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奇怪的画像
“请进。”看上去非常无害的年轻人笑着。然后压低了声音，“年轻的总大师。”
说着他拉开了小礼拜堂的门，让利昂一行进来，在利昂几人走进小礼拜堂的过程中，这个年轻人一边和煦地微笑，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将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仔细地观察着他们。
那是一种非常职业的眼神，就像是专业的情报收集者，善于从对方身上的一切痕迹来找出有关的信息。但这绝对不该是一位教会执事该有的眼神，这年轻人的隐秘观察甚至瞒过了利昂等人，他们被那微笑吸引了注意力，而没有注意到年轻人眼光的轻微移动。
“你就是……”利昂说了半句，等着对方的回答。
年轻人关上门，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您猜的没错，那信是我给您送去的。您可以叫我索特，我的教父就这么叫我。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祷告室，那里说话更安全。”
这名叫索特的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人走向小礼拜堂的另一头。
之所以称其为小礼拜堂，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和那些宏伟壮观令人心生敬畏的大教堂相比。这些建立在社区中方面信徒们做礼拜和参与教会活动的礼拜堂相当之小。比如眼前这个，就最多只能容纳大约150人，长85英尺、宽40英尺的礼拜堂便是这座建筑的主体空间，剩下的部分不足总体的百分之十五，是教会人员休息和工作的地方。
从圣坛旁的门后转进，索特带着几人走进一件不大的房间，大约只有150平方英尺大小。房间的墙上挂着绘制了耶稣赐节柄于信徒的挂毯，这些挂毯编制出了圣经中的诸多故事，而靠着东面的正墙上则挂着十二幅绘制着圣徒肖像的绢帛，在这十二位耶稣的门徒中间则是一个古老的石头十字架，原本应该粗糙的表面现在却看上去非常光滑，不知道是多少年摩挲后的结果，那一定有些年头了。
“坐，请坐。”索特一边说，一边搬出几张椅子，“这里比较简陋，希望总大师您不会介意。”
“不会，这很好，希望你不会把我当做那些骄奢的贵族公子。”利昂在索特搬出的无背椅子②上坐下，诚恳地说。
“当然不会。请您等一会，炉子上的水正在烧，我去给您泡茶。”索特说着走出房间。
乘这个机会，杰克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利昂。
利昂问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没有看到那个人正面的容貌，不过那背影给我的感觉很强烈。”杰克说着耸了耸肩。
他的语气看上去似乎不太确定，不过利昂选择相信自己的这位骑士兼兄长。并且还有另一个理由让他这么做，刚才小礼拜堂门上的门环突然闪现在他脑海中，那门环显得如此特别且怪异。在利昂的脑海中久久不去。
因为那门环的形象不像是一座礼拜堂应该有的装饰，让人觉得有种不明显的突兀感。
佩里听到杰克和利昂的话，连忙走到门边，打开门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外面。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厨房，小礼拜堂的空间不大，厨房和祷告室就在一条走廊的两边，佩里可以清楚地观察那个叫做索特的年轻人正从炉子上将烧开的水壶提下来，然后拿出几个木头杯子和一些茶块。
索特的动作看上去很朴实，这座礼拜堂里似乎没有别的人，显然这些事情都是他平常经常做的。
佩里关上门，然后轻声问：“利昂，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利昂摇了摇头：“不，不会。如果这是一个陷阱，我们一进门看见的就该是成队的圣骑士和裁决者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佩里，我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特蕾莎看着几人的反应，好奇地拉着自己‘主人’的手臂问道：“那个年轻人是坏人？”
“不是。但我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利昂听到特蕾莎的话哭笑不得，这位塞壬女仙似乎开始把人分作好坏两类。
利昂一边思考倒底是什么让他感到淡淡的违和感，一边观察着墙上的那些挂毯和圣徒像。
耶稣受试探、耶稣在山上布道、施洗者约翰之死、不结果子的无花果树，这些圣经里的故事一一展现在挂毯上。然后利昂将目光移到那十二位圣徒的绢帛画像上，从最左边的圣彼得。到最右边的圣马提亚，虽然这些画像下面没有注明名字，但是利昂根据他画像相貌上的特征还是略微判断出了这些圣徒的身份。
这些人中不乏渔夫和牧者，但是自从遇到耶稣基督，那犹太人的弥赛亚，身份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在当时他们也曾遭到罗马和犹太长老的迫害，但是现在几乎大多数的欧罗巴人都能口诵他们的名字，他们坚持的道现在已经成了众人的道，从这一点来说，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十二位圣徒中，最重要的那一位无疑是彼得。耶稣在复活四十天后回归天国，之后继承衣钵的便是这位圣徒彼得（即圣伯多禄)。他是与耶稣最亲密的三个圣徒之一，原名西门，被耶稣亲昵地称为磐石，意喻他是耶稣身边最坚定的门徒，而希腊文中这个单词便发音为彼得，这才使得现在所有人都这么称呼他。
十二圣徒中，雅各、约翰、彼得三人最受耶稣信赖和宠爱，而其余九人则次之，就像是玫瑰十字会中的那3位王与9位领主……
圣彼得是十二名圣徒之首，他组建了最早的教会雏形，如今庞大的超越国界与民族之上的这个宗教组织便是由他一手缔造。关于他的传说很多，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与耶稣的竞争者西门斗法，西门说自己能飞上天空，而彼得则呼唤耶稣的名字，让其从空中摔下来，从那之后西门的信徒就都归了那还未成形的基督教社团。
除此之外，就是圣彼得在被罗马皇帝尼禄迫害时，自称不配与耶稣一样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最后他被倒钉在十字架上，和耶稣正好倒置相反。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教会中流传出来的版本，而大部分人愿意相信。
利昂注视着这位圣徒彼得的面容，传说耶稣有能力将圣灵赐给众人，以此来救赎众人。如果换成法师的说法，就是可能耶稣具备一种指派天使给自己的门徒的权力，从而让他的门徒获得力量。甚至也可能是耶稣能提升人的灵性，让门徒更容易达到现在所谓的天骑士和魔导士的境界。
在耶稣回归天国后，圣徒彼得继承了这一点，这原本应该是耶稣独有的能力成了他作为继任者的证明。
“咦！”利昂突然惊异地发出声音，他看着那副圣彼得的画像，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细节。
画像中，在圣彼得身后的远处有着一个倒过来的十字架。利昂一开始以为这是象征着彼得之死，但是当他仔细凝视那副画像之后，过人的目力让他发现了不同的解释！
他不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画像前面，似乎想更仔细地观察这副绢帛画像。整幅画像高10英寸，宽7英寸，是全身画像，有特定的背景。
这似乎是在某个罗马风格的神殿前面，圣彼得面带怜悯的哀愁目光看向右下方45度，光从左后方照过来，似乎是夕阳的光辉。
而那个引起利昂注意的十字架。在画中很遥远的地方，整个图案不过4分之1英寸大，粗略一看就是一个白色的十字。但是当你靠近仔细观察，你会发现绘制者竟在那十字架上画着一个被钉在上面的人！这个倒吊在十字架上的人是如此精细，一般人的眼力绝对看不出那是一个人，而会将其和白色的十字架混淆。
但是随着体内血脉觉醒而有了超人视力的利昂，却将其看的一清二楚，甚至清晰地分辨出那人脸上的面貌！这就像是雕刻在米粒上的字，技巧高超得像是上帝之手，和整幅图粗略的画工极度地不协调！
显然这是绘制者有着特别用意的安排，隐含着一些信息。就像是不能公诸于天下的某种秘密。绘制者无法将其告诉别人，只能用这幅画来排遣心中的话语。
利昂看着那个倒吊在十字架上男人的脸，这男人面容痛苦，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折磨。这很符合传说中彼得被罗马皇帝尼禄迫害时的描述，但是为什么绘制者要在一幅画像中绘制两个彼得呢？这没有道理，这个时代的所有画家都不会这么做，他们还没有让自己的思想散逸到能容下时间轴艺术的地步。
[不对，这幅画还有和别的画不同的地方！]利昂在心中大叫，随着第一点的发现，他立刻感觉到整幅画都充满了不和谐的律调。
光不是从正上方打下来的，而是从左后方斜着切进画面，这样不能体现天国的存在和画面的圣洁！而主要人物的脸和目光不是朝向左上方四十五度，恰恰正相反，那个圣彼得正看着右下方四十五度！那正好是一个对角！圣职者的目光怎么能朝下，他应该始终望着天主的国度！
这画里的一切都和教会严格要求的不符！这简直不可思议！
在这一百多年的白色时代里，所有的艺术都被严格的压迫，无论是绘画还是雕刻，都必须按照教会的要求来做，就像是上述两个要求，这在宗教题材的绘画中尤其明显，几乎不容违背。这种艺术上的压迫和封禁直到最近随着商业资本的萌发才有了重获自由的征兆，但是眼前的这些挂在礼拜堂中的画，怎么能有这样的特征存在？！若是被某些顽固的教会成员看到，甚至会指责这是亵渎和异端的行为，这绘画者绝不会是第一个因此而遭到迫害的艺术家。
如此狂妄的行为，似乎可以让人理解为什么一幅画中会出现两个圣彼得，这样的绘画者做出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难道是一个反教会者？那么这幅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单纯为了表达对教会封禁艺术思想的反抗？那么同时出现的两个彼得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没有必要在画中安排两个圣彼得存在，这和教会的艺术封禁无关，而是涉及到绘画者的思想程度吧。这个时代已经有这样的艺术萌发了？]
利昂的眼神再度转到那十字架的人像上，然后和那个站在血色夕阳中眼神低垂的圣彼得对比，发现了更惊人的事实。
这两个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倒十字架上的圣彼得有着加利利人一贯的黑色头发，而前面的这个彼得乍一看也是黑发，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随着光线的角度，那显现出一种淡褐色！
这画里的颜料是特别制作的，就像是法师常用的隐形墨水和叠加墨水一样。能随着光线环境而产生不同的反应！
这个人不是圣彼得！
天主保佑！在十二圣徒像中，这个排在第一位的圣徒之首的画像中，竟然是另一个不知名的人站在前面，而彼得却被倒吊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十字架上！
如果这不是亵渎，那么什么才叫亵渎？！如果这不叫异端，什么才叫异端？！
是谁有这个胆魄，将教会的第一任教皇，那耶稣亲许的继任者，地上国度的统治者，所有羔羊的代牧者，变成一个倒十字架上的受难者，而让另一个人占了他的位子！
利昂震惊地将目光专注于这个无名氏，这个黑褐色头发的男子，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好奇。他的记忆力知道很多种类似的技巧，在表面的图像中隐藏想要表达的真实信息，这副画里就已经用了其中两种，那么会不会还有更多的类似技巧被运用在里面呢？
利昂想到这，立刻开始变动自己站立的位置和角度，从不同的方向去看这副画。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当他站在十字架的正前方看着那副圣彼得画像，发现画中人的面容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这变化是那么不明显，如果换一个人绝不会发现，但是利昂却无法忽视。
那无名氏的嘴角从愁苦的下弯，变成了充满讥讽的微笑！而他的眼睛正看着远处十字架上倒吊着的圣彼得！
利昂的心中掀起了巨*，他不自禁地在心中问到。
[你到底是谁？]
①擅长使用战锤和神术的僧侣部队，宗教裁判所直属。
②贵族一般喜欢做有靠背的椅子。
PS,后半夜一定还有一章，我对天主发誓，头悬梁锥刺股也要写出来。还有IC，关于利昂对教义的看法你要有点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