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年,往昔陪我过年的人,如今出征在外,彼此惦念,一片清冷寂寞。可年终归要过,还有一家老小,主子奴才都睁着眼睛等你来主持局面。精力一年不比一年,稍动气力,就觉眩晕气短,到底还等不等的到,他拆锦囊的日子?可别让人等太久……
除夕守岁,照例要去给皇上和各宫娘娘请安拜年,诸多祭祀礼仪也让人应接不暇。十四寄家书的时候,夹了一张木版年画,白描勾勒,稚拙讨喜,他信里说嫌木刻师傅上色太粗糙,让我补上颜色,再给他随家信寄回去。忍不住又想笑,这位爷,真真是出门在外,还不忘给我找差事来做,显见的平日里让他使唤惯了。
想着娇雪独自在家也寂寞,问她愿不愿同我进宫,她倒是喜不自禁满口应承下来。当年同她一拨的宫女早就满了年岁回家婚配,就连原先的主子良妃娘娘都早就不在了,惹得娇雪还唉声叹气、伤春悲秋起来。
“福晋,你说,咱们家爷,现在到哪儿了?”,亏这姑还记挂着十四,成日里不见她人影,进宫请安,闲闲无事,她好歹才知道询问几句。
“前儿家书里说,到山西了,你别胡说去,人多嘴杂,保不齐就是个祸患,能住嘴就住嘴,等待会儿,你无论见了娘娘,还是诸位福晋、格格,都要谨言慎行,半个字不许多说!”,休怪我严厉,这会子你碍着面子,和她软言细语,不给嘱咐周全;等待会儿,真敢给你惹出乱子来。
“哟!您还拿我当三岁孩子呐,这道理我懂!就上次,八福晋也说,这世上啊,没什么好东西……”,看她扬着脖子还敢高声,却把我魂魄差点吓出来,这话也是能跟宫里嚷嚷的?还敢说自己懂道理?!
“住口!听见的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许说半个字!”,微微皱起眉头,沉下脸色,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后悔今儿把她带出来,半点不帮忙照应,却弄的自己提心吊胆。
“哼!滺澜,十四爷才走,你就把温柔和善都扔了!甩着脸子给谁看啊?可着劲儿的欺负人,之前都没见你教训我,这会子倒摆出嫡福晋的架势!”,才说两句警告,她却将脸一偏,悻悻然抱怨,到底脾气秉性,这辈子改不了了。
“他要是在家,半个字我都懒得管你!”,一句话,快把人的眼泪催下来,我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忍着烦乱,撑起家门,到底为谁,谁又成日里踏踏实实在家养尊处优,半点不cāo心。
“哟哟哟,好妹妹,好福晋,我这不是逗你玩呢吗?你还值得真动气,爷不在家,也就靠你疼我了,何必跟我一般见识呢……”,她倒真是抽一鞭子揉三揉,才给你句下马威,转眼就琢磨出不对劲,十四去打仗,府里没人给她撑腰,这会子她再逞强倔强,才是半点好处没有。
“你不必奉承我,少开口就是了,没亏吃。我总不至于,来害你……”,这句话真是肺腑之言,虽谈不上情同姊妹,好歹也是一条船上的人,真招来暴风骤雨的,谁也跑不了。
娇雪和我没甚话讲,两人坐一起,几个时辰,都闷闷无语。好歹给各宫请安都平安无事,晚上家宴,她趁我一个没注意,溜到八嫂身边,倒也无所谓,反正只要娘娘不计较规矩,她喜欢坐哪里都是小事儿。
席间,娇雪给八嫂垫帕子,送酒杯,伺候的倒是殷勤,两人不时凑在一起,低头私语,轻轻浅笑,就怕显着不亲近。惹来诸位嫡庶福晋的侧目,私下里窃窃私议,要不人家都说十四和八哥亲厚,就连各自内眷都犹如金兰,听得人无奈叹息,也罢,这话柄原来全是她们自己给送出去的。
“哟?谁说我们八福晋脾气大,不好相处来着?看看,和十四爷的庶福晋亲的跟姐儿俩似得,凑一块堆儿,说的热火朝天。早知八福晋如此和气宽厚,也该给八爷多添几房妾室,省的现在膝下单薄。”,说话的是敏郡王福晋,宗室权贵,真算起来,敏郡王因旗属缘故,应该是四哥的下属,只是不太明显,平日里也轮不上什么立功的机会。说起来,头几年,敏郡王曾因办差不利曾被八爷参奏过,遭了圣上的严惩,免了几年俸禄粮饷。
四哥本就好面子,又待属下甚严,后来听闻此事,特意又彻查一番,知道敏郡王确有营私之举,还将其教训惩治,以儆效尤。
本是朝廷小事,没几年敏郡王又官复原职,照例领俸禄;可他因此事挨了皇上的惩治,在主子面前失了脸面,难免对八爷心生芥蒂,暗中怀恨。只是碍于彼此地位悬殊,没太成气候;可这事儿尽人皆知,头两年八爷风光无两的时候,敏郡王怕八爷对他有戒心,先下手除之而后快,就叫自己福晋奉承八福晋。可谁知八嫂自小心高气傲,脾气直爽,知道对方是假意巴结逢迎,哪里还肯与之结交,半点面子都没给,几次当着诸位女眷,让敏郡王福晋臊了个大红脸。
敏郡王福晋也快五十的年纪了,出身蒙古贵族,平日在家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此等怠慢,只是碍于自己丈夫的前程,无奈何忍气吞声,结果病了一场。这梁子,就此也算是结下了……
官场沉浮,似海中飘萍,谁也算不出下一步落在哪里。眼瞅着八爷从龙跃凤鸣、九天揽月,转眼就一落千丈,皇上处处对他苛责,不仅无望继承大统,连翻身回复往昔荣耀,都成了难事。
照往常,敏郡王福晋再如何,也不敢和八嫂造次,可眼下实在是咽不下往日的怨恨,这会子逮到机会,大有连本带利都夺回了的架势,大冬天的使劲晃手绢儿,嘴角儿也快翘上了天,典型小人得志的嘴脸。
“住口!我们府里的事儿,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八福晋最怕人戳她无子的痛处,这会子敏王福晋是专拣软肋捏,人家奔着你来的,当然一把刀直扎心口,可八福晋没受过委屈,脸色涨的绯红,显见的又动了恼怒脾气。
“哟?您是皇子福晋,当然轮不到我们这些个奴才说三道四,可若说往昔,提起八爷的名号,真可谓是如雷贯耳,草木知威,八福晋拿点主子架势,谁不惧怕三分呐?兴许往后,就真成了主子,也不一定啊!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啊,也别把事儿做绝了!让外人呐,看笑话!哼!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敏王福晋自己风凉话还不算,偏偏还要向旁人求证,这些个人里,有看热闹的,有平日见不惯八嫂骄纵,心生怨愤的,有妒忌的,也有纯属欺哄凑热闹的。反正心怀鬼胎,也不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全用帕子捂着嘴轻声嘲笑,或是对对眼神,撇撇嘴,面露不屑。
八嫂扶着椅背的手指节都开始发白,人也轻轻发抖,可见是被这些势利小人的刻薄之语,欺辱到快要忍无可忍。可这会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忍;忍一时之气,待到东山再起,风平浪静之时,想个权宜之计也不迟。最怕乱了阵脚,失了面子教养,平白让卑鄙无耻之人瞧笑话。
“哼!你也少得意!八爷是时运不济,遭了卑劣小人暗中陷害,横遭劫数。罢了,今日求个闭门修身养性,倒也清静!只是那些搬弄是非、落井下石的无耻之辈,也甭太得意了,风水轮转,总有你哭的那天!”,八嫂这几句驳斥,说的爽快利索,看她对权势富贵,也看的云淡风轻。可话听着虽痛快,到底还是落了疏漏之处,八爷遭了谁的劫数?除了皇上,谁敢给他劫数?只盼别再吵了,再说几句必是横生是非。
在场的皇子福晋全是缄口不言,个个都怕惹火上身,索性静观其变,这才是多年修得的自保之道。
“敏福晋,您也歇歇罢,今儿外头风大,别噎着!”,这句话一出来,惊得众人皆是一愣,话说的直白莽撞,半点情面没留;娇雪姑,你想逞能去替八福晋叫屈拔创,可也好歹捡客气话劝两句,明知敏王福晋是睚眦必报的势力小人,这不是火上浇油,惹事生非吗!
“住口!放肆!还不快去给敏王爷的福晋赔不是!如何轮得到你开口?没规矩的东西!”,赶忙起身将娇雪呵斥住,使了眼色让她去给敏王福晋赔罪,就盼能息事宁人,可总觉得事情已经没法回头。
“哟?不敢当!要不说十四爷现在是大清朝的英雄,威震四方,前程似锦!就连个妾室,都如此富贵骄人,气焰熏天!我可再不敢开口了,回头王爷都要责骂我了,说得罪十四爷的内眷,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娇雪一强出头,敏郡王福晋心里一下子认定十四爷和八爷是同党,连内眷都要同声共气;所以,一棍子扫过来,连我们全给捎了进去。
“您这话,说的真折煞我们了,十四爷虽领命出征,算是为大清效力,为皇上解忧,可毕竟是小辈;敏郡王才真是德高望重,在宗室里都算是长辈。往常啊,爷在家中提及敏郡王,都要赞上几句,说王爷善气迎人,自愧弗如,要多指点学习才是。”,我生平最恨人yīn阳怪气的指桑骂槐,十四都没在京城,何苦把他也拖下水,真真是气的头昏脑胀,还得撑着面子,硬挤出笑脸,来给这刁妇赔不是,哄她高兴。再看娇雪,还真把自己当姑,就是偏过脸戳在椅子上不动,气的我血脉上涌,险些眼前发黑,晕过去算了。人活在世,多少能耐,是让你乱逞的?!
“哟……,要不说,十四福晋为人聪慧贤良,这话甭管是不是真心,听着,倒让人舒坦!不比那做小的没见识!不过啊,话也不能这么讲,都是嫡福晋,有的人,也没见有这般心怀气度……”,敏王福晋人虽尖刻势力,可架不住好哄,这种人最好面子,自卑到家,生怕人看不起,只要你当着旁人捧她几句,算是舍了她脸面,必能讨她欢喜,缓和场面。
“回头啊,我得和十四爷再争辩几句去!哪里光是敏王爷善气迎人,敏王福晋也是温良宽厚,叫人敬佩呢!”,好了,这杯赔罪酒算是斟满了,哄得敏王福晋掩饰不住的得意,赶紧找个法子把娇雪打发回府才是正理。
“哼!滺澜!你何必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我十四弟本来就踔绝之能,比那老不羞的王爷强出千百倍;凭什么给这刁妇如此大脸面!上回九爷都说了,十四王爷志得年少,雄姿英发,三千里,封侯去;往后必是平步青云、绝非等闲!那敏王,算什么东西!”,敏王福晋方才客套的夸我两句,本是各自留个台阶,谁想八嫂就是忍不下这一时之气,站出来痛斥一番不要紧,可这一下子,就不再是妇人口舌之争。把九爷和十四全给扫落入水,就连八爷、十爷,都脱不了干系了,往小说,是兄弟胡闹不懂事,往大说,就是大逆不道!
一时间,我眼前苍茫一片,手指尖冰凉彻骨,眼前这两个女人莽撞骄纵,怕是祸从口出了,话如泼出水,把平步青云之类的话都讲出去,等同于告诉世人自己野心昭昭,九哥和十四,算是冤枉到家了……
“好啊?哎哟哟,十四爷真不可小窥啊,我说八福晋背后谁给撑腰呢,原是这个缘故……我们王爷,老不羞,算什么东西?如此看来,还真不算个东西!”,敏王福晋已然恼羞成怒,脸色煞白,显见的,不仅是她,席间众人,都把这话别有用心的记在了脑子里。想害人的,犯不上费劲扭曲事实,颠倒黑白了,直接把这话添油加醋一编,就能让你百口莫辩。
“成了,都消停些吧,待会儿还要去给娘娘敬茶请安,闹个急赤白脸的,叫娘娘瞅着不好看……”,四嫂眉头微蹙,见局面就快难以收拾,终于开了金口,给两人各自一个台阶。
后来是如何收的场,我已然无力再探究,事已至此,多说半句都是画蛇添足,适得其反;索性沉默到底,清者自清,任由她们群魔乱舞去!
“沁玥,怎么办啊……”,九福晋坐在我身后,自始至终一言没法,就如同现在,事情发展成这个局面,她也没站起来争辩半句。
“我寻思着,不如连夜卷铺盖细软,咱们跑吧……”,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说的倒是严肃郑重,可这话怎么听,都像在敷衍。
“跑?跑哪儿去?还不如去庙里求神佛保佑,这事就如银针落海,无声无息的散了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十四爷还在出征路上,就被无辜牵累,到底是我没护住他,愧疚至极。
“那不如求神佛保佑,让咱们逃跑别被抓住才是!”,沁玥有些心不在焉,她若有所思盯着茶盏发呆,估计也乱了思绪。
“九福晋,你能不能说点有骨气的话啊?我快,我快,烦乱死了……”,好端端横生枝节,十四又不在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真因此被外人挑唆,惹来圣上盛怒,半句如伴虎,到时才是惊恐,可叫我如何是好。
“有骨气?什么叫有骨气,你等我晚上派几个刺客,把眼前听见这话的人,都杀个片甲不留还是怎么的?这是命里的劫数,遇见这俩煞星,合该倒霉!”,沁玥将眉头紧紧皱起,终于没忍住怒气,她看着八嫂骂煞星,让八嫂和娇雪脸色一阵惨白。因她们一时意气之争,险些酿成大祸,把几家人的安危都推向风口浪尖……
夜半回府,娇雪怕我责怪,转头就要往她院落跑。却被我一把攥住手腕,“庶福晋,这会子,怎么知道躲了?我今儿的话,没讲完!管家,把家里主子奴才都叫起来,堂屋聚齐!一个不准跑!”,想起方才情境,才真叫人愤懑难堪,这不懂事的东西,差点把这一家子人给折腾完了。
“跪下!”,见娇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却下了狠心再呵斥她跪地,“跪下!”,这件事,再姑息软弱,恐怕,屋里屋外这一大家子人,都要保不住了。
孩子不知出了什么事,也没见过这阵仗,个个垂首侍立、敛声屏气,站在堂屋正中;屋外仆妇、太监、丫鬟、侍卫、小厮,乌压压站了几层,却连大气也不敢出,既听不见屋内说话,又不敢冒失过问,只能在寒天雪地的院子里等着。
“我且问你,他们兄弟间酒后玩笑话,是不是你当个宝贝似的递给八福晋的?”,将门闭紧,有些话,还是要避讳奴才;只觉得自己声音都发抖,浑身冷的厉害,只怕再问几句,我都要撑不住。
“是又如何,我也是当玩笑话,说着玩的……”,她果真没脑子,连磕巴都不打,扬着头供认不讳,仿佛全然不以为意。
‘啪’的清脆一声,震的我手掌生疼,娇雪脸上立刻红肿起来,屋内的孩子个个惊恐万状,怔怔发呆。满洲人最忌讳打脸,这是顶大羞辱,他们不知娇雪到底犯下何种重错,才被严厉惩治。
“我今儿打你这一巴掌,你也别喊冤!回头看看,屋里头这几个孩子,连儿带女,哪个不喊你声姨娘?外头那些人,个个死心塌地为这府里卖命,也是全家老老小小的世代伺候!你可知,就这句说着玩,差点把他们都扔火坑里!别以为我吓唬你,你跟人家起什么哄?敏王福晋是好得罪的?八福晋出身好,娘家势力大,言语骄纵些也罢了;可你,只凭一时意气,也敢不知天高地厚?!多少人看爷现在风光,表面巴结奉承,暗地里恨不能多捅几刀?你怎么都不明白?你可知你之前递给八福晋的闲话,和今儿这番胆大妄为的言行,足以把几个府里的主子奴才都害死了!这个府完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越说抖的越厉害,不知是生气,还是旧病症犯了,渐渐支持不下去,想来多说无益,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福晋!我愚笨,不懂事,您别生气,您打我……”,娇雪不知是被我吓唬住了,还是自己想通了事情的利害关系,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发抖,脸上泪痕交差,拽住我衣角瑟瑟发抖。
“也怪我对你管教不严,家门没规矩,到处搬弄口舌,惹来是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今日更不该怜你冷清,妄动恻隐,把你放出去折腾!铸成大错!全是我错了!”,叫我如何讲明心底的委屈,本觉得井水不犯河水,对妾室言行所为,纵是察觉不妥,也甚少约束,可谁知酿成今日局面。愧郁交加,也忍不住眼泪,痛苦难捱……
强忍心中郁愤,敛了情绪,略微整整服色,开门吩咐管家给奴才下人定了几件规矩,无非是在外约束所为,谨言慎行;府内不许勾帮成派,乱传口舌是非,违令者,绝无姑息。毕竟是过年,自己也渐渐支撑不住,遣散了下人,也教导嘱咐儿女几句,就命人侍候自己回房歇息,独留娇雪去祖宗像前反省思过。
夜半时分,寒凉彻骨,纵有丫鬟给准备了炭火盆、熏炉、手炉,可这种寒气是从内里而起,暖不过来;眼前也模模糊糊,慢慢意识渐沉,时而觉得耳边有千军万马,时而又好似听闻谁在窃窃私语。
月朗星稀,透过镂花窗棂望屋内烛光摇曳,屋内伏案写字的人,好像是四哥。推门往里走,直走到书案之前,看他是在写折子,手旁高高放了一堆。偶有臣子来议事,也听不清在讲何事。总觉得有意思,顺势坐在他身旁,也不见他来撵人,就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才明白,大概他是不知道我就在身边。若能随性而为,定是把他砚台推到地上,吓吓这些人才好,只可惜,我只是过客,既动不得屋内器物,更无法开口讲话……
想着既是无人理睬,也没意思;若是真无束缚,总叫我去看看十四才好。耀眼白光一晃,双眼久久难睁开,等白光渐黯,面前挡了千军万马。我看见十四缓缓回过头来,只这一眼,和当日送他出征时的面容别无二致。只是他仍看不见我,回着头不知在找什么,如何就看不到我在哪里……
只见他回首望了许久,直到手下副将在他耳边细语,想是催促启程,十四下颌轻点,下令大军出发。心中焦急万分,我都与你近在咫尺了,如何你就看不到我,心口如同堵住巨石,压抑的痛苦万分。
“十四!”,终于我高声喊出,领头的将军心有所感,勒住马缰绳,一时间尘飞马鸣,千军万马停下脚步。我看见十四回过头,他脸上似有不可置信的神情,就快四目相对……
“额娘,你醒了,快把儿子吓死了……”,我看床前弘明眉头紧锁,窗外白雪纷飞,熏笼中烟雾缭绕,一时恍若隔世,不知身在何方。
“哎哟,你可算是醒了……”,沁玥顺势坐在床边,她身后跟着锦云,正将手巾放在熏笼上烤温热,她们如何都来了,这又是何年月?
原来我自那天斥责娇雪后,睡下就发高热,三五日没清醒过来,弘明去九爷府请沁玥过来主持局面;如此,府上才没出乱子,一切依旧。
“你受累了……”,拉过沁玥手,眼泪掉下来,总觉得心灰意冷,没甚大意思。
“和我说这见外的话,又是何必,现在好了,锦云过来陪你,总不至于太孤单;府里我帮你照应着,你不用太cāo心就是。幸亏你这儿子聪明机敏,府内府外请安、回礼,办的妥妥帖帖;还亲自到府上来请我到你们府上撑局面,稳稳当当,一丝不乱,叫我嫉妒啊,有这么个懂事的儿子,这辈子还愁什么……”,沁玥是捡好听话来哄我高兴,之前的不愉快,她半个字都没提。
“他是可托付的性子,等今后,我若有万一,还指望他多照顾十四爷……”,提起伤心事,就止不住眼泪,惹得沁玥和锦云都陪着难过;最怕实情彼此都心知肚明,连句客套安慰,都不忍心再讲。
“福晋,奴婢错了,还请福晋责罚……”,正说着话,娇雪进门跪在床前,她啼哭不止,想是因之前的变故,慌了心神,也自觉愧疚。
“你也不必跟我说好话,我盼着让你气死,图个清静,早点解脱;等十四爷回来,你自己跟他说你干的好事……”,之前的气难消散,叫我如何摆出和善面孔再来劝慰她,人不怕愚笨,最恨愚笨糊涂,还冥顽不灵,自以为聪明。等惹出麻烦祸事,再指望说几句好话,全天下人就会来哄你,原谅你。
“奴婢知错,福晋……”,她跪在地上抽噎不止,终是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世上有多少时候,能让你由着性子去张狂妄为!
沁玥面色冰冷,沉吟不语,想来她的心里,才最难释怀……
“弘明,把你姨娘扶回去歇息。吩咐管家,说我的意思,往后,庶福晋不许出府半步,也不许轻易见来客!谁若没伺候仔细,全给撵出去……”,事到如今,你休怪我冷漠无情,谁都喜欢自在逍遥,玲珑八方,可真背负多少人性命前程在肩上的时候,才知处事之艰难。
“我十四弟家信到了几天了,我们也没敢拆开看,你还是撑起精神,给他回一封,省的他惦记……”,沁玥把几封书信塞到我手里,才想起之前的年画,还没补上颜色。
拆开信笺,却是一句‘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这句话出自《荀子-大略》,是说无谓的流言造谣,终归会止步于智者,无需太过烦扰,清者自清。
难道十四对家中之事,已经全知晓?抬头无意中望见锦云在笑……
“姑娘,您以为十四爷真会放着家里不管了?他早暗中将一切都安排好,又嘱托我来照顾您,完颜大人去京城护军兵营练兵,这阵子,姑娘若不嫌弃,我就住在府上,等姑娘烦闷了厌弃了,再撵我走就是了……”,眼前人浅笑盈盈,才知自己一刻都没离了你的保护关爱,点点情意,渗入骨髓,未曾轰轰烈烈,足以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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