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出什么事了吗?      36、出什么事了吗?

    林瑞忙完封面,又兴致勃勃地看了几家网站的新人作品,折腾到早晨五点才睡,詹晓军醒的时候,林瑞刚趴在凳子上睡了没多久,看见他两眼泛黑,詹晓军苦笑了一下,动手把林瑞抱进房间,放在那张小破床上,给林瑞盖上被子,詹晓军才感叹地板果然睡不得,只一夜就腰酸背痛,今天还是赶紧去买个大床吧。

    詹晓军刚踏进政治部,就看见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女人,光看见背影,詹晓军就忍不住正了正衣冠,感觉自己形象俱佳了才敢推门进去,亲热地喊了声:“妈。”

    “儿子!”詹母看到儿子,高兴地站起来,“你这孩子,昨晚去哪里了?妈妈到你住的地方找你,结果你都不在。”

    在你儿媳妇家睡地板呢。詹晓军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满脸笑容地回答母亲:“昨晚有点事正好没回家,怎么了?您有什么事么?”

    “就是路过了想去看看你。”詹母上下打量着儿子,越看越欢喜,“啧啧,我们家晓军长得那么帅,就是不爱在家呆着,你要是肯多回家看看妈妈就好了。”

    詹晓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工作忙吗,一直也没空回家。”

    “欸!必须要有空,明天就是你爸生日了,今天晚上回去住吧。”詹母拉着儿子的手不放,“妈让人准备你爱吃的菜。”

    詹晓军有些为难,明天才是父亲的生日,他本来想的是明晚再回家跟父亲祝个寿就算了,可没想在家过夜,他怕自己不看着,林瑞一个人在工作室会冷清,摇摇头拒绝道:“我还是明天再回家吧,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

    “那可不行。”詹母这次来就是要把儿子领回去的,索性耍起赖来,“你今天就得回家住,不然我就在办公室等你下班。”

    詹晓军没辙了,母亲年轻时和自己并不算太亲近,但是年纪越变越大以后,人反而返老还童了,不但变得依赖自己,还喜欢跟自己撒娇。詹晓军唯独拿两个女人没办法,一个就是心姐,另一个就是母亲,看母亲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詹晓军点了点头:“行,那我下班就回去。”

    詹母笑颜逐开:“这还差不多,那我先去买菜啦。”

    “路上小心。”詹晓军把母亲送出门外,想给林瑞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不回家,又想起林瑞可能还在睡,索性给他发了个短信:“林瑞,我今晚不能回家陪你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早点睡觉,记得吃饭。”

    发完短信,詹晓军才坐下来,想到今天见不到爱人,微微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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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瑞是被窗外耀眼的阳光唤醒的,这一寸阳光从窗帘间倾斜而入,正好侵扰了林瑞的睡眠,大概是昨夜太累了,林瑞几乎没有做梦,好久不曾睡得这么踏实,他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点,心里还惦记着昨晚的工作,于是随便拿了块面包,打开了电脑,准备继续工作。

    上了几个网站发布了几个帖子,林瑞觉得应该给詹晓军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可能还是要在工作室过夜。林瑞从一大堆杂乱的东西里面好不容易翻找到自己的手机,戳一戳屏幕,手机却没有反应。

    “没电了?”林瑞晃了晃手机,果然是没电了,只好又从一大堆杂物里面翻出一个充电机。插上电源,手机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林瑞把它丢在一边,干脆开始动手收拾家里乱七八糟的杂物。

    东西太多,林瑞收拾了好半天也没弄完,肚子却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林瑞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没开机,也不知道詹晓军有没有找过自己,赶紧把早就充满电的手机拔下来。

    开机画面一闪而过,林瑞看到自己的手机连续震动提示了好几下,一条来电提醒,两条来电提醒,数十条来电提醒,林瑞心想是谁找得他那么急,难不成是詹晓军出事了,心慌意乱地打开一看,那来电却不是詹晓军打开的,而是自己的母亲。

    怎么回事,林瑞更心慌了,他赶紧给妈妈打过去电话,第一次没人接听,第二次打过去是占线,林瑞越发焦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的消息,刚想打第三次,母亲的电话却打了过来,他匆忙地接起来,就听见母亲在那边抽泣的声音:“瑞瑞!你可接电话了!快到医院来!你爸住院了!”

    林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四肢发冷,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爸爸怎么会住院的?”

    “你快来医院吧,来了再说!”母亲的声音听起来也是万般焦急,“你爸进手术室好久了还没出来!妈妈好害怕!”

    “我这就到!”林瑞慌张地要去拿自己的钱包,满屋的狼藉被他撞得七零八落,东西翻到在地上的响声一下下击在他心上,他拼命地拨开眼前的东西,越急越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林瑞心慌地把手机甩了出去,埋进一堆包装盒里,他也没时间再去找,拿到钱包就开始往外跑,混乱的思绪充斥了他的大脑。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不陪在父母身边,为什么父亲会病倒,为什么自己懵然不知,什么都不知道,还那么心安理得的在那间房子里做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得几近崩溃,他只能在心里默念,不要有事不要有事,父亲一定不能有事。

    若有意外,他将如何自处?万般磨难,唯独不愿失去双亲。林瑞坐在出租车上,心中万念俱灰。

    林瑞到医院的时候,父亲还在手术室里,林瑞妈看到林瑞来了,一下扑到林瑞身上,泣不成声:“瑞瑞,怎么办,你爸爸还没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强作镇定,拍了拍妈妈的后背:“别担心,爸爸会没事的,您先坐下。”

    林瑞把妈妈扶到一旁的座位上,帮她擦干脸上的眼泪,林瑞妈看见儿子在,心里也安定了一些:“你在我也放心点,之前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妈妈都快吓死了,要是出点什么事……”

    “没事的,”林瑞抱了抱妈妈,“爸爸怎么会忽然就要到医院来的?”

    林瑞妈顿了顿,看林瑞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一些:“就是那天你爸去你公司找你,回来就大发了一次脾气,说你居然为了别人连家人都不要了,”林妈妈看见林瑞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些,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后来,后来这几天你爸一直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晚上也睡不着,又怪你,又怪自己怎么赶你走,今天早上他本来要出门去散步,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就晕倒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说到这里林妈妈心里又难受起来,“我好怕……你说你爸要是真的不行了,我怎么办啊……”

    林瑞的心里百转千回,他知道母亲说这番话不是有意在怪自己,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瑞只觉得父亲如今躺在手术里都是自己的错,父亲身体一直不错,只不过是有点轻微的高血压心脏病,如今却因为自己变得如此严重,他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如坐针毡,仿佛就是一个已经被判了刑的罪人。

    林妈妈看着儿子脸上紧紧皱着的眉头,想起今早惊心动魄的场景,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忍不住问儿子:“瑞瑞,为了一个男人,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林瑞也问自己,值得吗?

    如果只是自己受苦,哪怕身心俱累,都值得,可是父母呢,他们没有过错,却不得不因为他的选择承受这样的后果,值得么?

    林瑞好想让詹晓军来到他身边,抱着他,告诉他,会没事的,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所有眼前的难关都会过去,可是这一刻,他的身边,只有依靠着他,六神无主的母亲。

    一夜之间,如此苍老。

    值得吗?

    詹晓军给林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回应,自己发过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难道还在睡觉?詹晓军挂了电话,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不要玩手机。”饭桌上詹建国坐得笔直,看见詹晓军不停地打电话很不满意,“有什么事情那么忙?连吃饭的时候都放不下?”

    “一点公事,我待会再忙吧。”詹晓军收起手机,端起碗,朝父亲母亲点了点头,“爸爸妈妈吃饭。”

    詹建国看了看自己这个儿子,皱了皱眉头:“你到政治部工作以后有注意训练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体格变弱了。”

    詹晓军面无表情地吃饭:“您的错觉而已。”

    看着这父子两好像又要吵起来,詹母赶紧打圆场:“建国,晓军刚刚回来,你就说点好听的吧。”又给詹晓军使眼色:“你也给你爸说点高兴的事。”

    詹建国不满地说:“有什么高兴的事情,翅膀硬了,在外面自己住了,一年也不愿意回来两次,也不知道政治部到底有多少工作让你忙。”

    詹晓军心里也不太开心,本来就是因为妈妈才回来吃饭的,结果一回来就被冷嘲热讽,他也不咸不淡地说:“也没什么事,比起爸爸我挺闲的。”

    两人一人一句,火药味之重呛得詹母都开始有点后悔把儿子带回来了,赶紧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吃完饭再说。”

    父子两人互相瞪了一眼,默默地吃饭。

    真想回去看看林瑞是怎么了,詹晓军食不下咽,平日钟爱的食物吃到嘴里如同嚼蜡,匆匆吃过饭就想离开,詹母却拉着儿子,怎么都不肯让他走。

    “今晚必须在家住,”詹母把儿子往房间里拉,“你看我连床都给你收拾好了。”

    詹晓军满心不愿意:“妈,你就让我回去吧,爸看我回家又不高兴。”

    “什么不高兴,你爸其实心里可开心了,就是不愿意表达出来。”詹母义正言辞地嘱咐詹晓军,“你要是不留在这,明天一大早就会有那么多你爸的战友、下属过来祝寿,我怎么应付得过来?”

    詹母又开始卖萌劝儿子:“就留到明天,明天晚上招呼完客人,你就回自己公寓,好不好?”

    被老妈这么一闹,詹晓军知道自己是没有逃跑的余地了,只能讨价还价:“那我先出去一趟,待会就回来行吗?”

    詹母假装思考了一会,才好像很不舍得地答应:“去吧,早点回来,你不回来妈妈不睡觉啊。”

    詹晓军赶紧敷衍了了两句往外走,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心里放心不下林瑞。

    一路开车飞奔,詹晓军好不容易回到林瑞的工作室,打开门来,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屋里杂乱一片,东西都散落在地上,他又一次拨通了林瑞的号码,那手机却在一堆杂物里孤独地响起了铃声。詹晓军拨开那堆杂物,从里面找出林瑞的手机,果然,自己打过的电话,发过的短信,全都还在提醒栏里,没有一个被打开看过。

    到底怎么了?詹晓军疑惑地看着周围的痕迹,林瑞去了哪里?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翻找林瑞的聊天记录,却看见林瑞最后一个电话,是他母亲打进来的。

    是家里出事了吗?詹晓军更加担心,出了什么事?林瑞去了哪里?他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搞定?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詹晓军不敢贸贸然给林妈妈打电话,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络上林瑞,正心急,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詹晓军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接起来,电话里传出的却是林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詹晓军,我今天不回去了。”

    “怎么了?”詹晓军问,“出什么事了吗?”

    他听见电话那边林瑞发出的絮乱的呼吸声,分明传达着“我很不好”的讯息,可是林瑞嘴上说的,却是:“家里有点事情,我处理好了就跟你联系。”

    仿佛是怕詹晓军怀疑,林瑞还尝试着笑了笑:“放心吧,事情一结束了,我就会联系你的。”

    “你在哪里?至少让我把你的手机送过去吧。”詹晓军听见林瑞强忍的声音,那一声似有似无的笑,哪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等我回去再说吧,先挂了。”林瑞怕自己忍不住把求助的讯息传达给詹晓军,迅速地挂了电话,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冰冷的电话,可怕的医院,隔壁不远处就是凄厉的哭声。林瑞放下电话,坚决地转身离开,回到母亲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他虽然害怕,却有人更需要坚强的怀抱,更需要温暖的xiōng膛。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拿着一张病例,朝他们喊了一声:“谁是病人的家属?”

    林瑞站了起来:“我就是。”

    37、

    母亲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一大早詹家门口就停了十几台黑色轿车,全是来给詹建国祝寿的人,詹建国只顾和朋友们聊天,詹晓军却还得帮忙组织宴会,端茶送水。一天下来客人都没断过,车子开走又来,走进来一批批詹晓军熟悉的老面孔,全是他要恭敬地喊叔叔伯伯的角色,见到詹晓军都要拍拍他的肩膀,夸一句:“年轻有为。”然后再跟詹建军寒暄去。

    过个生日也搞得那么累,詹晓军趁没人注意偷偷靠着桌子休息,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

    不知道林瑞现在怎么样了。

    “晓军,原来你在这里!”一声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詹晓军看到周部长挥着手朝自己走来,笑容满面,“我找了你半天了。”

    “一直忙,也没看着部长您来了。”詹晓军迎上前和部长握手,“您见过父亲了吗?”

    “待会去,来来,晓溪过来。”周部长朝身边的一个女孩子招招手,“还记得晓军吗?你们以前见过面的。”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身雪纺抹xiōng长及脚踝的奶白色晚礼服,头发高高地盘起,显得既端庄又美丽,那女孩看见詹晓军微微一笑,低了低头,大方地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周晓溪。”

    詹晓军与她握了握手,也只是点点头:“你好,我叫詹晓军。”

    周部长看起来好像很高兴,拉着他两去找詹建国,詹建国刚和一个老朋友说完话,周部长拉着两个小辈到他身边坐下,亲热地拉起詹建国的手:“老詹!生日快乐啊!”

    “谢谢,谢谢。”詹建国和周部长也是多年的好友,“政治部的工作那么忙,你还抽时间来看我,真是有心。”

    “工作虽然多,但是还好有晓军帮我的忙,等过几年我退休了,还得让晓军承担大任呢。”周部长刻意说着这话,说完便大笑起来,拉着女儿介绍给詹建国,“来来,晓溪,认识一下你詹叔叔。”

    詹建国也心领神会,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长得有几分姿色,最是大方得体,和詹晓军站在一起倒也挺配,不由得也笑起来:“老周你说笑啦,要是组织上能让晓军担当大任,那是晓军的福气。”又看向周晓溪,“晓溪晓溪,你和晓军倒挺有缘分,名字里都带着一个晓字。”

    “可不是嘛,”周部长让女儿坐下,“来陪詹叔叔说说话。”

    詹建国挥挥手:“诶,小辈们和我们说话哪有意思,还是让他们自己玩去吧。”说完指挥詹晓军,“晓军,带晓溪出去走走吧。”

    这两个老狐狸在干什么?拉郎配?詹晓军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却还是满载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晓溪,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吧。”

    詹晓军给周晓溪拿了一杯香槟,陪她走到花园里,正想着如何敷衍一下这次变相的相亲,那刚刚看着还很温柔的女子脸上忽然没了笑容,接过香槟喝了一口,坐在长凳上看着詹晓军:“你别误会,我并不喜欢你。”

    被女生这么一说,詹晓军倒是有点脸上过不去,扯出一个假笑:“哦,是吗?”

    “你很优秀,只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周晓溪自顾自地喝酒,仿佛一切她都了然于心,“我看得出来也不喜欢我,带我出来只是想敷衍我一下,我劝你还是不用假装了,没有这个必要。”

    詹晓军倒是松了一口气,对方这么直截了当,他也懒得再装:“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在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待会再进去吧。”

    那女子把酒杯放心,看詹晓军的眼神依然平淡无光:“虽然我这么说,但是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父亲想把我嫁给你,而且你爸估计也同意了。”她顿了顿,“如果你不想娶,最后想办法和你的家人说清楚。”

    詹晓军倒被这女生的直来直往弄得有些意外,觉得有点意思:“为什么是我和我的家人说清楚,你跟周叔叔拒绝不是更好么?”

    “我只说不喜欢你,没说不愿意嫁给你。”周晓溪平静地说,“我既然来了,就是同意了我爸的意思,只要你同意,明天我们就举行婚礼也是可以的。”

    詹晓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女生:“不喜欢我,又同意嫁给我,于理不合吧。”

    “嫁给你,我爸就能平稳地度过这次换届,你几年后就能接任他的职位,以你的年纪,再高升也是很有可能的,我也能借你们的关系继续好好做我想做的事情,只是牺牲婚姻,就有那么大的好处,我为什么不做。”周晓溪说的就像一块钱买两根菜还是两根葱一样简单,“你娶了我也一样,没有坏处,只要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就算你在外面有点什么小三小四,我也可以假装看不见。”

    詹晓军失笑:“女孩子不都应该希望嫁给心爱的男人吗?然后希望对方从一而终,自己能和他长相厮守吗?这样不好吧。”

    “有必要吗?男人的诺言都不可相信,比起男人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周小姐站起身来,“反正你拒绝了,我爸也会想办法再帮我铺排一件好婚事,如果要拒绝,最好趁早吧。”

    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詹晓军看着周晓溪漠然地走进大厅的背影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开始,女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思想。

    算了,不想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娶她。詹晓军挠了挠头,周晓溪说得没错,自己还是尽快想个办法拒绝了老爸这“一番好意”吧。

    医院里,林妈妈已经在一旁的看护床上睡下,林瑞揉了揉眼睛,困意如潮水般袭击上来,却又睡不着,父亲从手术室出来以后醒了两次,但都是迷迷糊糊地,也没说什么话就再睡下了。他始终放心不下,只能一直看着他。

    都说动刀伤身,老林如今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比之前苍老了许多,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毫无血色,林瑞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几天前还挥着拐杖把自己打个半死,在车里还能中气十足和自己吵架的父亲。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十足的老人,一个需要别人搀扶的老人。

    躺在床上的老林动了动,喉咙里咕噜噜发出什么声音,林瑞赶紧凑到父亲身边问他:“爸,怎么了?”

    “水。”老林嘟囔着,“要喝水。”

    林瑞干净给老林端来一杯水,用吸管点在老林唇上,老林舔了舔嘴唇,似乎觉得不够,但说话却清晰了些:“我自己喝。”

    林瑞把老林扶着坐起来,把手递给老林,老林喝了一大杯,这才缓过劲来,身上的麻醉药劲过去了,被刀切过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老林咳嗽了一声,林瑞赶紧把水杯接过来,轻轻拍了拍父亲的后背。

    林瑞妈也被吵醒了,看老林醒了过来,赶紧跑出去喊医生。

    “没什么大碍了。”医生给老林检查了一遍,嘱咐林瑞,“好好照顾病人,不要再让他生气了,再住院观察两天,你和我下去拿点药吧。”

    林瑞点点头,看了一眼父亲,乖乖地跟着医生去开药。

    拿完药,林瑞又去领了一套病号餐才回来,走到病房门口,林瑞听见病房里母亲的声音,好像是在劝导父亲:“你看,孩子都回来照顾你了,为了看着你一天一夜都没睡觉,你就原谅他吧。”

    父亲的声音还是那么虚弱:“照顾我有什么用,他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都只能不伦不类,他要是不跟那个男人断干净,我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看不见安心呢。”

    “呸呸呸,别说这话了,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林瑞妈拍了拍老林的手,“先别再想了,身体要紧。”

    林瑞心中一阵刺痛,却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走进病房,朝父亲母亲笑笑:“爸妈,先吃点东西吧。”

    “哼!”老林扭过头去,不看林瑞。

    林瑞把食物端到老林面前,低声下气地说:“爸,别生气了,吃一点吧。”

    “不吃!”老林用力地喊了一声,又开始咳嗽起来,林瑞赶紧安抚父亲,父亲却推开他,“不要理我!你不是不打算做我的儿子了吗?!”

    林瑞感觉到老林推在自己身上的手是那么的有气无力,尽管他的表情那么凶狠,却掩盖不了他身体如此虚弱的事实,林瑞心痛地抓住了父亲的手:“爸!我永远都是您的儿子!”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老林拍着xiōng口,痛苦地叫喊着,“你们还不如让我死了!我活着哪有脸面对林家的祖先!我哪有脸告诉他们我的儿子喜欢男人啊!”

    “爸!”林瑞拉住父亲的手,“你不要再生气了,你要打就打我,你打我吧!”说着抓着父亲的手往自己脸上拍。

    老林抽回自己的手,扭过头去不看林瑞:“你走!要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宁愿去死!”

    “老林,不要再说了。”林瑞妈拉住老林,“儿子怎么说都是……”

    林瑞咬了咬牙,忽然打断了母亲的话,他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心跌落在地上,碎成千千万万瓣,无数的血液往外倾流,染红了他的整个世界。

    林瑞听见一把不像是自己的声音,低沉压抑,字字句句都在割伤他的每一处身体。

    “我会和詹晓军分手。”林瑞闭上了眼睛,他怕自己随时要晕倒,却只能说着,“我会和他结束。”

    老林转过脑袋看着林瑞,颤抖着声音问他:“你是说真的?”

    林瑞听见脑海里的声音剧烈地嘈杂着,蜂鸣声直达天际,不停地重复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我根本不想和他分手!

    然后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声“嗯,真的。”

    事情无法挽回,现实逼着他选择。

    他早该知道自己懦弱,永远不能像李杨一样,那么决绝倔强,宁赴异国他乡,也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的心里,还有家人,还有他放不下的,无罪的父亲母亲。他没有那个权力,让自己的父母如此心碎。

    就此结束吧。

    林瑞看见另一个自己,惨笑着,亲手割断了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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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结束了生日宴会,詹晓军使劲浑身解数,终于劝服母亲,从家里逃了出来不用在家过夜。詹晓军开着车走在路上,却又不知道林瑞到底在哪,偌大的城市,他们明明就有自己的巢穴,现在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恋人,詹晓军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推荐林瑞用新房做工作室,硬生生让林瑞多了一个不用回家的归处。

    詹晓军决定先去趟工作室找找,手机却响了起来,又是一个陌生号码,詹晓军赶紧接起来,果然是林瑞:“詹晓军,你在公寓吗?我待会就到了。”

    “我也马上就到。”詹晓军赶紧转过方向,往公寓方向开去。

    “那待会见吧,先挂了。”林瑞匆忙地挂了电话,似乎不想和他多说。

    詹晓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加快速度回到家,推开门来,却看见屋里一片黑暗,没有开灯,安静得有些吓人。

    林瑞还没回来吗?詹晓军打开灯,才看见林瑞就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只是灯一亮,他便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詹晓军。

    “你怎么在这睡?”詹晓军走过去,揉了揉林瑞的头发,“要是困了,就进房里睡吧。”

    林瑞坐起来,不敢看詹晓军,而是低着头说:“不睡了,我有话跟你说。”

    从未见过林瑞这样躲闪的表情,詹晓军忽然觉得林瑞想要说的话恐怕不是什么好话,他扯出一个笑容,握住了林瑞的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挺累的,今晚早点休息吧。”

    他想拉着林瑞往房间走,林瑞却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詹晓军又拉了一把,不知怎么的内心有点压抑:“走吧,进房间再说吧。”

    林瑞被拉得站了起来,却依然没有看他,还是低着头,他感觉到林瑞在微微地颤抖,身体的肌肉绷得很紧,詹晓军忽然抱住了林瑞,声音里不知怎么的带了一丝哀求说:“我们去睡觉吧,好不好?”

    “不睡了。”林瑞也伸手抱住他,嘴唇亲吻上他的肩膀,“我们来做,好不好?”

    林瑞欺上他的嘴唇,主动而热烈地吻着,詹晓军感受到林瑞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地允、吸,缠绵的挑、逗,无尽的湿、吻。林瑞主动脱去了衣服,把手伸进詹晓军的衣服里,不停地摸索着,挑、逗着,想要挑、动詹晓军的情绪。

    詹晓军被林瑞拉着走进房间,他躺倒在床上,褪去了腿上的裤子,眼神迷、离地看着詹晓军,嘴里轻轻吐出欲、求:“詹晓军,上、我。”

    詹晓军没有再说话,他脱掉上衣,压在林瑞身上,温柔地亲吻着林瑞的额头,鼻尖,下巴,锁骨,舌尖由上至下,滑过林瑞xiōng前的茱、萸,却没有停留,轻轻地掠过肚脐,撩动着林瑞的腰间的痒痒肉。

    侧腰的瘙、痒让林瑞忍不住颤抖起来,双手伸进詹晓军的头发,狠狠地抓着,舔了舔舌头,却要求着:“快点。”

    詹晓军的舌头滑过林瑞的人鱼骨,在林瑞的欲、望旁边盘旋,一圈一圈,划着不规则的圆,林瑞压在xiōng腔中的一切化作了一声喘、息,从齿间缓缓传出。

    “啊……”林瑞感受到詹晓军的双手敷上他的炙、热,舌尖却朝他的后庄触去,湿软异常,触人心弦,林瑞闭上了眼睛,双腿架上詹晓军的肩膀,低声地诉求着:“不用做准备了,就这么来吧。”

    詹晓军翻过林瑞的身体,趴在他的身上,举枪刺入了林瑞的体、内,林瑞感受到詹晓军的火、热,忍不住叫了出来:“啊!哈……嗯……啊……”

    他很少从后背刺入林瑞,尽管他知道这样感觉会更加火、热,更加深入,他却一向喜欢正面拥抱着林瑞,他喜欢看到林瑞的表情,粉红的双颊,看见他高||潮时候的表情,还有欲、拒还、迎的挣扎,可是现在,詹晓军却不想看见林瑞的表情,他只想照林瑞说的,上、他。

    温柔却又残忍。

    詹晓军在林瑞身后运动着,林瑞弓起了背,干涩的状态下被刺、入的痛和快乐都铭刻在他身上,他拼命地记住每一下出入的感受,身体自然地反应着,这样的畅快。

    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驱动的动物,不管心里再怎么难受,隐藏着再多的秘密,在床上一样会有最忠实的反应,每一个动作都喧嚣着原始的欲、望。

    林瑞在詹晓军最后的一次挺入中达到了顶、峰,他抓住床沿,把欲、火撒在洁白的床单上,身后的肌肉收缩着,也刺激着詹晓军的欲、望,詹晓军抱紧了他,狠狠地挺入最深处,宣泄进了林瑞的身体里。

    明明只做了一次,却好像做了一夜那般劳累,詹晓军抱住林瑞,一动不动。

    林瑞被激情过后的疲倦袭遍了全身,他感觉自己的体温渐渐降低,甚至比没有做之前还要冰冷。

    詹晓军听着林瑞低声说:“分手吧。”

    他没有动,还是抱着林瑞,一个字也没有说。

    “我们分手吧。”林瑞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里明明还有着詹晓军的一部分,明明两句身体还那么靠近,嘴上说的却是这样的字眼:“詹晓军,我们分手吧。”

    38、

    “我们分手吧。”

    詹晓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心里居然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听见“我们出去走走吧”一样没有任何感觉,然后才是xiōng腔剧烈的起伏还有脑中如电击一般的反应。

    林瑞感觉到詹晓军用力地抱紧了自己,他听见詹晓军说:“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不答应也无所谓,反正这就是我的决定。”林瑞从詹晓军的怀中挣扎开,原本火热的接触眨眼间变成距离的冰冷,林瑞坐起来看着詹晓军,浑身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我不能继续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詹晓军紧紧抓住林瑞的双臂,“你不要告诉我,因为你不爱我了。”

    林瑞咬紧牙关,盯着詹晓军:“我从来只对你说过喜欢,没有说过爱。”

    他顿了顿,脑海中叫嚣着相反的话语,口中却只有决绝的话:“我从来就没爱过你。”

    詹晓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瑞,这个决绝的表情,此刻在他眼中,却如此虚假。

    他笑了笑,忽然释然一样地松开林瑞:“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林瑞扭过头不看詹晓军:“信不信由你。”

    詹晓军冷笑两声:“林瑞,你真以为你能骗过我吗?要演戏,你还不够。”他抬起手来,扭过林瑞的脸,“你的演技太浮夸了。”

    林瑞打掉詹晓军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实话吧。”詹晓军凑近林瑞,“是不是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你接到你妈的电话以后就变得怪怪的,不愿意告诉我在哪里,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今天忽然回来就这样,上你?干什么!分手补偿吗?!你以为我稀罕!”

    林瑞被詹晓军忽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却依然坚持着自己最后一刻的力量,重复着那三个字:“分手吧。”

    “林瑞!”詹晓军猛地把林瑞搂进怀里,“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骗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林瑞没有反应地被詹晓军搂着,詹晓军听不见他说话,只能看见他隐忍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用力得变成了紫色,他感觉到原本一直假装着的林瑞渐渐颤抖起来,然后是低不可闻的抽泣声。

    他从来没有看林瑞哭过。

    他强要过林瑞,逼迫过林瑞,威胁过林瑞,他看见林瑞被自己的家人痛骂,看见过林瑞的满身伤痕,看见过林瑞的一丝苦笑,问他:“詹晓军,你看我惨吗?”。可是,他从来没见过林瑞哭,只这一次,在他的怀里,林瑞颤抖着,哭泣着,肩膀抖动着,听不见哭泣的声音,却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泪水。

    詹晓军的心软了下来,他听见林瑞压着嗓子问:“詹晓军,我该怎么办。”

    “我是爱你,可是爱你有什么用,我的父母老来得子,只有我一个儿子,我的爸爸躺在医院,告诉我如果我要和你在一起就宁愿去死。”林瑞把头埋在詹晓军xiōng前,詹晓军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发泄似的哭诉,“我不在乎我的生命里要因为爱你受什么样的罪,可是,你让我要怎么样才能抛弃我的父母。”

    “詹晓军,我求求你。”林瑞一边说着,却抓住詹晓军的手臂,“你离开我吧,让我从此看不见你,让我不要再追逐你。”

    “我求求你,帮帮我,只有你才能帮我。”林瑞撕心裂肺地喊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他对不起所有人,尤其对不起詹晓军。

    他明知道自己放不开,放不下,所以只能逼詹晓军离开,看不见,从此便死生无尤。

    詹晓军感觉到林瑞抓紧自己的手臂那么用力,林瑞的身体在请求他不要离开,可是现实却不得不让他做出决定。

    他不应该让林瑞继续痛苦。

    当初他就说过让林瑞自己选择,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他詹晓军都必须支持,而现在他却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如此痛苦。

    林瑞说的没错,林瑞离不开他,就只能选择让他走。

    詹晓军放开林瑞,扯下了林瑞抓着自己的手。

    “我会离开的,”詹晓军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浮夸得有如面具,“我会躲到你看不见的地方,从此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别哭了,笑笑吧。”詹晓军的双手拂过林瑞脸上的泪滴,却没有抬起他的头就离开了。

    林瑞看着詹晓军下了床,拿着衣服,走出房间,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然后是屋外穿衣服的声响。

    他听见詹晓军最后跟他说:“我会先离开,等你收拾好了就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然后便是开门,关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然后,一切归于安静。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瑞抱着自己的双臂,抬起了头,看这房间里的一片光景。

    从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一切都算圆满了。

    上一次,是他先走,这一次,是詹晓军先离开。

    因果轮回,孰对孰错,说不清楚。

    林瑞穿好衣服,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公寓。

    他一直都想问詹晓军,又一直都忘了,有一个无稽的问题,到底屋里那八个摄像头都装在了什么地方,他和詹晓军好了以后,詹晓军有没有关掉?

    恐怕以后都没机会问了。林瑞笑了笑,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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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时间分割线,所以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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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你说我们要不要画个航母style,最近真的很火诶。”

    “小妹,你不是还有两个同人在画吗?你确定时间够用?”

    “同人是同人,不耽误啊,漫展还有两个月才出,现在可以先出一个短篇嘛,应该木有问题的,大大你说是不是?”

    林瑞扶了扶夹在耳朵上的铅笔,抬头看了一眼助手席上小妹,那个二十出头的蘑菇头女生正瞪着闪亮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大大,给个意见啊。”

    “稿子明天就要交了,还想什么航母style,还有多少页没画?”林瑞翻了翻手上的原稿,被自己吓了一跳,“艾玛!怎么还有那么多!”

    另外一个助手大海一边贴网点一边抱怨:“还不是因为大大你闲着没事干去开什么网店,又要画漫画又要卖东西,哪有时间啊。”

    林瑞苦恼地埋头狂描线:“不找点兼职卖卖手绘板,光靠这点出版费,发了你们的工资我就只能吃泡面了,每天大大,大大的喊我,真以为我是大神啊,我也就是个小透明好不好。”

    “我看你不要闲着没事每个礼拜都抽一天晚上给那些网友免费上课,时间也不会不够。”助手许涛把画好背景的分镜整理好,一边教训林瑞,“我劝你还是改成收费吧,一个人收个两三百块钱我估计他们还是给得起的,也是条财路啊。”

    “再说吧,再说吧,”林瑞手忙脚乱,“快画吧,今天又要加班了。”

    三个助手齐齐叹了口气,心中默默哀念了一句,早就预料到啦!

    把所有的稿件都准备好,已经是早上六点,编辑要九点左右才会来收稿,林瑞让三个助手先回家休息,自己留守在工作室。

    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林瑞揉了揉自己的大黑眼圈,摊在沙发上环顾自己的这间工作室。

    每次画完画,闲暇下来的时间,林瑞坐在这里,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个自己不愿意想起来的人。

    他记得自己和那人的点滴,记得工作室刚开的时候,那人一边抱怨着一边把大堆的资料帮他抱上来,他记得那人在他加班弄广告的时候抱着他的腰身睡觉,记得那人说别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开好工作室就好。甚至这房间里的工作台,沙发,都还是那人挑选来的。只是那人的容貌,他记起来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是非常清晰,只记得好像很帅,很有男子气概。

    所有的回忆,都简化成三个字,詹晓军。

    时间如流水,小学作文里每次写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林瑞都不是很明白,可是现在,他却很有感触。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悄然无息从指缝间溜走了。自从他和詹晓军分开以后,他在家照顾了父母一段时间,后来就开始忙漫画工作室的事情,刚开始只有自己一个人,每个月入不敷出,他还得到处兼职,后来渐渐上了正规,他聘请了许涛,然后是大海,现在还多了工作室唯一一个女生小妹,也从原来默默无闻只能替人代笔的小透明,变成了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画家,慢慢地开始实现他的理想,只是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五年,五年的光yīn,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如今的林瑞,已经和詹晓军一般年纪,再也不是那个二十三的少年。

    这五年里,真是应验了詹晓军当初的安排,这座曾经的新房,变成了前面工作室,后面房间的一个地方。自从开始忙碌,林瑞就很少回家,大部分时候他都独自一人在这里居住,只有母亲打来电话的时候才回家看看,五年的时间,抹平了很多感情上的创伤,如今林瑞回首看前尘,那时候痛彻心扉的折磨,现在想来,只觉得不过是一笑便能置之的小故事。

    只是林瑞没有再谈过恋爱,男人也好,女人也好。

    刚开始,老林还逼过他结婚,他就投身工作,不回家也听不见父亲的唠叨,后来,父亲的身体确实变得不好,似乎也慢慢妥协了,只求他回家,逼着他结婚的事情提及得也少了一点,只有亲戚在的时候,才会说两句。这两年,除了过年,他几乎不愿意见父亲,只要父亲一开口说婚事,他便躲开。

    起初林瑞还觉得自己恨过父亲,但后来,林瑞也看淡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哪能强求那么多。自己比起别的许多人已经幸运很多了。

    至于詹晓军,自从那晚走后,林瑞就没有再见过他。

    林瑞开始偶然还听闻一点消息,说詹晓军离开了军区,去了帝都,作为下届军区的领导班子被重点培养,后来再发生什么,林瑞不想听,也无从知晓。他原以为自己和詹晓军千丝万缕,其实只要两个人一不联系,几乎没有什么共通点。

    他还是他的小透明,那人依然是那人的高干。各自的生活还在继续,缺了谁也不会停。

    只是某些时候,林瑞还是会想起他,不过一切都简化成了三个字,詹晓军。

    “不想了。”林瑞把咖啡杯放下,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表,还没到点,闲着没事,他干脆上gay网逛逛。

    虽然没有再恋爱,不过无聊的时候还是很多,平时有空,林瑞就会上几个gay网瞧瞧,基本都只是潜水,看别人聊八卦,或者爆照片,还有人会在上面说比较有颜色的话题,隔三差五的林瑞还会看到上面有人发布一些爱情动作片的种子。一开始,林瑞也不下载,后来实在寂寞了,林瑞也看过几部,里面的人不是壮男就是极品小受,确实没什么意思,但是用来打发时间,总没有什么不好。

    说到上过床的男人,始终只有詹晓军,林瑞也无从比较是影片里面的演员好一点,还是詹晓军好一点,只是有时候自己欲火高涨要自己解决的时候,林瑞还是会想起詹晓军,那么完美的男人,完美过了头,就怪自己把握不住。

    林瑞看了几个爆照片的帖子,都是些丑男,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帅哥,却居然是个零,这年头居然受比攻还多,林瑞有点郁闷,难道世道不同了,现在大家都比较喜欢被压?

    正打算关网页,林瑞看到有一个叫“八一八真正的帅哥”的新帖子,林瑞点进去看了看,是一堆军人的照片。

    gay’网里制服诱惑的照片一向很多,还有很多抖m经常发帖子幻想自己被军装哥哥抓住凌||辱,这类照片并不出奇,林瑞随便看了几张,忽然看见除了军装,还有几张新一届年轻领、导的照片,有开会时候的,有出巡时候的,西装革履,倒别有一番感觉。

    林瑞看见楼主写着:“很帅有没有,我找了很久才八出那么几个好看的,快来谢恩。”

    下面又发了几张照片,有个“绝世小0”的马甲回帖道:“楼主水平不够,没看见真正的帅哥。”

    楼主回复:“难道你有,发上来看看。”

    底下各种“+1”叫嚣成一片,林瑞也来了兴致,不一会,那个“绝世小0”回复道:“无知的屁、民们,给你们看看我今天偶然照到的吧,新一届上头派下来的领、导,绝对秒杀你们。”

    底下又是一片“坐等爆照”的声音响成一片,林瑞也等着,却半天没有反应,林瑞刷新了一下网页,才看见新的一楼,是一张手机照片,林瑞往下滑鼠标,那张照片一点点被展现在林瑞的眼前。

    “绝世小0”得意地回复着:“是不是秒杀,是不是很有禁欲风,乃们这帮屁、民,这下长见识了吧。”

    林瑞屏住了呼吸,那张像素不高但是还算清晰的照片,呈现给林瑞的,却是一张似曾相识,以为自己忘记却无论如何,都绝对忘不掉的脸。

    39     、

    时过境迁,林瑞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用这种方式,这样的地方再看见詹晓军的容貌。

    照片上的詹晓军穿着一身正统的西装,略微皱着眉头,正一边走路一边和身边一个人说话,似乎是聊到了什么有意见分歧的事情,詹晓军还做出了一个禁止的手势。笔挺的西服,紧缚的领带,抗拒的姿势,威严的表情,绝世小0说的没错,满满的都是禁欲的感觉。

    林瑞有点恍惚,这个人确实是詹晓军,只是时间的刀痕不仅改变着林瑞,也改变着这个完美的男人,比起五年前,他少了一丝随时都在张扬的诱惑和霸气,却多了一点成熟男人才有的稳重和自持,眉目之间些微的改变,让这个男人看上去和五年前大有不同,换做是五年前,林瑞怎么也想象不到,形容詹晓军的词汇不是暴力狂,而是禁欲风。

    果然是光yīn匆匆流去,据说每七年,人身上的细胞就会换新一次,你还是你,却又已经不是你,七年,五年,估计这个詹晓军也快不是詹晓军了吧。

    林瑞呆呆地看着那张不是太清晰的照片,下面的网友回复着各种喜欢或者不喜欢的留言,林瑞苦笑了一下,他的心情在这堆嬉闹的留言里,显得微不足道,毫不。

    不管有没有改变,詹晓军都已经离开了他的生命,太久了,久得林瑞甚至都要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

    早就物是人非了。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林瑞吓了一跳,关掉了浏览器,赶紧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编辑大人,穿着一件大棉袄走了进来,林瑞忍不住笑了一下:“外面有那么冷吗?”

    “怎么说也是冬天了,多穿一点好。”编辑大人进了屋,支使林瑞,“给我来杯热水吧。”

    林瑞给编辑递上一杯热水,把稿件也交给他:“按时交稿,没拖没欠,你心安了吧。”

    编辑大人喝了口水,开始翻看这一期的稿件,看过以后点了点头:“行了,我确实收下了,那我先走了,还要去下一家呢,那个小混蛋可不像你,每次都拖稿。”编辑大人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欠鞭挞!”

    林瑞笑起来:“下次你买条鞭子带去甩两下,说不定他就按时交稿了。”

    “算了吧,我是不抱希望了,有你这个那么准时的我已经谢天谢地了。”编辑摇摇头站了起来,“下一期的稿子也要按时哦。”

    “知道了。”林瑞把编辑送出去,“赶紧走吧。”

    走出门口,编辑大人忽然回过头来,拍了拍林瑞的肩膀:“别总说我像催命符,稿子虽然要按时交,但你没事的时候也要睡睡觉,要不然就出门走走,看你的样子,跟快死的没什么两样了,你要是死了,我以后去哪找那么听话的画家。”

    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林瑞点了点头:“放心吧,你走了我就睡觉去。”

    “自己照顾好自己,”编辑挥挥手,“我走了。”

    林瑞把门关上,屋里又回归了安静。

    睡觉?林瑞揉了揉脑袋瘫倒在床上,身体倒是很困,可是,一点也睡不着,林瑞在床上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躺着尝试了一会,又趴着尝试了一会,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林瑞干脆坐了起来,反正睡不着,干脆把之前接的封面画完吧。

    重新坐到了电脑面前,林瑞打开了ps,开始画一张玄幻小说的封面。

    詹晓军什么的,全当看不见吧,现在,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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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姐把一张请帖拍到詹晓军脸上,愤愤地把包丢在椅子上坐下,开口就骂:“你个混蛋,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詹晓军把请帖拿在手上,笑了笑:“说什么呢,帝都离这那么近,就算我不调回来,心姐你想见还能看不见我吗?”

    “你小子也知道帝都离这近,五年了也不想着回来看看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了天堂投胎不是去了帝都,”心姐说话还是那么直接,“别以为你小子升官发财了就了不起了,你心姐我也不是吃素的!”

    “行了行了,”詹晓军赶紧给心姐顺毛,“都要结婚的人了哪来那么大脾气,生气多了容易老啊,你都快四十的人了……”

    没想到心姐马上嚷了起来:“你才四十!你们全家都四十!老娘今年明明就十八!”

    知道自己戳到了心姐的痛处,詹晓军赶紧岔开话题,假惺惺地看请帖:“不知道是哪个青年才俊那么厉害,得到我们心姐的宠爱,有幸和你结婚啊?”詹晓军上下看了一遍,却没看见新郎的名字,而找到三个不该出现的字:满,月,酒。

    詹晓军愣了愣:“心姐,你这请帖是不是印错了,怎么是满月酒。”

    “当然是满月酒,”心姐嫌弃地看了詹晓军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肤浅,找个人随随便便就结婚了,我是看开了,嫁给别人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还不用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婆媳关系,所以,”心姐竖起手指摇了摇,“我是不会结婚的。”

    詹晓军晕了:“你不结婚,哪来的孩子摆满月酒,”他看了看心姐的身材,保养得体凹凸有致,怎么也不像是个怀孕的,“抱养的?”

    心姐看詹晓军的眼神彻底变成了“没文化真可怕”:“你小子不知道什么叫代孕母亲?我找了个绝世好dna的男人,跟我配了一种,然后找了个代孕妈妈……”

    “够了够了!”詹晓军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配了一种’,你这话,还是别说了,我去参加就是了。”

    心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就乖了,记得包一封大红包,那些能看不能用的就别送了,现金最好,银行卡也能接受。”

    詹晓军表示无奈:“真不明白为什么你能一直都这么没心没肺。”

    “因为我了无牵挂,哪像你,”心姐低头看了看詹晓军的手,“结婚戒指呢?”

    詹晓军笑了笑:“现在网民那么厉害,带出来不怕被人肉说我生活奢侈吗,手表都不敢带了,还带什么结婚戒指。”

    “呸,是你自己不想带吧。”心姐顿了顿,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一般随意说道,“你回来见过林瑞了吗?”

    詹晓军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喝了口茶水:“见他干什么,分手都那么久了。再说,我都是个有妻子的人了,哪还有资格见他。”

    “你不是说周晓溪不管你吗?”心姐啧啧嘴,“政治婚姻真可怕,明明两个人分床睡,还要在人前装恩爱。”

    詹晓军放下杯子:“也不是装的,结婚都三年了,虽然聚少离多,不过她也没在外面给我戴什么绿帽子,相处还算和谐吧。”

    “不说了,听着都心烦。”心姐挥了挥手,“我才懒得管你和那个小贱人和谐不和谐。”

    “我错了,”詹晓军老老实实道歉,“心姐您说您要吃点什么,我做东。”

    “这么点小钱我自己吃不起哦,”虽然嘴上这么说,心姐却还是把服务员叫了过来,大大咧咧地也不看菜牌,直接喊道,“你们这最贵的菜,先来一轮。”

    看着万年不变的心姐,詹晓军忍不住心里偷偷乐。

    五年不见,太多东西物是人非,还好心姐点滴未变,还是那么嚣张,那么跋扈,那么奇葩,岁月没有在这女人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多好。

    陪心姐吃完饭,詹晓军接到周晓溪的电话,这个被称为自己老婆的女人比起五年前也变了很多,明明只是政治婚姻,但时间长了,好像大家都催眠了自己,感觉真的有点相爱一般,周晓溪在电话里提醒詹晓军:“今天下班早点回来,别忘记爸爸要来家里吃饭的。”

    詹晓军皱了皱眉头,答了一声:“好。”

    五年前为了成全林瑞,詹晓军答应了父亲的安排,北上帝都接受所谓的培训洗礼,周晓溪其实并没有跟去。只是不知怎么的,两人似乎就变成了公认的情侣关系,虽然私下联系不多,但只要回来见父母,必然能见到周晓溪,一来二去,等到詹晓军迈入了三十岁,两家人终于安排着把婚事办了,奢华的婚礼,来来往往祝贺恭喜的人,看上去郎才女貌的新郎新娘举着酒杯接待来往客人,谁也看不出来这两人貌合神离。

    婚礼结束以后,周晓溪依然呆在老家,两地分居,夫妻结婚三年没有孩子也还算说得过去,只是现在詹晓军调任回来了,两家的老人就开始动了心思,千般的好话说尽,其实就是想要一个孩子。

    早知道就不回詹家住了,每天都被盯得死死的,想推脱都找不到借口,今天请岳父来吃饭,摆明就是要再提孩子的事情,周晓溪总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按她的话,就是早生晚生,和谁生都要生一个,当然是和名正言顺的老公生一个比较好,只是詹晓军比较抗拒,他有点相像不到,从周晓溪肚子里跑出来的孩子,流着鼻涕喊他一声爸爸。

    想想都可怕。

    真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帝都自在,虽然寂寞,可是至少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詹晓军想起自己那个被搁置的公寓,那夜走后,詹晓军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詹晓军看了看时间,还算早,要不回去看看吧。

    明明只是一栋旧房子,詹晓军走近的时候却有一丝紧张,好像这房子是个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就会有很多不愿想起的回忆涌上心头。詹晓军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太多,物件就是物件,不管曾经在里面发生过多少故事,本身都只不过是一件死物而已。

    詹晓军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没有这公寓的钥匙了。

    他一向安全至上,整个公寓只有一条钥匙,后来因为认识林瑞,才给林瑞多配了一条,那天走了以后,他没有从林瑞那把钥匙收回来,可是自己的那条却早不知道去了哪里。詹晓军看着那条大铁门叹了口气,还是下次有时间了,找个锁匠再过来吧。

    想进却进不去,詹晓军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心血来潮,如今他早已经不是五年前的詹晓军,做事出名的得体谨慎,怎么能因为心姐一句林瑞就动摇了,连自己没有钥匙也不知道就跑来旧居所。

    还是回家吧,詹晓军轻轻拍了拍大门,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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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瑞觉得有点头晕,对着电脑久了,眼前总像有什么白雾遮挡着眼睛,看东西特别费劲,他揉了揉眼睛,还是有点不舒服,只好保存了画稿,去找眼药水。

    画画不知时日过,离开了电脑林瑞才发现已经是下午,自己又是一天没有进食。不看时间也不觉得自己饿,这下看到了时间,林瑞才觉得自己早已经是饥肠辘辘,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林瑞翻了翻冰箱,里面连方便面都没有了,只剩几瓶拌面酱啊,甜酱啊,辣酱什么的,林瑞打开拌面酱吃了一口,光吃味道实在受不了,林瑞皱了皱眉头,心想,要不出去买点吃的?

    为了赶稿,林瑞已经有几天没出过门了,前几天助手都在,都是他们给自己捎饭盒回来吃,今天没有人来帮忙,林瑞只能自己下楼买饭。不出门真心不知道外面有多冷,林瑞随便穿了个外套就走了出去,被屋外的大风吹得浑身冷飕飕,林瑞赶紧回来,从压箱底的衣服里抽出一件大棉袄,和编辑大人一样,实实在在地裹在身上。

    真是老了,林瑞叹了口气,想当年年轻的时候,这种温度他还穿着单衣单裤在外面显摆呢。

    把自己捂严实了,林瑞才敢走出门,屋外的行人三三两两的走着,林瑞看了看四周,一下居然有点迷路的感觉,不知道该到哪里才能找到粮食,林瑞晃了晃脑袋开始往便利店的方向走。

    林瑞买了一盒盒饭,又买了其他一些干粮,脑子还是晕乎乎的,结完账准备走出便利店,林瑞忽然听见店里的音乐从一首他不熟悉的歌,变成了一首老歌。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

    追问我的消息。”

    张国荣的声音在耳边盘旋,软绵绵地飘入脑内,刺进心里,林瑞忽然脑子一蒙,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闭上眼睛前一刻,林瑞仿佛看见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人奔向自己,口中焦急地喊着:“林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