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漾儿庆幸自己长了张平凡的脸,如果是艳荷,走得出营地才怪!
在这里待了近两个月,她已经知道烈炎的作息,如果没有激烈战事的话,通常每五天,他会出去巡视一整天,她想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平时她待在烈炎身边,也听了不少军情,她知道战场都集中在东方,所以她想从西方过去应该没有危险。
她带著从烈炎那里摸来的金牌,一路上虽然有人盘问她,但她有金牌在手,谁又敢难为她?
到了两国的边界河畔,她看见一群带著刀的北聿国士兵;背脊开始发寒。
万一艳荷的金牌没有用,那她不就死路一条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愚蠢。
「小姑娘,来来,来哥哥这边,咱们北聿的比黑耀国好唷!」北聿国的土兵们见是一个小姑娘,竟隔著河跟她叫嚣起来。
好个头!漾儿心里直骂。然后心虚的再回头看看有无追兵,再抓著艳荷给她的金牌走上前。
她撑著岸边的小船,花了许多时间才渡过河,在到划对岸的同时,她已经累的几乎喘不过气,而她的举动让北聿国的土兵傻了眼。
总算平安到达,看来她在民间时学的撑船技术退步了。
「我要见你们的王。」等喘过气后,她用颤抖的声音对他们说。
「小姑娘,你在说笑吗……啊!王上万岁!」原本嬉笑的一群士兵看到她高举的金牌,全都惊恐的扑倒在地。
看样子,艳荷的这块金牌还真的很有用。
一直惴惴不安的漾儿,总算安心了。
「我现在就要见北宇。」她非常非常的坚持。她想赶快把东西给北宇,然后她就可以回去了。
「对了,跟他说,我是为了艳荷而来的。」她想亮出艳荷的名号,应该很有用。
「是的。」士兵不敢怠慢,立刻去通报。
至于漾儿,因为她手中的金牌,大家虽满腹疑惑,却依旧待她如上宾。
「我的伤势尚未痊愈,所以急著回来是很正常。」烈炎提早结束巡视,在回的路上替自己解释。
「是的。」骑在他左边的孟野应的很自然,而骑在他右边的罗翼也用力点头。
只要是他的,没人敢有意见,除了漾儿。
「我的手臂还在发疼,所以要回去找大夫帮我再看看。」烈炎望著前方再度解释。
「没错。」孟野继续应他。
「最好再把大夫给毒打一顿。」罗翼越过烈炎,投给他一抹取笑的眼神。
「也行。」孟野回答的很认真,只是灿烂的笑容有点促狭。
烈炎不悦地撇撇嘴角,「反正……你们不许有意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有些不安,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回出现这种感觉时,是王兄被北宇杀掉那天。
会是漾儿出事吗?昨晚她在睡前问了他一些话,让他很不安,好像她想做什么大事。害他一整天都在想她,想赶回去看见她安然无恙,他才能安心。
「没人有意见。」孟野愉悦的回嘴。大家心知肚明他在想什么,他对漾儿的著迷实在让人有些担心。
「是啊!」罗翼继续附和。
烈炎知道他们一向暗暗调侃他成习惯了,他一点不在意,望著远方,他突然有感而发:「我觉得我有点厌倦了。」
「厌倦漾儿?那您一定不敢自己对她说,就由我来说吧!」孟野好整以暇的接口。
烈炎赏他一记冷眼,「没人要你多嘴!」
「噢,原来王兄要自己告诉她啊!」孟野不怕死的继续调侃,他不过还是跟他保持了点小小的距离,以免被乱刀砍死。
「该死的,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厌倦她!」烈炎被激怒了,只要一提到漾儿,他就没办法保持理智。
「这样啊……那是我猜错了。」孟野把马再往左侧移几步,「罗翼,你觉得王兄最近的脾气,是不是特别暴躁?」
「不会啊!自从漾儿来了之后,都很好啊。」
「如果你们再多嘴,我马上把你们捆好送给北宇,你们两人一个动脑、一个动手,杀了北聿国不少人。」烈炎笑咪咪的对他们撂下警告。
「说不定咱们两个联手,还可以把咱们王上给……」孟野不正经的对罗翼挤眉弄眼。
啥?他居然连这种玩笑都敢开?
「我不敢这么想,从来就没有。」罗翼急著解释,担心烈炎真的会听信孟野的玩笑。这小子,想害死他也不用这样吧?
孟野最喜欢看的就是他不安的样子。
「少来了!明明上回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你说过你想……」
「你这小子别乱说话!」
「耶?罗翼,好歹我也是王爷,是王上的亲手足,你敢骂我小子?」
「你就是小子,怎样?」
「好,下次我就用计把你送给北宇,呵呵,他一定很想狠狠的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吵死了!」烈炎丢下话,抛下他们先走一步了。
「如果王上真的听信你这小子的谗言,我在死之前,一定要先宰了你!」
「咧咧咧!追得到我再说吧!」孟野对他吐吐舌,先逃一步。
「死小子!」罗翼提著大刀追上去,让他们身后的一群士兵们,全看傻了眼,怎么三个主子都……不太对劲?
回到营区,烈炎迫不及待的冲到漾儿的帐篷。
「漾儿,我回来了。」
「嗯……」床上的人低吟著。
他在门口停住。「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早上不理你,所以你在生我的气?」
「嗯……」床上的人有点颤抖。
「那你给我个机会补偿,好不好?」他悄悄向前一步。
「呜……」
「你哭啦?」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哭到不行的沙哑。
「没……」床上的人颤抖到连被子都快抖掉了。
「那我过去啰……」他努力安抚她。
「唔--」老天,千万别让他发现了。
「漾儿……」他就站在床边,「只是拒绝你一次嘛!我现在就来补偿你,随便你想要怎样都行,嗯?」
「不……」黑色头颅拚命摇著。
「你真的哭得很惨,连声音都哑了。乖,让我看看。」
「嗯……不要……」
「乖,你让我……」烈炎坐在床边,把挣扎不停的人抱起,准备亲下去时,他惊恐的丢开怀里的人,跳到一旁。
「怎么是你!?」
「王上……」小宫女跪在床上,快抖散全身的骨头了。
「漾儿人呢?」烈炎怒叱著。他就知道有事发生,果然是漾儿出事了!
「她……她……」该说还是不?
烈炎一脚踢碎矮桌,「快说!不然我先把你毒打一顿,再把你吊在外头三天三夜,让你被太阳晒、被虫子咬!快说!」
「公主替另一位公主送信,出去有一会了。」小宫女飞快供出一切。谁叫现在她的靠山不在身边?
「送信?给谁?」烈炎的心凉了半截,虽然早已经猜到是谁,他却不愿意承认真的发生了那种事。
「那个……北宇。」
「天哪!」烈炎快喘不过气了,他一手提起小宫女,「她离开多久了?」现在赶去来得及吗?
「王上离开后,公主就跟著溜了,她说西方没有战火,就想从西边渡河,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她也很担心,可是又不敢跟人说,直到王上回来,她只好跳到床上,假扮公主,想让王上离开,没想到还是被拆穿了。
「大半天了还不见人影?」烈炎怒吼一声,冲出帐外,「孟野!罗翼!」
「噢哦,当他这么喊人时,就没好事。」才刚回来的两人相视一眼,都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漾儿到对岸去找北宇了。」烈炎脸色惨白的让人受惊。
孟野难得说不出话,笑容也挂不住了。「不会吧?她怎么可以……」
「她替艳荷送信。」
罗翼比较冷静,「现在要怎么办?」
「去把她要回来。」烈炎望著遥远的河对岸,他绝对不会放弃她。
「怎么说?说你的宠妾在他那里?你想害死漾儿吗?说不定她会自己回来。」孟野发现他不太冷静。
「我顾不得这些了,马上带兵到河岸去,现在就出发!」他已经转身上了他的白马。
漾儿啊漾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可知我因此被吓掉了不少寿命哪!
就算身为天子的他,可以拥有无数的女人,但他要的只有漾儿。
这回,就算他必须亲自杀到对岸去,他都要把漾儿抢回来。
「我觉得王兄只要一碰到漾儿,就不太理智了。」孟野无奈的叹息。
罗翼点点头,「这点我赞同。你去吗?」
「当然去了。是漾儿耶!万一她出了事,王兄不宰了我们才怪!」
漾儿安适的在帐篷里喝茶,唯一让她担心的是,时间晚了,烈炎回来没看见她,准会吓死,到时她也不好解释。
北宇,你快来吧!我要回去了。
「王上!」仿佛听到她的请求,随著马蹄哒哒声,帐外响起恭敬请安的呼喝声。
「免礼。人呢?」低沉有力的声音显示出来者的气势。
「在里头等著。」
漾儿听见冷峻的声音,知道是北宇来了,原本因为烈炎受伤而压下的好奇,现在又全部翻了出来。
冲进帐篷的,不是她想像的粗鲁男子,她望著肤色白皙、眉眼深邃的俊美男子,这回,她真的相信烈炎的话了。
这个男人,真的好好看。
但北宇却没有心情等她从「惊艳」中恢复,他大步跨来,把安坐在椅子里的漾儿,整个提了起来。
「艳荷呢?她来了吗?」他抓著她猛摇。
「呃……没有,不过她有消息要给你,请问你,可不可以先把我放下来?」她也确定,长相俊美的男人不一定温柔。
北宇收敛直急切,眯著黑色中带蓝的眼,缓缓把她放下。
「你是谁?」
「我是……她的宫女。」希望他不会像烈炎那样,发现她在说谎。
「你说谎。」北宇直接戳破她的期待。
唉,她说谎的技术,真的这么差吗?
「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您记得这个东西就好。」她小心翼翼的把水晶簪子递出去。
「这是……」他送给艳荷的订情物!
「还有一封信。」漾儿发现北宇红了眼眶,更是怀疑他和盛荷之间的情感,到底有多深。
她看著艳荷成天愁眉不展,现在又看到北宇只见著一支发簪就红了眼,烈炎……她也忍不住要骂他没良心了,竟拆散这么一对恩爱鸳鸯。
北宇抢过她手中的信,颤抖的手拆不开信,还落在地上;漾儿拾起,好心的帮他拆开信封。她想这样会比较快,她急著赶回去。
北宇接过信纸,飞快读完之后,傻傻望著壁上一点,久久不语。
「你……还好吧?」漾儿忍不住关心他,他的模样不像是欣喜万分,倒像……快死了。
她发现自己又被提了起来,「她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东西?是不是烈炎那家伙逼她的?你说啊!」
「我用我的生命向你保证,她是在听说我可以到这里时写下的,是她自己写的,烈炎不是那种人。」漾儿不安的皱眉,「怎么了?」
「她要我……退兵!永远不要再和黑耀国打仗,永远不许再想她!」北宇甩开她,不断的在帐里走动。
这根本就是诀别书!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这是封情书。」漾儿忍不住尖叫。
「三年的分别,她送给我的唯一讯息,居然是要我放弃她?办不到!」北宇怒吼。
他现在要马上出兵,去把烈炎给杀了,然后他要一路冲到黑耀国国都,把艳荷抢回来,两人一起回到北方,不再踏足这片他最讨厌的炎热地区。
「王上?」外头的人听见他的怒吼都冲了进来。
「通通出去!」他狂乱的挥著手。
「那……我也可以走了吧?」呃,看样子她好像没帮到忙,反而还激怒了这个美男子,她该告辞了,免得被他杀来泄愤。
「你不行!」北宇冷冽的声音,留住她的脚步。
这……她会不会被这个暴怒中的男人给杀了?
「该交给你的东西都给你了,我还急著回去呢!晚了,说不定我要被杀头了。」她现在的举动可是通敌,烈炎会气死她的。
「你和她常见面吗?」
他渴望的语气留住了她的脚步,也拧疼了她柔软的心。
「这两个多月没见面,之前她……看起来很忧郁、很伤心,我想她很想你。」她说话的时候哽咽了,谁叫他的表情这么深情,好像他真的很爱她。
「艳荷……」北宇再度轻唤爱人的名字。「烈炎有没有伤害她?」如果有,他现在一定不顾一切的直接杀过河去。
「没有!他根本就不理艳荷。」漾儿替爱人反驳后,歪头想想,「或许也可以,他根本不在乎艳荷是个闻名的大美女,他……没碰过她,彻底的忽略了她。」告诉他这些,他应该就安心多了吧?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北宇松了口气,闭著眼喃喃自语,才又睁开眼看她。「谢谢你。」
「你会退兵吗?」她很希望战事现在就结束。
「妻子的嘱咐,我怎么敢不听?只是……我真的不甘心。」他幽深的眼窜过一丝蓝光。
漾儿著迷于他眼中的异色,他真的很英俊。不过,她爱的当然还是烈炎!
「会有机会的,我向你保证,我会帮忙的。」
北宇挑眉,「你是谁?当真帮得上忙吗?」
糟!她居然把自己的身分给暴露了。
「王上,烈炎带著大批军队聚集在河对岸,看样子是准备进攻了。」帐外有人急报军情。
「要人是吧?」北宇俐落的眼神扫向漾儿,眼中带著怀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和艳荷亲近、为什么可以到战场来、又为什么信心满满的说要帮我们?」
「那个……」天哪!怎么会让烈炎发现呢?这……她死定了。不是死在这个男人手里,就是烈炎手里。
「我听说……烈炎有个妃子非常得他宠爱,唯一的特征是,她长得不算挺美,而且目前正在他身边。」
「我不是他的妃子!」漾儿气呼呼的回嘴。对,烈炎就是忘了封她妃子,怎样?
「但是,你就是我说的那个人吧?」北宇凝眉思索了一会,然后释然一笑,「来人,把这位姑娘送回去。」
看著漾儿惊讶的表情,他的薄唇萧瑟一扯,「意外吗?你冒死替艳荷送信来,就算是坏消息,我也不该伤了她的朋友。她在信里千万交代,你是她的好朋友兼救命恩人。」
「嗯……」她回去得好好感谢艳荷在信里对她的赞誉有佳!
「王上,他们已经进攻了。」外头的人急了。
北宇挑眉。「这么急?」
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漾儿,「现在把你送回去也不行,你会被乱军杀了,这样吧!先带著你到北边玩玩,顺便也让烈炎尝尝,自己的女人被抢走的滋味。就这样决定了,你跟我走!」
什么?跟他走?「我不要!」她要回烈炎那里啊!
「你平时就这么对烈炎说话?呵,他宠你宠过头了。」就算是当时被他宠上天的艳荷对他说话,都得带著三分敬重,这位姑娘敢这么对他说话,想必对烈炎也是如此。
「就算是,也与你无关!你放我走!」她被北宇拖出帐外时,还望著河对岸的军队,烈炎就在那里哪!
呜……烈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引来大麻烦,我只是做了点蠢事,你千万千万不要生气唷……
两军隔著河水对阵,一方急著进攻、另一方则急著撤退。
「他们想要逃?」烈炎知道要沉住气,但是他实在无法不去想,漾儿是否已经落在北宇的手里。那残忍的男人会怎么对待她?
「王上,敌军送来一封书信。」
「快拿来!」他接过已被拆开检查的信,著急的扫视著上头的字。
烈炎小子:
我拥有你那平凡无奇的小宠妾了,不过我倒觉得她还挺可爱的,如果想要收到她可爱的人头,就杀过来吧!我会恭候大驾;如果你不想害死她,那就乖乖站在岸边,看著我嚣张离去。
我要你也尝尝女人被夺走的感觉,你扣著我的女人三年,我也应该这么做,稍稍慰劳一下我的心吧?
你一定很不甘心,对吧?这是你自己造的孽,怨不得别人!
北宇
这个男人!
烈炎赤红的瞪著对岸,他真想要就这么冲过去……
「漾儿!」他能做的,却只能隔著河,呼喊她的名字。
「王兄,他们要撤退了,怎么办?」孟野担忧的瞅著他,怕他一时间失控,乱了阵脚。
「暂时……按兵不动。」烈炎闭眼思索许久后,才强迫自己作下决定。
「他用漾儿的命来要胁,我没有办法不顾及她……」他知道他应该要趁这机会过河追杀,但是北宇用漾儿来威胁他,他真的无法那么做。
他无法接受漾儿死去。
「我了解的,王儿」孟野拍拍他的肩,他从未见过王兄这副模样,他……有点不忍心。
「我会把漾儿救回来的,一定会!」烈炎瞪著正在移动的军队,他的心被莽撞的漾儿拧弄了。
「漾儿,你等著,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他对著河对岸许下承诺,而他,黑耀国的烈炎,说到做到!
第十二章
眼睁睁看著离河岸越来越远,到后来已经看不见河水,漾儿叹息著把头埋在手心里。
他一定气死了,而且也很担心她吧?
说她不怕烈炎生气,那是骗人的。烈炎虽然疼她,却也最难容忍他的女人不听话,而她,在战场上乱窜,说不定他会赏她上断头台……
唉,无论如何,她是烈炎的人,一定得回去!
不能再拖了,谁知道她会被带到哪去。
「喂,北宇,你快点放我回去!」她掀开马车旁的窗帘,对著前头骑在马背上的人大吼。
北宇回头瞪著她,在她以为他不会理她之际,北宇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策马来到马车边。
「再等等。」他冰冷的语气,让漾儿缩了缩脖子。
她想,除了艳荷可以让他失常,平时的他,一定都像个冰块。
「等什么等?黑耀国的军队没有杀过来不是吗?你该放我回去了。我可以一个人摸过来,也可以一个人回去的。」
她无礼的顶嘴,引起北聿国军众的惊讶,这么一个小女人,说话竟如此放肆!
「问题是……我不想放人了。」北宇微笑,但依旧冰冷。
漾儿原以为他只是吓吓她,现在才知道他是不会说笑的人。她瞪著北宇冷魅的脸,心头一阵紧缩。
「为什么?」
「你知道吗?烈炎抢走我的女人三年了,我已经整整三年,不曾见到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让你回去?我巴不得让烈炎也尝尝妻子被夺的痛苦!」
北宇瞪著漾儿无辜的脸,心头有一丝愧意,毕竟她是为艳荷送信息来的,但一想到她的男人就是害他夫妻分离的仇人,愤怒瞬间淹没了他的同情。
漾儿一愣,「我听艳荷说,你们尚未成亲,不是吗?」他们只能算是未婚夫妻吧?如果烈炎是强抢人妻,那她就不要喜欢他了!
北宇冷冷瞪著她,不情愿的吐出几个字:「她,早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艳荷与他,早已私订终身,却又被艳荷的父王出卖,痛失爱妻的北宇,当时只是太子,众人为了讨好黑耀国而欺瞒了他,直到妻子已被卖到黑耀国,他才得知消息,却为时已晚。
他确定烈炎知道,艳荷是他的女人,却坚持不放人,他知道那是烈炎在惩罚他,多年前在阵前,杀死了黑耀国的太子,也正是烈炎最亲的王兄。
「噢……」听著他咬牙切齿的话,漾儿懂意思了。
「那,艳荷知道你伤害我,她会生气的,我……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没辙了,她只好把她唯一的「丰功伟业」,拿出来用了。
「我不会杀了你的,你放心吧!」北宇望著前方,淡淡说道。
杀了她,只会带给烈炎短暂怒火,他要的不是这种痛楚,而是更长、更深的。
漾儿知道这回她真的要倒楣了,她要怎么向烈炎交代?
「北宇,你这么做,艳荷只会更伤心,她不会希望你满腔恨意的。」她急了,不知道会被这个男人带到哪去?
「我不在乎!我已经失去她了,见不到她的面,听不见她的声音,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难得发怒的北宇,一双眼由带著深蓝的黑转为沉凝的墨黑,怒火在他眼中翻滚,三年的思念转化成愤怒,猛然爆发。
「你……」漾儿瞪著他,一肚子怒火。「艳荷知道你现在这模样,一定不会爱你的!她会后悔为你守了三年寂寞的日子,你……」
她瞪著忽然架在她颈间的刀,冰冷杀气凝聚在刀锋上,她哪还说得下去?她咽著口水,闭上还想争辩的唇。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再说下去,小命绝对不保。
这个男人看起来yīn柔,却也心狠手辣。艳荷如此柔弱的女子,怎么会爱上这种凶残的男人?
「别再说了,我不想杀了你,让艳荷恨我,她也需要你保护,但是一想到烈炎的卑鄙,我就想一刀砍了你!」收刀,北宇恢复冷静,眼中的杀气却在提起仇人时,熠熠发散著。
「其实,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对烈炎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个毫不出色的女孩,若非有著公主的名衔,根本无幸遇见他。我不知道他为何会选上我,但,我只不过是个侍寝小妾,他的后宫有那么多美女,哪缺我一个?」漾儿愁容满面,心头浮上一抹哀怨。
她不曾想过要问烈炎,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因为只要有他的宠爱,她就什么都忘了。
她也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满足,但她错了,人心,是很难满足的。
北宇挑高剑眉,「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可没见过烈炎如此冲动的挥兵出战,若非他的恨意太深,他一定会为今天的情景大笑三声。更别说他从未听说过,烈炎在阵前,还有心情要哪个女人陪了。
烈炎不在乎她?见鬼的不在乎!
漾儿心情落到谷底,无心理会北宇的反问,放下帘子,缩在马车里自怨白艾。
是啊!她对烈炎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就算她被带走,他大概也只是气个几天,说不定马上就从宫里调别的女人过来陪他了……
她抹著落下的泪珠,突然觉得好孤独。
她该何去何从?
漾儿随著北聿国的军队向北边走了五天进入了北聿国境内,北宇不见踪影,她就连想对他动之以情的打算,也都落空了。
她不能跟著他们走!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再这么耗下去,谁知道那个男人会怎么对我……」坐在马车里,漾儿喃喃自语,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她想起了艳荷那张哀愁的脸,很怕自己来也会变成那模样,她不想离开爱人身边,她要回到烈炎身边!
就算他不在意她,她还是得回去,「忠心」大概就是她唯一的优点?那烈炎又是看上她哪一点?她到现在还是不懂。
她为自己苦笑。
她在意烈炎,非常非常在意,这两天想他想的心会疼,最大的愿望,就是到他身边;她不奢望他用同样的情感回报,她也不敢。
前方一阵吆喝,她知道又要休息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正要抬手掀帘子,帘子却先一步从外头掀开。
「姑娘,他们要扎营了,请姑娘下车吧!」她被掳走的第二天,北宇就帮她在乡村买了个丫环伺候她,怕自己的身分暴露,她坚持要丫环唤她姑娘。
「我知道了。」她跨下马车,整天窝在车里,让她全身筋骨酸痛。
她咬著牙随丫环身后走去。已经搭好的三座帐篷中,一座是北宇的、一座是北聿国将军的、另一座就是她的了。
跨进帐篷时,她做个鬼脸。她得感谢北宇没有让她餐风露宿。
「姑娘,您先稍稍休息,小兰马上替您送上晚膳。」丫环有礼却笨拙的欠身一福,身于乡村的她,可是巧合才有幸服侍这位高贵的姑娘。
她听军队的土兵说,这位愁眉不展的姑娘是位公主,是王的新宠吗?可是这位公主老是嘴里念念有辞,她听的很仔细,那竟都是在咒骂他们的王!
她真的不懂,不过她的工作也只有伺候这位要求不多的主子,其他的她就不用多问了。
「嗯。」漾儿微微点头,沮丧害她心情低落,也不想说话。
丫环出去后,她才落坐,外头又传来吵闹声。
这回又怎么了?
她翻著白眼,撑著酸痛的身子走到门口,才掀开帐帘,一枝力道强劲的冷箭就从她颊边划过,横飞过帐篷,刺穿了牛皮帐布,飞了出去。
漾儿很久后才想起来要喘气。
她,差点就被一箭毙命了。
「有强盗来袭!快保护王上!」北聿国的侍卫们严阵以待,将北字的帐篷团团包围住。
强盗?
漾儿发现自己周遭的侍卫寥寥可数,他们全都围到北宇的帐边去了。
也就是说,没人看著她了。
她微愣过后,马上想起,这不正是她脱身的好机会吗?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就算要冒一点点危险,她也得试!
隔著侍卫,她看见丫环正朝她奔来,她知道要逃就得快点了。
「姑娘!姑娘!」小丫环眼睁睁看著伺候的姑娘,偷偷摸摸的往一旁树林移动,吓得连声叫唤。
但她越叫,那位姑娘逃得越急,虽然有侍卫发现漾儿脱逃,但攻进来的强盗,却让他们无暇分心,而她,也只能躲在一旁,不让强盗发现。
一番打斗后,强盗击退,站在帐外的北宇眉头深锁望著。
连年争战,北聿国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这场战争是烈炎挑起的,但他亦是破坏自己国土的凶手,那群强盗,或许只是一群无以养儿育女的平凡庄稼汉……
利眼扫看他的军队,有死有伤,但受创并不严重,他的视线停在左侧的帐篷,他眯眼看过上头刀砍过和箭刺穿的痕迹,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那位姑娘人呢?」他对侍卫使个眼色,立刻有人朝左侧奔去,回来时带著两名看管漾儿的侍卫和小丫环,没见到那小女子。
他了解了。
「禀……禀王上,那位姑娘她……逃了。」两名侍卫抖瑟著跪在他面前。
北宇冷冷挑眉。「逃了?」
「是的,方才强盗攻击时一阵慌乱,就没顾到那位姑娘……请王上降罪!」
北宇望著吓坏的小丫环。「你也没看著她!」
笨蛋!这种荒郊野外,她能逃哪去?她忘了有强盗在附近流窜吗?更别说天色已晚,四周不乏有想把她啃掉的野兽。
「这……我原本要去替姑娘取膳,谁知才走开就出事了,我回头看见姑娘站在帐外,好像要逃开,我越唤她,她逃的越快……王上降罪!」小丫环吓得在地上,涕泪纵横。
「罢了,也不能怪你们,想也知道那女子并非常人,才能让烈炎如此喜爱……」他叹息,侧脸望著贴身侍卫。
「调派五十人,马上出去寻找那女子,她应该还走不远,今晚一定要找到她,否则明天她大概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谁叫她是艳荷的救命恩人,会落在他手中,也只是做个信差;他绑走她已经不该了,绝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他虽然恨烈炎,却不愿伤害无辜的人,即使是烈炎在乎的人,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是。」侍卫虽然不解北宇为何会为了一名女子如此费心,却依旧遵守命令。
「王上,天色已晚,您就……是,马上备马。」特卫吃不住主子冰冷瞪视,连忙转身替北宇备马。同时又不禁猜测那女子对王上究竟有多重要,竟然能让王上亲自出马寻找。
漾儿第四次被绊倒,摔在地上,痛楚又逼出了她的眼泪。
她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路,只能就著微弱星光,在树林里瞎闯。她后悔起自己莽撞的决定,这么做根本就是找死。
一声狠嚎把还趴在地上,沮丧的不想起身的她,吓了一跳。
有狼!而她身边没有防身武器,甚至连火都没有……
她看著幽暗树林间,若隐若现的绿光越聚越多,她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想起去年她曾经被流放到乡野间,晚上时常出没的点点绿光和凄厉狼嚎声,陪侍她的那对老夫妻,总是说著附近哪家的牲畜被咬死,或是哪家孩子走后,被野兽咬的支离破碎……
「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还要回金滇国,我还要见到烈炎……」提起爱人的名字,让她突然充满勇气。
她颤抖著站起身,往回头路狂奔而去。
管北宇要把她带到哪去,起码她不会被野兽撕碎,起码她还有命可以等待……
泪水从眼角滑落,当她飞奔时,耳边似乎还听见周围响起沙沙声,她希望那只是风吹的声音。
但她发现四周yīn森森的绿光增加了,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再度被绊倒,起身时,她绝望的发现,自己已经被野狼团团包围了。
她死定了。
烈炎知道她死了,会不会为她难过?就算只是一天,她也满足了。
她瞪著一只野狼跃起,朝她扑来,她尖叫著闭上眼,等待狼牙咬来,却只听见野兽的哀嚎声。
她没被攻击?
漾儿缓缓睁开一眼,看见那只想扑向她的狼,被射穿肚子倒在一旁,其他野狼则犹豫著进攻或逃走。
接著几枝火箭穿过黑暗,刺在她四周地上,将她包围在火光中,狼群这才挟著尾巴落荒而逃。
她没死。漾儿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看见一群人出现在树林间,将她包围住,手中还握著弓的侍卫停在她面前,脸上满是无奈。
就算现在她看见的,是北宇冷峻带著杀气的脸,她都会觉得他是无比的亲切。
「谢谢你。」她得感谢他救了她的命,而不是放她在森林里自生自灭。
北宇下马站在她面前,愠怒从他眼中射出,闷不吭声地瞪著她。
「对……对不起……」
漾儿缩著脖子,双眼溜上他握著刀柄的手,他一直沉默著,令她不得不猜想,他是否在考虑,是要一刀欣了她,还是饶她一命。
她希望是后者,毕竟没人希望在逃过狼牙后,又乱刀砍死。
「我……」北宇开口了,那声音低沉依旧,却带著更浓的怒意。「我突然很想把你……送还给烈炎,我想,你给他的麻烦一定不少,说不定光是摆平你,就足够让黑耀国亡国。」
他以为会来不及,还好随著狼嚎声追过来,否则,烈炎对他的恨不知又要加几倍了。
「应该……没那么严重……」漾儿庆幸四周只有烛光,否则这些人一定会看出她的羞愧。
「回去吧!」北宇朝自己的座骑歪歪头,等著她。
漾儿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她垂眼望著自己的手,火光之下,她才看出自己跌的伤痕累累,心有不甘的她,忘了刚才临死的恐惧,又埋怨起这个男人对她的穷追不舍。
回去她一定要向艳荷抗议,她的丈夫好气人!
北宇叹口气,往回走到座骑旁。「你不回去?要等刚才那群狼回来?你虽然没几两肉,不过骨头也够他们啃上一整晚了……」
狼?漾儿惊呼一声跳起来,一溜烟的跑到他身边,还偷偷拉著他的衣角,唯恐他改变主意,把她丢在森林里。
北宇瞪著她扯著他衣角的举动,嘴角微微一抽。
他想,艳荷有她作伴,应该会开心些。为此,就让她回去吧!
「你一定要我坐在你前面吗?」漾儿实在不习惯让烈炎以外男人载她忍不住回头嘀咕。
北宇淡淡扬眉。「你喜欢用走的?如果我们不赶路,我不介意让你散步。」
这男人!
漾儿回头瞪著北宇,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不过她猜想他还是面无表情。她被激怒了,却又不敢开口骂他,谁叫她的命在他手上?
北宇从她的动作和气息猜出她的想法,他淡淡微笑。「别气了,我送你回去就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他不意外听见她欣喜的惊呼声。这女人,单纯过了头。
「什么事?」漾儿满脑子都是她可以回到烈炎身边,她就可以回去了!
北宇静默了很久,在漾儿又要张口时,才在黑暗中听见他感伤的声音:
「替我照顾艳荷,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重聚的。」他的保证如此薄弱,艳荷知道这些话只是安慰,但他们不是靠著这一点点希望活下来的吗?
漾儿因为他感伤的语气叹息。好个痴情男哪……
「不是我触你楣头,可是,万一烈炎一辈子都不放艳荷呢?」她感觉身后的男人全身都绷紧了,她想,他真的很爱艳荷。
如果可能,她回去以后想要替这对苦命鸳鸯请命,就不知道烈炎会不会听她的。
「那……就算魂飞魄散了,我还是她的丈夫,她还是我的妻子。」
漾儿望著黑漆漆的前方,泪浸湿了她的脸,她不懂,烈炎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沉默持续著,累坏的漾儿怀疑何时才会回到扎营处时,前方的探子突然紧张起来,接著所有人紧张的抽出刀剑。
「有人!」
他们虽有警觉,却为时已晚,数十人竟被团团包围,火光照亮了四周,漾儿欣喜地望著凝视著这边的人,那不是……
「烈炎!」
她想跳下马背,冲到他身边,才说过要放她回去的北宇,却锁著她的腰,不让她走。
她回头怒瞪北宇,他脸上的冷冽让她不敢造次。急归急,她也只是小女人,插不进两个男人的抗争。
她睁著大眼,却失望的发现烈炎根本没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放开她!」烈炎手中的长剑指著北宇,如果这男人不识相点,他不介意当场将他碎尸万段!
「我很讶异,你居然会踏进我的土地。这个女人的魅力可真大啊,你说是吧?」北宇故意用手指轻搔漾儿脸庞,看著烈炎直瞪著他的手,巴不得一刀砍了他……
他竟然一点都不意外烈炎会出现,只是,他就这么败了吗?他怎么甘心?
漾儿气呼呼拍开他的手,「你这么说不对了,北聿是黑耀国的附庸,烈炎高兴踏上你的土地,是你的荣幸!」她又开始讨厌这个男人了。
北宇微笑。「好忠心的女人,烈炎,有没有兴趣把她交给我?你抢了我的妻子,好歹也还我一个吧?」
「那女人比不上漾儿!」烈炎胯下的白马似乎发觉主人的怒气,喷著气又向前跨了几步,烈炎近的足以打量漾儿的脸,他心疼的发现她瘦了。
「你的手,离他远一点!」他想著要怎么做,才能让漾儿安然脱困,所以刚刚埋伏在旁,才没乱箭射死北宇。
「看样子,我当真要魂飞魄散了。姑娘,请你转告我妻子,为夫的辜负她了。」北宇在她耳边叹息。
他忘了,失去极爱之人的人,做出疯狂行径的可能,他不也冒著被黑耀国铁骑踏平的可能,频频挑衅吗?烈炎却从不杀了他,留著他当乐趣……
「不!」漾儿摇头,她转向烈炎,「你可不可以……放了他?」她不知道他们的恨究竟有多深,但是烈炎不是没感情的人啊!
烈炎终于正视她。「你在他怀里当人质,还帮他求情?」他是该气她的胆大妄为,还是担心她的心被北宇收买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和艳荷……他救了我一命,而且已经打算要送我回去了,真的,他刚才答应我的,对不对?」
她回头望著北宇,只要他应一声,她就有理由可以帮他求情,可是他怎么只顾著和烈炎互瞪?他们的眼睛不会酸吗?
她暗暗推了北宇一把,他都依旧文风不动。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要他对夺妻仇人卑躬屈膝,办不到!
北宇包围了,逃不了的。漾儿望著黑耀国的士兵,所有弓箭都指著北宇,这一回合,烈炎赢了。
「你快走吧!请你别再追击我们,拜托。」在北宇不解的眼神中,她挣脱了他,狼狈的跌下马背,「快走啊!还不走?」她举起双手挥动,一掌怕在马儿身侧。
北宇控制住马匹后,望著她的眼神变暖。
「谢谢。」他带著数十名十兵彻退,并未受到烈炎的追击。
而黑耀国的军队没人敢妄动,怕会伤了身陷敌阵的漾儿。
望著北宇消失在树林里,漾儿松了口气,但随即腰间一紧,她知道是谁。
她笑望著狰狞怒容,明知道自己要倒楣了,可只要想到烈炎来救她,她就克制不住,飘飘然笑个不停。
「你!」烈炎抓著她的肩猛摇,然后狠狠吻她。
唇上的痛楚告知她柔嫩的唇被他蹂躏了。
满足之后,烈炎把她拽上马背,同时又送上极为压抑的怒喝:
「笨女人,回去以后,我们有笔帐要好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