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都说了,仙人不在的嘛。”兔丸抱着犬神坐在迷阵的门口,摸着它毛绒绒的脑袋。“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抱歉”那人向兔丸单手行礼,以示歉意,此时的他身上已是破破烂烂,原本半青半白的上半身衣服已经变成了罗马元老院款式的条条,下半身一只鞋子也已不见踪影,小腿上一块清晰可见的牙印还流着鲜血。“是贫僧着相了。”
“对不起。”边上的小女孩也跟着道歉,虽然看起来衣冠整洁,但那根已经变成棍子的禅杖,还有边上那个开了个洞的木鱼证明了一切。
“这次就算啦。”兔丸眨了眨眼“看在你们本意是好的份上,原谅你们啦。”
“以后可要小心点,不是每条犬神都和我们家的一样的会手下留情。”犬神听到这句话,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用脑袋蹭了蹭兔丸的胸,平的,止痒特别合适。
“谢谢施主的谅解。”那人松了口气,这只犬神太诡异了,不仅不像以前遇到的那样没有脑子,居然还会利用地形、战术,还能喷出让人身体麻痹的毒雾,佛光打在它的身上也没有效果。如果对方真要把自己师徒留下来,恐怕这山中,就要多两具尸体了。
自己倒是死不足惜,可数珠年纪还小,化妖都没几年,生活才刚刚开始,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被自己害死,恐怕自己在地狱里都无法安心吧。
“对了,还没问你们的名字。”兔丸突然想起来,这对师徒还是有点实力的,脑子也比自己九成的手下要好,而且清大人走的时候几次提到外面马上就要危险了,巡逻要加大力度,万一事情不对就躲到后山去。
与其放他们出去被那些阴阳师或者来历不明的妖怪杀掉,还不如就这么骗下来干活,自己也好减轻些负担,最近巡逻压力太大了,下面山灵大人也不在了,建设又不能停,极度缺乏人手。
那人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贫僧以前的名字已经在化妖的那一刻舍弃了,如今世人称我为——青坊主。”
“我叫‘数珠’”边上的小女孩在青坊主说完后,便接口道“以前是师父的数珠,现在是师父的弟子。”
“哎——”兔丸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两位还有这层关系啊。”
“能说说吗?!”
青坊主看着兔丸那好奇宝宝一般bulingbuling的眼睛,叹了口气。
以前,青坊主是寺里一个普通的和尚,佛法虽然也算是精通,但没有任何力量,每日过着洒扫、念经、礼佛、接待香客的生活。
所在的寺庙也不算大,却很温馨,每一个人都是老和尚从小捡回来的,老和尚就像是大家的父亲,教他们写字,教他们念书,教他们佛教的道理,而数珠,便是老和尚送给青坊主的生辰礼物。
因此无论做什么,青坊主总是将数珠戴在身上,即便是睡觉也不曾离身。
或许是佛经听得多了,也或许是时机到了,数珠便有了思想,虽然她看不到听不到,不能说不能写,却能和青坊主感同身受,香客生了孩子来寺里请求庇护,她与他一起为孩子祈祷;看到山路边的尸体,她与他一同为逝者超度;听说师兄回来的途中又救了一个无辜的百姓,她与他一起分享快乐;摸着师弟冰冷僵硬的遗体,她与他一同感受悲伤。
就这样渡过许多岁月,一年又一年,老和尚去世了,小和尚长成了大和尚,青坊主也变成了庙里新的住持。
某日,青坊主受附近路过的军队邀请,去为他们驱邪,这一走便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青坊主见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自己只是生活在老尚为他们所造的幸福的假象之中,即便看见了残酷的现实也不愿去相信。而军队和妖怪们鲜血淋漓的厮杀,武士垂死的哀嚎,被分食的村民尸体,终于让他清醒了。
他拿起了库房中的禅杖,将主持的位子交给了自己的师弟,带着一直不曾离身的数珠,走上了流浪的道路。
可越是流浪便越是痛苦,每每饱受着无能为力的折磨,在愧疚和悲伤日积月累的双重折磨后,他决定踏上悟法负青灯,破戒济苍生的道路。
而在化身为妖的那一刻,苍老的容貌重新变得年轻,枯萎的肉体再次变得健壮,连那小小的数珠也终于迎来了变化,化成人形。
“……”
兔丸一脸无聊,她对青坊主的故事才不感兴趣,两人之间的故事才更加吸引她,结果这家伙居然提了两句就略过了。“还有吗?”
青坊主摇了摇头。
兔丸失望的低头摸了摸已经快要睡着的犬神,忽然想到什么。
“你当过住持?”
青坊主将禅杖横放于膝上,双手合十“贫僧不才,曾忝为住持。”
‘简直是雪中送炭啊!不行,必须得留下。’兔丸眼珠子一转,想了一想。
“大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兔丸摸了摸怀里的狗头,装作随口一问。
“不敢当”青坊主摇了摇手“贫僧佛法浅薄,又怎当得大师之称。”
“哦。”兔丸见对方不吃这一套,立刻从善如流“那青坊主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青坊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边上蠢萌的弟子,说道“既然无缘得见仙人,说明我们师徒俩机缘未至,还望兔丸大人允许我们在山下的村子里将伤养好,待修养完毕,我们便离开此地。”
“山下啊。。。”兔丸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好像思考着什么。
看着兔丸这幅模样,青坊主面色苍白,忍不住开口“如果不行的话,我们直接离开也可以。”
“哎?”兔丸好像对他的反应很惊讶“你误会了,我不是不让你住,只是……”
“贫僧明白了。”青坊主一脸了然,心疼的从怀里摸出一颗眼珠“这是贫僧以前退治百目鬼时留下的,就以此相抵,如何?”
边上的数珠马上拉住青坊主的胳膊“师父,这不是。。。”
青坊主无奈,只好将她抱入怀中,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没事,我与那妖怪结下仇怨,我不去找她也会被找上门,现在还是性命最重要,只有保住性命,才能解救更多的人。”
师父都这么说了,数珠只好点点头,松开了手。青坊主再次将那眼珠递向兔丸“兔丸大人,你看如何?”
可惜他们忘了,兔丸那对兔子耳朵可不是摆设,两人的悄悄话听的一清二楚,对于完全被当做boss这件事,兔丸只能表示无奈。之前明明这两货先动的手,现在反而自己变成了反派。而且这东西一点都不上档次,要是真收了给李清送去,绝对要被训一顿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拿。
“你误会了。”兔丸将青坊主的手推了回去“我只是担心,你们山下住的不安全。”
青坊主见兔丸将东西推了回来,知道她看不上这东西,心中高兴的同时又带着一丝悲哀“兔丸大人这是跟我说笑呢,仙人的脚下,又有谁敢造次?”
‘除了你,而且还差点把仙人的管家绑了。’兔丸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还是得做出一副世事无常的表情“话是这么说,但战争马上就要来了。”
“凡人的战争,难道还能难倒仙人不成?”青坊主面色带疑色。
“这可不是凡人的战争。”兔丸回忆了一下之前李清说的话和最近的消息“这是大江山和平安京阴阳师的战争。”
青坊主闻言一惊,他常年流浪,人妖两道的消息也知道不少,大江山是现在最大的妖怪巢穴,而平安京是阴阳师的本部,两者虽然从立场上来说确实是势不两立,但没有丝毫要发动战争的迹象啊。
兔丸看到青坊主的神色变化,心中一喜‘中俺计也!’
一边继续说道“而我们这里正好位于在两者之间的必经之路,况且又是同时收留了人类和妖怪,若是战争开启,便是处于风口浪尖。”
“所以大人决定,一旦战争来袭,立刻封山,山下的百姓也都准备好了地窖、粮食、水和符咒,能保一月无忧,一月之后,无论谁占上风,都已不在此处。所以你们现在下山,走不了多久,就要遭殃啊。”
“这可如何是好?!”青坊主眉头紧锁,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来就正好碰上两大阵营的风暴前夕,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数珠见师父这般焦虑,心中难受,忍不住向兔丸开口问道“兔丸姐姐可有方法救我们一救?”
‘来了!’兔丸心中暗道。
“方法也不是没有。”兔丸笑着说“只是我怕你们接受不了。”
“还请大人详细说说。”青坊主立刻回道,这幅焦急的模样丝毫没有僧侣的淡泊“哪怕只救数珠一个也好!”
“师父!您说什么呢!”数珠生气的抓住青坊主的手腕,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若是没有师父,我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蠢孩子,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意义。”青坊主将数珠的小手上拉开,放在手心里握住“你师父我前半生虚度,后半生造孽,也该下去接受惩罚了。你还小,以后跟着兔丸姐姐好好学习,过完有意义的一生,师父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师父”数珠带着哭腔抱着青坊主的脖子“我不想离开你。”
“傻孩子……”青坊主一个手刀把怀里的数珠敲晕,小心的将她抱起,走到已经一脸懵逼的兔丸身前“兔丸大人。”
“等。。。等下”此时的兔丸已经被超展开惊呆了,自己就是打算吓吓他们而已,让他们帮自己干几年活而已,怎么突然就变生离死别了。
“多说无益。”青坊主不舍的将怀里的数珠向兔丸送去“以后数珠就交给您了。”
“不是,我没说。。。”
“难道兔丸大人真的一线生机都不给吗?!”
“没有,我不是。”
“那就拜托了!”
最后,兔丸抱着昏睡的数珠看着青坊主离去的背影,在夕阳的衬托下特别的悲壮。
“我只是想多个帮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