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黑暗魔族授予一个人类恩赐的仪式,除了当事人之外,知道消息的人并不多。
或者对接受方,也就是人类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但站在魔族和神族的角度来看,这种试探行为没什么特殊之处,因为彼此都在私底下干过很多次。
但在今天,两位当事人却不是平凡之辈,其中之一是地位仅次于黑暗魔王的长公主,另一个则是神属帝国的皇帝——只是这两个崇高的身分,就能让事情变得重要起来,更别说科恩?凯达还随身携带著一种对神魔两族来说几乎是致命的诱惑力。
所以,仪式才刚一开始,黑暗魔王和光明神王就支开身边随从,各自安坐于宫殿里欣赏这一出好戏。当然了,在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前,演员的表演是很到位、很精采、很赏心悦目的,科恩?凯达甚至会马上做出有生以来第一次投降的决定了……
这时,变化却在一瞬间发生。
另有他人插手!而且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时间强袭,出手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只一个小小的能量释放,就让这个已经算得上成功的仪式彻底破灭——在一个范围不大的爆炸之后,冲击力导致斯比亚皇帝被第一魔将的长枪刺穿身体!
这是之前没有任何人想得到的结局,因为在众神魔的心目中,科恩?凯达此次与魔族会晤就是来捞取好处的,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在拿命搏,但那只是一个假象而已——至少科恩本人从没想过要把小命丢在这里,他是流氓不假,可他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纵然众神魔神力通天,却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刚才的事已经成为历史……科恩聚集在体内的斗气奔涌而出,把广阔的绿色平原灼出一大块黑斑!
渺渺烟雾下,点点火星上,这样一个人类的身体屹立著,他的气息渐次微弱,直至低不可感,殷红鲜血顺著长枪的枪身流淌,在身前不远处汇成一滩,慢慢融入泥土内。
“人类的血,依然是那么刺眼。”遥远的地狱岛宫殿里,伴随著黑暗魔王的一声叹息,垂地的魔法光幕缓缓向上收起:“科恩?凯达到底是一个幸运的人呢,还是一个不幸的人?”
“虽然科恩?凯达是个特例,但他也是人类中的一份子,可见人类成长的速度变快了。可惜我们一直的努力了,这次做得如此完美啊……”更遥远的天堂岛神族宫殿里,另一个低沉的男声接著响起:“长公主还是沉不住气,违背命令并不是关键,可具体的方式却不可取。”
“长公主不是做的很好吗?连带魔将的表现都不错,至少她们能从科恩身上感受到情感,这与之前只能感受到情绪相比,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黑暗魔王摇头一笑:“如果不是科恩的话,她们不会放下自己的架子去感受凡人的内心,更别想映照出自身的动荡心境。”
“演了这么久的独脚戏,科恩?凯达已然疲惫了,让他安静一段时间也好。”光明神王微微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么以后的事情也交由她们去做吧,只要她们觉得合情合理,我们就不必去管。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隆重表演,你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
“我们的意志已传到,我个人很期待接下来的豪华表演。”黑暗魔王显然很满意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你预计的那样,科恩?凯达几近完美的完成了推动历史的使命,虽然有一些小瑕疵,但对大局无碍……真是难以想像,这次的序幕会结束得这么快。”
“同感。”光明神王的声音逐渐的发散:“希望其他人加入之后,表演不致令我乏味……”
与此同时,平原上的微风正在轻轻拂动著,被肆虐斗气激起的漫天尘土正在柔柔降下,却又被四位魔族布满身外的气息排挤开,始终落不到地面。
回旋不止的泥沙在战圈内外构成一个个漩涡,更为现场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四位黑暗魔族,她们的脸色都很不善,“怒火中烧”、“择人而噬”这些词就是为现在这种情景所准备的。
“你们留下收拾场面,不要让他死了。”手指著科恩转达了黑暗魔王的意志,魔族长公主望著远方,稍一考虑就做出了决定:“本宫去追!”
“敌手难缠。”古德龙在长公主身后垂首,轻声说:“还请带上属下!”
“虽然还不能确定是谁,但你们不是这位客人的对手,就不要凑热闹了。”
长公主眼中掠过几丝凌厉的杀机,左手缓缓抬起,腰带上的一颗宝石如同被火焰点燃,炫丽的光芒出现并蔓延著,直到完全掩盖住长公主的身躯……专属于魔族的高级套装战甲,被召唤出来!
火焰一样的光芒下,古朴的黑金甲片被彩银扣件连接起来,镂空的魔法符文错落有序地排列著,稍宽的威严护肩下缀著冰泪石流苏,胸前用魔晶宝石镶嵌著一个繁复的星图。腰间挂有一柄细长的配剑,剑柄尾端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三目龙头,表情狰狞。龙口中衔著的一条紫色飘带正随风而动,上面响著的宝石响得清脆。
“恭送长公主殿下出战!”看到长公主召唤出几乎从不使用的盔甲和武器,三位魔将都是大吃一惊,一起跪下长颂:“自今日起,殿下勇武的威名,必将重新回响在比斯三界!”
整体头盔完全遮蔽了脸孔,看不到长公主此时的神情,她的盔甲背后也没有披风,却有一对几近透明的光翼。伴随著这对光翼的舒展,长公主的足尖飘离地面,盔甲表层处光影流转,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众人耳边絮语而歌。
“在永不落幕的一天,还有多少歌曲忘了吟唱……”这不是长公主的声音,而是一个空灵而优雅的女声在低吟浅唱:“在黑暗吞噬大地前,还有多少梦想在远方召唤……”
魔将们对这段优美的歌词有强烈的感触,虽然三人已经伏低了头,但那微微颤动的头盔飘带,却将她们内心中的恐惧清晰的勾勒出来。
“从对手插手到现在,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换了是你们,这段时间能逃出多远?”被盔甲包裹起来的长公主,彷佛也将之前的浮躁情绪收起,语气变得冰冷僵硬,还充斥著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
古德龙回答:“三十息左右,这里是神魔对战场,这段时间我能逃出两百里。”
“这样说来,本宫现在追去的话,已不算是占了对方的便宜。”
长公主点了点头,向前跨出一步。只是小小的一步,她的身影就在三位魔将的视野中消失了。
在长公主消失了好一阵之后,三位魔将才站起来。
第一魔将迫不及待的冲到科恩面前,连续两记手刀切下,直接把钉在科恩身上的长枪在贴近皮肤处切断,又用手指小心翼翼的点在枪身断面处,吸了口气,缓缓发力,把留在他体内的那一节枪身挤出去,最后才用两手掩盖在前后伤口上,魔法光芒从指间溢出。
“我、你、古德龙,我们已经给足这个男人面子了,他这也算是咎由自取,这个结果并不是你的责任,你也不需要内疚。”第二魔将站在她身后,轻声劝道:“这又是何必呢?耗费本身精力为他治疗,他事后也绝不会把你当作是恩人,他不会感激你的。”
“我并没有想过之后他会怎么想,”第一魔将缓缓回答:“只是现在我觉得应该这么做。”
“你这种想法很危险!”第二魔将的脸色变了变,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却是少见的严厉:“他之前对我们嬉皮笑脸。虚情假意,可曾有一次是正经?是尊敬?长公主殿下虽然说要把你赐予他,那也不过是一次试探而已,并不是真的!”
“这些事情我都明白,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这样做……”第一魔将叹了口气,嘴角泌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别忘了,我比你们见过更多,也更知事态人心。”
“那你就应该让他自生自灭!”第二魔将急切的说:“反正他又死不了!”
“你不用再说什么,你和古德龙的心意我都知道。其实,这只是单纯的让我心里好受一些而已。”第一魔将看了看伤口的恢复情况,犹自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太擅长治疗啊,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但愿他还能复原。”
“被堂堂第一魔将的长枪直接刺穿,哪有简单治疗一下就能复原的?”走近的古德龙冷哼了一声:“如果换了是我,我就再刺几次,直接把他扎成蜂窝!”
“别说这些了。”第一魔将扶著昏迷的科恩躺下,自己也感觉有些脱力,只能坐著:“你们先把他的伤口包扎一下,等待长公主回来发落吧!”
“这不是多费手脚吗?长公主殿下回来还有他的好?”古德龙嘴里抱怨著,却还是为科恩包扎好了伤口:“我说……不如我现在给他下点毒,让他走的四平八稳如何?”
“我知道了。”第一魔将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有淡薄的微笑:“古德龙你之所以讨厌科恩,是因为科恩在某些方面比你更出色吧?”
“与其说是这个原因,倒不如说我是因为他面对你无动于衷而气愤。第一魔将天香国色、仪态万千,他居然都不看一眼!”第三魔将低下头去,沉默片刻又说:“或者我与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你们和他那样……因为……”
“是啊!”第一魔将的目光望向长公主消失的方向,转了话题:“不知殿下那边怎么样了?”
“看来殿下是认真了。”古德龙幽幽的叹了口气:“自从那次之后,我从未见过殿下动武。”
“我也没有见过,自第一次魔化神佑骑士之后,长公主殿下亲自参与战斗,只是在魔族的传说中才存在。”第一魔将说:“那副盔甲,就是蒙尘数千年的魔灵战甲,殿下从胜利走向胜利的见证……能让殿下以这样的装扮出手,对方也算死得再无遗憾了。”
就在众魔将遐想时,在远方的平原边缘处,一个身穿全副黑色盔甲的身影,正在一望无际的绿色中随地形飞掠。他的状态转换流畅自然,身手动作矫健至极,速度更是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时而穿越林木,粗暴直接如同猛兽;时而贴地游弋,收敛气息好似滑鱼……
但他的对手是黑暗魔族的长公主殿下,确切的说,应该是出现在天边的那一抹光影。虽然这里已经有了可供容身的山峰和密林,可长公主与他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她就像是一位成竹在胸的猎手,远远的追在猎物身后,寻找著最适当的机会,好发起那致命的一击。
对长公主来说,这看似遥远的距离并不构成攻击时的障碍,因为她可以在瞬间跨越。
这个机会已经近在眼前了,因为前面的人正好穿出密林,身形纵入一片齐腰深的草地里,长而宽大的黑色披风很是醒目,将整个背部暴露给她——随著一声清越的低吟,长公主的配剑已经出鞘。
背后的光翼微微一颤,她已经达到距离对方不过三十步的后方。长公主只要抬起手来,就可以一剑刺出!
这将是一次凌厉的攻击,也是对他先前破坏仪式的最好回应,因为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最钟情以牙还牙!况且,这对手是具备死于她剑下资格的,因为就人类而言,他的武技已登峰造极。
长公主剑尖在身侧画出圆润的轨迹,剑身已与地面平行!
似乎是感受到了迫近的威胁,身穿黑色盔甲的对手猛然转身,飞扬的披风激荡回旋,手中的一柄弯刀向后画出一道炙亮的横弧。几乎是同时,另一柄弯刀跟著出现,由上而下画出一道同样炙亮的弧形光亮,一横一竖,在长公主前进的路线组成了一个工整的十字!
在十字型的弧光后面,一张冷峻的脸孔被激荡的头盔飘带遮住大半,只有冰晶一样的瞳孔忽隐忽现——相互之间的眼神一交错,长公主就如同被雷电击中似的,不但急进的势头不可思议的衰减下来,手上的长剑连半分也没刺出去!
只是在瞬息间,十字型的弧光就扑面而来!
气流乱卷,草叶狂舞!
几乎是下意识的,长公主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十字弧光的交叉部位,在轻微的烧灼声之后,夺目的弧光就化为她手里的一缕轻烟……半晌之后,长公主左手举起,不能置信的目光落到了摊开的手心处。
在她的手套的中心部位,有两个重叠的十字焦痕,一个就是刚才所留下的,而另一个,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陈旧痕迹……两个焦痕平行交错,形状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就恍若是铭刻在心中的记忆。
两人已然凝神停步,相向而站,默默无语。
“居然,是你……”长公主抬起头来,目光变得极为复杂,连声音都在剧烈抖动。
“……”对方沉默著,处于守势的两柄弯刀纹丝不动。
“是我啊……我是芙莉格,芙莉格?伊萨伯安特!”对方的沉默,让长公主的情绪有些机动,她猛的向前跨出一步,但在下一个瞬间,却又带著些畏惧向后退了一点,语气也变得委婉而软弱:“你……真的是你吗?”
“……”对方依旧沉默著,连一点细微的眼神变化都没有。
“我早应该认出你来的,虽然变了颜色,但只有你才有这种样式的盔甲,也只有你,才有不让我事前发现的能力……”长公主摇了摇头,缓缓取下自己的头盔,露出尚带震惊的伤感面容……
没有错,魔族长公主此时的心碎神情,是人看到都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站在对面的人却不为所动,手中弯刀一震,趁机拉出两道新月状刀光——比刚才的攻击更快、更猛!
在击中自己的前一瞬间,长公主的身体虚化,前后两道刀光直接穿透,呼啸著飞出,回旋的末梢割裂野草,在泥土中拉出两道深壕,力尽之后才没入远方的地表,片刻之后,两根粗大的泥柱冲天而起!
“无痕双新月的威力变大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出手不留余力。”疑惑尽去,长公主没有一点儿脾气,反而试探著靠近了一些,渴求与希冀混杂,终于化为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你……这么些年来,我以为你早已不在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你、你还好吗?”
对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点,却不像是被长公主的凄苦神情所感动,更像是致命攻击之前,猛然提升状态的迹象。
“多年不见,你创出新的武技了吗?”长公主丝毫没有回避抵挡的意思,反而有些欣慰:“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那么出类拔萃——”
在长公主开始说话时,十二支有影无形的闪电激射而出,穿透了她的虚幻身影;而在她的话结束时,另外十二支有形无影的闪电却悄然附身。
炸裂!
盔甲表面火星四溅!
长公主身体两晃,终究还是被强大的力量冲击得倒退一步!
第44集第2章作者:明寐
虽然神殿和魔殿的祭司们常用主子的武力威胁各国,但在事实上,无论对手是谁,神魔两族成员亲自动手的机会都很少。他们的羽翼掩盖了整个比斯大陆,他们的威名泌到每一个人的内心,只要两族成员现身,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化解绝大多数上再酝酿中的攻击——如非必要绝不使用武力,这已经成为天经地义的事情。
即便是互相敌对的神魔两族,他们之间产生实质性冲突的次数也不多,因为普通的神魔成员,例如魔将这一类是没有权力和胆量挑起冲突的,公主级别的成员当然可以,但她们的数量却很少。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科恩,也不好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流氓,都被神魔两族成员打习惯了。
所以,对长公主这种身分的魔族来说,与他人争斗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除非是神族长公主那样的宿敌。而现在,她却被一个并非是神族的对手硬生生的打退了一步!就算是普通魔族,这样的情形也会使之感觉大失颜面,更别说是黑暗魔族的长公主。
这与肉体上的痛楚无关,而是一种触及灵魂的刺激,她可是能够驱使魔将。能令数千魔族心惊胆寒的长公主殿下,被人击退,这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就算在事后把对方挫骨扬灰都难解心中之恨!
她应该愤怒,应该带着一种高傲。残忍的微笑去反击,用冰寒利刃一分分的撕裂对手,让对方生不如死才对!
但是,芙莉格。伊萨伯安特却没有这样做,她只是轻轻抬起手来,拂去胸甲上的几丝划痕。直视对方的目光中反而带着几丝温柔,这是魔族长公主从未在别人面前显露过的表情-----如果有其他魔族成员在场的话,怕是要吓得失声尖叫。
“你看,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样,我又低估你了。”回溯过往,芙莉格的嘴角出现了一点笑容:“你还记得吗?在那片被降临仪式毁掉的森林中,第一魔将把你拉进了恩泽之门,我坐在冰冷的权座上,看着你一步步的走过来……”
“你就是穿着这套神佑骑士的盔甲,腰里挂着两把弯刀,嘴里还叼着一条草根……你有比我还要冰冷的眼神,比我还要刚强的性格,甚至在面对我的时候,你的意志也能穿透黑暗魔族的屏障,直达我的内心!”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还要为人类找一个存在下去的理由,那就只能是因为有你存在……因为有你,所以人类变得有趣,变得鲜活,不再是只有阴暗和龌龊……“”虽然你没有名字,但我却记得你每一个绰号。无痕双新月。朱红十字星,这两个是你扮座强盗和杀手时的绰号,源自于你的独特武技。冰寒之瞳。绝尘骑士,这是你扮好人时的绰号,源自你的眼睛和飘逸的身影……“芙莉格都忘记了要还剑入鞘,就这样一步步的走过去:”还有,就是……“
对方一步步后退,眼看无法保持距离,终于纵身飞退。”别走!“轻喝出口,芙莉格身影一动,已抢到他身侧,“呛!”的一声仗剑将他拦下:”这么多年了,你这打不过就跑的习惯也没有改变,就算跑,也得换一个方向吧?首任神佑骑士,首任杀戮之魔,不应该在同一个对手面前两次使用同一种战术。“
芙莉格的话还没说完,被她叫做“双首任”的男子就爆起气势。全力攻击!与之前不同,他的攻势就像是一座大山,向着芙莉格压过去——两柄弯刀割裂空气,刀身震荡开的散乱气流左右回旋,充斥在他与芙莉格之间的这段距离中,并将周为一半的空气烧的火热。一半空气冻的冰寒!
刀剑相交,“叮!叮!”声响,满场荡起灿烂的火星。芙莉格足尖轻点地面,飘飞的身体轻若柳絮,就在他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翩翩起舞。剑如流水,缠绵温顺,虽然毫不着力,却能每每点中他弯刀的力竭之处,使之冲不破。走不脱。
男子只得重组攻势,两柄弯刀全力直刺,含愤之下,舍命强攻——在这个瞬间,他的攻击甚至在视觉上扭曲了空间。封闭了声音的传导!
“当!”的一声巨响,这次是“双首任”被震得后退一步。”一如以前,再面对你这种强度攻击的时候,即便是我也无法完全掌握好力度。“芙莉格收剑于身后,带着些自嘲的微笑说:”算上这次,我已经在你手上失误两次啦,你可曾记起我上次失误后说过什么话吗?“
看她的表情神态,哪里还是一个生杀予夺的魔族长公主,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
男子喉间挤出了一声带着蔑视的低沉吼声,旋身再攻!
银亮的光团里,两节刀尖上下翻飞,急速掠过后留下的残影重叠起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兜头罩向长公主——收起光翼的芙莉格向左踏步,优雅的用手中长剑将攻势化解,不带一点凌厉的杀气,就像是在跟他练习一样。”停手吧,这么多年没见,我们一起说说话不好吗?“芙莉格忍让着,一连挡住他十多次劈砍:”你的攻势里带着杀机,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对于那件事情我一直很内疚,但我当日真的没法去帮你……你要相信我,当你失败的消息传来时,我很后悔!“
男子唯一的回应,是更激烈。更直接的攻击,越来越猛烈的气流逐渐从刀尖一出,虽然无法在两人附近造成损坏,却把战圈外的地面划得支离破碎!”你真的不肯相信我吗?我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的请你原谅了……“芙莉格嘴里说着话,原本愧疚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恼怒,之前充满柔情的眼神中,逐渐出现些许凌厉:”难道说你已经忘记我了?忘记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可惜在男子冰晶一样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改变。”说话!“不知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什么,总之,芙莉格握剑的手指一紧,随着一声厉喝,她突然转守为攻!”回答我——你这小小人类,竟敢蔑视本宫!“
芙莉格的语气越来越冷酷,表情越来越狰狞,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光华一闪,剑芒爆出三臂之长!
男子勉强挡住前面的攻击,最后双刀尽断,“砰!”的一声跌落在远处的尘埃中。”我……“长公主呆了一呆,惊叫一声,丢下长剑:”是你不回答我,我才生气的!这是你自找的……你,你快起来吧,我不怪你了……最多,我让你走……“
男子面孔朝下,一动不动。”你不要再装死了,我不会再上当的,都说让你走了,你看,我都丢下武器啦!你快起来,不要吓唬我,再不起来,我可生气了!“
芙莉格小心翼翼的靠近,也不知她这样的身手,还会怕他什么……
然而,任凭她说什么,地上的男子还是纹丝不动,连呼吸的迹象都消失了。见势不对,芙莉格连忙俯身下去抱起了男子。
他脸色苍白,分明生机已绝。”原谅我,我是一时控制不住,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堂堂魔族长公主,竟然急得哭了出来。
她当即手按盔甲,把最高端的急救魔法灌输进去——只听“啵!”的一声,男子的脸上裂开几道口子,原本平滑的皮肤变成无数碎片飘飞而起,就像雪花那样消融在阳光中。”又……又让你给跑了,我还真是笨啊!“长公主啼笑皆非,丢下手里的盔甲,看着远方喃喃的说:”不过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就算我不再为难你,神族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想到神族长公主,芙莉格脸上浮起一片阴霾,收回长剑后手腕顺势一转,弹出一点火星,将地上的盔甲连金属带宝石烧成汁液。然后,她擦擦眼角的泪痕,在转身的那一个刹那,已重新拾回魔族长公主的身分。
向前迈出的步伐在中途停住,芙莉格的神情变得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事情难做决定,手指微微收放,心中思绪翻涌。终于,她察觉自己再也无法保持平稳的心态,只得一跺脚,匆匆向远方待命的魔将们发去一道神识,迳自回到了自己在地狱岛的宫殿中。
斯比亚帝国,待城。
已经三天了,从科恩。凯达踏进恩泽之门到现在,待成内外都处在一片寂静之中。
在这个新建的帝都里,上下数十万人都是在科恩的羽翼下成长起来的帝国精英,而在紧要关头,他们却有心无力,根本帮不上皇帝的忙,让陛下独自去面对危险,这种事情对有血性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讥讽。
阴郁而压抑的气氛弥漫着,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从将军到士兵,说话走路时都尽量小声,生怕会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而影响到科恩的安危。至于自己的行为与这个结果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没人想过要去弄明白,这就像是在黑暗的虚空中祈祷,既看不见祈祷的对象,也听不到自己的话语,完全是一厢情愿的寄望。
普通人都是这样的心态,科恩身边的人们当然就更加焦急,但身分和职责却不允许他们或她们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帝国的运转维系在这些人身上,这是承载着科恩和大家梦想的帝国,就像科恩所说的那样,只有这个帝国保持强大,他才能安全。所以,公文依然在她们手里批阅,军队在他们指挥下按部就班的驻扎换防,甚至连一日三餐都不能出错!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科恩的手足们轮班驻守在城门上,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恩泽之门,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科恩从里面走出来,这样的望眼欲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前好歹还有人在他身边,而现在是科恩独自一人去面对黑暗魔族,怎能不让人忧心忡忡?
或者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科恩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他从不关心国事细节,更不会事必躬亲,经常落跑还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没有人能否认,他是一个知心,而且值得以性命相托的人。没错,他就是那种让人在背后恨的牙根发痒的混帐,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却让人再也无法对他生气。
带着典型的木讷表情,莫亚站在城头,目光直视半空中的云团,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剑柄。
莫亚身边的人,就是未来的矮人族长瓦地,这时的瓦地脱去了上衣,露出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吭哧。吭哧”的磨着一柄战斧,仿佛精力无限。
但凑到近处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个矮人的双眼里翻腾的愤怒。
因为环境的关系,在表达情感的方式上,异族人与普通人有些不一样。针对这件事,城墙下面有人倒立了一下午,还有的人用匕首在身上刻图案,甚至有人挖坑把自己埋起来……跟这些人相比,瓦地磨刀。磨斧头真的不算什么。要知道,就连那位冷漠到极点。天塌下来都懒得瞟一眼的乌鸦,这三天也没吃没喝,在宫门后面横剑静坐,像是中了石化魔法。”有变化。“微风吹起,莫亚目光一抖,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颜色变淡了。“
瓦地猛的弹起,两柄战斧直接砍在箭垛边沿,呲牙咧嘴的向上看去——半空中的云团减慢了旋转的速度,原本最黑的中心部位,颜色已经开始改变,似乎云团的厚度已经变薄了。下面的恩泽之门也有些变化,细小的闪电扭来扭去,光幕不住荡漾。”搞什么把戏!“性格爆烈的矮人有些抓狂,冲着远方喝骂:”有种出来跟我打一场!“”先不要急躁,是什么变化还不好说。“莫亚拍拍瓦地的肩膀,另一之手却把配剑握的更紧:”传令官,让部队准备,听我的命令,准备开城门。“
莫亚说完这个命令,掠过城头的风就大了起来,吹的数十面旗帜“哗哗”乱响。
很快,城墙下就传来轻骑指挥官略带沙哑的声音:”全体注意——上马!“
盔甲摩擦。战马喷气,在一阵杂而不乱的声响里,整齐排列的轻骑兵们靠近了城门。接到命令的精灵们伏低了身体窜上来,安静的侧身躲到了箭垛下,一个个斜提长弓,手里扣着魔法箭。
最后,传令官小心翼翼的小跑过来:”报告长官,全准备好了!“
莫亚微微点头,正待下达新的命令,却发现了恩泽之门那边银光一闪,正中的光幕已经不见了,抬头一看,发现云团的边缘已经模糊:”不好,云团在消失!魔法师呢?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守在宫门前的近卫军官看到了远方打出的奇与,于是带着云团发生变化的消息,飞一般的冲进了宫门——情急之下,这位军官没有按照惯例跑右边,只是绕过了盘腿坐在宫门后的乌鸦,就直接顺着正中间的通道冲了去。
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乌鸦微闭了三天的眼睛才稍微睁开了点。
其实在城门外的云团开始变化时,他就察觉到有强敌靠近,但乌鸦性格冷僻,绝不会跳起来大叫大嚷,如果不是因为某些令他牵挂的人就在身后的宫殿里,他才懒得睁眼。
算了算时间,乌鸦把横在腿上的长剑放到了身侧,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壶,扭开盖子闻了闻,最后以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试探着喝了一小口。
火辣的感觉在口腔里弥漫开,他的眉头马上就挤成了一团。手一紧,银壶被乌鸦捏成了不规则的银片,里面的液体也被强行灌进了嘴里!再听“咕!”的一声,他就硬生生的把这种被称为“烈酒”的东西吞进了肚子!
做完这些,乌鸦长身而起,把头盔胡乱套上,握剑的手指一按机簧,让剑身弹出了一点——这不是出于谨慎,而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曾几何时也用这样的方式戒备过,他只能肯定自己在面对未知强敌的时候,偶尔会这样做。
可是,为什么这种重要的记忆却是若有若无?为什么记不得谁胜谁负?为什么完全想不起对手的任何事?
“轰!”的一声闷响!
之后气流凛冽,碎屑乱飞,宫门上巨大的横杠被撞成三截!
“轰!!”另一声更为响亮的撞击声传来,两扇沉重的皇宫大门左右荡开!
金属门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痕,紫色的电流在铜钉上乱窜,发出“滋滋”的杂音,顶上的砖石也在不断的往下掉——透过大开的门洞,可以看到站在门外的一班近卫全数倒在地上,一个个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口吐白沫。手足抽搐!
残破的大门后面,乌鸦站在这片狼籍之上,身形不高不矮,姿态不前不后,却很是扎眼,让对方觉得意犹未尽,觉得自己的攻击不尽完美。于是,另一个紫色光球立即从凡人大道上飞出,越过宽阔的广场,拉出一道不太明显的抛物线,触地点虽然不是在乌鸦脚下,却一定会从他胸口穿过!
乌鸦踏出一步,长剑直指正前方的紫色光球,然后微微把手腕一震,剑鞘就飞了出去——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直接从飞来的魔法球正中穿过,硬生生打散了这个魔法不说,还在凡人大道的尽头处爆裂开来,五色缤纷的火星中,对手终于显形,三柱旋风飞速的扑向宫门!
门外倒地的近卫军早就被强烈的气流吹开很远,纷纷被赶来的袍泽救下,现在这里空荡荡的,正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长剑在手里荡了荡,乌鸦轻轻踏出一步,身体就堵在了宫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