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杨素的笑容不见一点杂质,就好像这两个长大了的背叛他的同刚刚那些不及膝盖高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阿进,小风,你回来了。”声音清朗,甚至还偷着点长者见到钟爱小辈的喜悦。
雁风尘就浑身一抖,习惯性地害怕起来。
高进还维持着冷静——在这次失手之前他毕竟是杨素手下第一的金牌杀手,他沉声道:“干爹,我们回来了。”
杨素道:“你们知道我每个月这个时候会来这里陪孩子们,只身一人,所以选择这个地点来见我,是想要我的命吧?”
高进道:“干爹,你收手把,他们——条子们答应不要你的性命,他们只要名单,雇主的名单,我们可以做污点证人。”
杨素淡淡笑了下,道:“为什么?就只为了一个女人?”
高进道:“不是为了茉莉……”说不下去了。
雁风尘突然抢过话头道:“干爹又为什么养大我们?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为组织卖命?……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要做这一行?”
杨素袖起手眯起眼睛,道:“如果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这美国个人主义英雄气息浓厚还带着点宿命论意味的话从一个杀手头目的口中叹息着说出,于是便有了点张导电影的黑色幽默气质。
高进他们站的庭院地势比杨素所在的一楼正厅要低一些,他带着点痛苦和决绝仰望杨素,道:“既然如此,让干爹收手这样的事情也得有人来做,不能让阿毛他们步我们的后尘。”
雁风尘趁他们还在说话先发制人,突然出手,一排毒蒺藜射向杨素,电光火石间一弯刀痕破空而出,杨素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黑色长刀,单手执刀,刀锋斜指地面,笑容还在,杀气已经弥漫。“阿进,小风,你们都没有完成任务,这个错误今天就由我亲手来修正。”
(为什么现代杀手打仗还要用刀?煜叔不禁暗叹即便是号称国内最强创作团体的剧组也会犯这种想当然的错误,又或者纯粹是为了打起来好看,刀光剑影确实比枪林弹雨更加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啊,对了,还有在天上飞来飞去。煜叔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知道他是中国人之后接下来就会被问:“在你的国家是不是交通基本上靠飞的?”
即便是煜叔本人在选择杀手的时候,花哨的用刀的他根本就不会考虑,狙击手用枪,近身暗杀则根据场地的不同手里有什么用什么,绳子、枕头、钥匙、丝袜……可是他现在扮演的杀手头目却挥舞着武士刀一类的东西和属下拼命……)
“cut!”这一场决战前的啰嗦算是完结了。
看过回放之后导演对着镜头沉默了,甄天明和张斯悬着一颗心在一旁等候意见。
甄天明试探地问道:“张导,您看哪里不合适您就直说,我们看着改。”
张导回神道:“哦?哦,和你们没关系,我在想杨素。”
甄天明和张斯对视了一眼,闭嘴不说。
张导自语道:“大概又要改剧本。”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去看在一旁接助理递上来的电话的陈墨澜,可怜的叔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又惹了导演了。
煜叔确实没有察觉,打电话来的是陈墨澜的前妻,“老凌跟我提了你要出钱让菲菲去玩的事,算你有良心!”女人在电话那边讲。
煜叔耐心地听着,女人反而又不说什么了,煜叔道,“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这样了,谢谢你打电话过来。”
女人突然道:“陈墨澜你不问问我离婚的事?”
煜叔道:“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人吞吞吐吐道:“其实……也没什么……”
煜叔道:“那算了,等到你想好有什么的时候我们再谈。”
女人道:“他不肯和我离,和我闹……说我把房子给他再给他钱才肯和我离。”说着有点哽咽。
煜叔皱眉道:“房子不是陈、我和你离婚的时候留给你的吗?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吧。”
女人道:“他不讲理,先是砸东西……还打人。我实在和他过不下去了。可是他赖着不走,说是要分财产,不然就要我好看……他还威胁要对菲菲不利,他这个畜生!”女人在那边哭了。到现在她心理说不后悔是假的,如果当初跟着陈墨澜不折腾的话,至少不会伤害到菲菲。
煜叔皱眉道:“孩子现在在哪?”
女人抹眼泪道:“我给送我大姐家住去了,已经在那边住了小半年了。暂时没什么,不过那畜生如果哪天真的伤到菲菲我真不知道……”
那边下一场戏已经开始召集,煜叔对着电话道:“你先不要急,也不要去刺激他,我这边现在在工作,收工后我去找你。”
女人应了。
煜叔挂断电话,重新投入到片场。
接下来是一大段蒙太奇快镜头的剪切,刀来剑往,上下翻飞,不需要长镜头也不用对戏,威亚吊在三个人身上,你上我下,各人皆跟木偶似的,一招一式皆是定数。这些镜头在后期会被很精心地剪切拼接,用各种技术手段特效,加入速度与激情,使动作看起来连贯,场面惊险刺激,中间穿插着国际刑警从异次元空间好容易爬回来加入战团,三个人联手对抗杨素,更像三英战吕布,打成了圈,很好看。
(在特效这方面张导还是颇有点门路的,他曾经专门到荷里活去进修过,拉过几次活。中国人现在有钱了!……不过没有好技术……其实好技术也还是有的,据说荷里活出品的一个讲述拆迁办在某绿色人种星球上受挫而归的环保主义电影其初级特效就是在中国制作的——因为便宜……所以说这方面国内的电影人不差钱,不差技术,大概差的……还是人吧。)
而现在演员们为了后期制作出来效果的好看而遭受着必须付出的辛苦。
甄天明和张斯比较年轻,然而最先熬不住的也是他们,汗如雨下,动作渐渐迟缓,腿抬不到要求的位置,挥刀的手显得软弱无力什么……
而年纪最大的陈墨澜状况却好得多,他在威亚的协助下轻松翻飞,做出一连串连专业武师也要咂舌的难度动作,飞檐走壁如奥运会圣火点火人一般。人们已经暗自认定他是“练过”,有功底的——嘛,某种程度上说也没有错。
这一天结束煜叔收工比较早,他拍完了自己的镜头,又拍完了和其他人的对手戏,而剩下的就是甄天明和张斯需要单独补拍的部分,本来想就此离开,然而导演道:“老陈,你今天就别走了,留在剧组等明天一早的拍摄吧。你进剧组晚,又只有这么几天的戏,所以不太知道规矩,派系吗,本来时间上就不固定,一般都是一起住宾馆的。”
煜叔道:“导演,我今天有点事情,办完之后就回来,不会耽搁明早的戏。”
煜叔确实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他打了个电话给凌霄道:“老凌,我前妻的地址在哪?”
凌霄对于他失忆十分之彻底这件事已经能够很好地接受了,这也正是煜叔打给他而不是直接问前妻的缘故。
他觉得自己对陈墨澜的遗孀还是负有一定照顾的责任的,就为那个到死都愧对妻女的家伙做点什么以告慰他的灵魂吧。
煜叔到的时候女人正在经受一场家暴……
第 30 章
房子不新不旧,毕竟也有十多年光景了,陈墨澜正在这里度过了短暂的婚姻生活。
煜叔敲门之前听见里面似乎有声音,等他敲了几声,反而没有了,又继续敲,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气哄哄道:“谁!”
“我找陈美佳。”
里面人不知道又骂了句什么,没人开门反而是又传出打闹声,煜叔正要再敲,门猛地被打开,陈美佳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地冲出来,迎面见是他,反倒愣住了,她是没想到前夫这么快就会赶来。
她现任丈夫追过来骂道:“臭娘儿们!说我在外面有人,你才有人!人都跑家里来了!当着我的面不要脸!”
陈美佳就往外躲,对陈墨澜哭道:“走!你带我走吧!”
丈夫就哄骂道:“你滚!有本事和你偷的汉子一起滚出这个家!我不拦着你!永远别回来!”
陈墨澜看看眼前的场面,不退反进,一把把陈美佳推进屋子,自己也走进来,关上门。
那丈夫警觉地炸毛,道:“你想干什么?!小白脸!还想和我比划怎么着?我告诉你这几年我做夹着尾巴做人做起好人了,爷爷出来混的时候你妈还给你洗尿片!”
陈美佳觉得陈墨澜从前连自己都打不过说不过,不要说和现在这个畜生霸道的丈夫,低声劝着道:“咱们走吧,别跟他扯了,他根本就不讲理的……”
煜叔却径自越过二人走进客厅,里面一片狼藉,根本就没有一点家的样子了。
那丈夫见他身材并非高大,像个斯文人士的样貌,故而心存鄙视,打算一言不合就揍他个小白脸成大红脸什么的,此刻追过去骂道:“蹬鼻子上脸了还!谁让你进来了……”
煜叔道:“过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意思,离婚吧。”
那丈夫嘴眼一斜,冷笑道:“好啊!离!谁怕谁!我也早就过够了!跟这么个黄脸婆!不过说好房子给我!还有给我一笔精神损失费!这么多年我帮她养孩子的钱也没数了!就那破孩子还学钢琴!学个屌毛!赔钱货!”
陈美佳突然拔高声调尖着嗓子喊道:“不许你说菲菲!她学钢琴的学费是她爸爸给的!不是你出的!我也赚钱养活我们娘俩!跟你没一毛钱关系!我凭啥给你钱!凭啥?!”
那丈夫就有点跃跃欲试要打的样子,道:“臭婆娘记吃不记打!”就要伸手。
煜叔一把拦住,仍旧先礼后兵,道:“我再问你一次,干脆离婚可不可以!”
男人根本没把煜叔放眼里,仗着自己一百八九十斤的重量大力推煜叔,骂道:“离个屌毛!要死大家一起死!”
陈美佳哭喊道:“你别打他!”然而现实的发展又太过出于人的意料,煜叔非但没被推倒,反而闪身错过回脚踢上男人的腰眼,将男人如锅贴一样贴在墙上,又趁着他没回过神来抓住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往墙上撞,出手之狠、准、稳根本不是这老无赖能抵挡的!
这一顿好打打得男人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激痛之下他也反抗,然而力道又不是对手,只想一只被钉在墙上的老蛤蟆一样乱踢腾没有着落。
煜叔冷静地打了几下,然而既然暂时不像打死他,也就罢了,把瘫软下来不住哀号求饶的男人丢在地上,道:“现在肯老老实实地离婚了吗?”
男人的头已经破了,青青肿钟,头疼欲裂的,有心不服,又怕挨揍,在地上翻滚了一阵子怒视着陈墨澜,道:“你、你tm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的家事?”
煜叔是本着能讲道理就讲道理的原则做事的,耐人道:“我是陈美佳的前夫,我叫陈墨澜。陈菲菲是我女儿。”
男人愣了下,了然然后就是加倍的愤怒,对陈美佳冷笑道:“好啊!又跟前一个勾搭上了?我还没走就领进门来撵人了!淫女!”说着就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扑向陈墨澜,一招声东击西。
“老子刚才被暗算!看我不打死你个小白脸!”
陈墨澜也不躲闪,等人扑到面前,一拳过去,正中脸的中心部分,男的鼻骨顿时脆裂成骨肉相连了。
男人嚎叫着蹲下去,人生长恨血长川,他看着汪汪的鼻血,愤怒不可遏制,再次扑上去,煜叔见这人很有点呲别人一脸血的无赖架势,故而也顾不得衣服的整洁什么的,索性出手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给按到地上,左一拳右一拳左一拳右一拳有节奏地打,不打死人就打服他为止。
然而这男人似乎也是个硬骨头,嘴里乱骂着手乱挥舞着就是不服。
煜叔叹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看着像个好人?”
男人骂道:“艹泥马!”
煜叔其实很早以前就不亲自干这种粗活了,可是现在身份不同往常,事必躬亲,于是有点认命地将男人翻过去踏住,拉起他的手腕,站起来,由于长度的关系微微弯着腰,向上提着男人的整只手臂,男人顿感不妙,哇哇乱叫道:“你干什么!艹!你干什么?!”
煜叔也不解释,直接做不知道了。
只听“咔嚓”“啊——”
男人的整只手臂无力而别扭地垂下——肩膀让人卸下了。
这分筋错骨手是基本的格斗及刑讯技巧,普通人一时三刻也受不了。
男人在地上翻滚,惨叫。
煜叔嫌他聒噪让陈美佳拿块布来堵住他的嘴,结果陈美佳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就在厨房找了块抹布……
煜叔道:“我现在不需要你说话,你需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
男人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煜叔道:“净身出户,肯不肯?”
男人疼得泪眼模糊怒视。
煜叔就又把他的另一只胳膊又卸了。陈美佳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背过身去。
煜叔不禁想起杨素的那句台词:“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无论多么肮脏麻烦……
男人已经满头大汗,瘫在地上连头都太不起来了,嘴里塞着抹布,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煜叔冷笑道:“好啊,我其实是很尊敬硬汉子的。若你能到死都不告饶一声,我就把房子给你。”
说罢如拖麻袋一般将男人拎到阳台,打开窗户,将人大头朝下向外推去。
男人睁开眼直面下面二十多层的高度,吓得嗷嗷直叫,声音全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很惨。
他半个身子悬在外面,煜叔道:“净身出户肯不肯?”
男人正惊恐万状,也不知道是不肯还是没顾上全晃着往里缩。煜叔点点头道:“很好。”手上猛一使劲,男人整个身体都突出在半空中,只有一条小腿被煜叔拉着,男人吓得失禁,身体各个洞都向外冒液体,巨大的惊恐中,他听到一个声音问他:“净身出户,肯不肯?”
男人已经什么都不顾了,拼命点头。
煜叔还是没有把他拉回来,歪过头问陈美佳:“如果他就此死了会不会比较好?”
陈美佳毕竟是个女人,早已经看不下去了,她不说话有一半是被吓得,此刻浑身抖着道:“不、不要了。”
煜叔冷笑,提着一条腿将那男人拉回来摔在地上。嫌脏地后扯了扯,同陈美佳商量道:“即使现在不方便杀了他我也有法子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只要你愿意,我会为你抹除这个麻烦,不会有人怀疑道你。”
陈美佳脸都白了,摆手道:“不、不用。其实他也、也不容易,环境不好,赚的又不多,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就无家可归了,身上又没有多少积蓄,年纪又大了……”
煜叔微笑道:“难怪他这么硬气,原来是为了生计……你既然这么同情他就同他生活下去吧,不要离了。”
陈美佳抬起头大声道:“不!离是一定要离的……”又看了眼男人狼狈的样子,叹息道:“不过我不想把事情做绝。”
煜叔叹道:“你自己决定就好。”又走过去,抽出他嘴里的抹布丢在一旁,道:“你这种人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即便不死随便砍掉你的手脚丢在街上,活下去就可以获得一份终身的职业了。做乞丐未必不适合你。”
男人被收拾住了,眼里只剩下恐惧哪里还有仇恨,哭喊道:“我离!我什么也不要了!我离!!”
煜叔拍拍他尚干净的肩膀,道:“想得开就好,你要感谢这个女人放你一条生路,她若让你死,你死定了。”
男人知道他虽然在笑,然而并没有开玩笑。同时他也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婚姻是彻底无望了,连同房子的份……
第 31 章
煜叔果真没有耽误拍摄,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化妆间,今天是拍摄的第三天,内容就只有一个——杨素之死。
所谓大片就是即使过程再曲折,敌人再凶残,ak47对小米加步枪,米国重殖装甲军用直升飞机对国产东风大卡车转圈地打,最后主角必定要丢了扳子什么的到天空中把飞行员给敲下来从而绝地大反攻人生ab剧什么的。
杨素这个大boss戏份加了只左右不过五分多钟,最后还是个死。
不死不足以谢天下,他不死……别人就活不了了。
……
最后的战场在水榭,彼时雁风尘已被打倒奄奄一息,高进也是强弩之末几乎丧失了抵抗力,被杨素用刀锋指着喉咙。
杨素的头发在打斗的过程中被划断了束带,发丝迎风微乱,笑容仍旧无恙,道:“阿进,我很难过,你很好,什么都好,你本来是要做我的位置的……”(煜叔说到这里情不自禁怔了一下。)
高进的表情很微妙,似喜似悲。
杨素叹息道:“傻孩子……你真傻。”语气充满了长者的慈悲为怀,然而说中的刀却缓缓抬起,手起刀落间就要结束自己锺意孩子的命。
“干爹!阿进做出事了吗?你要惩罚他吗?”偷溜下来的阿毛目睹这一幕跑出来说。
杨素一瞬间的错愕,他大概还没想让孩子这么早接触杀戮,既然将来注定要做杀手,那么至少让他们有一个干净单纯的童年,算是对未来暗路的一点补偿。
然而他的这一点点心软的考量最终害了他的性命,趁着他一犹豫的瞬间,在一旁佯死的雁风尘一个毒蒺藜近距离击中杨素,战况立刻发生了变化。
杨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先杀掉雁风尘再杀掉高进,二是反过来先杀稿件再灭雁风尘;雁风尘高喊:“高进!就现在!”;而高进只有一个选择——他趁杨素中镖千分之一秒的抉择期进距离朝着养父的要害就是致命一击。
“干爹!”阿毛迈着断腿跑过来,被雁风尘拦截抱住捂住眼睛。
杨素的刀落在地上,高进现在简直就是紧搂着养父的身体贴在一起,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得手,能终结强大的杨素,比对方还难以置信,杨素的手落在他的脖子上,指尖的形状美好,在阳光下闪着瑞泽的光,没人知道这是他最秘密的武器,靠着这锋利的指甲他就完结了不知道多少豪杰的性命,此刻这手正轻轻地放在高进的咽喉上。
雁风尘喊:“高进小心!”
高进浑然不觉,眼泪在眼里慢慢堆积:“干爹……干爹……杨素……”
杨素的学顺着裤脚流到栈道上,他在最后一刻叹息道:“罢了,就当干爹白疼你了。”说罢伸手一推,挣脱了高进亲密的拥抱,身体向后仰躺进水中,一片粉红的泡沫涌上来。
万籁俱寂,世界只剩下宁静,水中的杨素长发如水草般飘荡,整个人在汪洋中坠入深渊,一些镜头闪回其间,多是高进的画面。
一段抒情女声响起,蓝天碧海,白浪沙滩,远处年轻的杨素带着高进在海边嬉戏,阳光很耀眼,镜头抬升越过他们,定格在一片纯粹的蔚蓝,只留小孩子的欢乐的童音——
“杨素——”
“要叫干爹。”
“杨素、杨素——”
最后连声音也渐渐消散,只剩下如水一般的蓝。
最后天空上出现几个字——“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全剧终。
当然剪辑和制作出来最终的拷贝是在几个月后,而此刻参加拍摄的演员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忙活一个爱情故事,即便后来知道了,也不清楚最后那个“爱情故事”是说谁和谁,导演故意采用了一种不明不白的叙事方式,弄了一个暧昧至极的结局。
为此网络上此剧的影迷们展开了一场场推测与演绎,官网上堆满了留言。
网友a——
“很明显爱情故事是说高进暗恋杨素而求之不得,这场苦练最终演化成一曲背叛情歌,我以我血荐轩辕!种种迹象表明,高进并不是真相想杀死杨素,一小时48分零5妙高进的那个表情说明了一切。”
网友b——
“若说高进和杨素之间有爱情,那么,也应该是杨素苦练高进,只是隅于年长者的身份和大boss的地位而不能出手,高进能够活着,从电影的角度来说固然因为受男猪不死定律的制约,然而单从故事的角度来说,绝对是因为杨素手下留情!否则在敌我斗争那么严酷的情况下他为何会单刀赴会,慨然赴死?!即便最后被刺杀而死也放高进最后一马含笑九泉!这一切的一切,没有爱是不行的……宽面条泪t t
网友c——
“大多数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你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雁风尘!其实他才是故事的核心,只是隐藏比较深罢了!遥想当年,同样作为养子为被杨素收养长大,而杨素却更加器重高进,作为缺少爱的孩子他反而比谁都更加渴望得到杨素的注意,这种执拗和占有欲最终演化成了赤果果的爱慕,所以最开始他才对高进表现得那么敌对,最后的最后他又因爱生恨,亲手扼杀了这份恋情。原谅小风风吧,他只是个孩子……”
网友d——
“没看到雁风尘和阿毛抱得那么紧,多么明显啊!不过阿毛爱的是杨素= =”
网友e——
“禽兽啊!还有你们是什么三观啊!同志去死去死!明明就是杨素和茉莉当年有一段,后来还有了个私生子,就是高进咯,然后……大家都知道啦……”
网友f——
“ls才是畜生啊 !高进是茉莉的儿子……亏你想得出!”
网友g——
“不过那个演茉莉的谢冰冰是大了些,看上去是像两代人了。她怎么上去了?潜规则吗?”
网友h——
“歪楼了,明明这么有爱的话题,扯那个老女人干什么?!这明明是部热血男人戏,女人不过是个摆设。爱情啊……谁知道呢,也许导演指的意图更深一些,人和人之间的所有爱恨的源头什么的吧……”
网友i——
“于是是all x 杨吗?……有写同人文的吗?”
……
……
当然,这些在电影上映之后引起的话题和风潮是几个月之后的后话,当煜叔拍完自己最后一场落水的戏之后浑身湿漉漉地从池水中站起,衣服贴在身体上,湿发滴着水在肩头,是怎样一副美大叔湿身图!
导演凝神看着,暗自计较,更坚定了在结尾处玩点暧昧□的把戏。甄天明他们只在暗中奇怪,昨天导演还明明说要改陈墨澜的戏,怎么完全没有变动,岂不知内里乾坤导演已经把水引向淫者见淫智者见智。
煜叔湿身上岸的时候,李云修不知何时来探班,跟导演等人打完招呼就过来。
煜叔一便用毛巾擦头一边道:“李总百忙之中还来探班,辛苦。”
李云修道:“听导演说这场之后就收工了,你去换衣服吧,找个地方,我有话同你说。”
煜叔见他一脸正色不像苦情的模样,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云修正色道:“此处不宜多谈,稍后会告诉你。”
煜叔现在还不知道,未来的人生之路将因此次谈话而改变方向……
第 32 章
煜叔的车跟着李云修到了一处会馆,这个地方煜叔从前来过,印象里是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喝茶聊天,只是某次被对手约来这里谈判并翻脸刚走出门便被狙击手袭击事件之后便他的属下便把这里化为危险地带,之后就几乎没踏足过。
所以说做黑道买卖的固然可以去很多常人去不了的地方,然而也有相应的代价。
李云修安排的谈话地点在一个雅室,落地拉门窗,外面是淡烟流水画屏幽的小小庭院,大概是改良了的本土怀石料理什么的。然而最大的好处还是左右无人所谈内容保密性高吧。
侍者上了杯茶之后就退下了,本来会所可以安排茶艺师父伺候,不过显然对李云修来说是画蛇添足,他即将说出来的是关系两个人的大事,目前还在运筹期间。
沏茶,倒茶,两人各自啜了一小口。
“我考虑了很久,”李云修开口道,“我在星势力是没有前途了。”
煜叔耐心地听着,虽然他对李云修的事情没兴趣,然而也知道自己好歹也只能站在他一派系,一荣俱荣损俱损的关系。
李云修继续道,“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人人都给我几分面子,大老板姜海也早就对我多有忌惮,兔死狗烹,若我不能为他效犬马之劳反而是分他的权,自然就成了眼中钉。”说完有点小伤感。
煜叔道:“你既然这样对我说,必定是有了什么打算,直说吧。”
李云修笑道:“你变得这样聪明……若是从前的你大概会先手忙脚乱地安慰我一番。”
煜叔笑道:“李总又岂是那样脆弱的人。”
李云修苦笑,又道:“我确实有进一步的打算,不过这打算半数也是为了你。”
煜叔道:“不敢当,说来听听。”
李云修道:“若我顺着姜海的意思慢慢交出权力,彼此好看,我手上持有星势力的股份,于金钱上并无太大亏损,想得开倒也逍遥半生,然而一想到你受我牵连在公司里从此再无出头之日还是于心不忍,你好容易喜欢上了演戏,好容易可以做自己的事业,不能再为了我断送。”
煜叔不动声色道:“你要跳槽?哪家公司肯收留你和星势力叫板?”
李云修道:“不是跳槽,是另立门户。”
煜叔道:“你要单干?……恐怕凭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整个星势力反目吧?”
李云修道:“自然还是找了其他合伙人,不过这次我给自己打工。”
煜叔垂眼,喝茶,不语。
李云修有点没底了,道:“怎么样?你跟我出来吗?”
煜叔笑道:“我在星势力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这棵大树连根拔起,我又岂有不走之理?不过我的合同不知道是都有问题。”
李云修放下一颗心来,笑道:“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之所以选这个当口也是因为我翼下一批艺人的长约到期,相信其中大部分都会跟着我走。不过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就没有顾虑可以背水一战了。”
煜叔谦逊地笑笑,喝茶,道:“你找的那个合伙人是什么人?可靠吗?”
李云修道:“没问题,何况这个新公司里我控股,对方从前没有涉足这个圈子,一切都听我调遣,只提供财力上的支持,你过档之后我会大力捧红你。”
煜叔道:“只要能演戏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不强求。”
李云修道:“墨澜,你淡泊名利的个性倒是没变。”
煜叔又敛眉,喝茶,不语。
还是不放心,煜叔道:“你合伙人是哪位?”
李云修轻描淡写道:“说了你大概也不认识,之前做的是地产业,法人叫吕辉。”
吕辉——煜叔在心里过了一过,发现自己确实不知道这号人物,那么应该没关系吧。就此放过话头。
岂料那不知从哪里来的吕辉不过是乔鑫这两年从底下起来的心腹马仔,法人代表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而李云修对人轻易不提乔鑫,更不愿对陈墨澜提,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陈墨澜是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什么的。
在星势力年度大制作“杀手春天”一剧杀青之后不久,马上就传出高层人士变动,李云修一派全面退出星势力自立门户,成立了新的“云天娱乐”,业内人士对此持有不同态度,积极观望,未知国内娱乐圈内的微妙平衡格局是否会因此而发生异动重新洗牌……
煜叔在这场震动中义无反顾又随波逐流地跟着李云修签了云天娱乐,然而也不是说过档就是一哥,同时跳过去的还有甄天明等艺人,又吸纳了比如说张斯一类的自由艺人,一时间也有了点规模。
而签约后煜叔第一个面临的事情就是经纪人的更换——这个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
他一直以为凌霄也是李云修派系,自然会跟着过档,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凌霄那一天垮着肩膀有点失落地来找他,说要请他吃饭,煜叔知道这一顿是散伙饭,欣然赴约。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不错的馆子,环境也还好,凌霄喝了点酒,倒起苦水来,“我做了这么多年经济人,手里并没有一个出色的艺人,我也很努力的……好容易你出息了,我却跟不上你了……”话里话外充满小人物的寂寥。
煜叔心有所动,他自重生睁开眼睛以来,第个遇见的是凌霄,接触最多的也是凌霄,虽然他人是啰嗦了些,不够精明干练些,自己也总是想换个经纪人,然而真的换掉了,心里还觉得不是滋味。安慰地拍拍肩膀,道:“要不然我跟李云修说说,你还跟我。”
凌霄摇摇手里的筷子,叹息道:“不用了,李总也有李总的想法。他带过去的都是金牌经纪人,我不够那个资格。”
煜叔道:“你是我的经纪人。”
凌霄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老陈,你肯这么说咱们就没白交一场。你有这个心就好。”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过去……”
这样说,煜叔心下了然。
云天娱乐刚刚起步,资金和市场运作自然不能同老牌娱乐大鳄星势力比,今后发展未明前途未卜,不是实在心腹或者投机发财的人是不会冒险一搏的,连李云修自己也未必像他表现的那样信心百倍。像凌霄这样既无大用也无大错的人在云天娱乐里的薪水待遇恐怕还不如在旧东家,对他这样年纪的人来说一动不如一静。
所以凌霄也不想舍弃这份稳定的职位再去陪着一竿子人冒险,何况人家又没点名道姓地邀请他。只是心理上难免失落,他觉得煜叔只要有机遇一定会红的。
凌霄默默地喝酒,煜叔也破例敬了他一杯。
吃了这场散伙饭,走到酒店门口,凌霄挥挥手就要去找自己的车,煜叔叫住他道:“老凌。”
凌霄摆手道:“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圈子里的人更明白这个理,散了吧散了吧。”
煜叔道:“不是。你喝了酒,别开车了。”
凌霄愣了下,挠挠头,道:“哎呀,还真是,就想烦心事来着,我打车回去。”
煜叔道:“我送你。”他喝的少,应该不算犯法。
凌霄推脱不过上了煜叔的车。
等到了他家,凌霄下车,煜叔也下车。凌霄握着他的手,感动道:“老陈,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个挺念旧情的人。我没白带你一场。”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别过头去。
煜叔倒没他这么热血啥的,不过做法更务实,心里也是早有这个计较,把车钥匙递过去,道:“老凌,你是个不错的经纪人,临别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这辆车你开着玩吧,就当留个纪念。”
凌霄呆立当场,反应过来连连推脱道:“这怎么好!怎么好!这么贵的车我不能收。”
煜叔道:“你收下吧,我送出去的礼物断没有被退回来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车。你应得的。”
凌霄眼圈更红了,脸埋在手里,扑在煜叔的肩膀上提泪横流,道:“老陈……我舍不得你……”
把煜叔给恶心的,又不好一脚踹开。拍着肩膀,劝开了。
第33章
李云修是珍视陈墨澜的,若他□有术恨不能重操旧业亲自担任他的经纪人,然而条件确实不允许,他要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所有的一切将构建在他的意志和忙碌之上。
很快陈墨澜得到了一个新的经纪人,据说是圈内著名的金牌经纪阮仲渠,一个外表看上就即精明干练的眼镜男。
第一次见面煜叔和阮仲渠就彼此冷静审视着,煜叔觉得如此沉得住气的年轻人,如果不是有大本事的话那目光未免太过孤傲,且看他的表现,否则的话,这次他绝对不会顾及情面炒掉经纪人。
阮仲渠开门见山道:“我会来云天娱乐只是为了报答李总的知遇之恩,本来我想带的是甄天明,不过李总把你安排给我,没办法,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煜叔微笑而过。
他们是在会议室是谈判桌相对坐,阮仲渠架起二郎腿,道:“李总给我的任务是把你打造成性格男星。我也看了你的资料和拍过的戏,觉得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煜叔微笑道:“既然你的志向这么高恐怕不太适合我这种不求闻达的大叔,我可以帮你同李云修说说让你和别的艺人合作。”
阮仲渠稍微愣了下,他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随即冷脸道:“可是我既然接了这个任务就不会轻言放弃。”
煜叔笑道:“这个行业里艺人很多,经纪人也很多,你有自己锺意的艺人,我也有用着趁手的类型,那么小阮你有什么让我用你的理由吗?”
阮仲渠扶了下眼镜,眼里闪出一点被轻视的怒意和理智的计较,是他错误地估量了这个大叔级的人物,还以为他的性格应该更接近老好人,看来经验并非完全适用于此处,而他明白作为出色经济人的第一个素质就是能够和艺人进行有效良好的沟通,如果不能用气势压人一头,那么就要改变策略。
在看似思考一番之后,阮仲渠道:“陈叔——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关于你的事情我是做了功课的,也针对你的情况制定了今后的运作策略。”
煜叔点头表示可以继续。
阮仲渠拿起桌上一个遥控器,按下,会议室前方的屏幕亮起来,一个ppt显示出来,标题“关于陈墨澜演艺事业现状之分析及策略研究”。
在接下来的一小时时间里,阮仲渠借助50张ppt,有数据有线图有饼图有柱图;有影音材料,有局部特写,将陈墨澜这一客体涉及演艺事业的方方面面分析通透,内容翔实,条理清晰,见解犀利透彻。
“我们不妨做个简单的总结。
陈叔你的年纪既然已到不惑之年,自然不能走偶像路线,那个是青春饭,多少偶像在年长之后被迫转型,不成功便成仁。好在这个圈子抛却繁华后对各个年龄层的吸纳度还是宽容的,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情,做好你自己不装嫩才是重点,到目前为你做的很好。
而从外貌气质上来讲上来看,陈叔年轻时期偏斯文清秀,中间一度痴肥,减肥后倒多了点人到中年的内敛和沉静,不知道为啥还有一点点阴柔的味道……陈叔你自己一定有所感觉吧?”
煜叔忍下心中不快,道:“完全没有。”
阮仲渠扶了扶眼镜,冷静道:“没关系,人的主观意识对自我形象的认识总有个过程,也要允许与客观存在存在这样那样的的偏差。”
煜叔简直要怀疑他是存心毒舌报复。
阮仲渠仍旧无比正直继续道:“陈叔近一年来的参演的作品良莠不齐,其中既有段飞这样一鸣惊人的热播剧人气配角,也有诸如“浮蕊浪花”中魔教教主那样的大龙套,砸店流氓头子,甚至还有张导戏中的大boss,若说这些角色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都可笼统归于反派之列。
所幸,我们生活在一个对反派宽容的时代,所谓盗亦有道,只要是个性鲜明身上有戏的反派最终都有机会放下屠刀立地扶正。而演反派固然可以成名,可是如果要走得更远绝不可能一直演反派下去,须知——人间正道是沧桑,一个担纲主演男艺人必须是正派人士。孙一山就是最好的例子。从流氓匪徒出道一身匪气,最后担纲主演红色题材。就是因为这个道理。今后我们对于剧本的选择要慎重,质量大于数量,而以你今日在云天娱乐的地位来看,李总会给予你最大程度的关照,你也有这个条件挑剧本什么的。
而你目前演艺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依我看还是你的演技问题。”
说到这里阮仲渠停下来扶了一指头眼镜,道:“陈叔,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评价自己的演技的?”
煜叔轻笑一声,道:“我并没有那种东西。”
阮仲渠的眼镜光泽一闪,他向前俯身,双手交握在桌子上,诚恳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煜叔黑线==,自己说是一回事,听别人这么认真地附和完全是另一回事,喂!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这么毒舌的吧!
阮仲渠语重心长道:“陈叔,我看了你的表演,虽然有你独特的冷艳魅力在其中,然而总觉得你内敛得太多了,以至于在角色之间的差异上表现不足,加之饰演的角色之间本身有雷同,故而给我的感觉是——你一直在表演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我们看到的是陈墨澜,而不是陈墨澜表演的各个人物。”
煜叔不得不重新对这年轻经济人做出客观评价,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不是一般的路人,在表面功夫之下还做了大量的思考。而煜叔对自己所谓的“演技”评价也正是如此。
阮仲渠继续道:“综上所诉,你的定位要在典雅、睿智、高贵、甚至是性感神秘。包装的核心战略思想即——四十岁人生刚刚开始。
以上就是我对于陈墨澜——陈叔你的一点技术分析与前景展望。如何?”
幻灯片陪着他的讲解已经完全放映完毕,屏幕上最后一行典雅的字体:四十岁人生刚刚开始。
煜叔早已有了决定,然而还是沉稳地假意思考了一分钟,最后微笑,站起来,伸出手,道:“小阮,我认可你作为经纪人的分析能力,期望你实际的表现能与口才的犀利成正比,合作愉快。”
阮仲渠也不骄不躁起身,握手,道:“我们共同打造的神话将从这里开始。”
煜叔俺想,这孩子的好口才在不毒舌的时候听上去还是颇有些煽动性的,若是放在前世帮派里他发现这样人才也要重用,提拔为黑道谈判专业也是很有前途的。
这样想的煜叔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凌霄的继任者。
而李云修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门同陈墨澜和自己花重金挖来的金牌经纪人阮仲渠吃了顿工作餐,询问合作事宜,在得知两人有了不过的开始之后他明显松了口气,他坦言:“还真有点担心都是毒……呃、理智型的同类无法和平相处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很顺利嘛。”
李云修最近很忙,忙着组建公司的各个部门,忙着开拓自己的地盘,忙着维护自己的关系网络,忙着给云天娱乐和其旗下艺人造势,而造势的第一弹就是炒大甄天明及陈墨澜等一批从星势力解约的事件及同“杀手春天”这部电影的关系。
星势力那边没想到李云修会这么快出走,虽然早有提防,然而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特别是已经杀青尚在后期制作中的“杀手春天”,简直像是给云天娱乐制造的了——这也是姜海嫉恨李云修的原因,他对星势力的影响太过。
星势力这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这部电影投资巨大,前期宣传做的也好,导演也大牌;另一方面,如果再这样高调宣传下去简直是在为云天娱乐免费做广告一样。
有时候商场的规则就是这么残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压制叛逃的云天娱乐,星势力其实完全可以将这部电影雪藏,然而,此次的代价又太过沉重。作为发行方,星势力的立场十分被动……
第34章
云天娱乐趁机向星势力提出购买“杀手春天”的发行权,出价不低,也不高,倒大概正是那本钱。而星势力姜海对此的反应则是勃然大怒。
他在例行董事会上拍了桌子骂李云修吃里爬外包藏祸心的属性,有董事不合时宜地要做和事老被姜海连带着骂了个狗血喷头。
并说:“长了脑袋干什么用的?自己想想这件事是钱那么简单吗?!若不答应李云修也会大做文章趁机炒作,我们若答应他白捡了个便宜,一石二鸟!他打的好算盘!”
底下人不做声。
姜海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有主意?!”
无人做声。
“谁有主意!”他敲着桌子道,对属下失望至极。
这种场面也是能够预料的,连他都没有什么法子,还能指望这帮能力不如他的庸才做什么?这就是一个老板的难处,有本事的人譬如李云修,要防着要治着最后要逼退着,可是等身边都是没本事的了,什么都要自己来,也是个累。
林少安打破沉默道:“我认为,”所有人都看他,他继续道,“虽然局面于我们看似不利,可是实际上发片权仍旧在我们手中,也就是说主动权还在。哲学家艾皮克迪特斯说‘人不是为事情困扰着,而是被对这件事的看法困扰着’,从这个角度想,我们的状况其实没那么糟糕。”
这话有说等于没说,说白了就是要大家发挥点阿q的精神,往好里想想,然而与会的高层们都松了口气。若说这个房间里有谁能在此刻冲上去说些云里雾里的废话而不被骂的,大概也只有这个“特助”出身的姜海嫡系。
姜海得了这个台阶,当然也不能指望更多,算是善罢甘休,结束了会议。
他回到办公室,不久林少安进来,他倒没有立刻就坐下来打开文件夹什么开始汇报工作,而是走到姜海身后给他做起头部减压按摩,他的手法和力道都是姜海喜欢的那种,十分受用。
姜海叹了口气,道:“真正让我头疼的不是李云修。”
林少安低声道:“我知道。姓李的算什么?他本是再大,在这个圈子里也不是星势力的对手。”
姜海叹道:“我没想道他会和桑氏联手。不要命的打法。”
林少安也跟着叹息道:“不知道李云修是怎么想的,一旦沾上道上人,此后就很难抖落开了,这样的做法还真有点和魔鬼做交易的浮士德的意思。”
姜海嗤笑下,拍拍他的手示意可以了,顺便又拉住道:“又是哲学家又是浮士德的,我的小林什么时候这么文艺了?”
林少安见他神色缓过来一些,便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人也走到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道:“那么老板打算怎么办?对付李云修纵然有千百种手段,却势必要和他背后的桑氏对抗,我们再圈子里再强也要忌惮那些流氓出身的家伙。”
姜海又觉得头疼了,扶额半晌,道:“果真最了解流氓的还要是流氓啊。”
林少安正色道:“你是说?……”
姜海道:“我自有打算。”
林少安明了,又道:“今晚要不要我联络emmy?”他虽然不做特助很久,不过实际上同姜海的私人关系仍旧非常密切,几乎掌管着他的整个后宫,订餐、送花、约会还是他的业务范围内。
姜海兴致缺缺道:“不用。”
林少安知道这个时尚界的新宠在老板这里算是过气了。
姜海又道:“帮我跟朱迪约一下,下午请她吃个烛光晚餐。”
朱迪是姜海的未婚妻,政治联姻的对象,对方的家庭背景算上红色g族,而且亲戚族类工作多在广电宣传部门,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有势力。
林少安点头记下。
姜海又道:“我今晚回家吃,热天特别想吃火锅,你准备好。”
林少安道:“不是和朱迪吃饭?”
姜海道:“烛光晚餐那种东西是用来哄女人玩的,能当饭吃吗?我可不想晚上饿着肚子干你。”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这么粗俗的话让林少安也忍不住脸色微赧,无言以对,耳朵根泛粉什么的。
姜海就喜欢欣赏他这种假纯的调调,明明盖上被单就很放得开,青天白日下看又是另外一个人。
此后不久星势力方面似乎开始了反击,“杀手春天”的发行权他们无意交出,故而避过这个滩头,在“云天娱乐”的背景上做起文章。一时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关于云天幕后老板的事情,暗指其涉黑,且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合作的公司为黑道背景的“桑氏”。
煜叔早上喝咖啡看报纸的时候几乎噗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捏着那份报纸闯进李云修的办公室,不顾他正有客,把报纸摔在他面前,眯着眼道:“给我个解释。”
而待到看清错愕的李云修办公室里那来客是谁,一切都不用解释了。
正是那报纸上暗示的b社会头目——桑氏这一代当家乔鑫。
煜叔心惊加心凉,然而这样场合下是不好恋战的,李云修劝了他两句,他就装作听劝的样子转身离开。而乔鑫则拿起桌上的那份报纸翻了翻,对李云修道:“陈叔之前对此事不知情?”
李云修一个头两个大道:“这件事本就和他没关系。”
乔鑫道:“所以他不在不知道桑氏入股的情况下签的云天娱乐?”
李云修道:“不管有没有桑氏,他都会跟着我来的,这是一定的。”
乔鑫道:“未必。”
李云修道:“我们不说他,墨澜只是担心公司的前途,见到报纸这样写特别气愤而已。他这个人很单纯的。我们继续谈我们的——你是说星势力和黑道势力联手了?”
乔鑫道:“联手或者雇佣还说不好,毕竟对方是桑氏的老对手杜家,凡是桑氏的生意他们都爱插一杠子就是了。前几年蛰伏了一阵子,没想都最近又开始活跃。有些棘手。”
李云修泄气道:“姜海太可恶。操纵媒体摸黑云天。卑鄙!”虽然他也未见得比对方更高尚,然而被阴了下还是愤愤不平。
乔鑫道:“我本来没想出面的。可是现在看来杜家那边必须要谈判才能解决。道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不过娱乐媒体这方面就交给你了。”
两人分工明确各自应对。
而刚刚得知自己又入狼窝的煜叔则气坏了,李云修和狼崽子合伙欺骗他算计他!枉他一世聪明,总是被这些枝枝蔓蔓绊倒!他想毁约!想脱离云天娱乐,可是首先在经纪人阮仲渠那里就没通过,阮仲渠扶了扶眼镜,精光一闪道:“陈叔!你疯了吗?这是个法治社会你毁约要赔多少钱知道吗?不说钱的事情,就算你有,那么你的演艺事业怎么办?你的人生怎么办?你这样刚签不久公然毁约,而且是在没有找到强有力下家的情况下,无异于断送自己大好的下半生。所以,陈叔你考虑清楚比较好。”
煜叔考虑了两天,两天里,李云修又亲自拜访,向他保证说乔鑫他们真的只负责资金和部分公关,而业务上的事情是不会干预的,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虽然煜叔也知道这话只能听一听,然而别的艺人知道之后也未见得有他这般折腾——当然可能是他们早就知道,比如说甄天明和张斯——他只好暂时隐忍不发,既来之则安之。
冷静下来想,怎么看也不大像是乔鑫为了捉他而设的惊天陷阱,这个公司方方面面没有上亿资金是玩不转的。
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被一双无形的黑手推动着,煜叔想,人算不如天算,他也许真的是老了,没了和天斗地斗人斗的劲头,有时候索性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又能把我怎样?我现在已经是陈墨澜。
第35章
然而这样念头一出现在头脑中,煜叔自己就先惊呆了,我……我刚刚在想什么?我自暴自弃了吗?!我竟然自暴自弃了吗!……
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向懦弱自欺欺人阿q的方向堕落了,而他竟然宁愿自己是陈墨澜,是那个窝囊致死的陈墨澜……就这么为了换取暂时的宁静而抹杀作为桑煜的部分。
看着镜子里陈墨澜的脸,如果连里面的灵魂都不属于桑煜的话,那么桑煜就彻底死去了。
重生以来煜叔第一次感到类似恐惧的情绪,他的手按在镜子上陈墨澜的脸上,镜子里那人的脸因某种情绪而微微颤动,煜叔简直是恨着这个叫陈墨澜的人了,难道借用了他的身体就要被那温吞懦弱的东西腐蚀?!难道这就是重生的代价?!
不!绝不能!桑煜绝不能成为生活的逃兵!从前就再难,被下克上地监禁玩弄他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人生,就算最后选择不归的逃亡路也是向着自由而不是毁灭而去的!
煜叔一拳怒而击碎了那镜面,里面的人脸碎成无数的裂片,不复完整。
就算与所有人为敌,桑煜也是桑煜!
没有这点觉悟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乔鑫、桑竹南、还有那一批乱臣贼子,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演叔都记在心里,只是不想提及,你叔本来想让过去的成为过去,追求生命的另一个阶段什么,奈何你并不肯因此而放过你叔,既然这样,好的很!旧日的仇恨也不必一笔勾销,新仇旧恨我们一一结算,且看纠缠下去那一场背叛折辱到底是你买单还是我买单!
煜叔轻声冷笑了下。
叔复仇的烈焰被点燃了,高涨了,然,一时半会的也用不着拿着ak47什么的去乔宅扫射,乔鑫他们只要不来找叔的霉头,倒也世界和平。
阮仲渠已经开始为他挑剧本,可是百业待兴,一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入眼的,于是趁着这个空档给他安排接拍广告。
煜叔对此还有些犹豫来着,说实话他对于商业广告的艺术性什么的还是颇为质疑的。
并不是说他就此以艺术家自居。煜叔所接触的广告和普通人一样,主要是两大来源:一、电视广告——与从前不同,他现在工作需要,有时候为了观摩同行的演技什么也会在晚上看一会电视;二、各种平面媒体的广告宣传。
就所代言的产品来讲也不怎么高明,比如女艺人主要集中在化妆品、洗发香波、“洗洗更健康”之类的女性用品,珠宝首饰的代言算是比较说得上数的;男艺人年轻的弄运动鞋,中年的搞酒和解酒药,老年的就去代言钙片补脑脑什么的;夏天大家合伙或者分别卖饮料;冬天是羽绒服和保暖内衣;身材窈窕的代言内衣,身材丰满一点的也没关系就弄减肥药。
某特区女星很健气地说:“消字号不消炎,国药准字号才消炎,洗液还是准字号”;某谐星在广告里撅了拐,腾身而起三百六十度拔了一地**毛,**骨熬汤,神功揉面,最后弄出一碗方面,深情地吃了;某曾经饰演过太祖和其他伟人形象的骨灰级演员,号称德高望重那种,不知道结交上哪个富豪,抹不开情面,居然穿着红色富贵绸的唐装手执地板块,喜气洋洋拍了个平面广告。
广告并没有给煜叔留下什么特别美好的印象。
可是阮仲渠很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淫浸这个行业多年的他对煜叔道:“广告的最大收益并不是代言费,而是每天在某个固定时间你的脸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这是广告商在付给你钱帮你打广告的事情,是双赢。”
煜叔微笑道:“虽然你这么说也可以,不过在我看来,当艺人的形象名誉和某种产品捆绑之后也伴随很大的风险,有时候会得不偿失。”
阮仲渠道:“那么我们就只接大品牌的产品好了,其实有些商家本身的品牌影响力要远远超过艺人,比如某饮料,每一年度只同最当红的艺人签约,谁能得到那份合约本身就是一种认可和荣耀,会成为话题。”
煜叔点头表示认可,然而还是微笑道:“不过凭我现在还不足以拿到那样的品牌代理。这种东西宁缺毋滥。”
阮仲渠摇头道:“即使不是什么国际大品牌,在国内有一定口碑的好产品也是可以考虑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个道理陈叔你明白的。”
煜叔就微笑道:“那么我要看产品本身和脚本的质量再决定。”
阮仲渠道:“你肯尝试新鲜事物就好。我还担心你这个年纪已经不敢冒险了呢。”
煜叔微笑道:“小阮,没人跟你说过你会在毒舌这上面吃大亏吗?”
阮仲渠扶了扶眼镜,道:“我以为我是有说真话的本钱的。”
煜叔扶额……这个毒舌眼镜男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然而阮仲渠确如他所言又毒舌的底气,在他的操刀主持之下,很快就有几个广告在接洽,而在短时间内摸到了煜叔底线的他知道在某些事情上还是要充分尊重煜叔意见的,这并不是一个万事听经纪人摆布的乖角色,最后拍板还得是本人,故而,在这方面他很能迁就煜叔的秉性,把那些产品一字排开在煜叔面前让他选。
煜叔pass了某白酒、某啤酒、某酸奶之后,觉得某红酒倒还可以。他本人不酗酒,只有红酒还可以沾一些。
然而阮仲渠却对他的决定颇有微词,道:“陈叔,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煜叔道:“给我个理由?”
阮仲渠道:“大概你觉得红酒在酒品里算是出身高贵了,不过就国内市场来说喝红酒的人并不多,国产的红酒品牌影响力也不大。这几个产品里还要属这个某啤酒的段位最高。我个人的建议这个是最佳选择。”
煜叔不为所动道:“我不喝啤酒。”
阮仲渠道:“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做艺人的不是代言什么就非要做什么,很多公益广告大使本身就作奸犯科道德败坏。”
煜叔暗想:……这个比方打得。
阮经济又道:“而且的而且,这个某啤酒的老板据说很喜欢你演的段飞,表示可以最大限度尊重你开出的条件,我们可以趁机索要参与脚本选择权,即是说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当然这个只是我的初步设想……”
煜叔看着阮仲渠的眼睛,微笑着认真打断道:“我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阮仲渠微愣,叹气,妥协道:“既然这样,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我去跟广告公司和厂商沟通。”
第二天阮仲渠就送来一箱某红酒,说是给煜叔试味,然而再一天,煜叔就改变了初衷,决定推掉某红酒改就某啤酒了——因为他觉得某红酒确实不怎么好喝,而且喝过之后胃还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防腐剂什么放多了。
于是对啤酒并不热衷的煜叔接下了这个某啤酒的广告。能干的经纪人又果真为他争取到广告脚本选择权,,也不算太糟。
广告公司脚本甄选会煜叔和阮仲渠去参加了,这个广告公司在业内也算有一定口碑,做过不少国内知名品牌的案子。此次负责的是某啤酒最新产品,号称“0%alcohol,100%beer”的新产品,无酒精纯麦。
创意部提交上来的有三个文案,主创分别用ppt、画板等做了说明。
第一个创意:
朋友聚会,多为人到中年成功人士。
a同b抱怨:“经常应酬喝酒,这胃啊,不行了。”
b亲自给斟上一杯,敬上,道:“无酒精,纯麦,健康的酒。”
全景,一桌人气氛热烈人手一杯,祝酒,音乐响起:“友情就像某啤酒,滴滴见真情……”
第二个创意:
地点电视机前世界杯熬夜看球。
男,要喝啤酒。
女,要喝无酒精软饮料。
友人提着一箱纯麦无酒精出现,道:“我家电视机坏了。”
最后三人在电视机前共同喝酒和谐看球。
第三个创意:
一男子在车中一手方向盘一手酒瓶,倚窗潇洒饮酒,晚风拂过发梢,眼角眉梢风流。
路边蹲守交警开警笛追踪,追了一阵子将潇洒哥拦下,行礼,要求进行酒精测试。
潇洒哥下车,态度仍旧潇洒,做完之后,嫣然一笑,上车走人。
交警不甘寂寞道:“等等你手里拿的明明是啤酒!”
潇洒哥随后把酒瓶抛过来,交警低头一看,无语,目送着潇洒哥的车优美地驶出画面。
结尾音:喝你的酒,让交警无话可说。
煜叔挑眉看看阮仲渠,对方耸耸肩,也表示对这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意见有所保留。
然而广告公司和厂商竟然已经就这几个创意展开了讨论。
阮仲渠附耳征询道:“陈叔你若觉得不妥就直说无妨。”
煜叔只得叹气,公开道:“对不起,诸位,我作为艺人来说,并不能接受这三个创意中的任何一个。”
厂商方面的代表知道自己老总是很欣赏这个演员的,故而不好轻易表态,而广告公司方面因为劳动成功遭到全盘否定而据理力争道:“为什么?哪里不好请给出理由,我们也好做参考。”
煜叔道:“糟烂的创意不需要解释。”
由于合同上规定他有脚本选择权,故而,别人还一时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阮仲渠为了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解释道:“陈叔的意思是三则广告各有各的不足之处,而最大的共同点就是——糟烂。”
广告公司人的脸色也已经糟烂起来。
这经济人仍旧继续道:“若说还有什么共同点,我认为就是无趣。”
无趣……他说无趣……用无趣来评价一个广告就如同对宣告死刑。
煜叔虽然认为阮仲渠说的完全正确,可是还是觉得被欺负到这个地步的对方有点可怜了,叹气道:“希望我们仍有机会看到贵方更有趣的作品。”
广告公司一方挫败地收拾资料,大家都打算结束这次甄选会了,然而这个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一个年轻人道:“内个,能不能让我展示下我的创意?”
广告公司的创意主任简直要愤怒了,受了客户的一肚子火无处可撒,厉喝道:“出去!胡闹什么?!”
年轻人道:“主任,我都准备好几天了,这几天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想着这个案子,我都想了好几个创意了,你就让我说说吧。”很健气的样子。
广告公司要赶人,而煜叔却对这个孩子的创意起了点兴趣,对厂商的负责人道:“牛总,你不介意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吧?”
牛总看看表道:“让他说说也没啥,不过时间有限,只能说一个。”
年轻人点头道:“一个就一个。我有个很好的idea。”
主任就很无奈地咬牙放行。
年轻人拿出画板,开始解说。
男人发型凌乱,领带歪扭,白衬衣从裤子里跑出一半,全身透露着醉汉信息。
女人在家里沙发上看肥皂剧,正是关键时刻,音乐抒情催泪,男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钥匙丢进咖啡杯,手里拎着酒瓶,灌一口,打个酒嗝。
女子正聚精会神看,手指抵住嘴唇“嘘——”。
男子酒醉不正经地回“嘘——”。
女子知道他醉了,不耐烦,翻白眼。
男子呵呵傻笑,开始犯贱,凑过去轻薄。
女子推开,男子趁势将脸倒进女子腿腹之间,无赖相。
女子怒,一把推开,走人,摔门。
男子歪在沙发上,在摔门的瞬间复活起来,抓过遥控器,将节目换至世界杯,将脚搭在茶几上惬意看起来。
众人默,煜叔鼓起掌来,道:“这个是我今天听到唯一有趣的东西。”
年轻人很高兴道,“真的吗?!有人喜欢真是太好了!”
厂商有点为难地要说点啥,煜叔又道:“可惜我不会演这个的。”
这年轻人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可怜道:“为什么啊?很好玩,而且还扣住了‘0%alcohol,100%beer’的主题,我洗澡的时候突然有的灵感……”
阮仲渠也扶了扶眼镜,道:“我个人也觉得这则广告的创意很好,不过有一点你忽略了——我们陈叔是不会出演这样自毁形象的醉汉的。”
年轻人塌着肩膀即将被主任赶出去了。
煜叔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孩子,而且还有点才华,道:“我是不会演这个广告,不过我倒也觉得这个广告最适合这款啤酒,相信拍出来的效果一定会很好。”
阮仲渠拉他,他瞥了他一眼,这经纪人就只得作罢。
会议结束后,煜叔走出广告公司,那年轻人在门口追上他鞠躬道:“谢谢你刚才帮我!而且让你失去这个广告,真对不起。”
煜叔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健气地仰起脸,道:“我叫林小森。”
煜叔微微靠近一点,耳语道:“那么小森,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根本就不怎么想给啤酒做广告。”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走了。
林小森一愣,目送煜叔走出公司,刚刚那是什么感觉……呃,不管了,反正今天创意被肯定了就是最高兴的事情!转瞬年轻人的心又轻盈跳脱起来。
阮仲渠跟在煜叔的后面,突然道:“我觉得陈叔你这样可不大好。随便对一个不相识的人放电什么的。”
煜叔道:“只不过是逗弄一下那孩子罢了,不会怎样的。”他几乎忘了自己从以前就对那样类型的孩子有偏爱,单纯而有点理想,朝气蓬勃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