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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第六十一章

    季东霆在开会时候没有看见姜几许,心情有点不舒服。北海一群人正在闹分裂,魏北海都被拘留调查了,他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问他非洲狩猎好玩吗。

    果然是人情比纸薄。

    季东霆背靠皮椅,面带笑容回答说:“当然有意思,而且这次狩猎,更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什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我觉得黄雀也要转过头看看,身后有没有猎人,是不是?”

    “哈哈。”有人笑起来。

    季东霆也笑,又看了会议桌另一端方向,姜几许怎么没有来上班?

    会议内容快要结束的时候,何云作为魏北海的代理人,也聊起了狩猎话题,她略嘲弄地说:“一直以来我认为季先生是环保人士呢?季先生难道没有看新闻么,一些动物真的很可怜的……”

    季东霆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样,揉着额头笑了起来。

    北海其他人也有人笑,不过没有季东霆那么随心所欲。

    季东霆说:“我告诉魏太太把,什么是不环保行为:是北海的部分工厂没有升级排污设备,是商人为了满足私欲兴建厂房和资源直接开发。可能魏太太不知道,我是有狩猎许可证,而且我理解的狩猎可能跟你不一样。现代狩猎者有他们的法规,我们坚持‘打公不打母,打老不打幼’。另外建立组织保护天然栖息地,这恰恰保护野生动物生长环境的最好方式,甚至好过于所谓的自然保护区,强制性霸占和摧毁野生动物的栖息地。”

    何云的脸被季东霆反驳得一阵白一阵青。

    dean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位魏太太真是撞在枪口上了,季先生因为看不到姜经理很生气。结果她还自讨没趣。

    季先生嘴巴厉害的样子她是没见识过。

    不过……那个风度翩翩的季先生哪儿去了。

    “季先生说得对啊。”南越项目负责人开口,他早已经认定季东霆才是自己老板,笑容灿烂看向季东霆,“我们现在南越的项目,用的都是最新的科级和环保材料,而且资料投入比例里绿化占了很重要的比例,我做酒店项目很多年了,像南越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它就是一个绿杨城郭,林水之州啊。”

    季东霆抿了抿唇角。会议结束,他第一次叫住了6续,6续从容俊雅地转过头:“季先生。”

    季东霆直接问:“姜几许请假理由是什么?”

    6续:“有事。”

    季东霆对6续的回答不屑一顾,哼了一声:“请了几天了。”

    6续:“很多天。”

    季东霆扯唇笑了起来。

    6续却笑不出来了:“季先生,在事业上,可能我做不了所谓的猎人。但是有些人如果你不够珍惜,6某就把您在会议上的话还给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猎人。”

    季东霆居高临下地看着6续,眼里的尖锐就像是冰块骤然破碎,然后他平静地转过身对dean说:“我们走吧。”

    真是一个易怒的男人。dean坐上车时,对季东霆建议说:“季先生,我觉得你应该更理智一点,如果你想见姜经理,你就应该打电话给她。”

    季东霆对dean说:“把手机给我。”

    dean非常开心递上手机,季东霆拿过手机,熟悉地输入那个女人的手机号。过了会,他还是把手机丢在一边,对dean说:“我们先去酒吧。”

    dean叹叹气:“好吧,酒能壮胆,好主意。”

    酒是个好东西,它也是一个坏东西。

    ****

    安美今天跟一位老乡见面,约在了酒吧。这是一家出名的静吧,安美点了一份牛排吃着,然后再喝点**尾酒就醉了。

    何云也来酒吧找魏北海儿子魏饶的,北海现在一团乱,她的能力完全不能与那群人精对抗。不过何云没有找到魏饶,却看了安美。她看了安美一眼,走了过去。

    晦暗灯光下,安美对面坐着一个清秀女孩,何云对她笑了下:“我是安美上司,很巧在这里遇上她。”

    “哦,领导好,领导请坐。”清秀女孩对何云笑了笑,然后抱歉说,“安美心情不好,她酒量差,醉了。”

    何云点点头。

    安美眯着眼,脑袋糊涂发热,一时间也没有看到位子上多了一个人,继续跟老友吐槽说:“为什么男人都是坏东西……我本以为我的男神是仅剩不多的好男人,英俊、有钱、幽默风趣……呜呜,可是他居然让我的女神流产了……呜呜……”安美趴在桌上痛哭流涕起来。

    清秀女孩对何云说:“抱歉啊,安美酒品太差了。”

    “没关系。”何云笑,“那我先走了。”

    何云走出了酒吧,她走到自己停在外面的奥迪a4,还没有上车,先看到了季东霆的雷克萨斯。

    真是巧到美妙。她笑着朝季东霆走过去,开口说:“难为季先生还有心情来酒吧。”

    季东霆对dean说:“你先进去。”

    dean点头,季东霆背靠黑色车身,双手抱胸地对何云说:“魏太太都有心情来酒吧,我又怎么没有好心情呢。”

    “呵呵。”何云眨眨眼睛,“我原本以为姜经理是个幸运女人,现在我倒同情她起来了。她人流呆在家休息,男朋友却来酒吧消遣。”

    季东霆“哈哈”笑了起来:“魏太太真有趣。”

    何云也纳闷了:“难道季先生不知道?”

    季东霆脸上的表情突然停滞下来,他突然将何云抵在酒吧外面的柱子上,问道:“告诉我,你从哪儿听来的?”

    何云被季东霆冰冷神色吓去了,男人眼底阴翳,如风雨欲来。不过她抬了抬胸,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当然是她的好徒弟告诉我的。”

    季东霆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女人,他全身上下都被戾气笼罩着,他靠近何云,压低声音说:“不管你从哪儿听来的,如果你敢把许许流产的事到处宣扬,我告诉你,你就别想魏北海从监狱里出来。”

    何云还真被吓去了。

    季东霆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狠毒,几乎是一字一句说道:“还有你,你在北海的龌龊事我也知道不少,如果你敢说出一个字,魏北海应该是想要你进去陪他,至少有个伴不是么?”

    何云看着季东霆,噤若寒蝉。

    ……

    dean太久不见季东霆进来,他又从酒吧出来,结果看到车子已经被季东霆开走了。他想:那个装腔作势的男人,其实早点想见到姜经理吧。

    ***

    姜几许坐在房间的书桌化了一个妆,她打了粉底和腮红,然后涂了淡淡的眼影,最后还擦口红,是季东霆给她选的颜色。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里面的女人。化妆品真是神奇的东西,可以把一个憔悴无光的女人重新变回娇艳动人。

    姜几许给季东霆打了电话,她再一次主动示软,一个人如果一件事做的不对,她若失去最好的机会,之后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己搬着板凳自己下台阶。可惜人永远在事后才看清所有问题和原因。

    电话很快接通,但没有人说话,似乎只有细微的电波在她耳边流淌。姜几许以为还是dean接听这个电话,她轻声细语地问:“是dean么,我听说kings1ey回来了,他在你身边么……”

    过了会,一道低沉声音传了过来,里面有着一种压抑情绪的幽微感。

    “许许,是我。”

    姜几许一时间只觉得委屈,如果情好的时候,她完全对着季东霆哭了起来,哭诉他这段时间对她的冷漠和刻意。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她擦去眼角的眼泪,软软说:“kings1ey,你晚上回来吗?”

    “回来。”季东霆说,“先这样吧,我在开车,我们回来说。”

    姜几许挂上手机,镜子里化好妆的女人又是一片狼藉。她用化妆纸擦掉妆容,最后只涂上了一点胭脂水粉,让她不至于看起来死气沉沉。

    十几分钟,姜几许听到了门铃声,她上前开门。其实季东霆早有这门的钥匙,那个男人更喜欢以主人的姿态走进她的公寓,而不是如今这样,开始按门铃了。

    姜几许上前开门,季东霆就立在门外,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大概非洲的阳光真的太猛烈,脸上肤色没有之前白皙了,不过五官更立体了,就像是雕塑出来的美男子。

    姜几许扬了扬唇角:“晒黑了。”

    “是么?”季东霆淡淡回应,直接越过姜几许在沙发坐下。他看起来有点疲惫,好像穿越千山万水的跋涉赶到她面前。

    他何止黑了,还瘦了。

    爱情甜蜜美妙的时候就像峭壁岩缝里开出来的花,它在风和日丽的春光下傲然绽放;如果一份爱情开始变坏了,它也会在狂风暴雨里憔悴凋谢。它有着花儿的鲜艳和动人,也有花儿的脆弱和易折。

    姜几许在季东霆身边坐下来,季东霆转过头对她:“几许,我们谈谈。”

    姜几许点头,嗓子有点痒,顿了顿说,“你先说。”

    “好。”季东霆问,“你那天是不是跟沈珩走了?”

    姜几许深吸一口气:“是。”

    “理由。”

    “他带我去见父亲。”

    “好,这就是你说的回老家。”季东霆说,口吻慵懒而平静,里面有着说不出的轻嘲,“但是你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回去的。”

    姜几许突然很想笑,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在颤抖,她不曾心虚,却在害怕。她甚至不敢看季东霆的眼睛。

    “我怕你生气……”她说。

    “哈哈哈。”季东霆笑出声,“怕我生气?我的女朋友可真兰质蕙心、善解人意。”

    姜几许低下头。一种怕被伤害的感觉,就像食骨吸髓一般紧紧跟随着她。

    “好,这个问题我们不讨论。”季东霆冷声冷气,他想问姜几许是不是真的打掉他孩子了,但是话到嘴巴却什么也问不出来。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刚刚我听到一个很听的笑话,有人告诉我你怀孕了,真的么?”

    姜几许胸口好似被一种陌生的力量击中,她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她全身发冷,因为害怕指尖都打着颤儿。她就像被人押在断头台上,脖子一片寒冷,阳光下刀刃像雪一样白。

    季东霆眼睛平静,口吻也很平静。他只想求证一个事实而已。但是一颗心早已经被揉成了糊状。他难受,他不敢置信,所以他只想让姜几许跟着他一块儿难受。他靠近姜几许,故意又恶毒地问:“明天我带你去产检,好不好?”

    姜几许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鼻子被一团酸涩的东西堵住,她呼吸不上来。眼泪流出,流进嘴里,是咸的。

    “看来是真的啊。”季东霆摸上姜几许的脸,用一直几乎残忍的温柔说,“几许,这是我季东霆第一个孩子。我可是要告诉你,我不允许他有任何闪失,知道么?”

    姜几许说不出话来,她好像陷入了一场走不出的梦魇里,她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梦魇,没有宫外孕,没有孩子,没有冰冷残酷的质问……她张了张嘴,倒抽了一口冷气,说:“kings1ey,孩子的事……”

    季东霆眼神充满着恨恶恶的情绪,是深恶痛绝的。他摸着她的脸,手掌冰凉得就像一条蛇贴在她脸上。他用眼神制止住她,他让她闭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没有孩子……”姜几许还是痛苦说出来,“从来没有孩子。”

    季东霆笑起来,笑得眼圈都红了。随后他将桌上的花瓶回落到地上,他站直起来,同时将姜几许拽了起来,气势汹汹,满脸戾气:“从来没有孩子,难道不是被你打掉了?”

    姜几许也笑起来,她歪着头,边哭边笑:“如果你都知道,你干嘛还要问我,如果不知道,为什么不好好问我?”

    “好好问你。”季东霆将姜几许抵在客厅的小书架上,书架顿时晃动,两三本专业书齐刷刷掉了下来。

    “好好问你,问你为什么要打掉我孩子,问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擅自主张,还是问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啊,你让我问你什么!?”季东霆彻底爆发了,他双手捧着姜几许的脸,僵硬的手指几乎掐在女人白嫩的脸蛋上,“姜几许,你在犯法,你在犯法,你知道吗?”

    姜几许哭出来,她不是难过季东霆的态度,而是手术台冰冷的感觉再次重现大脑里,她胸口堵着一团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怎么也出不来。

    过了一会她说:“季东霆,你听我解释……”

    “好啊。你解释啊。”季东霆凑在姜几许耳边,“你解释什么?告诉我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而是沈珩的,对么?”

    “什么……”姜几许看着季东霆,难以置信。她的心口好像多了一个窟窿,里面汩汩地往冒着血,她似乎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潮湿的、恶心的、粘稠的……

    她剧烈咳嗽起来,几乎要呕吐起来。

    “季东霆,你不能这样子说我。”姜几许全身无力,她快倒下了,如果不是季东霆依旧狠狠拽着她。

    “这就难受了”季东霆冷冷看着姜几许,“那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比你还要难受,我女朋友不告而别,我女朋友跟前男友藕断丝连,我女朋友打掉我孩子,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

    姜几许声音微弱:“我一直想跟你说的,kings1ey,当时我心很乱,我想缓一缓,我想好好告诉你,后来你去机场我也给你打电话了,可是你就要登机了。”

    “是啊,所以我说我有个蕙质兰心的女朋友。”季东霆脸上愉悦又狠毒,“你还祝我玩得开心一点呢。”

    姜几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季东霆松开手,她蹲在了地上。悔恨、痛苦、难过……人的自私让她还抱着一种去希冀,她多么希望季东霆还能安慰她一句,但是他没有。他恨她,他觉得错的都是她,他高高在上地给她判了死刑。

    “对不起……”姜几许道歉,她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季东霆跟着蹲□子,他抬起姜几许的脸,“姜几许,我季东霆的孩子,不是你一句对不起就行的。姜几许,我告诉你,你赔不起。”

    “对啊,我赔不起,你是不是要我去死啊!”姜几许狼狈地坐在地上,后背抵在书架上,脸色苍白得胭脂水粉都遮盖不住。

    她快要被季东霆逼疯了,原来相爱两个人,真的可以相互逼成疯子。

    季东霆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几许,他的眼神就像看垃圾一样,满脸的嫌弃。半晌,他说:“既然孩子打掉了,也挺好的。至少我以后孩子的母亲,不是一个自私又懦弱的女人。”

    自私懦弱……

    多刺耳的话啊,姜几许耳朵嗡嗡得响着,她恨不得自己此时就是一个聋子,她抬眸看着季东霆:“是啊,你本应该找一个名媛小姐的……”

    “呵呵。”季东霆凉凉扯着嘴角,“说得好像你还看不起名媛小姐。”

    姜几许:“我没有。”

    “说到底是你自认清高孤傲,你看不起有钱人,你甚至反感特权主义。”季东霆一字一句说着,他就像冷酷无情的医生,正拿着手术刀解剖着她,剖开她内心深处的伪装。

    “名媛怎么了?”季东霆继续反问姜几许,“我告诉你,名媛比你要好千倍万倍。至少她们骄傲自信,她们内心丰盈强大,她们真挚简单,她们永远对自己男人坦白忠诚,姜几许,你做得到么?”

    姜几许背靠书架,犹如一滩烂泥。

    骂吧骂吧骂吧……

    有些话,如果季东霆今晚不说出来,她可能一辈子都听不到。季东霆的嘴巴真厉害,他用这张嘴跟她说过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话,但也是这张嘴,它会那么伤害她。他句句戳心,如同一把钝刀将她凌迟处死。

    只是她还是很想问他一句,“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要勾搭我啊,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季东霆冷傲地看着姜几许,捏住她的下巴:“我为什么会爱你,因为我当初瞎了眼,不行么?”

    “哈哈哈。”姜几许笑起来。

    这个世界什么最伤人,就是最爱的那个人对你说,他爱你是因为瞎了眼。曾经全部的浓情蜜语顿时成为讽刺。

    姜几许低着头,低低地笑着。季东霆大概也累了,他也不再教训她。她想他真是一个厉害的男人,他世界向来都是这样。他永远是对的,就像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就是这样子的姿态么?我季东霆会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不爱我就是一个傻逼。

    看,她真的成傻逼了。

    姜几许胡乱地擦掉脸上早已经冰凉的眼泪,她对季东霆说:“好吧,祝你终于恢复光明了。”

    ——“姜几许,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我愿意。”

    ……

    ——“我为什么会爱你,因为我当初瞎了眼,不行么?”

    ——“好吧,祝你终于恢复光明了。”

    其实爱情不就是这样子么?满心期盼地爱上一个人,然后发现这个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就想改造成心中的那个人,最后改造失败了,轻轻松松说一句:“不好意思,我当初瞎了眼。”

    姜几许很想笑。就像季东霆对她,他一直想让她更自信更肆意,就像一个女王一样站在他身边,他对她的好和对她的爱,专横又强势。他的世界太高高在上,他在凌霄看着她,她很努力爬过,她也想变好,以至于她不敢跟他说一些不好的事情。

    为了让爱人都看到她可爱鲜红的一面,她像个小丑一样藏起了内心的自卑和自怜,结果还是被季东霆发现了。他满不在乎地摧毁掉她所有的伪装,他像一个操控者,一下子就把她的遮羞布拿掉,不留任何情面。

    他好像在说:我早已经知道你是一个自卑的女人,你配不上我季东霆。

    这个男人的爱是一种恩赐,说收就收。

    “告诉我。”季东霆看着地上的女人,“我季东霆到底有什么配不上你?

    姜几许摇摇头,面如死灰,她淡淡开口:“你没有配不上我的,一直以来都是我配不上你。”

    “那为什么……”季东霆说,语气里满满都是挫败,“姜几许,我应该对你很好的。”

    “是啊,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姜几许抬起头,她也不知道心底突然升起的勇气从哪儿来,她轻轻落落地开口:“kings1ey,但这一直不是我想要的爱情,你给我的爱炙热、丰盈,可惜我要不起。我会累的,你什么小事就要庆祝一下,恋爱了要庆祝,交往六个月也要庆祝一下,你的世界太光明盛大了,我跟不上你的热情和节奏。”

    季东霆沉默。

    姜几许继续说下去,今晚就像一个批斗会,彼此都说出了本以为都不说的话。

    “你很优秀,你很好,你随随便便就送给我好几十万的礼物。我感激,我感恩戴德,我甚至不敢说一个不字。所以我每天都在担心不够爱你,我要更努力对你好,我也要用一些惊喜回报你的热情。可是我会疲惫啊,我只想过得更舒坦一点。不用费心心思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就在我身边,我们不用说很多甜言蜜语,但他懂我理解我,在我需要人的时候,他在我身边。他不用多热烈,而我更不用绞尽脑汁回应这种爱……”

    “哈哈哈。”季东霆笑起来,他伸手抬去眼角飞出来的眼泪,“原来这样子啊,那可真是抱歉啊,姜几许。”

    姜几许一声不吭地保持沉默,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和季东霆要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所以她不告诉他一些事情也好,至少他对她没有愧疚,就让他恨她吧,然后找一个更好的女人来爱。

    他爱过她,以后他碰上的女人,都会比她要好。

    只是为什么,她如此舍不得,如此难过,他明明就在她身边,她却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你的话,我明白了。”季东霆疲软地在沙发坐下来,脸色比夜晚还要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不知不觉,他和她已经吵架好几个小时了。他摔了花瓶,书架的书也已经散落在地上,整个客厅被他们弄得如此糟糕。

    原来他和她都错了。多么无力又惨痛的认识,原来爱情不是用力就行,原来他让她感觉疲惫了。

    时间静静流逝,季东霆突然舍不得时间走太快,或许这是他和姜几许呆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他和她彼此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窗外风声呼啸,仿佛可以带走悲伤。良久,季东霆转头看着地上的女人,他放低声音,慢慢开口:“那你以后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姜几许眼泪水潸然,她实诚开口:“不知道。”

    季东霆抿了抿唇:“别回去找沈珩,6续都比他要好。”

    真是一个强势的男人,连分手都要把她人生安排好,但这不是说明一件事么,他不打算再参与她以后的人生了。

    姜几许抬抬下巴:“这不关你的事。”

    “对。”季东霆自我检讨起来,“原谅我,我总是习惯安排了别人,包括对我的女朋友。抱歉,许许。”

    面对季东霆真心实意的道歉,姜几许只觉得难过,“我也有很多地方不好,有些事我不应该瞒着你。”姜几许摇摇头,早已经悲伤地说不出话来。

    季东霆还有话要说,一时没有开口。

    姜几许低着头,她在等季东霆说分手。

    但是季东霆迟迟不开口,似乎“分手”两字非常难说出口,他也跟她一样,舍不得么?

    “无所谓了。”季东霆抬了下眼睛,他看向墙上的圆钟,已经凌晨三点了。

    “许许……”季东霆张了张嘴,胸腔里憋得要窒息,冰冷的海水仿佛无边无际地将他吞没。

    姜几许看向季东霆,等他判决。

    “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季东霆艰难地把话说下去,“或许我们彼此都应该冷静一段时间。”

    姜几许转过头,她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良久,她发出一道“嗯”,伴随着吞咽眼泪的声音。

    随后她捂着脸,哭到失声。

    “对不起。”季东霆浑身无力,“我让你哭了。”

    “不关你的事……”姜几许发声困难,声线颤动,但她还是用尽全力说出一句话,这句话用光了她所有的骄傲,她说:“kings1ey,我祝你幸福。”

    “好的,谢谢。”季东霆走上前,他抱起姜几许,这个拥抱持续了三秒,然后他克制有力地松开,他脸上跟她一样,浓浓的悲伤就像风雨来了。

    “我也祝你幸福。”季东霆摸了摸姜几许红肿的眼泪,“另外我收回刚才的一句话,你是一个好女孩。”

    感谢他给她最后的慈悲。

    姜几许仿佛全身血管崩裂,她疼得站不直腰,然后她只是扯着嘴笑了笑。

    季东霆看到姜几许笑了,女人的笑容清清浅浅的,就像一朵柔软的梨花瓣,洒落在了他的心上,在他心间激起阵阵涟漪。

    “那我走了。”季东霆说。

    姜几许点点头:“我不送你了。”

    “不用送。”季东霆俯□,他想给姜几许留一个吻,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转身向门口走去。

    姜几许看着季东霆,难过地蹲□子。这场爱情,她明明累的精疲力尽,为什么如此舍不得,为什么分手时刻到来,竟有着令人绝望的绞痛。

    她好难受。

    甚至她想用糟糕的事实挽留他。

    季东霆走在门口了,他都不曾转过身,她看着他的背影,猛地开口:“kings1ey,是宫外孕……”

    季东霆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她:“许许,你应该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姜几许低下头:“对不起。”

    季东霆:“不管如何,你在我心中都是美好的存在。”

    姜几许:“谢谢。”

    谢谢你的爱,让我如此光荣。

    ……

    无边的夜色笼罩城市,就像一抹是化不开的墨,季东霆静静坐在驾驶座上,车内电台放着一首歌,男歌手声音清亮磁性,却将这首歌演唱得如此悲伤。

    …

    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 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

    为什么你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

    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

    我们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

    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

    为何我们还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

    季东霆一个人听完了整首歌,然后在电台女主播声音响起来时关掉了电台。他弹去眼角的眼泪,然后给dean拨打了电话:“明天我们回伦敦,南越的项目让ben来负责。”

    62第六十二章

    命里八升,难求一斗。

    季东霆的太爷爷,是广州当地的商人,从事海运和布匹生意。他有着精明的头脑和英俊的五官,外加身形高大,年轻时候,他就是当地出了名的美男子。但这个男人同样花心得令人发指,他一生一共纳了二十房太太,人到七十还娶了新媳妇。但大太太是季东霆的亲太奶奶,一个名门出来的小姐。

    季东霆看过太奶奶留下来的黑白照片,典型的温润清秀的女人。

    他的爷爷是一个老实的商人,但也是一个头脑聪慧的工程师。他接受过西洋文化的洗礼,他漂洋过海来到英格兰,一呆就是好几十年。但他嘴里最常念到的还是一句中国老话,“命里八升,难求一斗”,他信佛,人在伦敦却要在国内兴建寺庙。性情上,他顽固守旧,固步自封。而他奶奶是一位s市女人,不漂亮却持家有道。可以说季家因为***存在,才能在伦敦立了根。

    父亲是一位顽固又专横的商人,他急于求成,他对财富和名利的渴望大于感情,他喜欢与各种权贵和伯爵们交好,好面子爱打马球,是一位优秀的马球业余爱好者。但他生性薄情寡淡,即使面对最爱的女人,同样冷酷无情。

    外公一家人五十年代就移民英国,母亲和父亲在大学读书时代认识,两人自由恋爱却没有好结果。父亲的冷酷和出轨让母亲伤透了心。值得一提是,也是让他感到骄傲的是:父亲一生抗癌十多年,顽固的人一向有着坚强的意志力。

    以上就是季东霆所知道的季家当家人和女主人。到他这里,他本以为他和姜几许会是他们里最理想美好的一对,他会是一个比太爷爷还要优秀的当家人,许许也会是季家最好的女主人。

    可惜他的性格就像许许说的太自我了,难听一点,她在骂他自以为是。

    按理说基因都在进化和改善。季东霆从小也告诉自己,他必须优秀强大。在他的理念里,一个男人可以多情但不能花心,坦诚但不能老实,强大但不能专横。

    他比太爷爷更会做生意,比爷爷懂得变通,比父亲多情专一。他会是他们里最强大,也是最幸福的一个。

    但他还是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感到疲惫了。

    昨天,季东霆还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不过登机的时候想明白一些事情:可能是他和姜几许真不合适,可能就像爷爷说的一句话“命里八升,难求一斗”。

    他从来不信命,只是一件事花了很大力气却没有求得圆满结果,还真会相信所谓的命运。只是让相爱的人承认,他和她之间是有缘无分,多少有点残忍和难以接受。

    ……

    dean望着季东霆,眼里有着探究,然后他凑过脸问:“季先生,你刚刚在反省吗?”

    “反省什么,反省我为什么那么帅?”季东霆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

    dean不忍直视季东霆,直言了:“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吗?”

    “请说。”季东霆优雅放下咖啡。

    “你每次生气都喜欢逃避,另外发脾气还爱摔东西,这两点都很不好。”dean冒死进言。

    果然没有经历爱情的人更喜欢发表意见,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谢谢,不过我这一次不是逃避也不是散心,而是姜几许不想见到我,我们之间需要时间和距离冷静一下。”季东霆背靠舒适的头等舱沙发座椅解释说,然后反问dean一个问题,“有时候我是不是真太自我了。”

    dean:“……有点。”

    季东霆侧过头,蹙着眉:“举个例子。”

    dean吞了吞口水:“比如你老是因为我没有女朋友嘲笑我。季先生,我也在等我生命中那个女孩。”

    “对不起,dean.”季东霆闭着眼睛道歉,“下次我不帮你介绍了,你就守株待兔吧。”

    dean摸了摸鼻子:守株待兔是这样子的意思么?

    虽然这样,dean还是非常好奇季先生突然回伦敦的决定,他站在朋友的角度给季东霆建议:“可是你说姜经理不想见到你也是你的主观想法啊,你有没有试着问问她呢,可能她想挽留你……”

    季东霆闭眼假寐,一夜未眠导致他大脑现在还隐隐发疼着,他根本不敢再次回忆昨晚的场景,不过dean的话倒是对他起到了醍醐灌顶的作用。

    昨晚的他,缺乏冷静和思考。

    dean看向季东霆:“季先生,你是想下飞机吗?”

    季东霆没有说话。

    dean:“已经起飞喽!”

    季东霆冷冷刮了dean一眼。

    有时候爱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花费时间、精力以及金钱的东西,如果有个好结果就罢了。如果千辛万苦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投资学上来说,爱情是最不值得投资的东西。但对它趋之若鹜的人总是那么多。为它伤为它累,最后还学不乖。

    季东霆觉得自己这场投资上,他完全低估了风险。

    ……

    姜几许在北海最乱的时候辞了职。6续给她写了一封很好的推荐信,然后她回应了美斯特酒店的邀请,下个月正式入职美斯特酒店。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辞职。”6续把推荐信递给姜几许时,打趣说,“所以早早帮你写好了推荐信。”

    姜几许也笑了:“原来6总说我是好员工的话都是骗人的。”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6续将自己心意点到即止,他在黑色的老板椅坐下来,“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员工,我希望你有更好的发展,但是有时候我就像一个放风筝的人,我希望风筝飞得更高,却不忍心放掉手中的线。”

    姜几许垂眸,假装听不懂6续的话,6续感受到姜几许拒绝的态度。他耸耸肩,开起玩笑:“以后你去了美斯特,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挖我盛庭的墙角。”

    姜几许笑了,觉得6续说的还真是一个“大问题”,她对6续点点头:“不挖。”

    6续站起来,伸出手:“好好干。”

    姜几许回握6续,笑容浅浅:“谢谢6总。”

    美斯特其实也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但远远比不上盛庭这家白金级五星级酒店。而且因为美斯特董事长对酒店经营不用心,导致美斯特高层缺乏创新开拓,中层管理混乱。

    用6续的话来说:“高层行动迟缓,中层贯彻拖拉,基层人心不定。”

    姜几许辞职之后,没有主动投过简历,她耐着性子等美斯特的再次邀约,果不其然,美斯特在她辞职一个星期找上她,给了她比之前还要优渥的条件。

    其实这一招她还是跟季东霆学的,静观其变,不欲则乱。宁愿抬高价格摆放在橱窗里,也不要低价出售。

    不过这段时间,姜几许不是没有着急过,最后她等来美斯特总经理的电话的时候,她差点都要高呼一声,“kings1ey万岁了!”

    瞧,思念见缝插针,她又想到那个男人了。

    不过现在比刚分手那段时间已经好多了。最初那几天,她总是神神忽忽的,总以为季东霆就在她的身边未曾离去。

    美斯特酒店总体不行,不过住宿福利很好,因为美斯特原本是房地产出身,美斯特经理级别员工,都有免费公寓提供。

    两人一套公寓。姜几许运气好,分配的公寓因为室友要结婚搬离了,所以正好是她一个人居住。说起来,她性子偏冷,更喜欢一个人住。

    她要搬家了,意味着她要离开老城区这套住了三年的小公寓,虽然小公寓有各种坏毛病,真的要搬走时,心里满满都是留恋和不舍。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东霆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的关系。

    6续说她归属感太强,这是她迟迟不离开盛庭的原因,其实她只是一种习惯一种依赖。

    姜几许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季东霆的东西。那个男人霸道又强势,他明明没有住多久,里面却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

    他留下最多是衣物,然后是他一些看的书籍。他是数码发烧友,所以她的小公寓到处留有他丢在这里的数码产品。包括他特意买来的家庭影院设备。

    另外还有两瓶半的红酒,波兰产的名贵红酒,价值不菲。

    姜几许想,她就算把这些东西都廉价处理,她也能衣食无忧过几年。乐观想一想:跟一个奢侈品男人谈过恋爱,即使整理他留下来的零星碎片,都像是在捡钱。

    姜几许把季东霆所有东西整理到一个大箱子里,里面包括他穿过的和未拆分的私人用品。她有一定的强迫症,明明这些东西季东霆不会再要了,她还是在装私人用品的盒子里面放了防潮防虫专用的樟脑丸,然后认真地打上封条。

    搬家公司来人了,搬家师傅指着客厅的大箱子问她:“姜小姐,这个搬走对吧?”

    姜几许点了点头。

    另外还有一样家具,让她很纠结。就是房间的大床,她是不想搬走,但是搬家师傅都替她可惜。一个貌似懂木材的师傅上前敲了敲,听了听响声说:“这个贵哩,二手都值几万。姜小姐真不要了么?”

    姜几许越发愤恨季东霆了,连分手了还留给她如此纠结的问题。床这大物件搬家麻烦,送人不合适,转卖也不好。

    如果真的搬走,她肯定也不会睡它了。

    “不要了。”姜几许说。

    待把所有的物品清点好,搬上停在公寓楼下的卡车。姜几许又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她犹豫了两秒,抬眸看了看公寓的六楼,对搬家师傅说:“可以帮我把床搬下来么?”

    “当然可以。”搬家师傅很热情,男人皮肤黝黑笑容爽朗,“如果姜小姐不想要,我都还想跟你讨了去。”

    姜几许真的离开北海盛庭了,离开她工作三年多的地方。老黄他们给她举办了送别会,6续也参加了送别会。

    酒吧的ktv里,安美是里面最活跃一个,甚至有点没大没小,她对6续说:“6总,我也要辞职!”

    6续笑着说:“可以,不过你找到下家了么?”

    安美挽着姜几许的手:“我当然跟着姜经理走了。”

    “没断奶,你是姜几许养大的猫儿狗儿么?”6续瞥了姜几许一眼,毫不留情地训斥安美。

    安美受伤地趴在姜几许肩膀:“我的靠山走了,我立马不受待见了,呜呜……”

    “哈哈,你从来没有被待见过,好么……”老黄笑哈哈,说出来更“伤人”的话。

    姜几许安慰地拍着安美:“好了好了,等我混好了,我一定把你从盛庭请走。”姜几许笑容满面,俨然忘记了答应6续不挖墙角的约定。

    6续笑着摇摇头,他喝了一点酒,说话的兴头就有点高了:“除了老黄这位大厨,其他随便你挖吧。”

    姜几许不好意思笑了笑:“其实6总,我最想挖走的就是老黄了。”

    老黄挺挺胸膛,跟6续保证说:“6总放心,我老黄是有节气的男人,誓死效忠盛庭,绝不会被美色迷惑。”

    “切,谁说要用美色迷惑你这个老头啊。”安美成功“报复”了老黄,得意洋洋。

    众人笑,姜几许也笑。这是她和季东霆分手后,第一次开怀大笑。

    另外她第一次听6续开嗓,男人声线清亮干燥,唱歌倒是比季东霆好听多了。

    诶,她又想那个男人了。真是让人恼让人气,让人放不下。

    季东霆回去之后,她的心底就空出了一块。但人都一样,每空出来的一块都可以被其他东西填补上,比如工作和友情。

    人生不就是这样么,这里缺一块,那里补一下,填填补补,最后求一个圆满。

    所谓圆满,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

    一年六个月后。姜几许在美斯特酒店从营销经理成为美斯特副总之一。因为美斯特采用员工股权激励制度,她是美斯特的副总,也是美斯特的小股东。

    63第六十三章

    姜几许接到沈珩电话时,她正在体育馆里攀岩。一共十多米高的人工岩壁,难度系数对她来说还真有点高,不过就像底下那位年轻教练说的“没有挑战就没有超越”。她已经能爬完八米了,也应该尝试一下十二米,是不是?

    刚开始姜几许不认为攀岩是什么难事:只有慢慢来,有足够的耐心和体力,就能一步步地爬到最高处。

    结果第一次攀岩,她爬到三分之一的地方,贴在不上不下的岩壁上都快哭了,因为她根本找不到抓点。

    她惧高恐高却有一颗想爬上去的心,步步维艰。

    原来一步步往上爬这事并非易事,稍微踩空一步,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可惜这一次她挑战十二米并没有成功,她在快到顶点那里大幅度倾斜的地方踩空了脚,整个人因为失去平衡性掉了下来。

    落地的时候,教练扶住了她,开玩笑说:“好可惜,只差最后一步了。”

    姜几许解开身上的装备:“有时候就是这最后一步要爬很久。”

    教练很年轻,是一个俊朗的平头男人,有着强壮结实的身材,男人身穿训练服时,全身上下都是凹凸有致的肌肉。

    “姜小姐,明天的青年攀岩比赛,你有兴趣参加吗?”教练问她,眉眼里蕴着笑意,隐隐有着期待。

    “很抱歉,恐怕我参加不了。”一场攀岩,姜几许头发已经散乱,她伸手重新将长发一扎,额前没有掉下来碎发,更显得美人额光洁如玉。

    “那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教练再次邀约。说起来,他约了这位姜美人已经约了两个月了,在他给她当教练开始约。

    他对她一见钟情,第一次看到她攀岩时乌黑柔顺的头发一甩一甩,他就心动不已了。当然一个男人对女人一见钟情的前提条件,这个女人要足够漂亮。

    “王教练……”姜几许摇头失笑,然后再一次认真说道,“我说了,我不喜欢姐弟恋。”

    卧槽!王翊威恨不得修改了自己身份怔的年龄。不就是比她小三岁么?至于那么不给机会么?

    攀岩馆出来,外面就是真冰溜冰馆了。周六的午后,溜冰馆很热闹,里面最活跃的人群是青少年。外面天气转暖,这里的冰面依旧结结实实,晶莹剔透。初夏的阳光从宽阔的玻璃窗大片片落进来,室内一片明静清晰。

    场内放着动感的音乐,姜几许难得有个闲暇心情,她在观看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场内不乏溜冰高手,滑行、旋转、后退……各种花式,让人眼花缭乱。

    她很想学滑冰,不过一直没有学。她想学溜冰跟那个男人有关系,不想学也是因为他。她还记得他打冰球的样子,如此意气奋发。

    姜几许来到体育馆的停车场时,沈珩再次电话打过来,她接听,沈珩约她出去玩。姜几许对着手机笑了笑:“沈珩,我最近挺忙的。”

    沈珩也笑:“小许,不可能我每次约你你都忙吧。”

    “那只有一种解释了,我在找理由拒绝你。”姜几许说得很直接,正巧一个电话进来,她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沈珩的电话,接起这个刚进来的电话。

    电话是安美打来的。安美半年前跳槽来到了美斯特,尽然来了美斯特,她就大大方方留为己用,将她安排给自己做助理。

    安美电话打来是问她工作上的事,关于美斯特的业务进展汇报。

    姜几许坐上车,针对安美不懂的问题做了详细的解释。

    安美语气懊恼地说:“小姜总,我是不是太笨了。”

    “没有。”姜几许说。安美叫她“小姜总”,原本怪异的,每当落在心里又能带来一丝愉悦感。

    人活在世,身边总要有几个亲近的人,不管是亲人、爱人,还是朋友。

    姜几许安慰安美:“美斯特跟盛庭不一样,你不能拿盛庭那一套对付美斯特,美斯特现在改革了,酒店主题比盛庭还要年轻,如果说盛庭是奢华,美斯特就是轻奢。”

    安美笑嘻嘻:“谢谢小姜总指点。”

    “那我先开车了。”姜几许挂上手机。然后她打开车内的电台,里面正播放着一首法国小调,舒缓柔和,很适合一个人静静倾听。

    去年9月份,北海盛庭正式改名盛庭。酒店这个行业,易名相当于易主,如今盛庭的大股东,不是魏北海,而是6续。

    魏北海因为经济犯罪判了七年,不过魏北海入狱一年里,一共召开了六次股东会议,何云作为他代理人,将北海管理得一团糟。

    这个世界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名利当前,谁还敢享福。有些商人不管他在哪里,都不改商人本色。

    姜几许看着后视镜,小心翼翼地倒车出库,就在这时一辆奥迪迎面开来,她往左打方向盘,不料直接撞在了旁边一辆进口大众的车头上。

    奥迪车主人是一位五六十岁的女人,女人下来就立马道歉了,姜几许拍了照,就让她先走了。

    但是这辆进口大众怎么办?瞅着可是一辆好车啊。姜几许真想逃之夭夭,不过她还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因为车主人迟迟不来,就在车的挡风玻璃前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留有她的名字和电话。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有不差钱的人。姜几许直到星期一上班,还没有接到车主人打来的电话。

    美斯特中高层晨会时间跟盛庭一样。去年,美斯特在新任总裁的带领下进行了改革。美斯特新组成的管理层,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这意味着美斯特有着s市最年轻的管理层。

    而美斯特跟盛庭完全不一样,如果盛庭的主题是“商务”“奢华”“贵族”;美斯特则是“年轻”“时尚”“轻奢”。

    晨会结束,姜几许跟营销部顾经理又聊了聊最近的项目。正事谈完后,这位顾经理跟她吐槽起来:“姜总,你知道么?我爱人上个星期在伦敦出差,跟人玩赌马输了十二万,我们家要喝西北风了。”

    “怎么会?”姜几许很震惊,“你老公不像是爱赌博的人。”

    “还不是被人骗了。”顾经理眼圈有点红,她叹叹气说,“如果不是有小孩了,我都想离婚了。”

    “别冲动,钱都是可以赚回来的。”姜几许安慰两句。

    顾经理来到姜几许的办公桌,继续说着赌马的事:“我那位说告诉我,原本都是一头阿根廷马赢的,没想到被一头混血马拿了第一。原本以为明摆赢的,我那位才会买了那么多注马票。”

    姜几许不了解赌马,只能对顾经理表示遗憾。

    顾经理还在愤愤不平:“其实也不怪他,如果我在赌马场,也不会投那头叫xuxu的马,瞅着名字也不像冠军马。”

    “xuxu”姜几许张了张嘴,很惊讶。

    顾经理后知后觉:“好像跟姜总名字还谐音呢。”

    中午,姜几许用电脑搜索了那匹叫xuxu的马,网页上有xuxu英姿勃发的照片,它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小马驹了,唯一不变是额前一簇白毛,看起来神气极了。

    想不到xuxu那么厉害啊,貌似她还喂它吃过草。

    ***

    dean在布德庄园找到了季东霆,季东霆正牵着xuxu从人工桥走过来,男人身穿汗衫牛仔和骑马靴,就像一位从西部走过来的骑士。

    “季先生。”dean把要签的文件递给季东霆,兴高采烈说,“我刚从s市回来就来找你了,你看我对你多好。”

    “多谢挂念。”季东霆把xuxu牵回马厩,拍了拍它脑袋,然后来到一幢白屋里,他坐在沙发上看dean送来的文件,他大致翻了翻,肯定道:“dean,你做的不错。”

    dean突然正襟危坐,递上了一张便利贴。

    季东霆蹙着眉看着便利贴上的名字和电话,熟悉的字迹让他眯了眯眼,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大反应,而是淡淡靠着沙发问:“什么意思?”

    dean诉苦说:“我借了朋友新买的车,结果我就走开一眨眼功夫,车就被撞了,然后上面贴着这样的便利贴。”

    季东霆把便利贴放在茶几上,笑了下:“让你朋友找肇事者啊,找我这里做什么?我是警察署么?”

    “好吧,可是维修费可贵着呢。”dean拿出手机要拨号,“我还是跟我朋友直接说吧,让他赶紧联系肇事者,如果可以还能敲一笔呢,姜管家可是好商量的人。”

    “呵呵。”季东霆对dean的话不屑一顾,“姜几许是姜总了,那女人现在是有钱人,了不起的有钱人,她赔得起。”

    “也对,虽然年薪五十万,可惜每个月工资才一万出头。”dean拨了号码放在耳边,“我朋友还算大方,可以让姜管家分期付款。”

    季东霆看到dean就烦,他从沙发站起来,随手把茶几上的便利贴拿进了口袋里,开口说:“修理费你先垫付,我加在你工资上。”

    dean笑得春风满面,其实他拨的根本就是女朋友的号码,他女朋友是一位可爱的荷兰小姑娘。

    很快,dean甜蜜地讲起了电话,满满都是浓情蜜语。

    季东霆蹙着眉头,直接出去了。

    dean挂断手机时,心里暗爽,终于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现在他才是有女朋友的男人,外面那位,孤家寡人呢。

    ……

    一个男人单身久了,不管身体还是性情都会产生一些变化,而且还遭人非议。季东霆周末在毕晓普路的藏书室看书,他看的一本童话书,姜几许看过的书。可能是最近真太无聊了,那么无聊的书,他都可以看一个下午。

    快要晚饭时候,母亲来找他。他放下书,开口问:“晚上要留下来吃饭么,我让管家多准备点食物。”

    “kings1ey,你以前可从来不留我吃饭的。”季母说,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是么?”季东霆看着自己母亲,“但是有问题么?”

    “当然有。”季母伤感地说,“你跟许许分手后就没有交过女朋友了,连个男朋友也没有。”

    季东霆严肃地看向自己母亲,“我很正常。”

    “我知道。”季母拉上自己儿子的手,“可是天下哪有不担心儿子的母亲,一直以来我都怕你太难过了。”

    季东霆扯了扯嘴:“我没事。”

    “那就好。”季母很快面露笑意,“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季东霆淡淡回应,不指望母亲能告诉他什么好事。

    “我上个月不是去s市玩了么?”季母冲季东霆眨眨眼睛,“是许许给我当导游的。”

    “哦。”季东霆提不起兴趣。又不是给他当导游。

    季母跟儿子说起了心里话:“其实我真觉得许许挺不错的,她工作那么忙,我在s市玩了7天,她几乎每天都抽出时间陪我逛街吃饭,难为她了。”

    季东霆抬了下眼皮,点破母亲的话:“应该是你死皮赖脸麻烦她的吧。”

    “怎么会是死皮赖脸呢?”季母被自己儿子教训了,微微有点不开心,“即使你跟许许分手了,不代表我不能跟她做朋友吧。”

    季东霆懒得跟自己母亲说话。

    季母看到儿子手中的书,惊叹道:“kings1ey,你连小时候都不看童话书,现在怎么看了,难道你在逆生长?”

    季东霆坐在舒适的躺椅上,继续翻阅起来,一边看一边说:“我替我孩子看可以么?”

    “当然可以。”季母怀念起自己年轻时候,感慨说,“我怀你的时候就开始帮你挑选童话书了,结果《小王子》《夜莺与国王》之类的你都不看,后来你直接看你爷爷的《水浒传》、《三国演义》、《□□》什么的。”

    忍不下去了!季东霆摆着脸:“我小时候没有看过《□□》。”

    “是么?难道我记错了。”季母尴尬地笑了笑,“反正都看过,对吧。”

    ……

    晚上季东霆早早就睡了,其实他跟姜几许分手后,几乎每个晚上都睡得很早。而里面藏着一个辛酸的事实:每一个早睡的男人都是没有女朋友。

    因为今天有两个人在他耳边提起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季东霆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起来,走到姜几许住过的隔壁房间。

    他翻箱倒柜,终于在这个房间找到了一本姜几许留在这里的抄写本,他打开看了看,上面都是她那时培训期间的摘抄,直到最后一页,上面有一句英文句子。

    “don&#o39;t try so hard, the best things come when you 1east expect them to.”——kings1ey.

    季东霆扯唇笑了下,英文句子下面又写了好几个“kings1ey”,以及三个“季东霆”。女人笔迹娟秀工整,将他名字写得生动又好看。

    季东霆念了两遍,竟念出了一道缠绵的意味。然后他握笔在“季东霆”旁边写上了“姜几许”,爱情上,他幼稚得就像一个小学生,而且还是一个补习生。曾经他自以为给了她最好的,未曾想过,他所给的一切是不是她所想要的。

    ***

    南越假日酒店即将正式开业,还没有开业就接走了s市近期最好的单子,世界科技博览会各国来宾的接待工作。

    这个项目,姜几许努力了,她想6续那边肯定也努力了,结果被南越轻轻松松拿走了。

    晚上6续约她吃饭,她答应了。

    地点是在s市一家普通饭店,吃得火锅鱼。姜几许迟到了将近二十多分钟,她看到6续时特别不好意思,解释说:“中山路堵上了,来了一拨交警。”

    6续看了手腕上的表:“还好,女士本来就有迟到的权利。”

    姜几许笑了笑,问6续:“饿了吧,要不点菜?”

    6续招呼服务员,6续点了两斤黑鱼,其他的都是姜几许拿主意,她在盛庭工作三年,6续的口味她很清楚,所以点起菜丝毫不费劲。

    “这顿我请。”姜几许对6续说。

    6续背靠椅子:“行,下次我再请你。”

    姜几许笑吟吟:“6总现在是大老板了,下回肯定要请我吃顿好的。”

    “这个没问题。要不玉府楼?”6续建议说。

    姜几许摇摇头,她对那种一顿饭吃掉好几万的地没什么兴趣。她问6续正事,“6总找我什么事?”

    “有没有接到邀请?”6续说。

    姜几许怔了下,6续口中的邀请应该是南越酒店的开幕宴会,美斯特那边的确想让她去,不过她可以不去,美斯特又不是没人了。

    姜几许抿了一口茶:“有……不过我不打算去。”

    6续遗憾说:“好吧,我交代自己约你的理由吧,我缺女伴,想跟你结个伴。”

    鱼火锅上来很快,下面是电磁炉。大锅鱼在电磁炉上热气腾腾地冒着白气,里面漂着一层火辣辣的辣椒仔;头顶是一盏橘黄色的灯,相交映辉成一片温暖的色调。

    姜几许夹了一块鱼肉:“……其实我一直很想看看南越假日酒店。”

    6续耸肩:“当初为了盛庭,我把南越持股全部转卖,可以说南越一直是我的遗憾,所以即使是鸿门宴,我也要参加。”6续说完,直直看向姜几许,男人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就像两个黑色漩涡,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

    又仿佛在问她:姜几许,你是在害怕吗?

    姜几许犹豫了几秒,直接答应6续:“好,我跟6总结个伴,不过我们算是竞争对手,我还真怕我老板生气。”

    “我是你的前老板。”6续说笑。

    姜几许回敬一句:“当然是现任老板重要。”

    ……

    南越假日酒店在六月六号这天开业,南越是s市第一家六星级酒店,目前也是国内唯一的六星级酒店,姜几许让安美给她弄来了南越宴会的名单。

    这次宴会名单,里面有影视明星、城中权贵、以及各界精英。而s市市长将亲自给南越开业结彩,念祝贺词。姜几许前前后后把名单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季东霆的时候,心里舒了一口气。

    伦敦飞s市的飞机上,dean问季东霆:“季先生,南越开业筹备的时候,我们明明问你要不要亲自剪彩,你是说不要对吧。现在名单都没有你名字,你以什么身份出席呢?”

    “我是南越最大老板,我的酒店开业了,我不能去么?”季东霆摊开报纸看起来。

    dean:“话不是这样子说啊,总觉得不合适。”

    “就以神秘嘉宾吧。”季东霆说。

    dean张着嘴:“啊?”

    “就以神秘嘉宾出席。”季东霆重新说了一遍。

    dean默默转过头:什么神秘嘉宾,根本就是最不待见嘉宾吧。

    64第六十四章

    南越宴会,姜几许选择了一套裸色修身连衣裙,刺绣、镂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修饰,优雅大方又不失女人味。

    8岁的她爱穿公主裙,喜欢大裙摆和粉红色,喜欢风吹裙摆发出的沙沙声,仿佛自己是上帝最爱的孩子。

    18岁的她爱上牛仔裤和t恤衫,喜欢纯粹又干净的色调,她是父亲的乖乖女,她在父亲面前安静懂事,在沈珩那儿张牙舞爪。她想穿一次性感长裙,却从没有机会。

    如今的她快28岁了,岁月如梭,回忆的时候总感觉时间走得特别快。

    姜几许立在穿衣镜跟前,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再穿曾经最爱的衣服。她穿衣风格越来越墨守成规,每次去商场基本只逛几个牌子店,款式从来也没什么多大变化。

    女为悦己者容,可能少了那位悦己者,她穿衣风格只要大方得体就可以了。

    姜几许参加宴会前,安美送给她一支口红,她涂上之后,总觉得颜色太深了,不过还挺搭裸色的。

    “这是红毯女星最爱的口红颜色,不过我还觉得小姜总最适合了,都把女明星比下去了。”安美拍马屁说,然后主动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宴会的时候,可以帮我要个签名么?”

    无功不受禄啊。姜几许就知道安美有事相求,她看向安美:“什么?”

    “就是郑恺的签名,我可喜欢他了,我看到宴会名单有他名字呢。”安美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姜总,我知道你最好了,我这辈子难得追星一次。”

    “我尽量吧,不保证一定要得到。”姜几许点点头。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6续打来的。

    姜几许乘坐6续的车去南越酒店。上半年,6续的车已经由之前的凯美瑞换成了奥迪a8,很适合6续的一辆车,车内空间大,座椅舒适豪华。

    姜几许坐在副驾驶上着网,6续跟她聊起了车的话题。似乎男人都喜欢聊车的话题,6续跟她说了a8的优缺点,a8优点明显,缺点也是显而易见,比如油门偏重,比如行车过程有噪音。

    “你呢?”6续问她,“喜欢什么车?”

    姜几许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她没办法对6续说她最爱的车是阿斯顿马丁,现在她开自己的polo感觉也蛮好,什么经济层次喜欢什么档次的车,应该最合适的。

    “我对车没什么感觉。”姜几许抬起头,“如果可以尽量安全点。”

    6续点点头:“可以理解,对女人来说,车的确是一个比较无聊的话题。”

    姜几许解释说:“6总误会了,等我有您的身家,我可能就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

    “哈哈。”6续笑,大大方方说,“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变着法挖苦我,觉得我是暴发户么?”

    “怎么会?”姜几许实话实说,“这个社会凭实力说话,我还想成为暴发户呢。而且世界总需要有能力的人打破平衡,即使我没有这样的能力,也希望多出现这样的人。”

    6续抿了抿唇,兀自带着笑,随后说:“几许,你抬举我了。”

    姜几许脸上挂着笑容,然后沉默下来。6续不是第一次叫她名字,每叫一次似乎都在拉近他和她之间的某种关系。姜几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刻意而生涩,带着男女之间特意营造的暧昧。

    可能就像薇薇说的,她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下一份感情。但她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

    姜几许打开车窗,六月六,阳光柔润和温暖。

    ***

    车子徐徐开进南越假日酒店,先是穿过两个欧式的保安岗亭,随后进入的大道,四周都是郁郁苍苍的大树,枝叶蔓披,仿佛车子开进了一个古老而沉寂的森林,壮美、庄严。头顶树梢的绿叶连成一片,摇曳万里。

    “这些树几乎可以抵得上酒店建筑的造价了。”6续对姜几许说。

    姜几许同意6续的话,这些树最小的树龄也有好几十年了,不然哪有这份静寂和深幽。道路上豪车一辆接着一辆驶过,却丝毫没有任何嘈杂喧闹之感。路面上颇有一份至宁至静的温润。

    南越酒店依山而建,没有因为建筑改变山岭地形,主建筑在山丘的最高处。6续一路开着车,姜几许转头欣赏着车窗外的风光美景。与其说南越是一家假日酒店,不如说是豪华度假村。

    到达停车区,6续的车在使者的安排下停靠在专属位。姜几许下车时,6续下车礼貌性扶了她一下。姜几许望了眼不远处的白色建筑群,问6续:“像不像世外桃源?”

    “外面像,里面就不一定了。”6续笑着说,然后去拉姜几许的手。

    姜几许怔了怔,然后主动挽上了6续的手臂。她跟6续结伴而来,当然要挽着6续出席。女人有时候要端着,有时候还需要大方一些。

    酒店宴会在大厅举行,剪彩仪式之后宴会正式开始。在剪彩仪式开始之前,有人专门安排参观酒店。

    姜几许拿到了一份南越地图册,封面就是南越的标志,一只可爱的小绿马。

    姜几许打开地图册看起来,主建筑三百多米高,一共六十六楼,上面有着空中花鸟园和游泳池。主建筑后面是一个高尔夫球场,左边是歌剧院,以及南越还没有竣工就出名的科技体验馆。

    南越假日酒店,真是做到了极品享受和极致体验。

    剪彩很快开始,她和6续在草坪的白色椅子坐下来。奇怪的是,她和6续明明一块来,却没有安排在一起。

    剪彩仪式有点无聊,s市市长还真来了,他跟南越的项目负责人握了手,然后拿着麦克风发表致辞:“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共同祝贺南越假日酒店隆重开张。借此机会,我表达对南越的深厚寄望,希望南越假日酒店不负使命、不负众望做好青年科技博览会的接待工作……”

    致辞结束,姜几许跟着众人一块儿鼓掌,坐在她身边是一位戴着太阳眼镜的漂亮女人,姜几许感觉在电视上看到过。

    女明星鼓着掌,嘟囔了一声:“kings1ey难道不来吗?”

    姜几许:“……”

    dean来找季先生时,季东霆正立在六十六楼的空中花鸟园拉小提琴,男人身穿黑色西装,头发特意打理过,额前碎发全部往后梳,然后定型,这样的发现更显得男人额头宽阔英俊,一双狭长的眉眼斜飞入鬓,看起来傲慢又清贵。

    季东霆静静拉完一首小调,对dean说:“拉得如何?”

    dean拍马屁:“根本就是帕格尼尼投胎转世。”

    “瞎扯。”季东霆放下小提琴,“我拉得最差的一次。”

    dean笑笑:“季先生不准备一下吗?姜管家已经来了,她今天穿一件杏色裙子,很漂亮的。”

    季东霆不为所动,过了会说:“跟6续一块儿来吧。”

    dean:“好像……”

    季东霆走进来,在沙发坐下来:“dean,你现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我问你一个问题,女人选择配偶最在意什么?”

    dean想了想:“季先生,我不是女人。”

    “你女朋友为什么会喜欢你呢?”季东霆换了一种说话。

    dean有点不好意思:“她说我长得帅。”

    季东霆背靠沙发,遗憾说:“如果姜几许跟你女朋友一样头脑简单就好了。”

    “……”

    dean愣了愣,第一次在季先生自信满满的口吻听出了一丝伤感,男人流露出来的遗憾不是一点点,仿佛在他漫不经心的口吻里,藏着浓浓的伤感。

    ***

    剪彩结束,是明星献唱了,各种大腕和最新花旦女明星,主持人用的就是圈内出名的一哥一姐。

    姜几许对这些节目没有兴趣,不过心里想着安美的嘱托,她包里有好几张卡片,如果有机会就让郑恺签几个名。

    汇演结束,南越酒店的晚宴就开始了。晚上,每位邀请嘉宾可以获得一张南越入住体验卡,享受顶级水疗和桑拿。

    姜几许觉得找到郑恺让他签名的最好时机就是晚宴的时候。

    晚宴她与6续呆在一起,6续人脉广,她跟着他捡便宜。有人打趣6续,“6总真是照顾美人啊。”

    “可不是要聪明点么?”6续开着玩笑,“脑袋再不开窍,媳妇都娶不着了。”

    姜几许立在6续面前没有解释,她如果解释反而承认6总的话。她对6续说,“6总,我到那边去一下。”

    “嗯?有事么?”6续问。

    姜几许把安美的嘱托告诉6续,6续爽朗笑了下:“正巧我认识天皇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我看他今天也跟着郑恺过来了,我找他帮忙吧。”

    真是太棒了!了却一桩心事。姜几许把三张卡片从手包里拿出来,递给6续,“签在上面就可以了,谢谢6总,6总真是好人。”

    这样“活泼”的姜几许,6续还真第一次见,他有点看花了眼睛,仿佛姜几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市井里长大的美丽女孩,身上有着让他心动的气质。

    “小事而已。”6续微微笑,便去找郑恺的经纪人。

    宴会的食物自助式,南越请了国际最优秀的厨师团队,做出来的食物自然美味无比。

    所以今晚的宴会招待,就像世界名菜的鉴品会一样。

    姜几许想到美斯特的餐饮,可以说是美斯特最糟糕的地方,不仅没有特点,而且口感平平。因为这个原因,姜几许特别留意晚上的食物,另外她重点吃了西餐和糕点。

    如果只站在食客的角度,好吃得她都要咬断自己舌头了。

    6续很快回来,他告诉她:“卡片已经交给经纪人了,他说郑恺签名后,会让人送来。”

    姜几许再一次道谢,6续睨了她一眼:“姜总,你非要那么客气么?”

    姜几许笑。

    就在这时,宴会主持人站在台上说:“今天我们南越还来了一位神秘嘉宾,大家可以先猜一猜。”

    场内响起细细碎碎的讨论声,正在这时,一位侍者模样的人走到姜几许跟前,他把三张卡片递给她:“姜总,您的卡片。”

    姜几许接过来:“谢谢。”

    台上主持人笑容灿烂,打趣说:“我透露三点,首先他是一位帅哥,其次他是典型的空中飞人,第三,他真的很有钱。”

    有人猜测起来,小小的互动完完全全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

    又帅又有钱,能当南越酒店宴会的神秘嘉宾……姜几许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转移注意力,打开手中的折叠卡片,卡片里面签名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但哪是郑恺,分明是季东霆三个大字,签名上面还有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65第六十五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经历过沧海的人,别处的水就不再吸引他;看过云蒸霞蔚的巫山之云,别处的云都将黯然失色。

    姜几许低着头,把卡片合上。季东霆还真是一个学贯古今的男人,不过他可能不知道,写下这千古情诗的诗人转身就再娶了。

    那个男人写这样的诗给她什么意思?两年前的气消了,所以又回过头逗逗她么?

    ……

    台上的主持人太傻帽,dean在后台看着季先生的冷脸,他很快明白缘由:那么幼稚的介绍词季先生好意思上去么?难道季先生除了帅和有钱就没有其他可以说么?

    dean有点歉意地开口:“季先生,抱歉。”

    “没事。”季东霆没有计较,然后抬着头直接上台了。他走到中间的麦克风架台前,手上拿着dean准备稿子,他展开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中文字。

    他随便看看就头疼了,已经没有心情念了。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季东霆把稿子折回去,将它放回口袋,清清口气继续说,“非常荣幸请到大家参加南越酒店的第一次宴会。南越对我意义非凡,所以今天我非常开心地站在这里与你们分享南越的一切,我相信南越的完美竣工不止是一个结束,还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季先生居然不用他的稿子……

    dean立在后台好想哭,有什么比自己精心准备的稿子不被看好更难过的事么?为了写这篇稿子,为了让季先生今晚的表现更加才华横溢,他用了多少好词好句有人知道么

    台上,季东霆简单陈述完毕。镁光灯闪烁,媒体朋友已经开始拍照,季东霆脸上挂着笑,风采卓然,他对这样的场面应对有余。

    有媒体记者问季东霆:“季先生,南越酒店原本是您亲自负责的项目,后来为什么是ben先生过来的,中间有什么原因吗?”

    “你很会问问题。”季东霆赞扬记者,然后目光平静扫了一眼全场,再次开口的声线沉稳又平实,“当然有原因,不过这个原因不方便透露。”

    “南越酒店前期投资巨大,您觉得它是好投资吗?”财经记者问道。

    季东霆微微笑,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以投资者的眼光来看,南越绝对不是好投资,它完全是从我口袋拿钱给政府提高gdp。”

    有人笑。

    季东霆话锋一转:“但是,它对我个人来说是一项好的投资,而且我不后悔投资南越假日酒店,对我而言,投资不只是收益的回报率有多高,它还包括感情付出、信念的维持,甚至我人生最美好的回忆都与它息息相关……”

    季东霆说到这,有记者激动了:“季先生,你人生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

    “抱歉,这个不作回答。”季东霆风度翩翩拒绝了记者的问题。

    ……

    季东霆一共回答了记者十几个问题,男人保持微笑,态度谦逊,口吻稳妥风趣,回答问题又滴水不漏,一双长腿立在台上,姿态挺拔又从容。

    最后的时候,有个女记者夸季东霆,他说:“季先生一点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您是个平易近人的成功男人。”

    “哦,是么?”季东霆笑得一点不谦虚,“外界说我什么,高傲?我想这肯定是误会。熟悉我的人,都认为我温柔的男人。”

    平易近人?姜几许有点想笑。这个词本身就是对高高在上男人才有的一种夸赞。

    姜几许嘴角扯起一丝笑,随后她感觉肩膀多了一只手。她抬头,6续对她眨了眨眼睛,男人一双黑瞳像是深沉见不底的海,正用一种平静的姿态担忧她。

    姜几许对6续说:“6总,我没事。”

    记者访谈结束,男男女女开始跳舞,场内衣香鬓影,灯光迷离浪漫。姜几许接受了6续的邀请。6续舞步跟他的性格一样,沉稳里透着严肃。

    “其实我会跳舞,还真要跟感谢几许你。”6续说说起了一桩往事。

    姜几许抬眸,眼里闪着不解。

    6续解释说:“还记得你来盛庭的第一个年会么?当时酒店举办了个舞会,我看到你跟老黄他们都跳了舞。当时我很想邀请你,不过却因为不会跳舞放弃了。”

    姜几许想起来了,当时她刚来盛庭,她紧张自己在年会上的表现,害怕自己被排斥孤立。而老黄是第一个邀请她跳舞的。

    “老黄是个跳舞高手,当时我都震惊了,男厨师居然那么会跳舞。”姜几许跟6续闲聊起来,她或多或少能感受到6续当时的心情。她看向6续,“6总后来怎么学会的?”

    “瞎琢磨吧,其实并不难,可惜我一直没有女伴。”6续说,他隐藏了一些事实。比如他前妻王宜乐是他第一个舞伴。在他和她结婚一周年的时候,他在自家的露台邀请她跳了一支舞。当时他真的想跟她过一辈子,他告诉王宜乐:“以后我会带你出门交际,你必须学会跳舞。”

    不过人生路总在不经意出了错,或者他想跟王宜乐过一辈子的心一直不够真诚。他敷衍了王宜乐,同时敷衍了自己的婚姻。他就像一个病患男人,他不是王子,却想找到真正的公主,就像《豌豆公主》里面的公主。

    一曲结束,姜几许对6续说:“6总,我想休息一下。”

    6续点头,然后有礼地松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姜几许在舞会边上的欧式高脚沙发坐下来,隔着水晶帘子,她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

    “需要喝点什么?”酒店侍者上前问她。

    姜几许摇头:“不需要。”

    休息处灯光故意调暗,檀香架上点着印度一种线香,香味清雅淡远。姜几许喜欢这样的味道,人的身体很容易在这样的环境下放松下来。

    姜几许坐在沙发上给安美发了一个短信——“抱歉,没办法要到郑恺的签名。”

    安美回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姜几许无奈,她把手机放回手包里,转过头看到自己跟前多了一杯牛奶布丁。她头也没有抬一下,先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我的荣幸。”一道低沉优雅的声音飘在她头脑上方,清冽中带着两份干燥,就像秋天碧空如洗的天空。

    姜几许放下手机,抬头。

    季东霆看着她,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来:“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可以。”姜几许挤了挤嘴角,然后站站起来要离去。

    “许许,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要坐在这里,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会话。”季东霆说。男人的开场白非常直白,直白得让人没办法拒绝。

    姜几许怔了怔,季东霆还是老样子。她重新在沙发坐下来:“你说吧。”

    季东霆看着姜几许,仿佛女人的脸上有个计时器,正滴滴答答计着时间,分分钟要走人的架势。

    他平静复杂的情绪:“你看起来不错。”

    姜几许回敬一句:“你看起来也很好。”

    季东霆摇摇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姜几许抬起眼睛:“身体出毛病了?”

    这个怀女人!季东霆背靠沙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从侍者托盘上拿了一杯**尾酒,有商有量地问姜几许:“等会可以让我送你回去吗?”

    姜几许直接拒绝了:“不用了,我跟6续来的。”

    季东霆顺着姜几许的视线看过去,隔着水晶帘,他和外面的6续视线有了短暂的交汇。他沉默地转过头,长长的睫毛低低垂着。

    男人比女人还靠脸,长着一张精致俊雅的脸,只是垂眸而已,落寞和悲伤仿佛要从眼里溢出来。

    姜几许抿了抿唇,心里难受。不管她怎么想季东霆。季东霆不是沈珩,不管这个男人曾经说了多么让她伤心的话,但是他的心从来都是赤忱而真挚的。

    但是伤人的话,更因为他的真挚变得更加伤人。

    “季东霆,其实我不明白你的想法,我并不认为恋人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光线迷离,舞池摇曳,姜几许头脑却格外清醒,她把话直接挑明了。

    “我并不想跟你交什么朋友。”季东霆说,男人的眼睛亮得像星辰,静得像湖水,他单手放在桌面,问,“6续在追求你?”

    “应该吧。”姜几许不是傻子,不会感觉不出6续对她的态度。另外一个单身女人被男人追求似乎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她对季东霆坦然承认:“我也正在考虑。”

    季东霆深幽的眼睛定格在姜几许脸上,然后像一个良师益友地开口说:“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不好意思,不是很想。”姜几许眸光带笑,“而且你已经给我建议了,不是吗?你说6续比沈珩好。”

    “对不起。”季东霆主动道歉,“那是气头上的建议,我希望你忘掉它。”

    姜几许笑起来,笑容相当灿烂,“不用道歉,我真觉得6续挺好的,我还要谢谢你的金玉良言呢。”

    季东霆扬起一个自嘲的笑:“我真是一个笨蛋!”

    姜几许不置可否,然后站了起来。季东霆跟着姜几许站起来,就立在她的跟前。

    男人身材高大,一下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姜几许仰着头,她今天穿着十公分鞋子,结果还要这样子看他。她打开手包,从里面把写着诗的卡片放进季东霆的西装内侧口袋:“你知道么,这位诗人刚写下深情绝句,转身就再娶了。”

    “……”季东霆眨巴眼睛,“许许,我不知道。”

    “这不重要。”姜几许扬眉,擦过季东霆的身子,离开了休息室。

    季东霆从西装口袋拿出卡片,原本他以为这句诗最能表达他的心情。结果……他快被元稹连累死了。

    ***

    姜几许提早离开了南越酒店,她坐在6续的车上接到了顾翎打来的电话,顾翎就是6续介绍给她认识的离异女老板:海龟,前夫是有名的富豪,离了婚回国投资,在s市混得顺风顺水。

    以前如果是顾翎晚上安排的局,姜几许都不爱参加,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一路过来,6续都很沉默,快到世纪大道的时候,他开口:“要不去我那里坐坐?”

    男女之间,有些暧昧可以装糊涂,但是一定要听懂意思。姜几许真的考虑了三秒,她对6续说:“顾姐约我,我已经答应了。”

    “好吧。”6续的脸在车内暗淡的光影里逐渐清晰起来。前方的车灯直射进来,姜几许本能眯了下眼睛,她对6续说:“就在前面放我下来。”

    6续轻“嗯”了一声,他把车停靠路边,然后他跟着她一起下来。大厦闪烁的霓虹灯投在他脸上,男人略削瘦的下颚线条如流水一样流畅。

    姜几许跟6续道别:“再见。”

    “再见。”6续上了车,姜几许目送6续车子融入浩瀚车海里。

    ***

    姜几许参加了顾姐安排的局。金碧辉煌的包厢里,坐着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有一些姜几许认识,都是出名爱玩的女人。

    今晚顾翎请客,姜几许跟着大家才喝了两杯白兰地,浑身已经沾满了酒气。坐在她身边是一个好看的男人,男人有一张熟悉的带“尖”的脸,眉梢眉眼,上翘的嘴角,凑巧的下巴也有一个尖尖的小口。

    男人叫她“姐”,声线清雅动听。

    姜几许与他玩了骰子、简单的纸牌游戏,最后她问他:“你会不会玩21点。”

    “会啊。”男人凑在姜几许耳边,“这里太吵,我们换个地方玩,好不好?”

    姜几许只觉得耳朵热热的,她心头一烧,然后点了点头:“好啊。”

    ……

    会所对面就是酒店,男人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姜几许拿着一叠牌盘坐在床上,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跟她一起来的男人已经在卫生间洗澡了。

    五分钟后,男人就穿着睡袍直接出来,姜几许对他招手,她把整理好的纸牌放在床上,开口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别人都叫我john,不过你可以叫我小天。”男人捧起姜几许的脸,“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

    姜几许笑起来,摸上男人的下颚:“你这里有个口。”

    男人抬了抬下巴:“喜欢吗?”

    姜几许:“……喜欢。”

    “姐,你结婚了么?”男人问。

    姜几许摇头,又问:“你几岁?”

    “二十二了。”男人回答。

    姜几许:“很小啊,怎么不上学呢?”

    “我上着学呢,科大的学生,我是被一位同乡人带进来的,其实我也不缺钱,就是喜欢玩。”男人非常直爽。

    姜几许呵呵笑起来。

    男人似乎对她很好奇:“姐,你有男朋友吗?”

    “现在没有。”

    “那很好,我还有机会做你男朋友呢。”男人笑,他的眼睛要比季东霆更细一点,笑起来就弯了月牙,很好看。其实季东霆也会这样子笑,不过要他心情很好的时候。

    姜几许笑笑,并不说话。

    男人看着她:“你跟你男朋友分手多久了?”

    姜几许想了想:“一年零六个月。”

    “听你的口气,你貌似还在想他。”男人故作可爱眨了下眼睛,“是他甩你的吧?”

    “你们真会看人心事。”姜几许直言,“对,他甩我。”

    “居然有那么差劲的男人。”男人打抱不平,“可以说说他么?”

    姜几许低着头,声线幽微:“他跟你一样,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很多时候他都非常温柔,性格虽然有点自大,但是他人不坏……”

    男人静静地听着,似乎已经做惯了女性的倾听者,过了会,他递给姜几许一张纸巾。

    “但是他也会发脾气,他嘴巴很毒,训斥人的时候根本不容人反驳……”姜几许闭上眼睛,季东霆当年骂她的话又在她耳边里响起来。

    “……我告诉你,名媛比你要好千倍万倍。至少她们骄傲自信,她们内心丰盈强大,她们真挚简单,她们永远对自己男人坦白忠诚,姜几许,你做得到么……”

    姜几许擦掉从眼角冒出来的眼泪,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眼角,她猛地睁开眼睛,男人向她倾靠过来,她平静地喊了停:“你走吧。”

    男人有他的“职业素养”,虽然他感到非常遗憾。

    姜几许打开皮夹,抽了好几张钞票递到男人手里:“谢谢你。”

    “嗯。”男人拿着钱,离开了。

    ***

    姜几许在酒店坐了很久,最后出来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夜里的出租车难打,她拢紧身上的外套,在公车站牌的长椅上坐下来。

    她滑动着手机屏幕,一个个翻着号码,同事们,客户们,供应商们,朋友们……最后她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中间她换了手机,但每次拷贝号码,这个男人的号码都一起拷进去,她每次都想删,每次都忘记。

    姜几许靠在站牌广告牌上,最后拨打了这个号码。

    很快,男人熟悉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许许?”

    姜几许声音低低的:“可以过来么?我在世纪大道的站牌这里……”

    姜几许挂上电话,把手机放回手包里。虽然初夏了,夜晚的风吹在身上还是凉飕飕的。她静静地坐在公车站牌的长椅上放空大脑。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就看到了一辆车停在对面。

    很快,车里走下一个英俊的男人,男人立在对面站牌左看右看,似乎找她,样子有点着急。过了会,男人才转过身。

    他和她隔着大道,中间车流流淌,路口红灯闪烁着,他直直地看向她。

    姜几许抬头看向闪烁的红灯,还有最后十秒,她在心里数着数:十、九、八、七、六……然后,绿灯还没有亮起,季东霆直接从斑马线走了过来。

    姜几许站起来,看向闯了红灯的男人,季东霆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快走到的时候,他脱掉自己的外套,非常自然地罩在她身上。

    姜几许低着头,沉默不说话。

    这个瞬间,仿佛两年的时光未曾在她和他身上逗留,她和季东霆好像只是吵了一架,他没有弃她离去。第二天,他和她彼此道歉,最后温柔拥抱。

    季东霆伸过手,将外套给姜几许穿好,他立在她面前,替她挡住穿过大街吹来的凉风。最后他抱上她,以非常温柔的姿势。他就要开口告诉她:“许许,这两年,我从未离去。”

    然后,姜几许已经先开口了,女人声音里透着复杂的心情,还带着一丝清冽的酒味,她说:“kings1ey,我好想甩你一次。”

    季东霆低下头,女人的脸柔顺地贴在他的胸口,路灯倾泻在她头顶,看起来柔美而温润。

    最后,他搂着她的腰身,后唇边蓦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仿佛迷雾散尽。声音就像冬日下的海水般深沉平静。

    “好啊。但是如果你想甩我,首先你要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