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顶端落日的脚下,茫茫黄昏,华美而无上。
如血的残阳为平安京披上最后的余辉,熊熊燃烧的火将地平线映得通红。
神社的风铃不停发出脆响,参拜的人们还以为是神明赐予的回应纷纷下拜,许下心愿。
阴阳寮中,无人处的桌椅开始不明原因的不停抖动。
黑暗的皇宫藏宝库中,蒙尘的宝物们突然发出明亮光彩,似乎在与什么对抗着,但终究又复归黯淡。
“晴明大人,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安倍晴明的家里,小白趴在他的腿上眯着眼睛舒服地享受着他的抚摸。而九命猫则不安的趴在房梁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耳朵和尾巴竖的老高,一身的毛全部炸起。
“我知道,不用担心。”安倍晴明微微闭眼,手却不停。
“这可真是相当浩大的声势。”
“是的……”
他将目光微微投向窗外,满院子的鲜花开始摇摆,数只蝴蝶突然在花丛中出现,向着外面飞去。
“如果别引起什么大的骚乱就好了。”
————
“不不不,我只是普通的商人而已。”
穿着粗布旧衣的人对着检查的人连连摆手,一旁的家眷们更是唯唯诺诺的低着头。
“普通的商人会把妖怪当做商品吗?”
武士装束的人拿刀指着被项圈束缚住,无法从板车上离开的白狼。
“呜——!”
白狼按住板车的边缘,亮出自己的利齿,从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一副作势欲扑的样子将武士吓得后退了两步。
虽说这次和大江山的战争是打赢了,但源氏家族回来时的那副惨状也让所有看到的人心底发寒,更别说最后连酒吞童子的脑袋都被抢回去了,世人对于妖怪的畏惧更上一层楼。
“这个真的是阴阳师托我送来的商品。不信的话,我就试给你看好了!”
商人气愤的将手伸到白狼嘴边,所有围观的人都能看到白狼已经张开那血盆大口咬去,一只新鲜胳膊掉落在地的景象已经浮现在脑里,仿佛下一刻就将成为现实,胆小的甚至已经闭上双眼。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闪着寒光的利齿在轻轻的触碰着那个商人的皮肤,再也无法向下,白狼脖子上闪着不认识文字的项圈和商人手上的戒指互相呼应着,让那只白狼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被石化了一般。
城门陷入了一片寂静,直到被一声童音打破。
“好,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这句话如同平静的湖面丢下了一颗石子,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
“是啊,实在是不可思议。”
“那个商人其实是阴阳师吧?”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阴阳师穿着这种衣服,带着家人拉着板车过来的?”
“就是,要我说,肯定是他运气好,在哪里正好救了哪个阴阳师一命,才帮他的。”
“这个水平的阴阳术可不多见,难道是哪位大人物?”
商人轻轻吐了一口气,将手从狼嘴里放了下来,但颤抖的双腿所有都看得清楚。
“怎,怎么样,信了吧?”
武士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在不敢确信狼到底会不会咬自己的情况下,还敢把手放进妖怪嘴里,不仅仅需要对他口中那位“阴阳师”绝对的信任,本身的勇气也值得钦佩。
这让这名武士已经暗信三分,可还有一种情况不得不防。
“既然有阴阳师大人做过处理,那妖怪的事情就算了,可你别的商品呢?你难道就是来卖这只妖怪的吗?还有你的护卫呢?商人带着家眷跋山涉水来到,连护卫都不带一个却平安无事,你又怎么证明你不是妖怪变得!”
面对武士的责问,商人露出一脸苦笑。
“武士大人您说得对,现在商人出行大多都会雇佣护卫,播磨流的阴阳师,寺庙的修行僧,野生的法师,再不济也会雇上几个浪人,我又怎么会例外呢?可是……”
商人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他抬起胳膊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虽然没有看到眼泪,但红红的眼眶出卖了他,而边上的女人更是遮住了脸呜呜哭了起来。
“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大群妖怪在一个长得像兔子的妖怪带领和阴阳师大人打斗,我的货物大多都被毁坏,护卫也为了保护我们牺牲了,我的儿子也……”
说完便抬头望天,似乎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的场景实在令人不忍。
“唉……”
一位拄着拐杖的大爷颤颤巍巍的走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节哀顺变,逝者已逝,但我们要带着他们的一份继续活下去。”
然后向着城外走去,嘴里还喃喃着。
“这该死的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谢谢。”
商人点点头,继续看向武士。
“许是看我可怜,那位阴阳师大人便抓了这只妖怪给我做补偿,剩下的货物都在它的脚下,你可以去看看。”
“不”
武士果断摇了摇头,万一那阴阳师的咒法只对这个商人有效怎么办,这不是白送性命吗?
“我信了,你过来办个手续进去吧。”
“谢谢,谢谢大人!”
在商人跟着武士走开后,人群中数道黑影消失不见。
————
“报告就是这些,赖光大人。”
源氏大宅中,源赖光坐在家主的位置上阅览着文件听着式神的报告。自从酒吞童子的头被抢走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加强平安京的戒备,已经好几天没睡过觉了,但尽管脸上写满了疲惫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是吗……看起来是个很少见的‘阴阳术’呢。”
“大人,您的意思是……”
源赖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本来以为是家族隐藏底牌的老祖宗也突然暴毙了,自己去看的时候连尸体都烂的只剩下腐肉和蛆虫,再加上现在人手严重不足事情又多,他已经是焦头烂额的状态,没想到又来了新的问题。
“阴阳术里达到这种效果的不是没有,但大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出来。”
式神好像明白了什么,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轻声问道。
“灵山的仙人?”
源赖光点了点头。
“在下立刻去把那个商人还有那只妖怪处理掉。”
“不!”
源赖光喝住了正准备动身的式神。
“别轻举妄动,还不清楚对方这一手的来意,谁知道是不是陷阱?先想办法监视。”
“是。”
目送式神离开之后,源赖光叹了口气。
“从地狱回来了吗,那个混蛋假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