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教义
“总大师，您对现在的教会又什么看法？”牧师梅西一边挥动马鞭，一边突然问道。
与索特的要求以及骑士们的效忠不同，这位牧师似乎对利昂有着自己的想法。
而对于利昂来说，这确是意料中的事情，从隐修会的秘密地点出来之后，这位牧师似乎就一直在酝酿什么，利昂似乎能从梅西身边吹来的风里闻到这样的味道。
“你是指？”利昂看着略微将坐骑减速，靠近自己的梅西反问道
“您应该知道在教会中现在其实也有东部教会和西部教会的分别，我是指您对它们又什么看法？”说着梅西很认真地看着利昂。
梅西今年32岁，但是他从事巡视各地传教事物的这份工作却已经持续了15年。从他17岁那一年起，他就离开自己出生的君士坦丁堡，开始行走各地，跟着一位老牧师以半苦修的方式查探基督教会在不同地区传播所受的阻力以及发展出的众多习俗。
法兰西帝国的领土是广袤的，虽然现在它已经被贪婪饥饿的大贵族们分割，但是影响力依然覆盖东至希腊自由领，西至诺曼底公国，北至挪威王国，南至埃及王国的广阔领域。
而基督教在从耶路撒冷开始向世界传播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许多差异，在不同民族和不同地区的条件下，形成了相对不同的规仪和思想，也由此形成了不同的教派。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现在的东西方教会的争执。
东部教会以君士坦丁堡教区为主，安条克教区和亚历山大教区为辅。而西部教会则掌握着罗马梵蒂冈，以及由狮子王收复的圣城耶路撒冷。
双方的冲突其实从法兰西帝国的崛起就已经埋下了隐因，西方教会中成员以法兰西——日耳曼民族为主，以及一部分西罗马帝国的遗留贵族成员，而东方教会则以东罗马人和色雷斯人、亚美尼亚人为主，民族和国家的不同让神职人员的意识形态和立场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但是真正让双方站到对立面的，却是关于‘一意论’或者说‘一性论’的问题！
近年来东西方教会的矛盾甚至于已经几乎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在圣约翰十九世①去世之后，西方教会推出斯库拉尼家族的继承人本笃九世为新一任教皇，这显然受到了本笃家族的影响，那位号称‘曙光剑圣’的剑圣本笃也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因为他正是再前任教皇本笃八世的弟弟！
而本笃九世狄奥菲拉托正是这两位在教会内部举足轻重者的亲侄子！当他戴上代表天主在人间牧者的金冠时，他仅仅只有12岁！
因此，东方教会推出了另一位资深红衣主教作为教皇的人选，那就是西尔维斯特三世。东方教会称其为圣徒约翰在人间的血脉，但西方教会则称其为伪教皇，而这位主教现在依然在拜占庭皇帝的庇护下在君士坦丁堡教区担任牧首。
而之后罗马教廷也迅速做出应对，派遣圣徒伯纳德作为安条克教区的牧首，试图以此来削弱东方教会的实力。而实际上这位圣徒在到达安条克后，却被另一位属于东方教会阵营的红衣主教迈锡尼架空了权利，令人奇怪的是，其本人似乎对此也并无异议。
传言这位圣伯纳德在圣彼得大教堂中过着清苦的隐修生活，并不主动过问教区的事务，所以这次两位圣徒的瞻礼日他也没有出面，甚至似乎没有呆在安条克，否则的话无论是萨拉丁还是利昂，都不可能这么顺利的离开安条克。
利昂对于梅西的这个问题同样严肃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开口回答。
“在我看来，东西方教会的争执在于‘一性论’与‘一意论’，而‘一意论’又是对‘一性论’的妥协，在这个问题上的观念不得到妥善处理，那么双方不可避免会走上最终决裂的未来。”
对于梅西的问题，利昂一方面含蓄并谦逊地没有阐述过多见解，而另一方面却大胆预言了教会的未来发展趋势，这大大引起了梅西的兴趣，因为这绝不是梅西想象中会得到的答案。
利昂的话让梅西感到了一种魄力，这是很让人注目的东西。
“您似乎对此很有把握，竟然大胆预言双方会最终决裂，那么您对‘一性论’与‘一意论’的看法如何？您支持哪一方面？”
利昂想了想，然后说：“西方教会从温莎公爵会议开始就坚持‘一性论’，而‘一性论’主张耶稣基督只具备神性，是超越了人性的圣子，他们认为圣子耶稣从天主圣父处来，并且就是天主圣父的化身！这和他们擅自篡改‘圣灵从父处来’为‘圣灵从父子处来’是一致的。‘一意论’是对‘一性论’的妥协，主张基督耶稣同时具备神性和人性，但是只有一个意志为统一，因为耶稣基督的人性为神性所吸收和渗透。东方教会大为提倡‘一意论’，甚至提出一个新的主张，那就是基督耶稣同时具备神性和人性，并且这两个意识是互相冲突和矛盾的。②”
一旁的杰克等人都默默听着，对于这些东西他们从来不曾拥有过多了解，现在利昂所说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确是新鲜的。
突然利昂的声调骤然转变，从严肃的阐述两个教派的理论变为轻松地见解，就像是在向众人阐述一件有些好笑的事情。
利昂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梅西，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让人发笑的事情，因为这完全是某些人害怕宗教信仰因此而动摇所产生的诡辩。什么是神性？神灵的意志是我们人类能确实理解的么？我们与神灵完全是处于两个层次的不同事物，很可能我们对世界以及一切的看法，根本与神是不同的。认为基督耶稣只具备神性，是因为某些人认为人类崇拜的不应该是一个个人，他们认为如果他们崇拜的那个存在还具备血肉的因素，那么就必然是对崇拜本身的侮辱。真正的圣子必须是超越人类的，必须是有着非凡精神世界的，必须是我们不能完全理解的。而这其实是因为人类最擅长崇拜的只有两种东西，那些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以及自己无法成为的事物。”
梅西听着利昂的话，大大为之动容，因为他从未想过可以把整个问题说的那么简单透彻。
“所以您是支持‘一意论’？”梅西这样问道。
“不，我没有这么说。”说着利昂望着天上的星空，笑了起来。
“那么您的观点是？”
“梅西，你进入隐修会多长时间了？”利昂反问道。
“10年，总大师，我成为一名‘骑士侍从’已经10年了。您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加入隐修会么？”梅西敏锐地了解了利昂问题所隐含的意思，“那么我可以告诉您，的确是因为隐修会对于耶稣基督的看法吸引了我，并且说服了我，但是我始终觉得，需要亲口听到您的看法。以往的隐修会如何并不重要，您是锡安的新透露，是圣子耶稣亲许的‘房角石’的新首领，如果您的看法不同，那么整个隐修会的看法也会因此而产生变化。而那是正我担心的事情。”
利昂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指着天上的明月。
“梅西，你觉得我们人类有一天能登上月亮么？”
“？您说什么？”
利昂的这个问题让梅西感到惊愕，
“我知道你一定认为这问题很荒谬，但是我告诉你，有一天我们可以做到。就像你了解的那样，我还曾经是一名正式的法师，在法师的认识中，神灵不过是在真理之路上比我们走的更远的先行者。在漫长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人类也可以做到神灵们才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我们应该对它们报以敬意，但是绝不该盲目崇拜，那是绝不合理的。”
“……”梅西惊讶地说不话来。
从他加入隐修会之后，他就知道隐修会存在的目的就是守护某些东西，或者说坚持耶稣基督传下的某件事物。梅西一直认为那是某种真正的正统思想，比如说对于耶稣基督本身的判定。
隐修会的成员从来不认为那位圣子是纯粹的神，但是也从未有一个人敢如此说‘总有一天，我们人类能做到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利昂继续说道，并没有注意到梅西的表情。
“神并不比人伟大，或者说绝不因它们的力量和存在而比人类伟大，真正伟大的应该是超越了个体的思想，以及站在整个种族最前端的觉悟。耶稣拥有拯救世人的胸怀和觉悟，那是超越人性的心灵之光，他是一个人，但却超越了人类的限界，如果这样的人可以称为神，那么他就是神！”
①即若望十九。
②本书最大的思想来源就在此处，全部的奇幻要素都是由此诞生的。如果没有这个原因，那么大概圣十字会写成西方历史小说，不带任何斗气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