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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桦蓦然浑身一震,霍地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因气恼而引起的颤抖:“你、你怎么可以随便窥探人家的内心。”
毕竟被人一眼看穿不是什么好事,淑桦这时有了一种在人面前被剥掉衣服的感觉,又羞又恼。
志雅想不到一向平和的淑桦反应会如此强烈,也有点慌张,忙起身扶住淑桦的肩膀,歉意地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无意冒犯了你,请你原谅!”
志雅不知道淑桦最忌人家看透她的内心世界。
志雅很懊恼自己无意中得罪了淑桦。
他懊丧地说:“淑桦,我并不想得罪你。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觉得你心事重重,似乎有难解之谜,我只是想帮助你。”
淑桦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过激了,志雅并没有做错什么,对吗?只不过是自己神经过敏罢了。
她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悠悠地说:“不怪你。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不好。”
志雅不敢再造次。
见淑桦重又坐下,松了一口气。
这时,侍者正好走过来,志雅忙转换了话题:“淑桦,我还没有替你叫饮料呢。你喝茶还是喝咖啡?”
淑桦说:“我喝茶的。来一杯绿茶好了。”
志雅问:“你也喜欢喝绿茶?这太好了,我又找到了我们的共同点了。”
不一会儿,侍者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
淑桦望着杯口的那团淡绿的、缠绵的氤氲,心境豁然开朗,就像江雨霏霏江草齐的十里长堤一样,那么空灵,那么高远。
一瞬间,尘世的烦扰、喧嚣都远去了。
思绪就飘飘然,浮于清山绿水、蓝天白云之间。
淑桦不禁叹道:“你看那绒毛晶亮的茶叶,碧绿清澈的茶水,散发出一阵阵幽幽的清香,像不像是在饮一江春水?”
志雅也叹道:“葡萄美酒夜光杯,玉碗盛来琥珀光,都不及这水晶杯映满春绿。可惜,这茶叶是春雨后采摘下来的,清香中有一股酸涩味儿,算不得上等绿茶。”
淑桦说:“要汲取深山清泉,用泥瓦罐烧开,去冲第一场春雨前采摘下来的新鲜茶叶,那味道才好呢。”
志雅道:“我家里倒有上好的洞庭碧螺春,正想找个懂得茶道的朋友共同品茗呢。在这个时代,要找几个真正懂得品茗的朋友还真不容易。可惜现在找到了知音,却没有好茶可品。”
淑伴说:“好在品茗重的是那种感觉,那种气氛,只要能使那颗心在喧闹的尘地中宁静片刻,暂时忘记尘世的烦扰,达到物我两相忘的境界,就算达到了品茗的目的了。无好茶又有何烦呢?现在的人们生活在高压快节奏中,只有快餐、速溶饮品才能适应这种节奏,又有多少人有闲情雅致去烹茶品茗?对大多数人来说,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只为煮一杯茶,太奢侈,太浪费,简直是不可理喻的。在人们为名利,为金钱而拼命奋斗的今天,人们追求的是一种高高在上、豪华奢侈的生活,别指望他们在为目标奋斗的同时,能保持纯朴、潇洒的心态。”
志雅道:“人类总是这样,像猴子摘玉米,顾此失彼,在追求高度发展的物质文明的同时,却丢掉了许多珍贵而美好的精神财富。这是很可悲的。”
淑桦说:“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在一生中该得到的东西是计算好了的,决不会超出那个数目,也不会低于那个数目,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也应该有所得,只看你自己怎样去平衡。再说,生活也是严峻的,要考虑的问题不是你想怎样去生活,而是你该怎样去生活。现在逼得你不得不去做你不情愿的事。有时我觉得不是我在创造生活,而是生活在创造我。走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人们忙忙碌碌、奔奔波波,只是为了一个目标——为了生存而奋斗。我也混在他们中间,cāo着同样的步伐,我觉得所有的人都是我,我也是所有的人。我们没有丝毫的区别。很多时候,我迷失了自己。我不知道生命的意义何在?”
淑桦越说越激动,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很惊异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诚实、恳切地敞开自己的心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就是过去在志尔面前也没有过。
淑桦一向是敏于思而讷于言的。
志雅也被淑桦的一番肺腑之言震动了。
淑桦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内心彷徨而迷茫,急需要有人来指点方向,帮助她起出误区。
志雅顿生怜惜之情,心中升腾起一股义不容辞的帮助淑桦的豪情,他激动地对淑桦说:
“淑桦,尽管许多人的生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每个人还是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生命的意义在于活得真实,在于顺应每一个自然的过程,更在于我们的步履是否始终走在自己的路上。不论生活有多么沉重,不管心之天空有多少乌云密集,我们都应该在生活的喧嚣中去寻得心灵的静谧,寻得一个真实的自己。淑桦,你之所以迷失自己,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人生座标,你没有找到自我价值的奋斗目标。”
淑桦自嘲地说:“多么迷惘的一代!”
志雅正色道:“淑桦,你不能再这样迷惘下去了,你应该去寻找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奋斗。”
志雅越说越激动,心里一阵冲动,不禁一把握住淑桦放在桌面上的小手,仿佛想牵着淑桦的小手,带她走出误区。
志雅满怀激情地说:“淑桦,不要再彷徨下去了!你有什么困惑,尽管说出来,但愿我能够帮助你。”
淑桦的手突然被握住,不禁心里一惊,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急切地抽了回来,心里仿佛有个小声音在提醒着她:“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淑桦的过敏反应显然是伤害了志雅。
淑桦一直是那样的敏感,自己却如此失态。
淑桦也惊诧自己的敏锐。
看到志雅受挫的表情,心里颇为不怨。
志雅是并没有恶意的,不是吗?是自己太敏感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怎能怪他,唉……
淑桦颇为歉意,感激地说:
“志雅,我们一直是好朋友。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善意的开导,使我受益匪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咖啡厅里的人已渐渐地稀疏了。
不知不觉中,只剩下淑桦和志雅两个顾客。
这是一家训练有索的咖啡厅,虽已到打烊时间,侍者仍静静地等着淑桦和志雅,绝不催促。
志雅猛然警觉,发现咖啡厅里除了他和淑桦,已空无一人。
“时间过得真快!怎么就到了打烊时间?”志雅很惊异自己和淑桦在咖啡厅里已坐了整整一个晚上,却毫不察觉时间的流逝。
淑桦也清醒过来,说:“怎么艳艳还没有来?糟糕,她是不是没看见我们就走了?”
志雅说:“你不用担心她。在你来之前,她就通知我,她有事走不开了。”
淑桦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志雅说:“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嘛。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还会来赴约吗?”
淑桦不想撒谎,说:“我想我不会来的。”
在志尔之后,淑桦再也没有和别人男人单独约会过。
志雅说:“我很庆幸我没有早告诉你。”
志雅买了单,为了表示歉意,付了不少小费,然后两人走出咖啡厅。
只有那一轮孤月仍然在天空徘徊,恋恋不舍地跟着每一个行人。
地上月光如银,映得街灯也显得黯淡。
淑桦一身白衣裙,走在月光中,愈发映衬得肤白胜雪。
志雅指着那一轮明月,对淑桦说:
“瞧,你就像月亮一样皎洁,明亮!”
淑拌说:“不要把我比做月亮。女人不应该是月亮。因为月亮本身不能发光,要借太阳的光芒,才能炫耀于人间。”
回到家里,淑桦的父母早已入睡。
淑桦用钥匙悄悄地打开房门,但还是惊动了父母。
淑桦的父亲一直睡得不安稳,虽然艳艳说淑桦是和一个极可靠的男孩子在一起,但做父亲的有了上次的教训,对女儿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
女儿总算回来了。
淑桦的父亲揉着惺松的眼睛,从卧室里出来,说: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和谁一起出去的?”
淑桦说:“我和艳艳及朋友们在一起。”
父亲说:“你不是和艳艳一起出去的。她今天晚上打了两次电话找你。女儿你要听父母的话,在外面交了朋友,就带回家给父母看看。”
淑桦无奈地解释:“爸,我没有在外交朋友。我本来是和艳艳及另外一个朋友约好了去喝咖啡的,艳艳因公事忙,临时决定不来了。爸,她有没有留话?”
父亲说:“没有。第一次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第二次打电话来问你回来没有。”
淑桦有点讥闷,艳艳明明知道她和志雅在京都咖啡厅,为什么不直接汀电话去咖啡厅找淑桦?
想起一晚上自己几乎忘记了艳艳淞桦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歉意。
志雅今天下午有两节英话课。
上午他就到了办公室,备好课,便去cāo场看学生们竭足球。
有学生跑来报告,说有人找他,正在办公室等。
那学生说话时眉飞色舞,连连催促志雅快去,说是有好事情在等他。
志雅就匆匆地赶回办公室。
推开门,只见自己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美丽的少女。
竟然是艳艳!
志雅惊喜地说:“艳艳,你怎么来了?”
艳艳微笑着站起身来,说:“我正好路过这里,想起你在这里教书,就顺便来看看你。你不肯去看我,我便来看你了。”
志雅笑道:“是你架子大嘛。昨天约你喝咖啡,你不肯赏脸。学校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艳艳手一挥,潇洒地说:“这很容易呀。我一进来就有男生主动问我找谁?我说我找英语系的李志雅老师。他说,噢,李教授。就又问了几个同学,把我带到这里等你,他们几个帮分头去找。喂,你在学校里很出名的啊,一问就知道。”
志雅笑笑说:“不是我出名。而是你太有魅力。你说要找李志雅,即使没有这个人,那些男同学也会翻箱倒柜地为你去找的。”
这时,坐在志雅前面的林雅茹“啪”地一声猛地从抽屉一里取出一本书扔在桌上,眼睛斜瞟了志雅和艳艳一眼,就稀里哗啦地翻书。
志雅知趣地说:“艳艳,我带你到校园里参观参观。”
艳艳也瞟了一眼林雅茹,故意大声说:
“好啊,你早就答应带我去参观校园的。我们走吧,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这儿不方便。”
从艳艳进办公室起,林雅茹就一直用一种妒嫉的眼光偷偷打量艳艳。
艳艳早就看出了门道,她讨厌林雅茹那种妒嫉的眼光,好像抢了她什么东西似的。
所以艳艳故意在气气她。
林雅茹果然气得肩膀一耸一耸,却又不能发脾气,只好把所有的怒火发在那本书上,把书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书页都撕破了。
艳艳胜利似地拉着志雅的手,亲亲热热地走出办公室。
艳艳并不忘回头冲林雅茹抛一个媚眼,甜甜蜜蜜地说:
“对不起,打扰你了!”
林雅茹那因愤怒而歪曲变形的脸,可想而知。
她的愤怒自不必说。
出了办公大楼,走在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校园小径上,艳艳乐得哈哈直笑,用调侃的眼神望着志雅,说:
“喂,你和那个成天气鼓鼓的女同事是什么关系?她一直虎视眈眈地瞪着我,恨不得吃掉我。”
志雅耸耸肩,说:“你说是什么关系?还不是同事关系。”
艳艳狡黠地眨着眼睛,说:“不会是那么简单吧?看得出她对你很是痴情啊。”
志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
“你不要乱猜啊,让学生们听到了,又要背后嚼舌头的。”
艳艳撇撇嘴,道:“你倒是挺会为人师表的啊。我知道她是落花有意,你是流水无情。”
志雅笑着说:“如果不是在学校里,我一定要撕了你的嘴。你说我的是非,比那些女学生还要厉害。”
志雅和艳艳这一对俊男靓女,在校园里散步无疑成了校园里的一道美丽的风景,引得男女学生侧目观看。
更有那调皮的男同学,故意跑到志雅面前打招呼,叫他一声“李教授”。
志雅对艳艳说:“这下我可风光了。等会学生们大造新闻,李教授携美女同游校园的消息,会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你也出风头了,只是学生们要拿我开心了。”
艳艳说:“我可惨了,成为众目之矢,不知多少女教师和女学生恨死我了。”
志雅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艳艳又说:“对了,他们都叫你李教授。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你只说你在大学里教书,没有说过是教授的啊。”
志雅说:“教授也好,讲师也好,不都一样吗?都是教书匠,不分尊卑。”
艳艳说:“你真是很谦虚的,不愧为谦谦君子。”
志雅说:“你再给我戴高帽,我的头可承受不起啦。”
艳艳笑了,说:“言归正传吧。我把上次我们在机场的照片带来了。这套是你的。”
说完,艳艳从精致的坤包里拿出一叠相片。
志雅接过,一张一张地认真看。
约翰逊是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艳艳笑得灿烂如花,淑桦则文文静静,带着浅笑。
大部分照片都是四个人的,其中有两三张是约翰逊和艳艳的单独合影。
还有一张志雅和淑桦的合影,那是约翰逊在要求志雅帮助单独拍他和艳艳的合影时顺带替志雅和淑桦拍的。
照片中,淑桦温温柔柔地坐在机场的喷水池边,志雅则站在淑桦身后,两人的表情都很自如,恰似一对情侣。
志雅望着这张相片,想起昨天和淑桦谈心的情景,心里不觉一阵温馨。
艳艳又拿出一个装着照片的信袋,说:
“这一套是约翰逊的,你把这些寄给他吧,也算是我们之间友谊的见证。”
志雅不肯接信袋,说:“你去寄给约翰逊吧,他一定更盼你寄给他。”
艳艳说:“还是你寄的好,我最讨厌写信。”
志雅说:“不要那么残忍!约翰逊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啊,他亲口对我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你却连信也懒得给他写。其实约翰逊是一个很不错的青年。”
艳艳冷笑说:“是不是他喜欢我,我就要受抬举?最好是受宠若惊。”
志雅知道艳艳误会了,忙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太敏感了。”
艳艳直爽地说:“我讨厌你替他说话。”
志雅说:“我只不过和你开开玩笑罢了。如果你真的和约翰逊成了一对,我们本国男同胞可是一大损失,一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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