭都要等座位。”

    “我们才不会弄这种面向小职员的小馆子呢,我们想做上规模的。”张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你让我个小职员帮你参谋什么,我心里那个气哇,“小餐厅我都不了解了,上规模的就不行了。”

    “是这样”,张语向我解释,“火车站附近有一个商住楼在招商,一楼的门面房做餐饮很不错,我和几个朋友想盘下来开个中餐厅,主要针对商务宴请。”

    “很好啊,祝你们成功。”

    “但是资金方面可能有点紧张,你想,要盘下门面,还要装修、买设备、招人、打广告……大约需要1500万左右的投入。我们三个人,每人出500万。”张语很认真的将一份预算表递给我,看来还真是笔不小的生意。

    “大投入大收益嘛。”我听到现在也没明白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我把以前的资产变现,大约能凑到450万,还有50万,你能不能借给我,利息方面,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本来张开嘴巴打呵欠,听了这话,嘴巴差点就合不上。我看起来很像有钱人吗?怎么人家问我借钱开口就是50万?心里琢磨:莫非他到我房间时,看到了我和猴子姐姐跑车的合影,老天,和好车照张相,并不等于好车就是我的。

    “你把我卖了,都卖不到这么多钱。”我开了个玩笑。

    “我知道你很为难。你不相信我,但你总相信冬冬吧。”冬冬这个傻丫头立即配合着点头,“三个月之后,酒店开起来,我还你60万。”

    “关键是我没有啊。我现在一直没买家具、家电,就是没有钱啊。再说,即使有,我再怎么不可能有50万啊?”

    “或者换个方式呢?你把房子抵押出去,所有的利息都算我的,本金我双倍还给你。”

    “怎么可能?我房子本身就是有贷款的啊。”我觉得这个男人都要失去理智了。

    “算了,但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九十三)

    从这之后,我和张语之间又不讲话了,不知道是我自己小心眼还是什么,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像是问我借钱未遂,而是我欠他钱没还。

    当房子的硬装修结束后,口袋里已经没几毛钱了。那段时间,我热衷于逛家居市场,看到美梦思的一款软床,顿时心生爱意,价格对我来说有点高,要将近5000元。

    我坐在休息区思考,买还是不买?我这个人有点迷信,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找个硬币自己掷,正面代表一个结果,反面代表另一个结果。

    掷了五次,三次老天同意我买,于是我一咬牙、一跺脚,刷卡买下。

    后来得知自己的信用卡居然有个个叫样样行的功能,4800元的透支可以分成10期来还,一个月还480(当然要加手续费的)。

    当即惊喜不已,又跑去苏宁买了一个上中下三层的大冰箱和一个lg的液晶电视,如此一来,我欠下了1万七千多元的债务。每月要还一千八百元,再加上房贷,我基本沦陷为一个房奴+卡奴。

    奴隶做了两个星期,终于受不了了。

    没办法接竿而起,只有天天跑去问会计,最近公司有没有什么发钱计划?会不会提前发季度奖金?可惜得到答案全部都是否定。只有我们部门发了200块钱钱的超市券,当天就被我拿到网上“变现”。

    (九十四)

    没钱自然心烦,在超市精打细算,买了一份炒面、一盒酸奶、几个苹果,准备当作自己的晚餐。回到家,吃了一个苹果,但看着油腻腻的炒面实在没有食欲。

    张语就问我:“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在银行工作。”

    “没有啊。”我想了一下。

    “好象叫什么文的,听冬冬提起过。”张语显然做过功课。

    “哦,你是说阿文啊。她是他们公司战略投资部门的,与银行打交道比较多。”

    “她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银行的人,我们想贷款。贷六十万吧,那十万你们俩分。”张语又出招了。

    为了避免他说我不帮忙,当面我就给阿文打电话。

    “我一个朋友,想找银行贷点款,60万左右,有没有可能?”我开门见山。

    “有抵押物吗?”阿文问。

    “人家问有没有抵押物、房产、汽车什么的?”我转问张语。他摇头。

    “没有。”我对阿文说。

    “他有固定工作吗?”

    “没有。”

    “他有还款能力吗?”

    “不知道。”

    “那贷个屁啊,这样也能贷款,全国人民都找银行借钱去了。”阿文在那头骂,我不好意思转述了。

    挂了电话,我只对他说:“你这种情况可能贷不起来。”

    “妈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想当年,不管是在大连还是在青岛,我都是个呼风唤雨的角儿。”不知道他口中的“犬”,是指我,还是指阿文。

    张语可能意识到了失态,赶忙补救:“对不起啊,我只是急了点,想想到南京这么久了,还是一事无成,让冬冬跟着我吃苦,我心里真是难受。”

    总算应付完了张语,回到房间。

    环顾四周,琢磨着还有什么闲置物品可以上网去卖,找到若干年前,田飞送给我的一枚小小的铂金戒指,打算上网标价200,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买。

    我的窗户正对着对面楼的厨房,不知道哪家在炸带鱼,浓重的油烟飘进房间,让我感觉愈加难受。发了个消息给关杰:最近挺烦的,有空聊聊吗?

    很快,他回复了: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吧,在云中小雅?

    说老实话,他回我消息从来没有这么及时主动过,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多日以来的烦闷似乎一扫而空。本来都把隐形眼睛卸下来了,又赶紧匆匆给带上,在紧张的时间里试了n套衣服,终于选择了修身效果很好的微喇牛仔裤和酒红色v领薄针织衫,配上新买的真美诗高跟鞋,裤脚正好盖住鞋跟的2/3。

    “打扮这么漂亮出门啊?”冬冬跟我打招呼。

    “是啊,约了朋友吃饭。”

    “不会是男朋友吧?”冬冬笑道,最近倒真的很少看她笑。

    “可持续发展哦。”我心情极好的出了门。

    (九十五)

    刚出门,天空飘了点小雨,初春的雨总是跟人带来希望。

    坐在出租车上,看雨刮器反复地刷着玻璃,心里莫名的有一丝紧张。

    由于是旋转餐厅,我每次踏进云中小雅就总觉得有点找不着北。巨大的玻璃窗外是金陵城的夜景,从五十几层的高楼往下看,有种迷离的美。

    关杰向我挥手,我看见了,嘴角上翘心情飞扬。上前一步,才看清楚原来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我有点纳闷的走上前,他介绍:“蓝,这是我太太。”

    真是被人敲了一闷棍的感觉。

    胸口仿佛塞了棉花,透不过气。

    我怔了半天,才说:“你好。”

    整个吃饭,面前的这对夫妻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风度,没有过分亲热让我这个外人难堪。但我的耳边却一直有个声音:他结婚了,他结婚了,人家是俩口子……

    真的什么也吃不下,但不吃又仿佛心里有鬼,硬生生将一盘腊味煲仔全部塞进肚子。

    借口有事要先走,关杰对她说:“我送蓝一下,下雨了,你在这等看看杂志我吧。”

    外面的雨下得愈加大了。

    我们一路沉默着。车开得很慢,cd里播放的是《寂寞在唱歌》: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 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我一直在,很认真很认真地听着。突然间,很想家。

    一受伤就想家,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本能?

    到了家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艰难地开口:“我们谈恋爱四年,结婚四年,感情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淡,我在外面应酬也好,逢场作戏也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老婆。但是……自从遇到了你,我越来越强烈的意识到,自己是有老婆的……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突然间觉得很愤怒,脱口而出:“你有没有老婆,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必解释那么多!”

    冒着雨冲进单元门,身后的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飘散。

    我扶着楼梯,眼泪终于滑落,真的很久没有为一个男人哭过了。

    后来,我将那天晚上的情形描述给阿文听,她听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关杰是个好男人!”

    (九十六)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夜晚,半夜里突然惊醒,发现手机上居然有一个未读短消息,是关杰的,打开,却什么字都没有,是个空白短信。

    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是思念、抱歉还是问候?或者仅仅是按错了发送键?

    自从那个晚上,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有时候,在晚报上,可以看见他的名字,往往是跟在一个案件之后,“关杰律师认为……”

    总是会很仔细地读,然后放下报纸发呆:我真的认识这个人吗?

    (九十七)

    房子弄得差不多了,空空荡荡就放了一个大床。正好网上有人在卖宜家的电视柜,这位老兄由于夫妻意见不统一,只好将这款费了大劲运回来的东西卖掉,我赶紧给买了回来,虽然是宜家的原价,但省了运费。

    自己在家琢磨着安装,虽然咱老爸是工人出身,但我打小也是娇滴滴得长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组装家具这种活估计是干不来。于是找了一个游击队工人来看看,居然开价100元。去死吧,有100块我什么不好买。

    拆开包装,借了起子和小扳手,照了示意图慢慢装,也许我天生有工人的潜质,拆了装装了拆,居然顺利地完工了。我自己把32寸的液晶电视给挪上去,插上插头和有线电视线,清清楚楚的收到了新闻联播。那个兴奋啊,自我膨胀啊,“我还要男人干什么,我自己什么都会做!”

    躺在还没有拆塑料薄膜、满是灰尘的床上,突然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要男人,难道我在这个房子里孤独终老,死了都没人知道?”

    隔壁的业主是一对小夫妻,也在搞装修,经常可以看见两对老人频繁出入监工。闲聊之中,得知这房子将是他们的婚房,买房钱男方家里掏,装修女方家里负责,双方家长共同负责监督装修进程。小两口什么也不要做,偶尔来视察一下新房,女孩还会带副口罩,估计是嫌灰太大。

    看了这一家子,难免会反省自己这么辛苦到底值不值得。如果我当初选择猴子,或者自己这会正锦衣玉食,在欧洲某个小镇子度假呢。用得着在这装电视柜吗?

    想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各人各命,也许咱就是一劳碌命,就认了吧。

    后来在网上跟猴子闲聊,我说:“我将来也许会后悔,当初没有嫁给你。”

    他说,“你随时后悔都来得及。”

    当然大家都是开玩笑,猴子已经成熟很多,正在追求一个台湾姑娘,经常写mail给我汇报进展情况。“为什么女人的心思那么难猜?”这是他经常向我抱怨的问题。

    (九十八)

    租住的房子和新家离得并不远,每天晚上没事就骑个自行车去打扫卫生,顺便带一点东西过去,仿佛蚂蚁搬家。

    每次看我端个箱子或者提个大袋子出门,冬冬都会很关切的问:“要不要我喊张语帮你?”

    “不用不用,你看着体积大,其实不重的。”我想帮着搬一次可以,哪好意思隔三差五就麻烦人家呢?况且每当这个时候,张语就会呆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小心眼的想,他摆明就是不想帮忙,这种人,别说没钱,有钱也不借!

    那段时间,正好受关杰事件的刺激,觉得自己倒霉,喜欢的男人不是陈世美就是有妇之夫。白天在公司强颜欢笑,下了班连话都不想讲,精神极度萎靡。

    一天,绑在车后座的储物箱不知怎么得颠落了,里面我的那些五彩缤纷的小零碎撒了一地,后面的人来不及刹车,就径直压过去,骑出老远了,还要回头骂:“讨厌死了,东西不放放稳当。”

    我把车停好,一个人蹲在马路边把散落的东西拾起来,拾着拾着,突然就哭了,觉得好心疼自己。

    绳子断了,箱子也裂了,我只好把储物箱驾在自行车上,一手推车一手扶着,慢慢地走。

    路边的人行色匆匆,高楼上竖着的霓虹灯变幻莫测,我多么想,有个人可以陪着我一起走这段路啊。

    (九十九)

    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有些事情,当时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恨不得去死,但事毕回头看看,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班的时候塞车、下班的时候老板要开会、周末的时候要加班、几年未见过面的同学突然给你寄红色罚款单(结婚请柬)、你把冬天的衣服都收起来准备迎接春天了,突然又来了冷空气……

    生活就是这样,琐碎的烦恼一直陪伴着你,你解决了这样又来那样,仿佛野草一样麻烦。感情上的打击,也总归会被这些野草淹没,让你没精力顾及,只有某个下着雨的午后,在经过你们走过的那条路时,心才会被不经意间刺痛。

    我忙着搬家,眼看屋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便决定双休日找辆出租车一趟头帮完了事。就在我积极联络朋友们来我家小聚,并准备利用新厨房展示自己手艺时,接到上司通知:“下周总公司要第一季度的报表,周末加班!”

    消息一公布,办公室里顿时怨声载道:“啊?有没有搞错,我要去爬山的!”

    “我本来想去逛街的,都没衣服穿了。”

    “又没时间陪我老婆了,哪天她要杀到办公室来,大家不要怪我!”

    “唉,我还打算搬家呢!”我心里想,无奈的给阿文打电话:“周末活动取消,我要加班!”

    “打倒你们老板!”阿文在那头怪叫。

    我赶紧挂掉,生怕电话会串线。

    (一百)

    加班的心情本来就不爽,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砰、当、啪,类似于打砸抢的声音。

    我迟疑了一下,心想人家小两口吵架,我要不要回避?还没盘算好,门一下子开了,门内外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张语铁青着脸,一把推来我,匆匆下了楼。

    这时我不得不进门了,因为听见冬冬在里面哭。他们的房间一片狼籍,并且秧及客厅,碎玻璃片到处都是,仔细看看,***,这不是我的杯子吗?我赶紧把地给扫了,要是让玻璃扎了脚可不是闹着玩的。

    待冬冬的哭声渐弱渐止了,我才进去。这是我安慰人习惯,别人哭的时候一般不去插话,等她哭完了,再去陪她说几句话。

    “你没事吧。”

    “对不起,把家里搞成这样。”

    “别这样,你也不想的。两个人别总为一点小事吵架,要过就好好过。”

    “不是小事啊!”冬冬递给我一本病历。

    “你又怀孕了?”我惊讶地问。

    “不是,我得了尖锐湿尤。”

    “这是什么病?”

    “性病的一种。”冬冬低下头。

    我简直要晕倒了,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得性病?我问她:“难治吗?”

    “倒不是很难治。这肯定是他传染给我的,如果他没有在外面瞎搞,怎么会得这个病呢?他却说是在浴室用了公用的毛巾传染上的,而且他早就知道自己得病,却还跟我……”

    “你跟他分手吧。”我说。这话放在我肚子里面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想过,但是他是为了我来南京的,放弃了那么富有的生活和自己的事业……”

    “还是舍不得?你自己拿主意吧。加紧看病吧,别拖着。”

    “恩。”冬冬点头。

    夜里十一点钟,我看完《天使爱美丽》准备睡觉,冬冬来敲门,“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根本没钱看病。”她说这话时好艰难。

    “好……我帮你想想办法吧。”我吃力的说。

    一夜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