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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姐姐,你在开玩笑吗,”她从来没听过自己有姐妹的,看着这个面色苍白,气色不足的女人,她打起了警惕之心。

    “安素,她真是你姐姐,你看你们两这么像,不是姐妹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像。”缪云也一旁解释着,她去机场接人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只有孪生才可能长这么像,难怪当初她觉得安素面熟,原来是见过田维的小时候,只是这之间的曲曲折折她也不是很清楚。

    见两人都杵在外面,缪云忙开口,“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三人进屋后,坐到沙发上。

    “你说你是我姐姐,有什么证据,不是长得像我就要相信你。”安素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抑制不住激动,毕竟正如缪云所说的,长得这么想的人除了姐妹还能有谁,但她疑惑太多,不肯轻易承认。

    田维也不生气,握着她的手道:“当初家里比较穷,养不起两个孩子,因此,爸爸背着妈妈把我送给一户在京做生意的人家。”

    缪云拼命点头附和,“我当时就是跟着她的养父母来这里的,后来跟着他们回去几年后又来京打拼了。”

    “至于为什么不和你说,我琢磨着是怕你伤心难过,不肯多增加一个人的心理负担吧!”两老俱已去,她对当年的事情也没有那么清楚了。

    又细细讲了些父母的长相和一些细节,田维开口,“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去医院检查,我没理由骗你。”

    “不要,我相信你。”其实她早就相信了,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突然多出个姐妹,让她欢喜交加。

    “你为什么突然找来了?”

    田维沉默了会儿道:“我的养父母都死了,临死前告诉我的身世,知道我还有妹妹,就一直找。”其实她还想说的是她被诊出胃癌,能活的时日不长,只想好好看看自己的家人过得怎么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会怨恨亲生父母,毕竟在那个时候,这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人去的那么快,她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见到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亲人了,索性还有妹妹在,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惜你看不到他们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两个可以相依为命。”突然多出一个亲人,让她心情颇好。

    田维面上淡淡一笑,可是心里却苦得很,她所剩的日子不多了,又不知如何与她开口,只好先瞒了下来。

    晚上两姐妹睡在一起,互相袒露心事,安素觉得她亲切,和妈妈一样的秉性,清透婉约,善解人意。

    只是第二天她还是烦躁了,江晟一下子就找到她住的地方。

    关门的时候,安素还是没他反应快,门一下子被推挤了进来。

    “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去。”安素朝他吼了一声,心里堵着一口气下不来。

    “为什么骗我?”江晟拽着她的手质问道,他讨厌别人欺骗他,算计他。

    “我骗你怎么啦?有本事你打我呀,你杀了我呀。了不起就像以前那样对我,我现在也不怕了,你要是打伤了我,还有警察可以找。”安素恶声恶气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行为与平时的反差。

    江晟也没有生气,只是痛惜,给她的伤害太深了,要补救太难了。

    “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你一直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

    “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如果还念旧情的话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江晟脸上的表情有点破裂,“不要开玩笑了,还是回去再说吧!”说着过来拉安素的手。

    安素偏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酒瓶重重摔在地上,玻璃片碎了一地,从中捡起一块,她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江晟,要么你走,要么我死给你看!”

    “安素!!!”江晟急了,他双手放平,安抚她,“你先别激动好不好,我走就是了,我先走!你不要乱来!”

    “不要再来了,你要是再来,我真的会死给你看!”

    “好好,我答应你,你千万别冲动!”

    他一步步朝后退去,直至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依旧失神,他屈膝,颓坐在门边,将脸埋首在其中的一个膝盖上,他什么时候对安素的感情变得这么深了,他也不清楚,但他已经习惯了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素素?”田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刚才的局面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可以感受得出那个男人是喜欢自己的妹妹,但是安素那么多的不幸都与他脱不了干系,这样的男人只会带来灾难,带不来幸福。

    “姐姐!”安素叫了一个晚上都叫顺口了,这么亲昵的两个字脱口而出。

    “素素,他天天来纠缠你吗?”

    安素坐在沙发上,“两次了,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来,但我不想他来。”她双眼无神,疲惫得很。

    “你想换个人生换种生活吗?”

    安素抬头看着她,理所当然道,“当然希望了,但是怎么换?如果能换的话,我想再也不会比这更糟的生活了。”

    略一思忖后,田维坚定道:“我帮你!”

    安素露出疑惑的眼神,“怎么帮?”

    田维走到桌子边,从里面抽出一把剪刀,直接对着那及腰的长发一把断下去,惊得安素赶紧过去抢剪子。

    “你疯了,要帮我,剪自己的头发干什么?”

    “你觉得我像你吗?”田维站在安素面前看着她。

    “像,我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当然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惊到:“你不会是想……代替我?”

    田维笑嘻嘻道:“我的妹妹就是这么聪明。”

    她说的轻巧,安素却皱起了眉头,否定了这个建议,“不用说了,我不想害你!”

    田维劝道:“素素,这不是害我,你先去南方,咱们以假乱真,反正我又不工作又不做事,没什么可以影响我的。”

    “我们可以一起去南方呀。”

    “你不是说他们很轻易就可以找到你的踪迹吗,如果跟过去怎么办,你的生活还是维持不变,你想这样吗?”

    “但是我更不愿意你出事。”安素也执拗了起来,好不容易有个姐姐,还要分开,她真的不喜欢。

    “我会出什么事,你会受他们影响,会受他们左右,而我不同,我不是你,没有这些束缚,他们要是欺负我,我会毫不犹豫的报警,放心,还有警察呢,他们不会乱来的。”她希望用余下不多的日子帮自己妹妹最后一个忙,让她重获新生。

    “那你到时候怎么脱身?怎么脱身?”安素动摇了,这座城市让她感到压抑,她也想摆脱。

    “到时候我出国溜达一圈,再去找你。”

    “那为什么……”说了半句她又不好说了。

    “为什么不带你是吗?”见安素点头,她又耐心开解道,“人生地不熟的,你想出国吗?我虽在国外生活过,但是带你也不方便。”而且也不是个最佳的办法,一绝永患的办法。

    安素就在姐姐的一步步劝解中缴械投降了,而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刚认的姐姐心里藏着个秘密,足以淹没她。

    这个计划,姐妹两谁也没说,包括缪云。

    临走的那两天,田维事无巨细将自己在南方的事全都与她细说,安素跟着卖完房子的缪云去机场,拿出田维的身份证,步上了飞机台。

    缪云在这里拼搏了一辈子,她早就想回去了,回到那个小桥流水般的人家,与家人相聚,共享天伦之乐,她一直以为跟在身边的是田维,本想着叫上安素一起回去的,却被果断拒绝了,只好告别她,却不想两人早已偷梁换柱,此伊人非彼伊人。

    天空飞云掠过,安素终于离开了,离开这个充斥着梦魔般的地方,去继续另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田维刚送走安素回到房里就已经痛得全身痉挛,她得的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这种折磨是致命的,她不想被病魔摆布了,索性最后一次还能帮助妹妹,死的有价值。

    就在她痛得半生不死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站在门边的是个梅宇严肃的男人,四五十岁。

    “安素,能让我进去吗?”顾正宇微笑道。

    田维虽不认识她,但也想着必是安素认识的熟人,因此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将他请了进来,静观其变。

    “安素,你受了这么多苦,是我们对不起你!”顾正宇坐下后首先就是坦诚自己的错误。

    田维挑眉,“哦!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错!”

    顾正宇看了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我没有在你危难的时候给你帮助,当时你外婆刚去,我们也不好出手。”

    说到这,田维才知道面前这位大概就是他们的舅舅,不过,还在推卸责任,这点让她听着很不舒服。

    “舅舅,既然你觉得对不住我,就请帮我一件忙!”

    “你说,只要我能帮到的,定尽我所能。”

    田维看着他的眼睛要求道:“您发誓,绝不会将这件事以任何方式让除你我外的第三人知道,以你的家族起誓。”说着带他到外婆和母亲的照片面前道:“对着他们起誓。”

    顾正宇思虑了一会儿,还是照做了。

    “好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说是什么事了。”他转头,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下她。

    田维平静道:“我死后,立即将我焚化,不要任何人检验。”

    顾正宇睁大双眼。

    ……

    与顾正宇分别的几天,田维安排好一切后拿着能够证明安素身份的东西锁好门下楼。

    刚转过一个弯,就听到一个声音叫住她。

    “安素,最近很悠闲嘛!”

    田维回首一看,是个清秀高挑的男人,她没理会人家,拉低帽檐走了。

    “喂,问你话呢!”

    田维依旧保持不变的速度。

    “安素,你伤害了我姐姐,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沐真拉住她,厉声质问道。

    田维甩开他的手,露出苍白可怖的脸,“你不是要愧疚,是想要交代,想要赔偿吧!”

    “你怎么了?”沐真忍不住问道。

    田维冷漠道:“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烦透你们了,我会给你们想要的,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而后她快速跑了起来。

    沐真没有追上去,有点呆滞,他缠着她,太可笑了吧,他确实是想为自己的姐姐讨个公道。

    只是看着她匆匆逃离的背影,沐真心里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有什么要改变了。

    田维走到一条河边,捂着胃的地方,忍着疼痛一步步走下水,余下的人生便不用被病痛折磨了,妹妹可以过着她的人生,带着她的寄予好好过下去,而她心中的那个人她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也好,看不到便也痛不了,只是不知他还会不会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个叫田维的人,哦,安素已经代替了她,那么……她还是存在的,至少,这个名字存在着,她多么希望这个名字也能存在那个男人心里,只是希望太渺茫了。

    水,渐渐淹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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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江晟听到噩耗的时候还在安素原来住的地方门口守着。

    很不巧,田维离开时他才过来,已经等了很久,但是他很有耐心,倚在门口,低头看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一声响铃唤起了他的神识。

    得到消息过于震惊,让他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他呆滞的走下了楼,走出了yīn暗的楼道,外面阳光晃花了他的眼,江晟突然就加快脚步坐进车里,转动方向盘,速度越来越快,风驰电制般,宛如疯魔。

    到了太平间,那里已经有一些人围在旁边了,他走了进去,空气yīn冷,味道怪异。

    江晟慢慢揭开白布……

    回到家。

    这个家已经冷清了很久,毫无生气,此刻没有温度,以后更加凄冷。宛如丧尸般踏上楼梯,他转到卧室,一个侧身躺在床铺上,拽紧被子,埋首其中,猛吸一口气,无色无味,安素的痕迹消失殆尽。

    他在上面瘫了一会儿,又起身走到三楼,拿出钥匙打开锁起来的抽屉,自其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看,是当时他无意偷得的文胸,虽然幼稚,现在想来该是庆幸,她的衣服不多,进牢之前已被人收走送去,如今留下这一物,留作念想,这种变态至极的事,他却不甚介意,自甘其乐,猛吸一口,上面还有安素的味道。

    江晟看着文胸,有些呆住,喃喃自语,“我已经忍着不去找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他实在想不通,能忍住坐牢的安素还有什么忍不住的,非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才可摆脱。

    “叮铃铃……”

    有人按响了门铃。

    江晟不动,依旧盯着文胸发呆,思绪万千。

    门铃一直想着,似是要与他相抗。

    江晟收起东西下了楼。

    打开门,是个送递员,双手奉上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

    江晟签好名字,将盒子拿了进来。

    寄信人任何信息都没有,没有名字没有电话,没有联系地址。

    他观察了会儿发现无异样,便用蛮力将其撕开,里面依旧是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尺寸较于外面的一圈缩小不少。

    静默了一会儿,江晟才慢慢沿着盒沿掀开,露出一张碟片,没有任何字迹在上面标注,翻过来,彩光闪耀,亮如镜片。

    江晟又往盒子底下看,一张白纸置于内,他掏出,打开来看,是用电脑打印出的字。

    是安素!

    “自杀的缘由在光盘内。”署名安素。

    江晟狐疑,但到底抵不住内心强烈的波动。

    他打开电脑,放上了磁片,坐在桌前,静待。

    画面出来了。

    是安素的脸!只是这种脸过于苍白了点,毫无精神,江晟看着心疼。

    其实那个电脑上播放的人是田维,这是她临死前所为。

    她一共寄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给江晟的,另一样便是给自己现在南方的妹妹,两样不同的东西,却都足以致命。

    她冷漠的开口,“江晟,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估计已经死了。”江晟握住鼠标的手抖了起来,内心翻江倒海,最后归于无息,麻木。

    “我的人生太痛苦了,失去双亲,又被你欺负,伤害最好的朋友,杀人坐牢,连唯一的孩子也没了,出来后还不得安宁,处处被你们压着,这个婚姻简直就是我的噩梦,这么悲惨的人生你也脱不了干系,与其在世上受罪,不如抛弃,早点去过下辈子,所以……你要永远记住,是你害死了我,你害了我,你这辈子别想好过……”影像到了这里没了,江晟直直盯着屏幕,双目无神,如同死人般yīn森恐怖,与黑暗的屏幕相辉映,气氛诡异,又说不出的压抑。

    他动了动鼠标,将影像往回拉,定在某个地方。

    影像又开始动了起来,声音重重砸在江晟的耳里,如千斤般沉重。

    “……杀人坐牢,连唯一的孩子也没了,出来后还不得安宁,处处被你们压着……”

    “……杀人坐牢,连唯一的孩子也没了,出来后还不得安宁,处处被你们压着……”

    “……杀人坐牢,连唯一的孩子也没了,出来后还不得安宁,处处被你们压着……”

    反复循环,江晟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反反复复,周而复始,这些话像一些魔咒震彻他内心,让他浑身痉挛,疼痛难当,比死还难受。

    孩子……

    为什么他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瞒着他。

    为什么他像个傻瓜一样被人玩弄。

    他颤巍巍起身,刚要出门,便见父母迎面而来,随同两人进屋后,江晟当头便问。

    “爸,你老实告诉我。”直到江志锐看着他,他继续开口“我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声音差点哽咽了出来,他真的很难想象自己有过一个孩子,却连这个孩子的来去都不知道。

    杨姗见状,站到江晟身旁,劝慰道:“晟儿,当时不跟你说是不想影响你,里面的环境已经那么苦了,我们不想你更苦,当时安素在牢里摔了一跤,送到医院才发现有孩子,那孩子当场就没了,多一个人知道只会多增加一个人的痛苦,多说无益。”

    “妈,那是我的孩子,我有权知道,你们这样就真的是照顾我的感受了吗?她毕竟是江家的媳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江晟双眼怒睁,与江志锐对峙。

    “她已经不是了。”江志锐终于开口,语气冷淡。

    “为什么?就因为她死了吗?”

    “你们已经离婚了。”依旧冷淡,却不难听出里面的唏嘘。

    “我没有签那份协议书,何来离婚之谈。”

    “她已经签了。”江志锐依旧朝江晟的内心落下重磅,直击他心脉。

    江晟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你们逼她?”

    江志锐站了起来,“逼她?不用逼,她自己也有这个意愿。”

    江晟笑了起来,“爸,就算她签了,我还没签,这个婚姻还在。”

    “人不在了,你执着个什么劲,赶紧给我收拾好心神,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折磨自己,她也看不到了。”江志锐一看他失神的模样就来气,一个女人而已,虽然他也觉得愧疚,但是自杀是人家的选择,他也无法阻挡。

    当时公司状况不好,想着兴许是因为有个坐牢的儿媳的缘故,就让她签下了离婚书,想着到时再逼江晟签下另一份,没想到江晟死活不肯,想尽办法也奈他不可,之后忙于公事,差点忘记了这茬,现在旧事从提让他很不高兴。

    其实他之所以让他们离婚还有一个缘由,这个缘由他却是不想说的。

    “好了,好了,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一旁的杨姗看不下去了,她只是疼惜儿子,“儿子呀,你不要太难过,我们会好好请人超度她的。”

    江晟略显疲惫道,“你们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随后走上了楼,任杨姗在后面怎么叫也不回头。

    “好了,他也没事,我们该回去了,一个女人而已,难道还能让他自杀不成,那是懦夫的作法,我看他还不至于这么糊涂。”江志锐开口催促杨姗,“我们也该去医院看看老爷子了,这两天总有异常情况发生。”

    杨姗无奈,也只好跟着老公出门了。

    晚间。

    江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一直是安素的脸,以及她对自己说的话,还有那些影像,到处都充斥着一个声音,是他害死了安素,是他让安素的人生那么悲惨,是江晟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和安素,他应该偿命,他不得好死……

    梦里到处是血,他都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安素的,只觉得全身心都在痛,有什么毒物在身体里游荡,寸寸噬骨,寸寸挖心。

    江晟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也格外渗人。

    他站了起来,下了楼,走到厨房,想要倒杯水。

    只是伸出手时,才发现手抖得厉害,连杯子都握不稳,他定了定心神,用力握住,将水倒了进去,水刚及杯腰就荡起阵阵涟漪,越抖越厉害,江晟越发用力了起来。

    “砰!”杯子碎裂了。

    江晟没收住力气,碎片混着水渍扎进他的手里,鲜血溢出,流淌在地。

    刺痛!

    江晟没松手,反而越握越紧,与水混在一起的鲜血也越来越浓艳,他轻笑了下,步履如山,沉重的走了出去,一步步踩在梯阶上,鲜血一滴滴地印在地上,像冬日盛开的红梅,刺目艳丽,隐约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如魔如幻。

    皮肉已经外掀开来,血却是越留越多,江晟模糊的手遍布可怖的艳红,依稀可见鲜嫩的皮肉,沾满鲜血的玻璃正紧紧扎在其中,似乎要穿透手掌般嵌在里面。

    他躺在床上,掀起嘴角,笑声回荡,伴着一大块染红的被子,令人胆寒。

    江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旁边矮柜上的手机闪着绿光……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有没有喜欢穿越古文的妹纸,玫瑰打算有空写个短篇系列的,轻松娱乐下大家,让大伙高兴高兴。

    第30章

    江家老爷子醒来了。

    江志锐和杨姗一听都这消息高兴地不得了,忙打电话给江晟,想给他报喜,杨姗也看出来,安素的死给他的打击很大,但是疼爱他的爷爷醒来了,这样的好消息定能冲销江晟心里的yīn霾。

    只是电话一直没人接,杨姗有些急,她的眼皮子一直跳来跳去,跳得她心慌慌的,按道理说老爷子醒来是件好事,为什么她现在心跳如雷,好像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怎么啦,电话还打不通吗,”江志锐走了过来,小声道,老爷子刚醒,意识也不是那么清醒,却一直唤着孙子的名字。

    “一直没人接,你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杨姗担忧道,儿子这几天有点不大正常,她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在家里能出什么事?多打打,估计还在睡觉。”江志锐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老爷子,又道:“不行的话,让人去叫。”

    郑银到江晟家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按了好几下门铃,一直没人出来开,最后不得已翻墙而入。

    破开里面的门,走上楼,他自小鼻子就特别灵,方圆数十里开外的气味都会进入他的鼻子,所有小时候经常有人取笑他那是狗鼻子,他也不生气,往往还自得其乐。

    此刻他面容严肃,因为这味道是腥味,鲜血的味道。

    他循着气味推开一间门,借着月光看到床上的情景,心里一紧,呼吸停滞,整个人顿在那边,不知所措。

    只一愣神的功夫他就清醒过来,急忙开灯,这一开灯,更加触目惊心,血流成河,血渍几乎淌了半床棉被。

    郑银连忙上前,见江晟面部苍白,毫无血色,他连忙上前将手指探在鼻息口,呼吸较常人微弱了点,好在还活着,他掏出手机播出了医院的号码而后又匆匆通知了江志锐夫妇。

    唤了下江晟,没有反应。

    郑银细细观察了下,发现源头在那只扎满玻璃的手上,他舒了口气,好家伙,这是将自己往死里整,血流成这样,不死也算奇迹,他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感情伤人。

    紧随着救护车的声音,江家夫妇也过来了。

    急急忙忙,挤进这间卧室。

    杨姗只一个劲儿的哭,撕心裂肺,儿子的状况太惨烈,不堪入目,那些玻璃片就像是扎在她自个儿心里一般,扎心的疼。

    她正要扑过去就被江志锐拉住了。

    “他现在这样,你过去有什么用?不要给医生添乱。”

    杨姗犹自悲痛欲绝,却听自己的丈夫如此呵斥,不禁生气抱怨道,“还不是你,每每都要刺激晟儿,还说他不会怎样,现在好了,伤成这样你满意了吧!”摆脱江志锐,却也没上前,只是跟在后面。

    江志锐也来气了,不由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我儿子,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他这么不争气让我有什么办法。”他也不住叹气,频频骂懦夫,可是看着江晟的眼中却流露出悲痛的神情,这是他儿子,他怎么能不心痛,怎能不担心,担心之余却又埋怨他不自爱。

    人很快被送往医院,经过医生的抢救,姓名无碍,两人俱是舒了口气,这可是他们的江家的命根子,保不住对整个江家就是个灾难,且不说对不住老祖宗,老爷子第一个会毙了他们。索性,现在保住了。

    江晟没想过自杀,他只是想让自己痛着,一直痛下去,**的疼痛能够减少精神上的折磨,没想到意识越来越沉,最后归于混沌。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

    想来是被救了,他自嘲,原来还活着,是该庆幸还是该不幸,命是捡回来了,痛却不减分毫,往后还要一直带着这份痛行尸走肉般生活下去吗。

    “咿,你醒啦?”一个女护士正要帮忙换点滴,见江晟睁着眼睛,她又惊又喜,忙出去唤医生。

    医生马上就进来了,为他诊视了一番,并无大碍,嘱咐了几句护士便走了。

    这时刚自厕所走出的杨姗进来,也看到江晟清醒的睁着眼睛,她喜出望外,踩着高跟鞋疾步走过去。

    “晟儿,你终于醒了!可是担心死我们了。”坐在旁边的塑料椅上,她心有余悸的开口。

    江晟没有说话,眼睛只看着天花板,好似没听到,怔怔的,有点呆愣。

    “晟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杨姗又问了句。

    见江晟还是盯着天花板看,她也朝上望了去,空无一物。

    又见他神情萧索,杨姗心里也难过,随即想到那样一个重大的好消息还没告诉他呢。

    “晟儿,你爷爷醒了。”

    只这一句终于把江晟唤回来了。

    他看着杨姗,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扯着嗓子开了口,“爷爷在哪?”

    杨姗也高兴,老爷子的身体刚刚恢复,现在已经能说话,各个器官功能都活动的很好,好说今天要来看江晟的,没想到今天江晟就醒了,祖孙两真是心有灵犀,但愿老爷子能够好好开解他。

    “你爷爷今天也要出来了,说是会来看你,等下应该就会到的。”

    “爷爷还好吗?”江晟又哑着嗓子问道。

    话音未落,一道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还没死呢!”

    紧接着便看到一架轮椅缓缓驶了进来,上面坐着个横眉须发的老汉,六七十岁高龄,面色潮红,后面推着的是江晟的父亲江志锐。

    江晟试着做起来,杨姗和一旁的护士帮了忙。

    “爷爷!你终于醒了!”看到自己的爷爷他也不免露出久违的欣意。

    “哼,我再不醒,可就看不到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孙子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却也不是真的对江晟发脾气,他只是后怕,这可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要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日后入九泉如何向祖宗交代。

    “你醒了就好!”江晟刚要伸出手,便被筋带拉痛,不自觉皱了下眉。

    老爷子看在眼里,却也疼在心里,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和晟儿单独谈谈!”

    江志锐恭敬的点点头,朝杨姗和护士示意了下转而出门,轻轻合上房门。江晟的事也是昨天看他状况已然无恙才敢和盘托出的,结果还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面对一向对他严厉的父亲,他是半个不是也不敢说。

    等到房间只剩下老爷子江建国和他的受伤的孙子后,他才轻不可微的叹了口气,期中夹杂着无限惆怅,他刚醒来就听到如此怎能不令人生悲,令人唏嘘。

    当年江晟还年轻,精神上出了问题,囚禁一个女孩,多次劝他也不听,好在他偷偷命人放走了那个女孩,最后又带他看了医生,渐渐安抚了他,之后去边关视察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暗袭,昏睡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醒来又听到他为一个女人如此这般,他的心可想而知有多痛,只是那个女孩不在了,他也无缘见到这个让自己的孙子再次迷失心智的孙媳妇,真是造化弄人。

    那孩子还是诗玉的外孙女,被自家害得这么悲惨,着实是造孽。

    “晟儿,人死不能复生!死的人有yīn间路要走,活的人也有阳关道要过,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

    江晟沉默不语。

    “我知道咱们家对不住她,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对自己。”

    江晟这才缓缓抬眸,眼里有些许湿润,“爷爷,你不懂,是我害死她,我应该偿命的!”

    话说到这,老爷子也憋着气,“怎么能这么说话,你虽然有责任,但是你父亲应该负更大的责任,真是怎么管家的,我不在一点长进都没有,事情弄得乱七八糟的。”说起自己的儿子他也气,心就是太狠了,不给人留余地,但是往往这样只会把事情越搞越乱。

    江晟又沉默住了。

    老爷子也是颇为无奈,为了先减轻孙子内心的罪恶感,不惜推出自己的儿子,“这要怪还要怪你父亲,我不在他就作威作福了起来,也怪他权势太大。”他故意叹了口气,“如果你比他厉害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步。”

    江晟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别具忧伤。

    老爷子看有效果,又趁热打铁道:“如果你以后不想任由你父亲摆布的话最好是权势超过他,压他一筹,他也无可奈何,再且你父亲将安素,”说到这个名字他还是有点生疏,“你父亲将她还那么惨,你就不想为她讨回点公道吗?”

    江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将她还那么惨,我又该怎么给她讨公道?”

    江建国心里呕着一团血,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让他颇费神,“你得先从你父亲身上讨回,再来谈自己的呀!”

    “这样可以吗?”

    “难道你不想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吗?”

    “我想!”江晟目光如炬,坚定道。

    第31章

    在与爷爷交谈后,忽然想到安素的身体,一般情况下死后三天都是要进行火化的,而他不知已经在医院几天了,他忙开口询问,“爷爷,安素的尸体……”

    果然江建国面露难色,“晟儿,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而安素在死后第一天就被火化了。”

    “什么,”江晟难以置信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也疑惑,为什么顾正宇会这么突然,他用了一些办法办好手续,而后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安素火化了。”江建国虽也狐疑,但这些都是在事后才知道的,他也没想过去深究。

    江晟急急欲要下床,不料碰到伤口,痛得面目狰狞。

    “晟儿,你去哪?你这是干什么?”江建国连忙推动轮椅,到了床沿,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我要去顾家。”他不禁红着眼睛道,心里悔恨交加。

    江建国顿了下,缓缓答道:“你先养好伤吧,这个样子怎么去顾家?”

    “那……下葬了吗?”

    “这个还不清楚,我也是刚听说的,不过怎么样也要等你好点再去,我可以派人去打探一下,如果还没下葬,希望将她带回家,由我们江家好好为她办场丧礼,毕竟她是我们江家的媳妇。”江建国也无不感慨,安素的遭遇,饶是在他看来,不免都有些怜悯,当然也有些内疚,安素的诸多不幸都与他们家脱不了干系,只是现在人已去,再说补偿都是多余的。

    “我来!”江晟艰难地答道:“我自己来,我亲自去接,她是我的妻子,理应由我带回家。”眉头不自觉深锁,呼吸微有些停滞。

    他至今还是无法接受安素已经离开的事实,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还能听到安素的声音,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好像她还停留在这个世界……他终究只是难以接受,自欺欺人而已。

    出院那天,江晟第一件大事就是去顾家。

    他刚到门口就被管家引进去,大厅里只有顾正宇一个人,似乎早知他会来一般,坐于茶几面前,伸手示意他坐下。

    茶几上早已准备了两个茶杯,里面晕出一股袅袅之气,茶香四溢。

    “舅舅!”江晟恭敬的唤了声,他是随安素叫的。

    顾正宇面露惊异之色,印象中,江晟很少这么称呼自己,不过他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计较,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抿了口茶,笑道:“这茶叶还是上次安素带回来的,说来也是你们江家的产物,虽然年岁久了点,但这味道还是不错的。”

    江晟听到安素的名字,眼睛顿时放亮了起来,他两指压着杯沿端了起来,靠近抿了口,甘醇香甜,确实好喝,她真会挑东西。

    “舅舅,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请求您的!”江晟语气委婉,眼神却是渗人的,“也有件事请教您?”

    顾正宇听后莞尔一笑,放下茶杯,也回视他,“哦,说来听听,不过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要请教我什么?”其实他也能猜出个大概,可他就是想从江晟口中说出。

    江晟凝眸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想请教您,为什么要那么仓促的烧掉……烧掉安素的遗体?”

    “不然呢?”顾正宇反问,“她本就不喜欢这个世界,不想停留在这里,难道你要让她死后还要忍耐几天尸体腐烂的折磨吗?为什么我不能早点成全她,让她清清爽爽的走?”

    江晟也有点压仰,顾正宇说得对,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为她考虑过,不知她要的是什么,不知她真正的想法是怎么样的,不知她反感什么,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说关心她,在乎她。

    “但是您为什么事先不通知我们一声?这对于我们来说太突然了。”

    “你们江家当时那个样子,你觉得江志锐会有闲情管吗?活人的事他都管不来,死人的事想必他更是不会插手,我何必去给他添堵,再说就算通知了你们又怎么样,还是改变不了事情发展的方向。”顾正宇又抿了口茶继续道:“江家之前是江志锐在做主,现在你们老爷子醒来了,该是他做主了,不知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这话里颇有取笑的成分,这要搁以前,江晟一定甩头走人,但是现在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回击道:“您放心,会很快的,到时还希望您老多多照顾我这个后生晚辈。”

    江志锐好奇的挑了下眉,颇有兴趣道:“这话你亲自说出来我还是相信的,也很期待,商场上我们这些老顽固战得太久了,是时候来点新鲜血液的灌注了。”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和江志锐合作,他野心太大,心太狠,手太黑,不适合长久合作。

    不过虎父无犬子,他小看了江晟,这自然有他的下场。

    “您还没听我的要求。”江晟提醒道,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他不可能空手而归。

    顾正宇故作恍悟,“你说你说,瞧我这记性。”

    江晟看在眼里却也不揭穿,“我想把安素的骨灰接回去。”

    “骨灰?”顾正宇皱眉,“我已经葬到公墓了。”

    江晟手紧了紧,眉峰紧成一个川字,旋即舒展开来,怒气化为无形,叹道:“舅舅为什么这么匆忙,安素的葬礼我们都不知道。”

    “我只是想让她早点入土,先入土为安,她身前便是个不喜热闹的人,死后大概也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去,所以我没怎么办葬礼,自然也就没通知你们了。”这话说得勉强,安素怎么说也是江家媳妇,她被火化入葬而不通知江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是顾正宇自己也有难处,不方便与外人说道,只好尽量自圆其说了。

    “舅舅,我尊呼你一声舅舅,但请你不要将我当做三岁小孩,你如此草率地对待安素,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的不是,可我知道你定然有什么瞒着我,你现在不说,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的,到时,希望您能够坦诚。”

    江晟说完这些果然看到顾正宇嘴角盒动,面上有点异常,虽然这点异常极为细微,可他在军区那么久,自然也学到了些辨伪取真的技能。

    “好了,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我今天有点累了,看你也是病刚好,回去休息吧。”顾正宇起身,不想与他周旋了,否则说不定到后面还真被他探点什么东西出来可就闹大了,现在的江晟还真不好对付。

    江晟不动,抬头望他,“舅舅,这么着急就走了,您还没跟我说安素的墓在哪,我虽然有错,但不至于连个祭拜的机会都不给我吧。”自嘲的意味尤甚。

    顾正宇斜睨了他一眼,而后走到橱柜旁,打开抽屉,将里面的一张白色卡片拿出来,递给江晟,“好了。好好去看看她吧。”

    江晟起身接过卡片,素雅的白底拓出一朵淡菊,上面用黑字勾出墓葬地点及墓葬主人等信息。

    他曲腰恭敬地朝顾正宇敬了个礼,而后,持着那张卡片出门。

    他直接在花店买了束素色的白玫瑰,安素喜欢玫瑰,有次看到她在家里对着电视里的韩剧发痴,里面正演着女主收到各种五颜六色的玫瑰,足足一车,戏里戏外的女人都有一双会发光的眼睛。

    这是他唯一注意到的安素的喜好,而这个认知还是不齐全的,因为他并不知哪种颜色才是她的最爱,想来真是该死。

    不,安素还有一个爱好他是知道的,贪财。他该庆幸吗?多知道了一些她的信息,可惜江晟从来没给她买什么,甚至唯一贵重的戒指都被他拿走了。

    那次从杨家回去,半路上他将安素赶下去,中途又折回去,而后看她开了一辆车回家,又见她不带戒指,有点奇怪,第二天忍不住跑到那家便利店里一探究竟,才知道安素将戒指拿去抵了,一时头脑不清醒,将戒指买了下来,却并不告诉安素,让她干着急,事实证明,安素并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来了一场偷天换日,其后发生太多事,他也没细究。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安素实在吝啬又狠厉,完全不如常人那般当做妻子来尊重,而安素又是个怕硬的性子,更加助长了他的威势,让他对这样的行为越发理所当然,不过如果不是安素妥协不与他计较,恐怕他们就是一年,一月,甚至一天的婚姻历程都走不到。

    而即便这样,他还是害死了她,亲手在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揣上重重的一脚,致其土崩瓦解。

    所以,人的很多悲剧其实都是自己造成的。该珍惜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想要珍惜的时候已经错过时间。

    很快,江晟找到安素的墓碑。

    范围不大,只占据了自己的一小块地方,在这万千坟墓里安于一隅,渺小,却又存在着。

    江晟蹲下来,摘下黑框眼镜,阳光刺目,折射在墓碑的照片上,那里,安素正抿嘴微笑着,好似世间万物的喜怒哀乐都与她不相关,她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寻找到自己的乐土。

    他靠近,伸出手在照片上细细摩挲着,有温度,那是阳光的温度,待手掌盖住一会儿后,yīn影处的照片又恢复冷冰冰的触感,这就是没有生命的悲哀,一切的冷暖都只能依附他物。

    江晟将花放在墓前,单膝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太阳耀眼的光辉下闪着夺目的亮光,依稀可见偶尔泛着的光彩,煞是好看,他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轻笑了一下,回转到墓碑开口:“你定是好奇我为什么不带这些东西,我一直不愿意解释给人听,现在解释不知你还听不听得到。”

    他顿了顿又开口,“这是我的一个yīn影,我曾经让人戴过,可惜反被那人塞到嘴里,差点吞下去。”江晟低垂眼帘,黑色的长睫毛在睑处投下一片yīn影,稀疏悠长,不时颤动,“这东西险些要了我的命。”目光落在手上带着的戒指处,他恍惚又回到当时的情景,有硬物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生不如死。

    江晟霎时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手本能的盖住戒指的地方,瘫坐下去,依靠在墓碑旁,深呼了口气,睁开眼睛,慢慢移开手,戒指泛着奇异的光彩,如梦如幻,他反复翻看手指,恐怖之感骤减。

    他凑到照片处,嘴角轻触,“谢谢你!”

    江晟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只戒指,小巧精致,和手上的那只合成一对,成双成对,单看这对戒指,合在一起,纹饰环绕,如展翅的双翼,令人联想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千古佳唱。

    “从前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妻子,今后除了你,也不会承认别人是我的妻子。”目光所及地上的白玫瑰,他复又道,“我会经常来看你,给你带不同颜色的玫瑰。”

    “老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安素,看着安素的照片他觉得安心,可是心里又有一种怪异之感,说不出道不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不过他没想太多,又停留自言自语了会儿便起身。

    道阻且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坚持多久,但他依旧希望安素不要怪他,没有自尽谢罪,有些责任他逃不开,有些债他还没替她和自己讨回,将来魂归九泉之时,即使不能原谅,他也希望能在安素身边有个位置,伴她长眠。

    而江晟却是不知,他打开心扉向长眠于地下倾诉之人却不是心中之人,待那时身死魂留他又能找谁,又找得到谁。

    江晟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医院,是该去看看沐媛了,无论他欠不欠她的,他都要替安素还债。

    沐媛住在特别护理室,有专门的护士照顾着。

    隔着门玻璃,江晟看到了另一个男人,想来是沐媛弟弟不疑。

    他打开门,里面的男人转过头,果然是沐真不假,他们不曾见过面,却都从照片上认识对方。

    沐真看到江晟,额角青筋浮现,心里盛怒滚滚,姐姐有今天的下场,有一半的原因是他造成的。不过这里是医院,他到不至于在这里与江晟动手,骚扰姐姐。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怒气形于色。

    江晟将花篮放在沐媛旁边,看着沐真道:“我们出去说吧!”说着先走出门。

    沐真也乐得于此,跟了出去。

    刚到走廊尽头,他就在江晟转身的那个刹那,挥拳上去,被江晟躲了过去,一拳难敌双手,加上无意伤他,江晟稍不留神,一个空隙间被揍到脸颊,脸部炎炎发热,疼痛难忍。

    见沐真气势凶猛,仍不放过,江晟闪到一边,一只手反扭住沐真的胳膊,一只脚勾住他的腿,沐真便整个人摔到地上了,他毕竟没有像江晟那样受过正规训练,很快便败了。

    “如果武力能解决问题,我也不用你动手。”江晟一把甩开他,抽出纸巾,擦拭嘴角边的血渍。

    “不用假惺惺了,你和那个安素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沐真毕竟年轻,棱角太锋,藏不住心里的气,江晟却是不管的,这话惹到他了,他冷不防的就给沐真一拳,道:“她是我老婆,好坏用不着你说。”

    沐真也被激怒了,口无遮拦道:“我就说她怎么啦,把人害成这样,以为坐个牢就没事,做梦。”安素死的事被江顾两家封锁了消息,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是少数,沐真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沐媛,还没认真去调查她的行踪。

    江晟又是一拳挥了上去,“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这次他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打在沐真脸上的同时,白纱布也瞬间被鲜血染红了,腥味弥漫,空气十分压抑。

    沐真脑子嗡嗡的,以为自己幻听,捂着半边脸看下江晟,目露惊恐,“死了是什么意思?谁死了?”

    血滴在地上,诡异非常,江晟却是不在乎,他目光与沐真对峙,嘴唇一张一合,“安素死了,她死了,你要追到yīn曹地府向她讨债吗?”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心痛。

    “怎么会这样,前几天我还看到她……”忽然想到那天那个女人苍白的面色,以及她说的话,沐真忽然有点愣了,她说的会给他交代,给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已经死了,跳河自尽的,剩下的就由我代为偿还吧,就让她安心不带愧疚的去,在另一个世界自在一些……”江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些。

    沐真已经没听他后面讲的了,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最后对他说的话,他是不是间接地害了一条命,呵呵,拿命抵债吗?她也太狠了吧,狠得他惊惧。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姐姐的所作所为,所以当时才会怄气离开,后面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身心一下子载不住所有的悔恨,于是只能转移到别人身上,最终自己的痛苦是稍减半分,却也害了一条人命,他总说是别人害了自己的姐姐,他又何尝不是罪魁祸首,如果当时不那么意气用事,好好听沐媛的解释,好好劝慰她,也不至于落得后面的局面,现在又加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追究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江晟看着沐真呆愣般地步步走远,最终拐进护理室,不言不语也不动,血却已在地上淌成一滩,纱布更是难见样形,裹成一拳刺目的红布,与白皙的手腕反差显著,更如落入血河的皑皑白骨,yīn寒渗人。

    路过的护士不经意瞥到,惊呼:“先生,你流了好多血。”

    江晟回过神,朝下方瞅了一眼,也不做表示,淡淡得点了点头,好像这些血不是从他身上流下的一般。

    护士急忙引路带他去见医生,江晟一步步跟了过去,脚起鞋落处溅起了血渍,遍地猩红。

    等到过几天后,江晟听说沐真带着自己的姐姐去了别处,不知何地,却是不在此城,他没有去调查,来去自由的他们,他没资格去限制。

    该要他做的,他不会欠着,其余的他不想管。

    ——

    2014年。

    江南水乡,鱼米小镇,旅游公司,办公室里。

    “田维!”

    埋首于资料堆里的女人抬头,半长不短的褐发,中分开来,衬得一张脸更加白皙瘦削,凤眼微眯,眼里闪着疑惑。

    “你老公打电话找你。”一个穿着制服的长头发女人呼喝道。

    她挥开一些纸张,找到下面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哦,知道了。”她起身,踩着高跟,及膝秀裙包裹长腿,一静一动间尽显风情。

    她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喂,我是田维。嗯……等下回家,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收拾了会儿东西,等待下班,和众人一起掩埋在人群的浪潮中,挤公交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刚涉及都市文,经验难免不足,男女主也有很多缺陷,无法一下子满足所有人口味,但还是希望尽量让大家满意,也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去的,希望大家谅解!喜欢小剧场或者其它七七八八的留下邮箱,我有空可能会渣渣给大家乐乐!

    作者在此还要谢谢今天轻锅的手榴弹和地雷

    何其朵朵的地雷

    昨天又是赶论文开题报告又是见导师回家,所以没空码字。今天两章揉成一章,大家不要介意。

    玫瑰后宫群347342335,敲门砖是玫瑰笔名,欢迎前来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