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满腔的疑问逼得罗格飞快发疯,这天餐厅打烊后,顾不得已是深更半夜,他硬是冲到冷盼凝的公寓外,狂按门铃。
“罗格飞,你去死啦!”冷盼凝揉揉惺忪的睡眼,听完大半夜冲到她家门口外胡言胡语的罗格飞的疑问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要我死可以,不过在死之前,我一定要知道你为什么肯跟我上床?”罗格飞伸出一只大手隔开门板,以免冷盼凝乘机关上大门。
“你神经病啊!几个星期不见,突然像个疯子地跑到这里来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谁理你啊?”冷盼凝的红脸都快涨破了。
“几个星期不见,你想我吗?”罗格飞紧紧地盯着冷盼凝的眼睛,企图捕捉住她话语中的漏洞,不放松的追问。
“谁会浪费时间想你这死沙猪啊?”冷盼凝很快的垂下眼睛,生怕泄漏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口中飞快的说:“你少来烦我,我都快累死了,没工夫陪你在这里瞎扯淡!”
“累死了?”罗格飞的眉毛动了动。
冷盼凝听见他嘲讽似的语调,抬起眼,见到他眼中泛着暧昧的光芒,她愣了一愣,旋即一踱脚,凶巴巴地说:“你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罗格飞撇嘴挑眉的说:“只是没想到宋如风那种软脚虾竟然有办法让精力充沛的冷盼凝小姐喊累。”
“你这个混蛋!”冷盼凝扬手就是一记巴掌,火辣辣地甩在罗格飞性格的脸上。
罗格飞不闪不避,硬生生地挨了一记耳光。
“如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有罪恶感的话,那你可就错了!”冷盼凝望望他脸上红通通的掌印子,嘴硬的说。
“我知道你不会因此而有罪恶感。”罗格飞神情严肃的拉起她的小手,看见她白嫩嫩的掌心变得又红又肿,他轻轻地抚着她的掌心,淡淡地说:“不过还是下手轻一点得好。你看,手掌都肿起来了,很痛吧?”
“要你管!”冷盼凝呆呆地任他揉弄着她的掌心好一会儿,才用力抽回手,倔强的说:“你走开啦!”
听罗格飞说得好像挺心疼她似的:几个星期不见,这个家伙看起来好像怪怪的,自己挨了耳光反倒关心起她疼不疼,如果他真的关心她的话,怎么可能几个星期音讯全无?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装得一脸深情款款的模样。
他这副德行骗骗街上涉世未深的少女可以,她冷盼凝可不会笨得再上当。
“我会走,但是必须在我得到答案之后。”罗格飞挺立在冷盼凝的面前,仍是一脸的固执。
他严肃的表情加上一记火辣辣的巴掌印,看起来还真不是普通的可笑,但是冷盼凝却笑不出来。
“什么答案?”她装傻。
“为什么你肯跟我上床?”罗格飞捺着性子又把问题重申一次。
“你到底想怎样?”冷盼凝见罗格飞问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忍不住大声嚷嚷了起来,之后又像个小偷往左邻右舍张望一番,才憋着气把罗格飞拉进门内。关上大门,确定不会妨碍到公共安宁之后,她又张牙舞爪得像只母狮子的吼道:“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且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现在还来这里问东问西的,不是很多余吗?”
“除了一时的意乱情迷之外,难道没有一点别的了吗?”罗格飞低哑的追问。
“就是做那件事而已,还需要什么别的?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上床的?”冷盼凝的语调听起来轻轻松松,但是她一双背在身后的手却用力的交握着。
“难道不是吗?”罗格飞仍是一脸的执着。
冷盼凝微恼地忖着,他明明是个上床老手,却装得像个吃了闷亏的纯情处男,简直是莫名其妙!
不管他装得多像,她绝不会再被他的表情和声音蛊惑,她不再是三年前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了,她不会再天真的以为他会为了她而离开相交多年的女友莫芳霏,她早已经得到过惩罚,她早已经看清了他恶质的本性,她对这种见一个追一个的花心大少才没有兴趣。
“你少往脸上贴金了,那种事情跟任何一个普通朋友都可以做,你不也是这样吗?莫芳霏、小护士、精品店里的柜台女店员……你的辉煌纪录才令人望尘莫及呢。”冷盼凝改将双手交握在胸前,一脸鄙夷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罗格飞淡淡地说。
应该要走了,原本就不该来的,上了床又如何,他早就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了,却还是忍不住要跑到这里来自取其辱;不该来的,他该做的是乖乖地躲在凝香馆里,让无边无际的思念啃啮他的心。
该走了,但是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步也移动不了;他的眼神仍然贪婪的搜索着她醉人的容颜,一瞬也移转不开。
“懂了就好,赶快走啦!我可是忙得很呢!”冷盼凝被他瞧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只得再度拿出凶巴巴的态度来武装自己。
罗格飞失魂落魄的神情只怕可以拿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奖了,但是她才不会被这臭沙猪再骗一次。
“大半夜你不睡觉,在忙些什么啊?”罗格飞摆明一副想赖下来的模样。
“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啊?”冷盼凝没好气的说。
闻言,罗格飞这才注意到小小的客厅彻底的改头换面了一番,干净整洁得和他之前所见到的景象完完全全是两个样,不止眼前所见教他惊讶得合不拢嘴,同时他的鼻息还嗅到一股食物的味道,不过食物显然是烧焦了。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做菜啊?”罗格飞一脸的不可思议。
“啊——”冷盼凝惊叫一声,连忙奔进厨房。
罗格飞跟进了厨房,见到冷盼凝七手八脚的盛了一碗冷水,往冒着大火的油锅里倒,但是锅里的大火却愈烧愈旺,丝毫没有熄灭的态势,他连忙抢上前去把冷盼凝推开,然后顺手抄起大锅盖往锅里一罩,熊熊火苗立刻被压了下来,接着又忙把瓦斯炉关了。
“你到底是想做菜还是想自杀啊?”罗格飞擦擦额上冒出的点点冷汗,毫不客气的质问她。
“你凶什么凶嘛!要不是你像个神经病,半夜跑来按人家的门钤,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惊魂未定的冷盼凝被他这样一凶,眼眶马上红了一圈。
罗格飞见她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温和的改口,“我不是凶你,只是一时情急,厨房是很危险的地方,我情愿你一辈子都不进厨房,也不希望你发生什么意外。”
“不用你管!”冷盼凝抬起漂亮的粉桃色睡袍衣袖,一点也不淑女的抹抹眼睛。讨厌!她最讨厌在这死沙猪的面前哭了,偏偏他就是有本事把她弄得泪涟涟的。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就算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太凶了,都算是我的错,这样行了吧?”
罗格飞走到冷盼凝的身边,摸摸她的头发,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
“什么叫『都算是我的错』,本来就是你的错!”冷盼凝甩一甩头,用力的把罗格飞的大手甩开了。
“都是我的错,这样可以了吧?”罗格飞一脸的无奈。
“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什么叫这样可以了吧?她早知道要罗格飞这死沙猪道歉原本就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虽然说她的粗心大意也是多少要负点责任,但她就是忍不住要生他的气,要不是他半夜跑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也不会忘了炉上的火。
“随你怎么想,反正说破了嘴你也不会相信我。”这女人真的是得寸进尺,他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连不该他的错也认了,她竟然还能用“不真心”的罪名来指责他。
如果他不真心的话,干嘛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受尽侮辱?
“我又不是白痴,干嘛要相信一个信口开河的恶棍所说的话!”冷盼凝抹干最后一滴眼泪,摆出母老虎的态势。
“我什么时候信口开河了?”罗格飞的气也上来了。
“你……”冷盼凝气得口齿都不清了。这个死沙猪还敢理直气壮的说小这种话?!“你忘记了吗?是谁说过想和我在一起,后来又回到莫芳霏的身边,你还敢说你没有信口开河吗?”
说出来了,她还是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说出来了,她根本不想再提起,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忘记,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了。冷盼凝捂住几又逸出泣音的小嘴。
“盼凝……”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要听!”
“我只是想说,当年我说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是信口开河,但是我太自私了,自私得以为莫芳霏比你更爱我,所以……”
“你错了,我和莫芳霏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背着他,冷盼凝咬了咬牙之后,接着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因为我根本没有爱过你,当年我之所以会蠢得和你这种人上床,完全是因为失恋伤心昏了头,这点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我明白,我早就明白了,当我试探性的向你提出分手的时候,记得你给我的回答吗?”罗格飞沉痛的说道:“当你对我说『既没开始,谈何结束』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所以我才会心甘情愿的回到莫芳霏的身边。”
“你不用编织任何借口,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男人嘛,哪一个不想和我这种声名狼籍的女人玩几手?你也不可能例外。”冷盼凝扬起双手,伸了伸懒腰。
“妈的!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随随便便的女人,你非得要这样歪曲我才高兴吗?”相较于冷盼凝的轻松,罗格飞就像是一只暴怒的野兽。
“我一点也不高兴,老实说,我看到你就讨厌,像你这种说话不算话,一点担当都没有的男人,就算我跟你上了一百次的床,也不可能会爱上你。”冷盼凝一心只想伤害罗格飞,因为她也曾经被他伤透了。
“当然,你眼里只有宋如风那个软脚虾,哪还有我存在的份?”罗格飞一脸的讥诮。
“我就是喜欢如风,你管得着吗?告诉你,只有像他那样斯文有礼的男人,才能教我心甘情愿为他煮饭、洗衣、整理家务,一心只想为他做个贤慧的女人。”
冷盼凝冷冷地说。
罗格飞的心思转了转,脸色也随之变得阴晴不定,他环顾一下厨房里一应俱全的电器用品,发现冷盼凝连烤全虽的烤箱都买齐了,看来她所言不虚,当真是想为了宋如风而当个贤妻良母。
他信步的走到瓦斯炉前,打开炉上油锅的盖子,对着里面焦黑的肉排皱皱眉头,然后讽刺似的说:“宋如风看见你这种贤慧的模样,非得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不可。”
“不干你的事!”冷盼凝羞愧得恨不得挖个洞把油锅里乱七八糟的焦黑肉排埋起来。
罗格飞回过头瞄了她一眼,继续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菜啊?”见她红着个脸,半天不吭一声,他便将视线调回到炉台上,仔仔细细地研究了锅中焦炭般的肉排之后,又发现流理台上放了几片新鲜的薄荷叶,他挑起浓如墨色的剑眉,问道:“你该不会想做酥烤薄荷起司猪排吧?”
冷盼凝觉得耳根子都烧起来了,她结结巴巴地说:“如风最喜欢猪肉的味道,明天是他的生日,我想为他做点不一样的东西。”
听见如风想登门品尝她的手艺,她简直连胆都要吓破了,下班之后,好不容易买齐了各式各样的烹饪工具和食材,在厨房里弄了半天,结果不是打翻了杯盘,就是弄焦了食物,没想到这下子还被罗格飞看见她的窘态,真是颜面无光。
“你别担心,如果宋如风真的爱你,就算是焦黑的肉排他也会甘之如饴、奉若珍馐。”罗格飞说的其实是他心里的想法,他“肖想”她亲手做的爱的料理已经很久了。
但是她三更半夜还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却不是为了他,连乱七八糟的客厅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原来全是为了招待宋如风那个软脚虾。
“你根本不懂,如风可是个标准的美食主义者。”冷盼凝焦急地说。
真是妈的!大半夜来听她“如风、如风”的叫,看见她为宋如风忙得团团转,还证实了当年她根本没有爱过他的事实,他简直快被击垮了,但是看见她无助的神情,他却又狠不下心来一走了之。
万一他走了之后,她当真把房子弄得烧起来的话,那还得了;如果她死了的话,他不伤心得跟着赔命才怪,即使她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我看你别忙了,还是上餐厅或是叫外卖比较好。”罗格飞提出中肯的建议。
像她这种连三脚猫都构不上的厨艺,想做好酥烤薄荷起司猪排那种功夫菜,就算再练个十年、八年也不可能。
“不行,如风他可是专程想来品尝我的手艺,我不能让他失望。”与其说是不能让宋如风失望,倒不如说是冷盼凝丢不起这个面子,毕竟宋如风从头到尾都把她当成是一个贤慧的女子。
“你别逞强了,俗话说得好,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招认自己不会做菜的事实,免得到时候宋如风对你的期待愈大,失望也愈大。”
“这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这里多管闲事!”冷盼凝仍是一脸的倔强。
“我不是多管闲事,只是好心提醒你,宋如风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是为你的手艺才来的?”
“你……你在说什么啦?”冷盼凝挥舞起小手,红着脸叫道:“如风和你这种无耻下流的色胚才不一样!”
“说得好!”罗格飞一记弹指,摆出一副促狭又潇洒的神态,吊儿郎当的说:“原来你希望我来这里是想对你做些『无耻下流』的事情。”
“你神经病啊……”冷盼凝小小的肩膀颤抖了起来,“谁会像你那样下流……”
“是吗?『冰清玉洁』的冷盼凝小姐,想来上次把我玩弄得『体无完肤』的女人也不是你了?”罗格飞一脸的讥诮。
“你……你这个无赖!”冷盼凝扬起手,直觉的想狠狠地甩他一记巴掌。
无怪乎大家要说吃人的嘴软,上次要不是他用美味的食物来蛊惑地,她也不至于昏头转向、自甘堕落的去勾引他这死沙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冷盼凝扬起手的同时,罗格飞也飞快的抬起大手,俐落的捉住她纤细的皓腕,说道:“我不是怕挨打,只是想提醒你下手轻点,否则最后被巨大反作用力伤到的只会是你自己。”
“放开我!”听完他的话,冷盼凝愣了几秒之后,才猛然醒悟到她的手腕还握在他的掌心里。这个不要脸的死沙猪竟然还敢在她的皮肤上磨磨蹭蹭的?!她用力抽回手,气呼呼地说:“你走啦!”
罗格飞悻悻然的把手插进口袋里,默默不语的望着冷盼凝的脸好一会儿。怎么搞的?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惹她生气,偏偏所想的跟所做的往往是背道而驰。他叹了一口气,有点沉重的说:“别再忙了,好好睡一觉,免得明天宋如风看见你的熊猫黑眼圈。至于明天的料理,就交给我好了。”
“交给你?”冷盼凝微启红唇,傻呼呼地问。
“如果你不嫌我碍眼,明天我可以免费当你的菲佣玛莉亚。”
“你是说,你愿意为如风做生日料理?”
“错,我不是为他,而是为了你,要不是因为你喜欢他,我才懒得理那软脚虾。”
“我……”他豪迈的承诺让冷盼凝再度红了脸,她结结巴巴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她露出怀疑的眼神。“你做的东西能吃吗?”
不管他那句“为了你”有多么让她心跳加速、头晕目眩,她还是没有忘记他可是个连帮女同学到饮水机接锅热水都要嫌丢人的大男人。
“试试看就知道了。”罗格飞倒是不愠不怒,显得自信满满。
试?这种关系到她在如风面前形象问题的大事,怎么能随随便便被他拿来试验?不过……冷盼凝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就算他的厨艺再差,和她这个烹饪白痴比起来,好歹也该略胜一筹吧。
毕竟他也是凝香馆的大老板,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走路”吧。
第二天是周末日,下午雨点钟不到,罗格飞便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出现在冷盼凝的家门口,按了大半天的门铃,好半天才见到冷盼凝一头乱发的出现在门边。
“喂!你这种模样还敢出来开门,万一来人是宋如风,你不怕把他吓破胆吗?”
“会大清早来按人门铃的缺德鬼,除了你之外,全世界大概找不出第二个了。”
虽然仍是一脸的睡眼迷糊,冷盼凝还是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
“拜托!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要为宋如风做个贤慧的女人,贤慧的女人哪有这么好命,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睡到日上三竿,还敢理直气壮的把下午两点当成是大清早。”罗格飞一脸的挑衅。
“没想到你学起恶婆婆的嘴脸还真是入木三分,但是很可惜,我冷盼凝对于扮演歹命的小媳妇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怒气已经完全驱离了睡魔,冷盼凝昏沉沉的小脑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只见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握紧了门把,一副准备关门送客……不,是驱除罗格飞这大瘟神才是。
“看你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应该是不需要我这个免费的菲佣玛莉亚了。”
罗格飞耸耸肩,作势要离去。
菲佣玛莉亚……冷盼凝愣了几秒之后,旋即懊恼的敲敲脑袋瓜子,这才想起罗格飞是为了帮她做宋如风的生日大餐才来的。
“早就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冷盼凝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
她相信就算她把全世界的好话都说尽,罗格飞这死沙猪也未必会给她面子。
都怪她太白痴,昨夜在听完他仗义相助的承诺之后,便傻呼呼地倒头大睡,完全把厨房里失败的作品忘得一干二净,这下可好,早知道他不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君子,而且与其要她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求他留下来助她一臂之力,简直是天方夜谭,门儿都没有。
“我不是言而无信,是你摆明了不需要我,现在又在这里含血喷人!”罗格飞气得把手中的提袋甩到地下,食材和香料散落一地。
“我什么说过不需要你这种话了,明明是你蓄意曲解人家的意思。”冷盼凝的火气也明显上升。
“那你说啊,说你需要我啊!”罗格飞暴跳地喊道:“怎么样,你说不出这种话来了吧?”
他真是个窝囊废,心爱女人的“男朋友”过生日,他还得来这里为他们两人做浪漫的生日大餐,他这样处心积虑、委曲求全的讨她欢心,她非但不领情,还摆了张大冰脸,嫌他缺德又碍眼,妈的!真是犯贱!他真是犯贱!
见她摆出一张鄙夷又嫌弃的脸孔,她会开口留他才怪,他还是速速离开,管他什么宋如风的生日大餐,最好教这个笨手笨脚的女人弄得一塌胡涂最好,最好教宋如风彻底看清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请你……留下来。”冷盼凝鼓足了勇气,却只能发出如蚊蚋的声量。
眼见形势比人强,厨艺不如人……不,该说是厨艺很吓人的冷盼凝终于低头了。
“你……你说什么?”罗格飞张口结舌。
“我说……请你留下来……当我的菲佣玛莉亚。”冷盼凝刻意加重了“菲佣玛莉亚”五个字。
“什么嘛,害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以为你想请我留下来做一种让人很舒服的事情呢。”罗格飞嘴上口没遮拦的叫着,一颗心却果真忽上忽下、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里。他作梦也没有想过她会这样说,她竟然肯对他说出“请你留下来”这种话,虽然她后面还接了“菲佣玛莉亚”几个字,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你可不可不要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说着,冷盼凝又板起了脸。
“不说就不说,那让我们直接开始好了。”罗格飞仍是一脸的不正经。
“罗格飞!”冷盼凝低低地吼了—声。
“干嘛这么大声。”罗格飞掏掏耳朵,无辜的说:“我又是哪里说错话了,我们不是要直接开始做菜吗?”说完,他做作的抖科高壮的身体,避开冷盼凝冷飕飕的眼神,迳自弯下腰去捡拾散落一地的食材和香料,十分专心似的。
见状,冷盼凝也缓缓地蹲下身子,帮忙捡拾一地的狼籍。
“你有一双很性感的脚……纤细又白皙。”罗格飞突然说道。
什么?冷盼凝羞得脚趾头都蜷起来了。只不过是光着脚而已,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全身都被罗格飞看光了。这个死人!哪有人这样子看女人的,看他盯着她的目光,就好像饕客遇上美味,一嘴的馋涎欲滴。
等等!她干嘛想这么多啊,这死沙猪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她干嘛激动得血管内的血液都快沸腾了一样;这个坏嘴巴的男人只不过是赞美了她的脚而已,他应该对莫芳霏说过更多更多、各式各样、骗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哎哟!
真烦,明明告诉过自己千万次别再想了,为什么又要想起莫芳霏,为什么又要管罗格飞的私事?
就此打住、就此打住!她才不要再去想罗格飞和莫芳霏之间的香艳情事,想……想想如风,想温文儒雅的如风,如风才是她—生追求的男人典型,她才不要管罗格飞的私事,像他这种用情不专的男人,迟早不是被车撞死就是被雷劈死……不!这样的诅咒未免太恶毒了,好歹罗格飞也是一片鸡婆……错了!是他好歹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而且说真的,这死沙猪如果肯稍稍收敛—下色迷迷的眼神外加闭上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光看他一副又高又壮的臭皮囊,他还算是一个颇具魅力的男人……等等!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都怪他死命的盯着她的脚,看得她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她才会在一瞬之间产生奇怪的幻觉;是的!一定是幻觉!像罗格飞这死沙猪是不配玷污“魅力”这两个字的。
“罗格飞,如果你敢再盯着我的脚的话,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冷盼凝没好气的把抓了一手的香料食物塞进塑胶提袋里。
“好好好,不盯你的脚,那我看你的脸总成了吧?”罗格飞果然改把灼热的视线锁在冷盼凝的脸上,研究了半天后又正经八百的说:“谁说刚起床的女人很丑,这里就有一个大例外。”
这个家伙竟然拐着弯赞美她漂亮,真是……简直是……莫名其妙!他是故意捉弄她的吧?冷盼凝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却无力制止从耳根开始蔓延的红晕。
“罗格飞,你要是继续胡言乱语的话,我就……就……”冷盼凝拼命想着各种恶毒的威胁,却羞红得什么念头都转不出来,只记得害羞、害羞、害羞……无休无止的害羞让她恼不可抑。她明明应该想着如风,现在却为了一个死沙猪捉弄似的赞美弄得面红耳赤。
“既然你把我的话当成胡言胡语……那就算了吧。”罗格飞收回灼热的眼神,低着头快速的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妥。不管他说好说歹,说真的说假的,冷盼凝很显然都当他是在放屁,什么时候她才肯相信他所说的一切赞美都是肺腑之言,什么时候她才能知道言语根本不足以表达她十分之一的美,什么时候……他很清楚不管他苦等到什么时候,她永远都不可能再相信他了。
“喂!罗格飞,你干嘛啊?”冷盼凝把他阴暗的脸色尽收眼底,心脏突然没由来的一阵狂跳。如果他不是开玩笑,如果他是当真的,他真的觉得她很漂亮、很性感吗,他是吗?
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只怕十个冷盼凝都抵不过一个莫芳霏。
莫芳霏……冷盼凝的眼神闪了一闪,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老同学都忘得差不多了,她唯独对莫芳霏的名字耿耿于怀。
想不透干嘛要花那么多力气去记住一个和她不相干的女孩。
“没干嘛。”罗格飞笑了笑,站起身来,用一贯的洒脱神态说道:“该办正事了。”说完,他又冲着冷盼凝露出暧昧又邪肆的笑容。
这个人真是的!做菜就做菜,他偏偏要说什么“该办正事了”。冷盼凝也跟着站直身子,本来想好好瞪瞪这个不正经的登徒子,但是当她的眼神接触到罗格飞那抹邪不溜丢的笑容后,却意外被震慑住了。
好像是忧伤、又好像是绝望……藏在罗格飞邪肆笑容之后的东西,一瞬之间,迷惑了冷盼凝的眼,也迷惑了她的心……上过新鲜的香草百汇沙拉前菜之后,再端出香气四溢的迷迭香鲜菇豆腐,接着登场的主餐是兰薰猪肉饼,之后再来一道清淡爽口的香草蔬菜汤,美食佐以美酒,宋如风吃得眉开眼笑,每道菜几乎都见了底。
“你的手艺果然好得没话说。”宋如风浅咂一口美酒,对冷盼凝露出优雅斯文的招牌笑容。
“哪里,都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家常菜。”冷盼凝谦虚的说。真没想到罗格飞做的菜不仅能吃,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好吃,可说是为她挣足了面子。
“什么是上不了台面,你的手艺好得只怕连五星级餐厅的大厨都要自叹弗如了,真是让人齿颊留香、吃过难忘。”
“是你不嫌弃。”冷盼凝忙道。
宋如风是个完美主义者,和他交往的这几个月以来,冷盼凝从他口中听见的“建议”永远比赞美来得多,这是第一次他不吝惜的一再给她赞美,听在她的耳里却有种百感交集的感受,当然更多的是心虚的感觉。
“不过你今天的胃口好像不太好。”宋如风望望她面前才吃了一半的兰薰猪肉饼。
“还……还好啦。”面对宋如风细腻的关心,冷盼凝却显得十分不安。
什么胃口不好,她根本就是“吃饱了撑着”,跟着罗格飞在厨房里忙了一个下午,煎煮炒炸她样样也帮不上忙,唯一的用处就是用在试吃,吃吃吃……吃得她的肚皮都快爆炸了,而罗格飞那个坏心眼见她一味的贪嘴好吃,竟也不加阻止。
等到如风翩然莅临,满桌美味上了桌,她却只剩下想吐的感觉,不过想吐不是因为见到了如风,而是她的肠胃实在是硬撑得快受不了了。
“老天待我何其优厚,竟然能让我遇见你这般完美的女人,希望明年的、后年的、大后年的、一辈子的每一个生日,我都可以跟你一起度过。”宋如风用无比的温柔眼光凝视着冷盼凝。
这、这算是求婚吧?温文尔雅的如风还是逃不过出她柔情又“贤慧”的陷阱。
冷盼凝却不如预期的雀跃,心中反而浮现出舅妈与表嫂们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背影,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盼凝,嫁给我好吗?”见她不言不语,宋如风还以为她被他动人的言语打动了,于是进一步握住她搁在餐桌上的手,用无比轻柔的嗓音问道。
“如风,你真的认识我吗?”冷盼凝问。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宋如风斯文的眉头打结了。
“你心目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你是个仪表端庄、举止优雅、手艺一流的女人,是所有男人心目中梦寐以求的女人。”
听完宋如风的形容,冷盼凝浅浅地笑了起来。如风所形容的女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邋遢而不注重仪表,最讨厌恼人的繁文缛节,唯一的拿手菜是荷包蛋。
“如果我和你所想的完全是两个样,你还会愿意娶我吗?”
“怎么可能?”宋如风眉头的结打得更深了。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即使他没有给她正面的回答,冷盼凝的心里也有了谱。
大多数的男人都是像如风这样,喜欢端庄不多话、贤慧手巧的女人。
“你别这么认真,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冷盼凝淡淡地说。
“你真顽皮,害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不想嫁给我呢。”眉头松开后,宋如风回复了从容不迫的优雅神态。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像你这样温柔斯文的男人,但是……”但是愿望就在咫尺,明明只要她伸手一抓就能实现,她的心反而退却了。
突然,不知为何,罗格飞窝在小厨房里又洗又切又煮的背影浮上她的心头。
那个笨蛋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
“但是什么?”宋如风仍是一脸的自信。
“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想一想。”冷盼凝心头一震,从宋如风手中抽回小手,不太有把握的回答。
“那好,你慢慢想,我去洗碗好了。”说着,宋如风推开椅子,挽起袖子,十足新好男人的模样。
见状,冷盼凝暗忖着,如果是罗格飞的话,大概只会跷着二郎腿,颐指气使的指着她说着,洗碗这种女人家的事情怎么可以等着男人动手?还不快去做!
怎么了?现在在她眼前的是温文儒雅的如风啊,她干嘛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还杵在厨房里的死沙猪?厨房?糟了!如风到厨房去的话,一切不都穿帮了吗?
她苦心营造的贤慧女子形象可不能就此付诸流水。
“如风,你别忙了,你是客人又是寿星,哪有让你洗碗的道理?”冷盼凝连忙跳起来,把宋如风推到小客厅里坐下。
“没关系,难得的假日,却让你窝在厨房里忙了一整天,如果你不让我出点力的话,我才真的会过意不去。”宋如风才坐下,又连忙站起来。
“不不不,你别忙,真的,我最喜欢洗碗了,你就好好坐在这里看看电视、好好放松一下,我很快就来。”冷盼凝硬是把宋如风按回椅子里,然后奔到小餐厅里,把杯盘送进厨房里。
捧着一大堆杯盘,冷盼凝还不忘空出手来锁住厨房与餐厅之间的大门,她可不希望宋如风误闯进来。
要是让他知道刚刚那顿美味到当场让他说出求婚这种话的料理,是她找枪手来做的话,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可就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