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告别
安条克是个古怪的城市。它的城墙不同于一般的城市，有着数量众多的塔楼，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石柱林立的山崖。弩炮和弓箭手是安条克抵御外敌的重要手段，这里公国每10名士兵中，就有6名是合格的弓箭手，其中2名足以称得上优秀，这几乎能赶得上英格兰王国的情况了。
而教廷更是在这里驻扎了一整支骑士团！圣光骑士团的12000名骑士中有大部分驻扎在这里，抵抗着阿勒颇努尔丁王国的侵攻，努尔丁王国年迈的苏丹一直将攻破安条克公国和夺回埃德萨伯国作为自己毕生的愿望，不过直到现在他依然没能做到。
即便是最好的一次，他的军队也只冲到离安条克25英里处，就被圣光骑士团埋伏在山丘中的一次伏击打得大败而回。
当信天翁号在奥伦梯河边的码头靠岸后，短暂的同行之旅便在这里要做个终结，利昂要和理查告别了，他最终没有答应这位英格兰王子的招揽，他也不可能答应。
王的血脉又怎么能拜倒在臣属子嗣的脚下呢？虽然利昂从没有在内心将自己当作庞大的法兰西帝国天命的继承人，但是不可否认，墨洛温的血统让他充满优越感，他那自由的灵魂连神都不能约束，又怎么可能拜一个凡人做他的主人？
“我们会再见的，李。希望到时候你能答应帮我。我需要你，在我所见的所有人中，你是独一无二的。”理查握着利昂的手说。
利昂苦笑了下，经历过在暗礁岛的共同历险，理查和利昂对彼此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让利昂充满好感的是，理查至少不会傲慢地甚至不容许有人比自己优秀，他在认识到那一点后能迅速地纠正自己的心态，这样的胸襟和气度是一位英明的国王所必不可少的。
或许对方真的会成为一名英明的国王把？这样想着，利昂握了握理查的手。
“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学徒而已，而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帮手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便轮到我做主人了，我一定请你和你的骑士好好喝一杯，在我的领地。”利昂笑着说。
理查愉快地应道：“当然，到时候我绝不会做一名有礼的客人。另外我保留我的邀请，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理查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袋子，从声音来看，里面似乎装满了钱币。或许是看到利昂一行并没有携带过多的行李，虽然利昂手上戴着价值不菲的空间戒指，不过里面可装不了多少东西。
“这是一些第纳尔金币，在安条克的有些地方法郎并不管用，在很多异族人的商店里，你得用这些货币。”说着理查将钱袋递过。
“我不能要。”利昂摇头说。
理查说：“这些钱无论对于你还是我，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它们只是我的一份心意，你自己去兑换的话不是会更麻烦么？这只是我正好可以做，又很容易做的事，我们是朋友。所以请不要拒绝。”
利昂不得不承认理查说的很有道理，并且他非常诚恳，最后他只得收下。
接着法师希尔梅斯走上前一步，从自己的空间手镯中取出一根法杖，用桦木制成，没有过多的雕刻，显得朴素而大方，只在杖头上刻着一些荆棘，似乎是玫瑰的荆条。
“这是我年轻时用的法杖，很普通，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附魔，它能稍许提高你对灵的感知力。一名法师没有法杖实在是太不像样了，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成为一名正式法师，这根法杖送给你，希望你能在奥术之路上走得更远，我相信假以时日，你的成就会超过我！”希尔梅斯的眼中充满着期冀，这是一位真理之路上的前辈对具有天份的后来者的馈赠。
除了理查想要招揽利昂的授意之外，希尔梅斯本身也对这名年轻人很有好感。
“谢谢。”利昂真诚地感谢，并双手接过了法杖。
希尔梅斯又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卷羊皮卷。
“这是我所会的一些2级和3级法术，我昨天将他们基本的原理抄录起来。可能理论部分不是很完整，不过你可以试着学习看看。”
这份礼物无疑比法杖更贵重，法师之间是不太会给对方抄录法术的，那是一名法师最珍贵的东西，尤其对一名没有加入任何公会的野法师来说，这几乎是唯一可以学习到新法术的机会。如果说那根桦木法杖代表着希尔梅斯对利昂的好感，那么这些珍贵的手抄卷则无疑代表着他对利昂充满期冀。
“我无法找出更好的话来感谢，有机会我会报答的。”利昂说。
虽然他总能有其他方法得到这些东西，但是希尔梅斯现在主动的赠予的确让他感到亏欠。
“那么再见了，李。祝你们接下来一路顺风。”理查说。
“再见。”利昂点头。
说完利昂带着自己骑士下了船，而理查还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来让自己侍女和仆从们将众多行李慢慢搬运下来。
理查没有告诉利昂他接下来的去向，他一样会在安条克停留，不过从他现在就和利昂道别来看，大概是因为之后就没有机会和利昂见面了吧。
穿过人潮涌动的码头,利昂几人向城里走去，似乎不出意料地，几人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
“嘿，那边的外乡人！站住！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几名士兵相互对看了一眼，在一名队长的带领下走上前来。
这些士兵们的眼神中就表现出要做的事情，或许是利昂几人披着的斗篷让他们看起来毫无威胁，总之这些士兵将他们看做了额外的经济来源。
利昂停住了脚步，用非常无辜的眼神看着对方，他那乳白色的长发看起来分外刺眼，大概这也是对方叫住他的其中一个原因。
“我们是从塞浦路斯来的，有什么事么？”
“你的同伴背的是什么？！所有货物进城都要交税！”士兵队长说道。
“多少钱？”利昂笑着问。
这是一种狮子被老鼠挑衅的奇特愉悦感，并不会恼怒，只会产生带有自嘲性的微笑。
那名小队长眯了眯眼睛，说道：“10个第纳尔！”
眼前这几名年轻人看起来都很好欺负的样子，一位看上去弱不禁风，另一个看上去像是没睡醒。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呆板，唯一一个看上去身材魁梧的似乎并不聪明。不过四人身上穿的衣物和靴子倒是上好的样式和材质，绝对不是穷人。所以他开出了一个比较黑心的价格，10第纳尔是一大笔钱了。
利昂也没有恼怒，斗篷下的双手一错，便从【乌鸦之霜】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他把手放在对方面前，手掌中是一枚圆形金属，那绝不是第纳尔金币，因为它比金币大得多。不过重量的增加绝不代表它更贵重，因为它就是用最普通的黄铜打造，而且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我要的是金币，这是……”卫兵队长正想发火，却发现这东西依稀见过。
铜制的纹章上有着一个大十字架，以及代表神秘力量的月亮和星星。
当这名卫兵队长在自己记忆的角落了找出这东西的名字后，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惶恐。
“万分抱歉。这位大人，请你宽恕我们！你们还不让开！让这位大人和他的同伴进城！”卫兵队长就像是见了鬼般，额头滴下了冷汗。
利昂给他看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枚代表圣殿骑士的大十字纹章，在安条克这比贵族身份都更有用。
当利昂的背影消失在城里，士兵们围了上来。
“队长，那是什么人？怎么放过他们了？”
“蠢蛋！那是一名‘白袍骑士’！如果刚才我们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那么明天我们就该呆在城里的监狱里了！”
“圣殿骑士？！怎么可能？那个外乡人那么年轻！”
“该死，你在怀疑我的眼睛么？”卫兵队长恼怒地说。“天主在上，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认错。”
士兵们也只好不再言语，队长的怒火眼见就要发泄在他们头上，他们识趣地闭嘴了。
那名小队长心中却对利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在不久后让他赚到了另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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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城，出现在利昂等人眼前的是一个热闹的集市，安条克的集市竟然就安排在城门后面，最近的房屋离城墙都有30码，似乎是为了战争而做的某种准备。
集市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群，就像是塞浦路斯的集市一样，不过不同的是。这里除了欧罗巴人，还有很多其他人种。一些皈依了主的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少量塞尔柱人①和波斯人，最多的则是亚美尼亚人。
因为亚美尼亚王国和拜占庭帝国是安条克的两个强有力的后援，为安条克提供着各种支援。
“李，我们现在去哪？”杰克问道。
“找个地方住下，这里有很多人家都提供住宿，然后去逛逛，我们需要打听些消息，从这里到耶路撒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这片远东的土地上，有着很多以将房屋出租给朝圣者作为谋生手段的人，这些临时房东往往自己也住在同一栋建筑里，充当侍者和厨师。当地人通常会将二楼或三楼借给外来人居住，自己住在一楼。他们会提供简便的床铺和还算不错的食物，这些规矩都是从最早那批朝圣者时传播开来的，现在也已经成了安条克的一个特殊行业。
这些提供住宿的人家中也有比较豪华的，会将整整一栋屋子租给客人，不过相对租金也要更贵些，而这就是利昂要找的地方了。比起几间小房间，利昂更需要一个保密性相对更好的地方，包下一整栋房子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留宿客人的人家都会在门口挂上白色的纱帘，如果有人住了，便会将纱帘取下，也算是一种告知是否有空位的手段。
但是千万可别走错了，有些屋子前挂着红色的纱帘，那可不是出租的房屋，而是ji户！
不要吃惊，即便是在教会势力庞大的安条克，ji女和杀手一样是存在的，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两个人类最古老职业的繁荣。
利昂带着自己的骑士在街上走着，最大的体会便是这里可以看到无数大大小小的十字架，墙上，门前，人们的脖子上，马匹的鞍上，小孩子的饰物上，这简单的一点便告知众人这里是天主在人间的王国。
许多白袍的牧师在街上行走。有些就在街头带领孩子们唱圣歌，有些则进出各户人家为人们做祷告和洗礼，这些牧师的脸上带着圣洁的光彩，他们也会帮助那些受伤的人，充当医师的角色。
在安条克是没有药剂师之类的人存在的，人们所有的疾病都会求助于教会，仿佛那圣洁的白光真能治愈一切伤痛。事实是治愈术无法医治很多病痛，对于一些病变性疾病，治愈术的圣光会暂时提高身体的免疫力来抑制病症，但是相对它也会激活病变的部分，病人在接受治愈术后状态迅速恢复，看上去似乎完全好了，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复发。
于是信徒们缴纳上一次又一次的献金，在反复遭受数次重复的痛苦之后，最后依旧一脸满足地去了那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天堂。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牧师们的确治愈了更多受伤的患者，治愈术对割伤或是挫伤等外伤有着很好的疗效，那是超越现实的神奇现象。
治愈、复活、救赎，这是教会收拢信徒的三大手段。
利昂还注意到街边有些奇怪的人，他们穿着非常普通的衣物，是同样的款式和材质，在做着一些公共事务的活，例如清理水渠或是打扫街道，又或是跟在牧师身后搬运东西。
这些人的目光狂热中带着呆滞，似乎没有什么自我，这些便是传说中的奉献者了！
“没想到真的有奉献者的存在。”利昂不由感叹道，在塞浦路斯是没有这样的群体的，所以这是利昂第一次看见他们。
“你说什么？利昂？”佩里听到利昂的感慨，不由问道。
“我在说那些人。”利昂指着街道那边的一队奉献者，这些穿着亚麻长袍的人正在清理一条淤积的公共水渠。
“怎么了？他们是什么人？”佩里感到好奇，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的主人这么吃惊。
“那些是奉献者，他们将自己的所有财产都奉献给了教会，最后甚至献上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还有自由。他们本身就像是一件财产，属于教会的财产。”利昂如此说道。
佩里和杰克听了都吃了一惊，他们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做，在利昂身边时间已经不短的两人，渐渐被他们这位主人的思想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思想上的自由和独立的人格对他们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背着箱子的特万看着这些奉献者，并不懂太多的他只觉得这些人就像是奴隶，眼中看不到任何反抗，留下的只有顺从。
就像是很早之前某位研究教会的法师所说：‘教会需要的是听话的耳朵和顺从的心。”
这句话一点也没说错，眼前这些奉献者便是最好的例证。
“主人，这些人是教会的奴隶么？”特万问。
“不，这和奴隶是不同的，他们是自愿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教会，在我眼里，他们连奴隶都不如。”利昂低声说，这些话在这个城市是会引起很大的影响的，“没有人生来是奴隶，我们或许会称呼那些失去自由的人为奴隶，那么如果一个人连追求和渴望自由的心都失去了，岂不是连奴隶都不如？”
利昂的话让奴隶家庭出生的特万深有感触，他想起那些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的奴隶们，但是即便是那样的人，心中也藏着对自由的渴望，特万的父母和其他人，都希望总有一天能获得自由，成为自由民。最终特万的父母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特万的自由，所以自由对特万来说尤其可贵。
将视线从这些可悲的奉献者身上挪开，利昂等人转入了一条街道，这条街上几乎每户人家都是提供住宿的。
一眼看去有许多白色的纱帘挂在门外，现在不是朝圣者前往耶路撒冷的旺季，所以很多屋子都是空着的。
利昂他们挑了其中一家走进去，主人是亚美尼亚人，非常热情地招呼了利昂几人。在一番阿拉伯语的对话中，利昂得知这户人家只能提供2个房间。不过在听到利昂等人要租下一整栋屋子后，主人开心地笑了，将他们带到自己一个亲戚的家里，他的一个侄子正好有着一栋出租的房屋。
利昂最后以2第纳尔每天的价格租下了这栋2层楼的小屋，他们在安条克的第一夜便在这里度过。
而明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是利昂也预料不到的。
①即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