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骑士二
沿着森林外黑色的荒野，绕过化为灰烬的废桥继续向北，信马由缰走了一个小时多些，那些骑兵收起了悠闲，前面乱石山丘后的森林在望，这片林子与之前截杀阿普顿家骑兵的那片森林遥遥相对，一样幽深昏暗。
八角蜘蛛旗帜的队伍，离着山坡四分之一里时远远地停下来。稍后，一队轻甲的游骑兵脱离了队列，拥簇着一个盔甲闪亮的人，催马驰上了山坡。他们目送了阿普顿家最后的两个斥候钻进了黑色罩棺布般的森林。
格罗佛家的骑兵停滞不动。在树林里能够看见他们的密集队形，却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神态，只能在心里着急。维文想弄清楚：这些士气高昂、咄咄逼人的骑兵怎么懒于行动了。他开始有些焦虑不安，向前挤着，想把敌人看个究竟。
一道严厉的目光让他安静了下来，是身旁的里奥。
格罗佛家的游骑兵立在山坡上，他们侧着耳，飒飒的风刮过，带来了森林中的喧嚣：那厮杀的声音，随风飘来，又因为距离太远而减弱。简直让人高兴得发狂——那声音传来的是一团混乱：马匹受伤倒地，人与人徒手格斗，尖啸的刀锋，支离破碎的人体。
骑手转过马身，对着山下挥着向前进发的旗帜。
在长时间的等待后，山坡下的骑兵开始推进。此时双方的距离大约是八百码，分隔两军的是遮挡视线的树林。
没有驰骋起来的马匹，驮着那些身穿盔甲的人走得缓慢。格罗佛骑兵们不得不异常小心——他们可不想奔驰到距离坡顶三百码的地方，才发现阿普顿家上百人的弓弩手站出来迎接他们——在长弓抛射的有效射程里，那个距离上至少要承受七轮的箭雨杀伤。他们选择谨慎，慢些总比赶着送死强。
里奥远眺着格罗佛家的骑兵零散地涌出队列，缓缓地在山脊上形成了三排整齐的队形。里奥看得清楚，格罗佛的骑士长把他的指挥旗帜置于中列，因为那里的敌人都披着红色和黄色的披风，旗帜最多，色彩鲜明。那里的游骑兵也最活跃，来回驰骋，参谋计划，传达命令。剩下的那些人，布置在缓坡最后，服饰灰褐一片，马匹很小且矮，不慌不忙，驮着各式的包裹，他们一定是那些服侍骑兵们的侍从。
里奥竖起了手，一个侍从牵来了他那匹披着具装的马。“那帮家伙可够谨慎的，”他说，“但他们还是想不到我们能更快的和他们交手，他们更想不到他们的善战在我们面前就如同小孩的勇气，他们等来了大大的惊喜”他跨上了他的战马。
他的马鞍上插着他的剑刃戟——这枚武器单论冲锋的威力远不如骑枪，但冲锋后却是会让对方的骑士知道，什么才是噩梦般的存在。除了这个，他的鞍上还插着一柄钉头锤。那侍从又递给了他一支铁尖磨得晶亮的木杆长矛，上面系着长长的矛旗，他的武器装备齐了。里奥嘴里发出啧啧声，训练纯熟的战马乖乖地向前走去。
在他走过树林中的营地时，骑士、骑兵们纷纷上马，紧随在他身后，他们鱼贯走出了树林。踏浪双翼狮旗下，里奥的骑士们聚集在他的周围。维文和往常一样，紧随在他身边。还有蛇脚杰克，这是一个堪比纳特的坚实有力的保障。其他阿普顿家的棒小伙子也在左右。而格纳的位置由长记性理查顶替，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性格很阴险，但在指挥上胜过杰克很多，而且至少也是勇武忠诚的。
合上面罩。里奥和他的骑士、骑兵们迈着庄重的步伐，穿破树林枝叶的阻挡，缓缓前行，马匹不断从树林中奔出，加入他的身后——士兵越来越多，源源不断。队伍行进中有着近乎仪式典礼的气氛。里奥举起了大圣卑尔山的白蔷薇伏波伯爵的旗帜。这是他的渴望，严格来说，他还没有资格使用这面旗帜，因为他的伯爵并没有经过大公昭告天下；但和他一起的人同样渴望、要求追随白蔷薇伏波伯爵的旗帜——这次战斗仅是开始，最终极、最终极的目的是树立白蔷薇伏波伯爵的威严，它的大圣卑尔山土地的神圣，一切一切全包括：圣卑尔山、莱蒙湖、朗西森林、沃特山谷、圣卑尔大教堂、白蔷薇城堡……
一切以这个为开端吧。让你们的血染红我的靴子、染红我的剑、染红我的旗帜、染红我的伯爵桂冠里奥呐喊着：冲啊冲啊冲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格罗佛家的游骑兵目瞠口呆的旁观着，惊慌失措，甚至忘记了呼喊和掉头溜走。
起初看起来冲出树林的人像原地不动，随后，眨了几次眼再看时，他们已经近在眼前了，这时，如果注目而视，就能辨认出他们头盔眼缝后各不相同的眼神。不清楚他们面甲后的神情，不清楚他们的实力有多强，但目光透露出的迹象表明：他们要碾碎眼前的一切。
战场就在这里。就在此刻。
在冲锋的军队中，里奥和他的骑士们排成一行。他的马刺紧贴着马腹，他身体后仰，放掉了缰绳，放平了长矛。
所有的格罗佛游骑兵这下子才惊了，他们的尖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蹄声下。十多只弩箭从他们手上飞出，纷纷落在那冲锋的马匹中。里奥低下了头，箭飞过他的头顶，他抬起了头，眼前是惊慌失措、忘记了怎样逃离的脸。他的长矛轻易的刺到了那张脸上，木杆长矛像麦秆一样脆弱，崩裂的木刺带着那具人体翻滚着跌落到他的视线之下。
马上，维文又抛过来一柄带着矛旗的长矛，里奥伸开手臂抄在手里。
呐喊声响起的时刻，正在上坡的格罗佛骑兵看了看还有一半的坡顶，他们不上不下，齐齐打了个寒颤。
“我的主”队列中有人用嘶哑的嗓音喊道：“我想这就是他们了。”这时他们已经可以感到马蹄敲击地面在他们脚下引起的震动。所有人都随着自己的目光越过山坡望过去。几个机警的游骑兵逃下了山坡，在他们的身后是翻滚的烟尘，然后再也看不到其他游骑兵的身影了。
烟尘翻卷着，像滔天的巨*冲上了半空。惊喊的声音借助了埃阿的名义，果然被那轰鸣的马蹄、狂呼滥叫的冲锋证实了：一匹马从烟尘中急驰而出，就像冲破海浪的巨鲸——马很高大、具装狰狞。格罗佛家的骑兵以前也看过这么大的马，大概格罗佛子爵的坐骑，比这还差一点。那是一匹黑色具装的战马，肩高直过人的下颏，马身上的骑士盔甲威武，披风鲜艳。
那战马头颅高扬，鼻孔张开，喷出大团的白气，烟尘在它的身后追赶着它四蹄。它的速度那么快，驮着那么重的甲，跃下山坡竟然没有失去控制。格罗佛骑兵把没吃完的惊讶放进盔甲下的前胸里，然后眯起眼睛对着太阳举起了武器。完全可以想象，随着马越冲越近，那匹巨兽般的战马撞击过来将是怎样的恐怖。
他们四下张望寻找着依靠，想躲开危险的道路。但众目睽睽之下，使那些失魂落魄的人难以溜掉。
从高空看下去，山丘如同一张地图展现在眼前，长长的山脊落向草地。上坡的是三条颜色不一的线。在他们的头顶上是喧闹而拥挤的烟尘，占据着向南伸展的缓坡。那烟尘笼罩了恐惧的死亡的叫嚣，如同溃堤的山洪，向着坡下倾泻。
鸟瞰之下，任何人都会惊讶那洪流的威势，巨大的三角在一个骑士率领下直冲而下：劲风拍打着正在上坡的骑兵，威胁着把这些毫无准备的人从马身上吹到蹄边的泥土上。战意凌厉，格罗佛家骑兵打了个冷战，把武器攥得紧紧的，举起。敌人接近了。
里奥冲在最前边，他衣鲜甲亮，胯下是最出色的战马。他的呐喊声一直没有停歇，呼叫着所有人跟上。但很快左右两侧的骑兵冲上来，他们结成三角形，想把他和敌军隔开。这是忠诚和良好的军事意识的结合，他们不想里奥遭受危险。
里奥环顾左右，气恼地看到了杰克和理查。他没有接受他们的安排，他踢打着马腹，重新站到了三角冲锋阵型的最顶点。他可不是从来没杀过人，被宠坏的小男孩，他是真正的男人、战士，更是一名骑士。如果埃阿注视这片战场，牠唯一青睐的人只需是他即可。
他的样子给人以深刻印象——面孔稚嫩却雄姿英这是他的战斗，是他的壮举——谁也不能替代他取得“共患难的忠实伙伴”的这份荣耀。（在第一行的荣耀位置上的是康姆瑞德——共患难的忠实伙伴）
战争不可预测，但伯爵的勇武不容轻视。如果要成为领袖，就得要直面危险，这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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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骑士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