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赵枚不愿意和他在这里僵持,钱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赵小姐。”
站在离她几步的位置,钱易叫道。
赵枚第一次觉得,钱易的出现十分可爱。
宁承业也不是不识时务,“赵枚,你有事,我先走了,以后再去找你。”
赵枚一点都不想着以后再见到宁承业,她问钱易,“他让你送什么东西?”
“赵小姐请跟我来。”
赵枚捂着围巾,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跟着钱易走过一个天桥,再往前走了几步,在小巷子里停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
不透明玻璃,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赵枚的心里像有什么预感似的,扑通扑通地跳。
钱易拉开车门进了驾驶席,赵枚的手还没等到达门把手,车窗缓缓落下。
真是眉目异常好看的男子,白皙面色,瘦削清隽的侧脸,光洁的脖颈被深灰色的呢大衣衬得更加高贵宜人。
他气色不错,赵枚暗暗想。
“快上车。”
赵枚熟练地钻进车里,温暖的气息和座位上毛茸茸的毯子带来一阵温暖之气。
车里有某种清冽中带着机械的味道。
赵枚皱了皱眉头,将食指放在鼻子上。
淡家儒没有关车窗,笑着说,“吹吹风会好一点,车载香水用完了,这次来得匆忙,没有来得及预备。”
赵枚一下子心生暖意,这么久不见,他还愿意照顾她的一个小动作。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将一个女孩子这样放在心上的。
“来参加万圣节舞会?”
“是啊,他们都喜欢跳舞。”
“可是你不喜欢。”淡家儒看着她的眼睛,又一次正中红心。
“我当然不喜欢。”赵枚说,“我不喜欢一切运动。”
漆黑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那是谁,在班级选运动员的那天,一早晨吃两碗面条,结果还是跑倒数第二名,晚上还犯了肠胃炎?”
赵枚恼羞成怒,“淡家儒!不要老是提起那些童年糗事!”
这样嬉皮笑脸轻松笑闹,不知道是阔别了多少时间的轻松欢愉。
淡家儒轻轻一叹,“我老了,才老是回忆旧事。”
“老?”赵枚惊奇,“你比我大8岁,我还没过生日,未满18岁,你也只有26而已。男人四十还一朵花呢,你连花骨朵都还不是。”
淡家儒看着她,淡淡的温文笑颜。
赵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样很好。”淡家儒
说,“你活泼了许多。”
“我在哪里都一样。”
区别只是将有关他的记忆封存地是否全面严整。
“你怎么会来?”
淡家儒笑笑,摸摸她的头,干燥温暖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去上海出差,想起你在这里,就顺便拉看看。”
他总是这样轻描淡写。
“刚刚那个男孩子看起来不错。”
“嗯?”
“在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
赵枚一愣,在双手紧握瞪大双眼,“你下车了?”
“刚才跟钱易下去看了看,天太冷,我就回车里来了。”
赵枚简直想要冲宁承业发一阵火,“谁认识他?第一次见面就说这说那的。”
“开始懂得任性了?”淡家儒的声调沉郁低柔,尾音上挑,麻酥酥地醉人。
我一直都任性,对着你不忍心罢了。
赵枚在心里答。
她不喜欢淡家儒这样云淡风轻像讨论天气晴朗还是yīn沉,晚餐吃羊排还是牛排一样讨论她身边的男孩子。
她只想要一个淡家儒,并不想要别人。
“晚上吃什么?”
“日本料理。”
“今天这么冷。”淡家儒微露疑惑。
就是要冷死。
赵枚暗暗咬牙。
“你生气了?”淡家儒敏锐地问。
赵枚低下头,摆弄自己围巾的下摆,“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反正在他面前,自己一直都没脸没皮。
淡家儒最终让钱易把车开到了一个高级会馆。
点了几个热菜,还有中式点心,都是热腾腾的。
淡家儒轻叹了口气,“生气为什么不愿意直说,反倒要七拐八拐,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猜度你的意愿,你这样难免要吃亏。”
“我不需要他们都明白。”
淡家儒摇摇头,给她盛了碗热汤,“太过倔强的话总是要吃亏的。”
赵枚怔怔地看着他。
他两眉之间有一道极浅的褶皱,双颊比原来稍微多了点肉,凹陷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那个姐姐给你照顾的很好。”
“哪个姐姐?”
“alice不是么?”赵枚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这只是鼻炎,不是哭泣的前兆,“我在杂志上看见你们订婚典礼,还穿中式唐装。”
赵枚忽然觉得呆不下去了,100块钱的愿望只实现了一部分,她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容颜,可是他不是她的,她要不起淡家儒。
真是可
笑,怎么会跟小男孩一样单纯,淡家儒的身家是不可计数的100块,竟然想要轻而易举用一个愿望就得到他。
赵枚跟自己做过无数次的心里建设,再也不要做出一副死缠烂打的姿态,再也不他面前因为他的眼神一个动作而把心抛得高高的,再一次有一次跌下来,这应该是个美丽的夜晚,今天是万圣节,她可以做出一副,虽然不是很千娇百媚,但是至少可爱体贴的样子,陪他吃一顿饭,说说无光痛痒的家常话。她那么久没看见他,她应该那样做的。
可是她做不到,她的心眼儿那么小,那么小,面对别人的时候可以云淡风轻,一到淡家儒面前就完蛋,就控制不住,嫉妒地脸都变形了,像个怨妇。
赵枚飞快拿起来座位上的羽绒服,“我同学看不见我会不放心,我先走了。”
她都不敢看淡家儒的表情,就夺路而逃。
眼前的景物都被泪水朦胧了,北京的街道是那样的相似,结构是那样的对称,模糊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无法控制地忧愁和委屈都全数从蠢蠢不安的压制着它们的大石下涌现出来。
有自行车驶过,有人骂她没长眼睛。
冬天的地面冷又硬,她被碰倒在地上,腰部发出了一声骨头相错的声响。
寒冬傍晚的风是那样的锐利如刀,南方水土养大的小怪兽终于在北方的干燥寒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赵枚像个傻瓜一样抱着膝盖坐在地面上,有人看她,看就看吧,反正又不认识她。
这样自暴自弃,她太想要一个男人,反倒让自己狼狈不堪。
chapter17
赵枚自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行事稳妥,做事低调。
没想到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吸引人围观,竟是在如此状况之下。
她闭着眼睛,与其挣扎着起来再添笑话,反倒不如蒙上脸等人群散去。
可是,老天有时候就是喜欢恶作剧。
赵枚忽然感觉到一个坚实的臂弯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
呢子质地的大衣和光洁的额头相抵,那该死的,要命的清冽矜贵繁华茂盛的气息!
赵枚闭紧双眼,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晶粲有神的黑眼睛里面是那样寒煞的怒气,甚至还带着一点萦绕着的嘲讽。
低沉温柔的声音不知道是责备还是逗弄,“真是长大了,长大一见到我说两句话就知道跑了?真的那么不喜欢看到我?”
赵枚哽住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他的脸色在寒风中冻久了,显出几分晦暗的苍白。
赵枚担心的一下子话就冲破喉咙了,“你是不是很冷?”
“现在是冷一点,一会儿就好了。”淡家儒手臂前探,慢慢把她扶起来,拥在自己怀里。
“这样不就不冷了。”他似笑非笑,招手让钱易把车往前开,方便把她扶进去,“你别想逃避问题,你是不是不想要看见我?两年不见,一见面就想着跑?”
赵枚忽的哭出声,鼻涕眼泪都蹭到身上,“我没有资格,我没有资格问!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人都不算。”
好像找到了什么突破口,赵枚几乎哭得喘不过来气。
淡家儒只能把她半抱着扶到车上,一边解开她的围巾,一边拍着她的后背。
她像小猫一样呜呜地哭着,声音渐渐变少,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淡家儒腾出一只手给她递纸巾盒,又吩咐钱易给她从保温杯里面到倒出一杯温水。
赵枚这才发现哭得口干舌燥,把杯子接过去喝了个精光。
这次终于注意到优雅的仪态,虽说喝得精光,可是每次只喝一小口,并且绝不会露出牙齿或者发出声音。
淡家儒终于淡淡的说,“你因为alice而哭?”
他这样直接,赵枚反倒不知所措,不过哭过一场之后镇定下来,眼泪都用纸巾擦干,“是。”
“这些年回家的时候避开我,也是因为如此?”
“是。”赵枚仰起头。
“傻孩子。”淡家儒轻叹一声,把她按在怀里。
赵枚几乎是贪恋迷醉地呼
吸着他身上那种矜贵冷冽隐隐混合着长着青苔的绿色植物的气息。
“没有她了,我已经和她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赵枚呆住,“我不知道。”
“我本来以为你没有必要知道。”他沉吟,手指绕过她的碎发,“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安心学习,没有见到她的机会,那是因为那个婚约本身就是不长的。”
“那为什么要订婚?”
淡家儒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lisa的时候,也是醉醺醺的问,是因为她有大咪咪么?
他的答案却只能是那一个,“你不懂。”
“好吧,我不懂。”赵枚吐出一口气,不再纠结于那个问题,“她不是你未婚妻了?”
“很早就不是了。”淡家儒伸出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你看,我的手上有戒指么?”
喜悦来得快去得也快,是啊,没有alice,还可以有玛丽,安娜,丽莎……
淡家儒身边还会有一个人,一个别人。
赵枚呼出一口气。
做人要知足,此时此刻能够看见他,能够呆在他身边,已经很好。
淡家儒低声问,“要不要吃饭?”
“好。”淡家儒吩咐钱易,“开回去,”
终于还是回到了吃饭的会馆。
饭菜都凉了,又重新点了一桌子。
赵枚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早就累得不行,饿得不行,开始心安理得的大快朵颐起来。
“你们宿舍晚上查寝么?”
“不,”赵枚飞快答。
“那么今晚跟我睡,我明天走,你住酒店舒服一点。”
吃晚饭,赵枚套上外套去帮他拿大衣。
触及他汗湿的手心,觉得不对劲儿,又去碰碰他的额头,“家儒,你在发烧。”
淡家儒淡淡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你肺部容易感染,发烧的话很容易肺炎,现在马上吃药。”
赵枚鲜有这么坚持的时刻,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瞅着他。
淡家儒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让钱易去车里拿退烧药,当着赵枚的面吞下去。
“水喝光。”赵枚把杯子举到他面前,“喝点热水。”
淡家儒少有被这样“胁迫”的时候。
不过他还是以极其优雅的姿态喝光了所有的水。
钱易在一旁看着,颇有几分心惊。
赵枚不忍心再让他折腾,直接跟着淡家儒进了他的套房。
钱易
不多话,住在隔壁。
一进去的时候有些不适应,她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方向感。
淡家儒正立在他旁边,深灰色的呢大衣脱下来放在一旁,里面是藏蓝色的西装三件式,他正在解深蓝色衬衫袖口的袖扣。
赵枚走过去,帮忙他把手腕的表解下来,真难得,这么多年都是和她一对儿的那一块百达翡丽。
她蹦蹦跳跳去衣柜里拿出准备好的衣架帮他把衣服挂好。
淡家儒十足的洁癖,不管多晚都要洗澡,所以要去给他放好水。
淡家儒在沙发上倦倦地闭上了眼睛,赵枚想了一下,给他盖个毯子,自己先去洗澡。
洗完澡的时候,淡家儒已经醒了。
赵枚看着他进去,又觉得有些局促。
房间虽大,却只有一张床。
真的就只是睡觉。
半夜的时候,淡家儒还在发烧,赵枚圈住他的肩膀,用杯子把他包的严严实实的,又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他睡得并不安稳,时常发出几声梦呓。
苍白的脸颊上,几抹不正常的潮红。
她知道他睡得有多慢,当年他为了把她从那个施工沟渠里拖出来,拖着病体又淋了雨,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却治不好膝盖发胀的疼痛。
每逢yīn雨天,胀痛感会更加鲜明。
没有雨,却似乎要下雪。
赵枚怎么也睡不着,贪看他沉静的睡颜,想要摸摸他的脸颊,却最终还是因为害怕惊醒他而放下手。
第二天早晨淡家儒送他回学校。
他就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
却是像蜂蜜一样不腻的甜。
淡家儒没有下车,赵枚问,“为什么不下去看看?”
淡家儒说,“你看,我已经是个男人了,而你,还像是个孩子。”
“我都18岁了!”
“还没有过生日。”
“可是——”
“好啦,”淡家儒打断她的话,平静苍冷的面容带着几分严肃,“你还要在这里上学。”
他是在提醒她,她要在这里上学,如果被人看见,一个女孩子从一个男人的名牌车上下来,他们会怎么想呢?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想。”赵枚执拗道。
“可是我在意,好了,你快下车吧,我以后再来看你。”
赵枚只能下车,痴痴地看着钱易开车绝尘而去。
宁承业冷冷地看着她。
赵枚被他看得皱起了眉毛
,宁承业说,“想不到你这么拜金。”
她穿着雪地鞋,宽大的羽绒服,从千金之子的车上下来,宛如赴了一场盛宴之后回归阑珊之处的流莺。
淡家儒料想的果然没错。
不过她不在乎。
她对着宁承业冷冷地笑,“宁学长,我是否拜金,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吧?”
宁承业抿紧嘴唇,冷哼一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捉一下虫。
chapter18
赵枚在教学楼前站了许久,想了想,在原地跺脚,转身往向校门口跑。
去机场,见淡家儒。
她已经两年没见他,在他走之前,怎么也要再见一面。
在出租车里面坐立不安,开始打淡家儒的私人电话号码。
一直都没有人接。
赵枚持之以恒,终于在打了十几分钟时,那边的嘟嘟声变成了接听的声音。
“什么事?”声音带着丝丝不耐烦。
“家儒,”赵枚低声问,“你在哪个航站楼等登机,我去送你。”
“胡闹!”谴责的声音,却因为语气严厉暴露了几分虚弱。
“家儒,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现在想回去也不行了。”
赵枚还想要说话,却是钱易的声音传过来,一板一眼把航站楼和航班号告诉她。
淡家儒还没有过安检。
赵枚上气不接下气跑过去,只见他脸色一片青白,嘴唇发紫,身上脸上全是汗。
赵枚坐过去,挪到钱易本来在的位置,扶着他的脖子让他枕在自己的位置。
淡家儒皱紧眉头,一声不吭,嘴唇抿得很紧。
汗液一层一层,几乎隔着呢大衣都能感觉到那湿意。
优雅漂亮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状,抵在胃部,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脊梁微微蜷曲。
大概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否则以淡家儒的骄傲,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赵枚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钱易,去弄一杯温水过来,把他的公事包拿给我。”
钱易站在原地,露出几分犹豫。
“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学了2年医,总算不是门外汉。还不快去,他这是胃痉挛,他的包里有药,不是么?”
钱易再不犹豫,将淡家儒的包给她,小跑着去接温水。
淡家儒的眼睛紧闭,低低的呻吟声像呼吸一样,赵枚觉得唇上一丝水分也没有,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减轻他的疼痛,只能顺着记忆中的微弱印象开始按压起几个能缓解疼痛的穴道。
钱易把水取回来了,赵枚找到药,淡家儒撑着座位把身体立起来,赵枚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淡家儒把药放进嘴里,赵枚连忙接过水,递到他嘴边,“来,喝一点温水,胃会舒服一点。”
吃完药,淡家儒靠在赵枚怀里,似是无力挣脱,低低地喘着气。
睫毛上挂着无意识流出的液体。
赵枚伸进他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他光洁白皙如大理石一般的额
头上细密的一层汗擦拭干净,接着又换上自己的纸巾,擦干净他濡湿的领口和脖颈。
赵枚皱着眉头问钱易,“你们早晨没吃饭?”
钱易冷冷一笑,“赵小姐真是记性不佳,难道忘了淡先生一大早晨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你去学校以免耽误学业,何来的时间吃饭?”
淡家儒此时抽搐的感觉已经有所缓解,他一向都擅长忍受疼痛,宽慰地握住赵枚的手,“没关系,放心。”
赵枚恨恨地瞪了钱易一眼。
淡家儒静静闭目大概一分钟,勉励想从赵枚怀里站起来。
赵枚心疼,“家儒,一定要今天回去么?不如在北京去医院看看,明天再回去?”
淡家儒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有事,我今天必须回去。”
“家儒——”
淡家儒仍旧一手按压着胃部,不过已经在座位上坐起来,“今天晚上是淡家礼的订婚宴,我若是不回去,不知道要被编排的多难听。”
“可是——”
“没有可是。”淡家儒抹了抹头发,苍白yīn郁的俊美面容上蒙上了几分yīn霾之色,牵起的嘴角透露出几分嘲讽,“淡家将来还不知道谁做主,我今日不谨言慎行,明日都成了他人落井下石的把柄。”
赵枚心中闪过惊异,“怎么会,你是长子嫡孙——”
淡家儒静静地凝睇着她着急之下透露几分晕红的容颜。
最终只是捏了捏她的面颊,“你呀,没听过‘国任长君’么?”
“怎,怎么会?”国任长君四个字如同重锤打在赵枚心口,谁说的,谁说的?
什么叫国任长君?
淡家儒身体不好,可是那又如何?
是谁这样诅咒,诅咒他去死?
淡家玄纵情声色,娱乐小报的头条,也许哪天就成为社会版头条,酒醉车祸而死呢?
淡家礼眼高手低,淡家玄煽风,他就点火,这样的人,就能长久?
赵枚克制不住自己的恶毒想法,太过心爱一个人,难免对世人都有所偏颇。
只觉得他一个人价值连城,旁人都只是瓦砾。
淡家儒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她眼泪含眼圈,含泪喊,“家儒,我跟你回去。”
“不用,”淡家儒勉力圧回不适感,淡淡的说,“你回去干什么,添乱?”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赵枚不由得一愣。
“收起你那点小女孩的幼稚心思,我不需要你那些没
有用的感情。”
没错,是她不自量力。
赵枚艰难地笑出来,“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淡家儒点了点头,“周静南医生会把我照顾好,不用担心,你可以专注学业。”
淡家儒起身离开,赵枚在迎面的光线中盯着他的背影,几分眩晕,“
淡家儒的脊梁听得很值,只是走了几步轻轻摇晃了一下。
钱易赶紧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
赵枚心中空落落的,似乎他把某些最重要的部分带走了。
每次感觉到他的一点真情实意,总要以冷漠淡然为刃,生生斩断。
圣诞节前后,苏灵灵拉着赵枚一起去打工,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赵枚一直知道,苏灵灵家条件算不上好,只是小康之家,母亲是典型的上海弄堂里养出的小市民,说话话斤斤计较且抠门,很多脏话一股脑都可以往女儿身上倒。
她们一起穿着白色的印着dd字样的大t恤,给商场里dd的柜台打工。
每天工资150块,在大学生兼职中已经算得上是优渥。
因为不是主要承卖dd的淡色蔷薇连锁店,所以柜台比较小,旁边是“薇姿”,“雪肌精”,“sk11”的专柜。
那天早晨b2层刚刚开门,赵枚和苏灵灵就去帮忙搬货,来来回回七八次,几十个箱子。倒不是体力活,只是要在搬运过程中帮忙照看。
十点钟卖场开门的时候,新产品被摆上了柜台。
仍旧是纯白的包装,不同大小的盒子上都印着同一系列的花枝蔷薇,化妆水,精华,rǔ液,日霜,晚霜,还有同系列的隔离霜和bb霜及粉底。
整套价格和雪肌精相比贵的多,和sk11相当,又是刚上市,可是买的人多得让旁边几个柜台的售货小姐嫉妒红眼,还没到中午12点就全部卖空。
之前唯一的广告,也只是在官网购买满额的赠品。
傍晚收工时候,经理给她们分提成,还送了她们几个dd的试用装。
打开硬质的纸片,淡家儒的脸隐藏在试用装的塑料小包后,眼睛黑亮,左脸颊一点笑涡。
她忽然就觉得眼眶濡湿,不去看看那张纸,笑着把它送给苏灵灵。
可是看见苏灵灵把印着他照片的纸壳用来垫外卖,她又恨不得把她从公共教学楼的窗口扔下去。
寒假,赵枚没有回家,在北方的冬天里,她裹上一层层冬装,企图将自己缩进乌龟的壳里。
邢未羽来看她,依旧是飞扬阳光的
面容,笑容明媚,“赵枚,你想我不想?”
“无聊。”
“你寒假要去贵西支教?”
想都能想到,苏灵灵这个叛徒。
“嗯。”赵枚不愿多言,却在看见邢未羽那两片和淡家儒相似的嘴唇时,失了神。
“赵枚?”邢未羽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摆了摆,“你刚刚透过我,在看谁?”
好犀利!
赵枚不予隐瞒,“你的嘴唇,和他长得很像,都是不厚不薄,形状又十分精致的那种。”
邢未羽笑笑,“多谢夸奖。”
他低下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灰暗,“是不是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把我放在眼里?”
赵枚把手里书本拍到他脑袋上,“少演苦情戏男主角!”
邢未羽这才笑出来,“这你也能看出来。”
赵枚1月13日放假,支教半个月,她把这当成是一种修行。
没错,修行。
她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灰头土脸过一段生活,戒掉对淡家儒的长相思,戒掉对淡家儒的贪恋深。
赵枚支教的村子远的超乎想象,交通条件也差,她坐汽车晕车,刚一下车就吐了半个小时。
汽车开走后,整个村子里就只剩下一辆小汽车,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岁。
赵枚虽是娇生惯养,可是两年的大学生活已经让那个她更加吃苦耐劳,又因为多年寄人篱下,会看脸色,跟着一群物质极度贫乏的孩子相处,反倒让她获得一些难得的悠闲自在。
半个月的时光一晃而过。
出村的那天却出了岔子。
前一天大暴雨,引起了泥石流,村中幸好没事,可是唯一的道路被封死,出不了村。
订好的飞机只能延误,连司机都被困在村里。
通信跟不上,村里也根本没有电话。
赵枚想一想,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人只有苏灵灵和邢未羽他们。
应该不会太担心。
一直等了五天,道路终于通了。
赵枚到了最近的路上,找了家小卖铺,手机拿去充电,同时用公用电话给苏灵灵报平安。
苏灵灵接了电话就开始疯叫,“天,赵枚,你还活着!”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赵枚头皮发麻,最受不了朋友在自己面前哭,“怎么了?”
苏灵灵一边抽泣一边说,“你在贵西,我自然就多留意那里的动向啊。报纸上说你们那个村在泥石流影响范围里,还有个支教女大学生为救儿童重
伤不治的消息,那分明说的是你。”
苏灵灵又一次泣不成声,“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枚吐出一口气,“那不是我,我很好,你放心。”
苏灵灵声音一沉,“你现在在哪里,快点告诉我,我身边有个黑面神在等着呢!”
苏灵灵话音刚落,那边明显传来电话被抢夺的声音,钱易丝毫不掩饰怒气,“赵小姐,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淡先生为了你差点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甚至向香港特区警署施加压力,那边已经在和当地政府协商派出直升飞机!”
赵枚心惊,赶紧把地址报给他。
chapter19
小卖铺老板把充电半小时的手机递还给她。
刚一开机,收件箱就被新短信撑满。
全部都是未接来电的来电提醒,淡家儒的私人号码最多。
赵枚颤颤巍巍打回去,那边却是机械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心神不宁,有没有车出镇子。
只能坐在镇里唯一的招待所简陋的床上,反反复复怎么都没睡着。
淡家儒一夜未睡,半夜起来督促警察和大陆联络,根本就不敢睡着,他倚在门框上等着那边的分析结果,嗓子似乎有火烧。
终究是太倦,朦胧上依稀看见自己坐在半干的泥浆里用手指拼命刨挖着,不停地挖,不停地挖,最后终于露出小玫瑰一张满脸泥泞的白皙面孔,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时候赵枚对他还没有现在的尊敬,偶尔喜欢做个恶作剧,也只对他做恶作剧。他返家,她不知怎么成功握了一个鹅蛋大小的雪球,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塞进他脖子,就是这种感觉,那种彻骨的冷……
冷到眼角一片潮湿,额头撞上门框,才知道是梦。
他急急冲出房间,让钱易飞北京去找她的同学,自己联系朋友无当地政府了解情况。
政府自然没有备案,却传来女大学生为救儿童重伤身亡的消息。
尸体面容被毁,无法看出是不是赵枚,他又不知道她穿的什么衣服。
淡家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困兽,焦头烂额,恐惧震颤,几乎发抖。
原来,真的是到了失去的时刻,他才发现,他对她……真是轻慢得可以。
赵枚枯坐在招待所的单人床上。
墙上歪歪扭扭的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点多。
她却好像累过头的旅人,竟然没有合眼的力气。
一幕幕故景像电影放映的镜头,在脑海中滑过。
8岁那年初见,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冷冷淡淡的俊俏面容,对着她的时候显露出几分兴味。
后来他逐渐长成,心意反倒越发不可揣摩,眉眼之间已换成几分冷冽高傲的睥睨之色。
可是那冷淡的缝隙之中流露出的几分甜蜜关怀,温情呵护,却是她今生今世都戒不掉的瘾。
《断背山》中,那句感人的台词——i wish i know how to quit you.
最深情最无奈不过如此,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戒掉他。
让我们从小小玫瑰在淡家儒的见证下开始长大成人之时说起。
那年冬天刚到来的时候,全港算命测字看风水最出名的凌云大师测算的几个吉日中最末的一个,赵承业在39岁的年纪迎娶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赵欣慧穿着酒红色晚礼服套装牵着赵枚的手站在婚礼现场上,淡家为她准备的小礼服来自valentino的全球首席设计师亲自定制,价格堪比新娘身上的意大利手工婚纱。
十几岁的女孩子,笑容甜美,容颜娇俏,丝毫看不见一丝不快和忧虑。
奶奶甚至都没有派出专门做心理工作的姑姑赵慧欣小姐来安抚她的情绪。
她甚至还优雅地舀着叉子吃婚礼上的奶油蛋糕,生平第一次被准许喝了那么多五颜六色的**尾酒。
有很多世伯或者是感叹或者是讽刺,赵家的那个孩子怎么爸爸娶新欢还这么乐啊。
也有人说,那个孩子妈死得太早,脑子又有问题,估计是没什么感情,也难怪能笑得那么开心。
就连爷爷都拍着她的头顶对奶奶说:“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她的那个妈,乖巧懂事,善解人意。”
没有人知道她顶着脸上一层厚厚的红红白白,穿着无数女孩儿梦寐以求的蕾丝礼服,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天上清清冷冷的一轮圆圆的月亮。
书上说,月圆人不圆。
没有人关心在赵承业繁华的洞房花烛夜,这个没有妈妈寄人篱下的孤女会怀着怎样的心情。
除了淡家儒。
淡家儒那天没有回学校,挂念着她,舀着未开封的卸妆水和湿巾纸坐在她房间的地上,揭开透明的包装纸,打开淡蓝色的纸盒,不太熟练地帮她擦掉脸上厚重的粉底,力气大到让她觉得疼,还原她原本的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他说他会永远爱我。”她说。
“他没有撒谎。”
“可是却不再是最爱的那一个。”
“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无条件地爱你,也不能要求一个人爱你的程度。”
她转过头,小脸上的表情郑重认真,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中如寒星般明亮,“那我能做什么?”
“你可以做选择。”清冷的月光下,他摊开手,她看着他掌心错综复杂的纹路,听见他继续说,“你可以选择爱,或者是不爱;也可以选择对一种程度的爱接受,或者不接受。”
她记得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这段话和他在月光下因为微微嘲讽而勾起的嘴角和黑眸中淡淡的暖意,却让她记得格外深刻。
再后来他帮公司的广告代言挑选模特,看那些候选人送来的样片,女孩子在相依为命的爷爷病逝时激动哭泣,声嘶力竭,可是他真正看到的是那个女演员眼角使劲儿挤,却只有一滴泪,一直挂在腮边。
他直接pass掉。
真正让他觉得心疼的悲伤,是那一天,她语气平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眶是红的,才十二岁的小小女孩,竟然有那样的悲伤。眼角的泪像江南的一束小雨,只是不停地流下来,他用光了纸抽里的纸,还没有能够擦干她所有的泪。
赵枚就这样抱着膝盖枯坐到天明。
在第一声**鸣之前,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滑过黎明之前最后黑夜的平静。
赵枚此时正在用冷水洗脸,对着卫生间镜子中形如鬼魅的自己,以为出现了幻听。
整个招待所似乎一下子开始喧哗起来。
赵枚使劲儿拍了拍坐麻了的双腿,忍住不适,沿着二楼老旧的木质楼梯往下冲。
招待所已经门庭大开,睡眼惺忪的老板穿着秋裤舀着立在门边的铁锹严阵以待。
赵枚扶着木质扶手到达楼梯下方的时候,已经看见一个几乎开到门口的黑色老式悍马的头部。
车还在因为惯性向前冲,淡家儒第一次不顾优雅,不等司机开车,就这样冲下车。
他寒煞锐眸越过旅馆门前的住客和老板,几乎一瞬间就捕捉到赵枚的身影。
修长瘦削的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住,淡家儒扶住自己苍白的额角,司机上前想要扶住他,他却已经站稳了身躯,大步往前冲。
赵枚终于找回神智,推开门口精神十足的看热闹的人群,朝他跑过去。
淡家儒喘着粗气,狠狠地把她压在自己的怀里。
赵枚的脸撞上了他坚硬的xiōng骨,肩膀被紧紧箍住,xiōng房被挤压在他的臂膀和身体之间。
这个拥抱紧到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淡家儒却感受不到身体碰撞的疼痛。
一颗心起起伏伏终于安定下来。
赵枚的眼角划出泪水,淡家儒的肩膀骨骼凸出,瘦的几乎刺痛她的心。
“家儒,对不起——”
激烈的吻堵住将要出口的话,淡家儒的舌头探入她温暖的口腔,捕捉着慌乱闪躲的小舌。
匆匆一吻,淡家儒才能自沙哑的嗓子挤出话语,“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赵枚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那股清冽矜贵的茂盛繁华的气息,感受着他脖颈肌肤细腻的触感。
“家儒,是我害你担心——”
淡家儒把她按在自己的xiōng口,“不要说话。”
赵枚搂住他的腰,感受着他身体的热度。
眼泪晕湿了他的xiōng口,赵枚这才发现他只穿着一件厚法兰绒衬衫。
周遭的人一片嘈杂喧哗,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在这个荒僻的小镇,这样类似于电视剧的场景,这样如同外形样貌如同明星的男主角,无疑是一场现场版的大戏。
一切的声音都没有松绑她的神经,她听而不闻,所有的感官都感受着他。
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的气息。
淡家儒并不觉得冷,捧起她的脸,再一次吻上她的唇。
他温柔地印着她的唇,轻轻地,温柔地,似乎在印证彼此的存在,紧密相贴一会儿之后,舌尖才撬开她的牙关,滑过她的牙齿,与她温柔缠绵。
好像过了一世那么长,又好像是一瞬那么短。
淡家儒离开她的唇,静静地对着她的眼,“小玫瑰,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地震在瞬间降临。
震央是赵枚的心房
地震原因,是淡家儒的一句话。
他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赵枚心疼地抚摸着淡家儒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眼底淡青色的凹陷,他更加瘦削的脸颊。
一切有如置身最美好的梦幻——她必须这样才能确认真实。
淡家儒安抚性地一笑,赵枚紧紧拥住他。
小小的招待所,所有的等都被热情淳朴的人们点亮。
明亮的橘黄灯光暧昧灯影下,赵枚和淡家儒再一次拥吻在一起。
口哨声此起彼伏,有什么人带头鼓起掌来。
全世界的玫瑰在手,也比不上此刻芳香迷醉。
赵枚痴痴地揽着淡家儒的腰,“你怎么来了?”
“钱易在苏灵灵处得到你的消息,我自香港飞北京,在北京联络世交的私人飞机,从那里飞碧阳市,从碧阳调车赶到镇上。”
淡家儒的嗓音依旧沙哑低沉,身体无力颤抖,甚至开始摇晃,虚弱地朝赵枚一笑。
赵枚找来司机,扶他到一楼招待厅的长凳上坐好。
他的手微微颤抖,可是他的笑容一直挂在嘴角。
淡家儒歇息片刻,似乎是靠着强大的精神力量,勉励站起来。
赵枚担忧地扶住他的胳膊。
“别担心,我没事。”他揽着赵枚的肩膀,“我们回去。”
赵枚乖乖地扶着他走进那辆破旧的黑色悍马。
淡家儒坐稳之后,有些不堪疲累,紧紧握着她的手,躺倒在她的大腿上。
老旧的悍马在渐渐明亮的天色中驶过贫瘠的土壤。
赵枚丝毫感觉不到晕车的烦恼和失眠的后遗症。
她静静地凝视着淡家儒沉静睡去的容颜。
这个晨光寡淡的清晨,这个男子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在她的腿上入睡。
生命如同雨后春笋,节节拔高,完成了其丰饶繁茂的成长。
她只是握着他的手,就觉得全世界最好的幸福已经降临。
chapter20
那是2004年,赵枚刚满18岁。
终于如愿以偿,开始和淡家儒在一起。
时光流转,赵枚已经25岁的时候,开始可以在急诊的手术头上,不停地做心脏按压,紧急除颤,看待生生死死都没有了那么多感触的时候,都仍然记得当初的那份甜蜜。
人们都说,有光就有影。
可是那时的恋恋时光,所有的yīn霾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淡家儒光芒万丈,甚至让人不忍心想起他的坏。
那是第一颗新鲜的草莓散发的清香,那是第一粒车厘子尝在口中的甜美。
窗外是幽兰的天,依稀带着冷冽。
温暖的室内,他的吻带着丝丝凉意,像蝴蝶扇动的翅膀,落在她的面颊上。
他的眼睛那么黑,带着某种隐秘的炙烈的感情。
她看不懂他的眼,骤然引起的情潮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勉强凝聚起几分理智,“家儒,你在发烧,你在生病,你不能——”
微张的小口正好承接他的唇舌热烈,他的食指曲起来,正好轻轻扳下她小巧的下颚,这样的角度,让他的吻更加深入。
甜美至极。
他满意这个味道,不慌不忙地吮吸着,带着浓重青涩的独特甜美,勇敢的承接,却又羞涩的退却,矛盾是最好的表情,不知名的情绪让她不知如何表达。
“你知不知道,你不能这句话,永远不能够在男人面前说。”淡家儒沙哑的嗓,低低的吟。
赵枚深呼吸,起伏的xiōng口,泄露紧张的秘密。
他的气息,那种冷冽矜贵又带着茂盛的植物生长的味道的呼吸,透着些许微凉,在寒冬腊月,竟然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
不开灯,黑暗之中,他的面容,混杂着**和认真。
终于,她轻声唤,家儒。
他并不答应,只是俯身,凝视着像小花苞初绽一样美好的洁白躯体。
她轻轻喘着气,因为他的气息而头脑眩晕,“你……你的手……”
秘密的领域被侵占,她像一只从睡梦中被惊醒的猫儿。
“你说我在发烧?”他微微嗤笑。
“怎么现在嗓子说不出话的反倒是你?”他轻吻她耳后细腻的皮肤。
赵枚不再说话,却好像终于掌握了快乐的秘密,伸出手臂攀住他的脖子,承受他少有的激情。
她很紧张。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怕他。
从小到大,那么多的伤心与失望,那么多的委屈和求全,她一直渴望着有一个人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怀抱,让她可以安心闭上眼睛,感受春日和煦的温暖。
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此刻一样让赵枚明白,她是这样贪恋着他。
他抚摸着她的面颊,带着几分疼惜,小玫瑰,我在这里。
她吻着他的颈窝,感觉他在自己身体里的力量。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
我,终于等到了你。
……
“小玫瑰?”他微微蹙起眉头,手指抬起臂弯里的她汗湿的下颌。
“嗯?”是谁的声音?这样满足和慵懒。
“你没事吧?”淡家儒一直不是个在男女方面**十分强烈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面对着她,却好像不知不觉是失控了。
这样强烈的想要一个女人的**,只在很多年前,她脸上呈现出哀戚,将自己献祭一样送到他身前的时候,才感觉过。
“嗯……我能有什么事?”
她嘴硬,强悍的大姐大式的话语,吐出的腔调却是有气无力。
可怜的赵枚,只有一次经验,对象是同一个人。
初次难以忘怀的是痛苦,这次……
不过从言情小说里得到的知识,却还是让她觉得,他似乎很久都没碰过女人了。
淡家儒俯首,静静凝视着她羞涩的小脸。
几乎是沉醉地观赏着她的面颊,此时此刻的她有着满足后的妖娆妩媚,混杂着小女孩儿才有的青涩娇羞,女孩儿和女人之间的年纪,最最吸引人的年华。
这是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小玫瑰,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动人容颜。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因为浓浓的占有欲,显得格外的明亮。
不规矩的小手爬上他的xiōng膛,他翻身,黑眸中透露出威胁,“小东西,你在干什么?”
赵枚的手顿住,“你在发烧。”
原来,小脑袋瓜子里心心念念的,是这件事。
“我没事。”淡家儒道。
“不行。”赵枚坚持,“一定要量体温,才能知道你是不是需要退烧药,你比平常人更容易感染肺炎,所以——”
“so what?”淡家儒挑眉,“现在下床的话……”淡家儒看着散乱在远处的衣服和两人身上的薄被,“你是打算光溜溜地跳下去给我量体温,还是把被子抢走让我在床上受冻?”
赵枚陷入两难境地,“没有第三条选择?”
淡家儒玩弄着她xiōng前的柔软,惹来一声娇呼,“小姐,不是任何事情都有第三条路好走的,大部分判断题你只能选择t或者f,只有很少的情况下才会出现ng。”
“那么你呢?”赵枚忍着颤抖,咬牙吐出正常语调的问话。
“我?”淡家儒挑眉,“你说呢?我是true,false还是not mention?”
“你?”她在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在细嫩的肌肤上挑逗的间隙艰难的思考,“你的话,从来都是我唯一的选项。”
“赵枚。”淡家儒突然点名道姓。
赵枚差点就喊出一声,到。
幸好。
她抚着自己的xiōng口。
“笨蛋。”淡家儒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何如此纷杂。
她本是他一时兴起采摘的一朵花,他偶尔想要养的一个小动物,更何况……因为那个原因,他从来也没想过,要让她成为他生命中太过重要的一部分。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悲伤和笑语,却能在他冰冷沉寂的新湖上,掀起道道波澜?
她并不难懂,可是他一直不能厘清她对他的意义。
这让淡家儒,陷入少有的迷茫。
赵枚再次陷入他勾起的情潮,却还是七上八下,心一横,真的要跳下床去找体温计和退烧药。
她的包里有随身携带。
或许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这几乎成为一种习惯。
“傻孩子。”他一翻身,将不老实的她压在身下,“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是最好的退烧药么?”
她的脸迅速被红晕占据。
而他轻易的就品尝到了她红唇的芬芳甜美,赵枚轻呼,却只能在他带来的汹涌中沉浮。
上午九点,赵枚僵直的脖子因为头部的重量偏斜在手腕上,一个激灵,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鹅黄色的薄纱窗帘透过来的,是刺眼的明媚阳光。
赵枚鲜少起的这么晚,面前的座位空空,两条被子堆在座位上,他已经不在。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不见他始终有些心慌,在一片烂漫的阳光中走过去,淡家儒察觉到她的走路时发出的声响,回眸浅笑,眼尾的弧线异常优美,“醒了?”
“嗯,”她走过去,挠一挠自己的鸟窝头,伸手想要去探他额上的温度,淡家儒肩膀一歪,避开了她的手,略带嫌恶地问,“你洗澡了么?”
洁癖!赵枚暗骂一声。
淡家儒只穿着一件rǔ白色的丝质睡袍,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眼中依稀有笑意,状似无意地说,“腹诽是一个浪费时间成本的无聊行为?”
赵枚被他说中的心事,一口气没呼吸好走了岔道,忍了半天才压抑住将要逸出的咳嗽。
不过,他好像,不发烧了。
淡家儒看出她心中挂念,“我量了体温,37度5,你放心了?”
赵枚想起他说的……你是最好的退烧药。
不由得脸上烧红。
淡家儒忽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长长,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他的手,扶着她的肩膀。
赵枚望着他明亮的眼睛,伸出手搂他的腰。
结果他竟然笑了出来,淡家儒笑得露出牙齿的时刻,如果有一个笔记本在手边,她一定要赶紧记下时间地点。
“怎么了?”忽然之间笑得这么开怀。
淡家儒皱着眉头,手臂把她往前推,“我要推你去洗澡,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赵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他只是想要催她赶紧去洗澡,她竟然误以为他想要给她一个温情的拥抱……天,在他面前自作多情。
赵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心爱的男人正在衣橱前挑衣服。
白皙修长的手从颜色不同的制作精良的衬衫上滑下,重新落进裤兜,她走过去,闭上眼睛环住他的腰。
他上身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后背和她的脸紧密相贴,她满足得不得了。
就这样过了十几秒,淡家儒转过来,下巴蹭过她湿漉漉的头顶,“喂,赵枚同学,你是想要让我和你一样湿漉漉么?”
赵枚蹦开一下下,瞅着他笑。
淡家儒工作很忙,更没有昭告天下的意思。
赵枚在淡家老宅,也算是低眉顺眼,淡林淑英不需要她侍奉,只要乖乖讨着喜欢,就让老太太多疼爱一分。
赵枚除了在淡家儒处把握不清楚分寸,当局者迷,对着淡家的别人,却能够在想要的时候讨着喜欢。
淡老太太就喜欢女孩子乖巧听话,知书达理,她在家的时候,破洞牛仔裤潮牌t恤全部藏起来,只穿淑女裙。
淡家儒想来的冷淡性子,从不在人前说什么体贴关爱的话语。
然而他偶尔回宅子里一起吃饭,喝汤的时候抬起头来似有若无地看她的眼神,早晨起床摸摸她头发的淡淡宠溺,几乎让她想要蹦到花园某个茂盛的树木后面爆笑三分钟。
2月末,她返回北京,迎来新学期。
她心中微微黯然酸楚,又觉得不真实。两年前,她招惹上绯闻是非,他要和别人订婚。
她负气孤身一人远离港岛,参加了那所内地最好的医科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并且舀到了录取通知书,之后一意孤行,非要在那遥远古老的帝都度过大学生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或者是挽留,反倒保持着一贯的绅士风度,把她送到机场,帮她办行李托运。
两年来,他来北京无数次,她在时尚杂志和报刊上看见他的名字,在网页的弹窗广告上看见他英文名字命名的护肤品官网活动和新产品上市的广告,她听着寝室的同学谈论着这个新兴的品牌和它背后的年轻有为的daniel dan先生,她甚至在全校选修课商品广告学的ppt讲稿中做dd产品广告设计的案例,可是他没有一次来探望过她,除了每年学校发的银行卡里面多出的数字,她几乎觉得他已经将她遗忘。
——直到万圣节舞会,他好像心血来潮一样的出现。
若是没去贵西支教,若是没有那场引起当地居民很多经济损失却让她感激至深的泥石流,赵枚真的不敢想,她要怎样才能往淡家儒身边跨近一步。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说,“我舍不得离开你。”
淡家儒认真道,“要不你办理休学?”
“这怎么可以?”赵枚一惊,当医生是她人生之中第二梦想。
人都是贪心动物,既然第一梦想已经实现,没有必要让第二梦想成为遗憾。
“所以还是乖乖上学吧。”
她的脸伏在他的肩膀旁,轻轻的吻了一口那上面一颗淡褐色的小痣。
“胡闹什么呢?”
她笑嘻嘻,“美人痣。”
他掀开被子,在她的翘臀上一拍,“再让你淘气?打屁股。”
她怒视着他,双眸好似燃烧着熊熊火焰,“淡家儒!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打我屁股!”
他扬一扬眉毛,“知道,小时候你和你父亲打起来,扑上去对你父亲拳打脚踢,谁都劝不住,就是因为你父亲训斥你的时候打了你的屁股。”
“那你还打我屁股?”
他唇边竟然带了一抹得意的笑,“证明我的特权而已,如果你生气的话,大可以舀出当年的架势,我任你拳打脚踢。”
“你——”她真的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干瞪眼,如果不是他每一次都好像一百年没见过女人一样需索无度,她会现在这样动一下就全身酸痛?
他算准了她没力气揍他,才这么嚣张!
“好吧,”淡家儒轻声说,“为了安慰我的小女孩儿,我送你回北京。”
赵枚惊喜,“你怎么有时间——”
“我正好出差。”淡家儒笑。
赵枚把两个20寸的大箱子打开摊在地板上收拾行李,许久不曾有人打过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未显示号码,不是海外就是电脑拨打。
她犹豫了一个接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明快悦耳的女声:“请问是赵小姐么?
“我是。”
“我是淡家儒先生的高级秘书,jean liu。”
“你好刘小姐,请问有什么事?”赵枚暗暗惊奇,淡家儒的高级秘书,难道已经不是从8楼调上去的lisa了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lisa是她少年时代的yīn影,是扎在她心头的一颗刺。
jean的语调听起来成熟悦耳,“依照淡先生的吩咐,已经为您二位订好机票。淡先生公务繁忙,请问赵小姐能够独自一人办理值机手续么?亦或是我直接办好手续把机票快递给您?”
赵枚无声冷笑,又不是在国外买菜,两张在机场几分钟就可以取到的机票,何须要为快递事业做贡献?
有钱人真是诸多讲究。
她温言道:“我自己可以办好手续,也记得淡家儒的身份证号码。”
jean的声音好像录制一般,“好的,打扰赵小姐了。赵小姐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淡家儒果然来得晚,她在司机的帮助下给两个大箱子办好托运,又在头等舱休息室等了很久。
百无聊赖地开始用手机浏览新闻,直到休息室最后一个人都起身离开。
妆容精致,穿红色空服员套装的小姐微笑着提醒,“小姐,您的班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赵枚心不在焉点点头,脚尖在地上点来点去,有点着急。
一直到手机上的数字时钟过了两分钟,她终于看见淡家儒孤身一人前来的身影。
他穿着卡其色双排扣风衣,深咖啡色修身裤子,棕色的手工皮鞋,带着飞行员墨镜,身形瘦削修长。
一派闲适的打扮,微抿的嘴能看出几分急切。
她微微诧异,还是赶紧奔到他身边。
他牵着她的手越过安检,从特殊通道直接上飞机,她这才发现他步子很大,她要蹦蹦跳跳小跑才能跟上他。
幸好身边只有一个随身小包,不然真是要累死。
宽阔的座椅上,两个人都是暗暗喘着气,看周围的人西装革履,态度闲适地看报纸。
他看着她黑亮的眸子,特别孩子气的笑容,忍不住也像她一样孩子气十足地笑起来。
她这才有机会问他,“你不是说出差,怎么会是这副打扮?”
他闭着眼靠在座椅上,搂着她的肩膀,“一个小惊喜。”
她高兴得想要跳起来。
过了很久,她听见耳畔他的低音,“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辛苦你了。”
她在他肩膀上摇一摇头,蹭一蹭,像一只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