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见的意义有两种,一种是期待再相见,一种是永远不再见。
冷盼凝很清楚罗格飞留给她的再见是属于后者。
于是乎,公司的尾牙宴她缺席了,她没有忘记那一天罗格飞临去前投下的鄙夷眼神。
装病逃过了尾牙宴,同样的借口用在同学会上,却遇到了个大阻碍。
“盼凝,今天中午你会来吧?我很想你耶。”闲闲没事在家当少奶奶的刘书玲一早就来电催逼她非得出席同学会不可。
“书玲,今天我真的有事,走不开,你就行行好,别再为难我了。”冷盼凝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好好的星期天,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想不到原来你也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身边有了宋如风,连老朋友都不要了。”刘书玲的声音听起来气呼呼的。
“书玲,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真的有事走不开。”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冷盼凝平静的说:“而且我忘了告诉你,我和如风分手了。”
“真的?”刘书玲大叫一声。
“书玲,你干嘛这么兴奋啊?”什么朋友嘛,听人说起分手这种事,竟然表现得如此幸灾乐祸。
“没、没、没的事……”刘书玲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兴奋……只是太惊讶了,你和宋如风不是满合的吗?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我和他……”冷盼凝咬着唇思索了几秒,简单的说:“我们合不来。”
“合不来……你有试着好好跟宋如风沟通吗?”
“嗯。”冷盼凝含糊其词。当然是因为“沟通”过了,才知道合不来嘛。
“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说……”冷盼凝心浮气躁的说:“总归一句,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他很小气?长相太抱歉?钱赚得不够多?”刘书玲噼哩啪啦的打出连珠炮,冷盼凝却始终闷不吭声。“你不说话就代表以上皆非……”顿了几秒钟之后,她慢条斯理的说:“你说的合不来该不会是上床这种事吧?”
果然是已婚的妇人,讲起这种话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倒是冷盼凝喘了好大—口气,外加手软不支,险些把电话筒摔到地上去。
“我猜对了。”听得出刘书玲的声音洋洋得意。
冷盼凝红着脸,稳住手中的话筒,支吾了半天才说:“你别胡说,我只是不想继续欺骗如风,也不想欺骗自己,我不是他心目中那种贤慧的女人,我和他在一起的话,只会害了他。”
“没关系,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贤慧的女人,就像罗……呃……”刘书玲突然住了嘴。
冷盼凝歪着头,狐疑的问道:“书玲,你说什么?”
刘书玲忙道:“没什么,是我话说得太快,被口水呛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是不好意思,她却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人该有的样子,继续热烈的说:“你别担心,像我煮饭、洗衣样样不精,还不是嫁出去了,你一定也没问题的啦。”
她说得好像不会洗衣、煮饭是件再光荣不过的事。
“我才不担心,大不了做个快乐的单身贵族,总比和不喜欢的人相看相厌要强得多。”
“不对、不对。”刘书玲贼溜溜地说:“是相『做』两相厌才对。”
婚姻最恐怖的地方,就是把含羞带怯的黄花大闺女潜移默化成不知何谓脸红的妇道人家。
“书玲,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没正经了?”冷盼凝咬着唇问道。
“你别傻了,男人真正在乎的才不是你贤不贤慧,而是你热不热情,这些事情我也是结了婚之后才慢慢懂得的。”刘书玲显得语重心长。
“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冷盼凝胡乱的说。
“盼凝,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所以我才会这样告诉你。”刘书玲喟然叹了一口大气,说道:“男人喜欢热情的女人,女人又何尝不爱热情的男人。你知道吗?
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床上度过,所以找一个合得来的床伴,不就等于保障了人生三分之一的幸福吗?”
这是什么谬论?冷盼凝简直快被刘书玲打败了。
“书玲,有没有可能追求到三分之一的幸福,却失去了另外三分之二的幸福?”
冷盼凝眨眨迷离的眼神,恍恍惚惚地问。
“盼凝,人与人之间有爱、有热情的话,便没有什么是不能沟通的了,有了三分之一的幸福做基础,还怕得不到全部吗?”
用三分之一的幸福做基础呵……冷盼凝被刘书玲的话迷惑了。
她愿意给三分之一,但是如果对方只能给她六分之一呢?
也许……连六分之一也不可得,毕竟除了莫芳霏之外,还有小护士、精品店的柜台女店员不是吗?
老天!她在想什么?
她为什么要去想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为什么?
“盼凝,喂……你在听吗?”
“我在……”对着话筒,冷盼凝轻轻地说:“书玲,我已经跟幸福擦身而过了。”
属于她生命里三分之一的幸福,早在大四那年就飘走了。
不……不是三分之一,就算在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得到的也只有六分之一。
她蓦然明白,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忘不了莫芳霏这个名字。
因为有莫芳霏,所以她永远等不到属于她的……三分之一的幸福人生。
“盼凝,你太悲观了……”刘书玲长叹了一声。
“我要真悲观的话,早就活不下去了。”冷盼凝似真似假的说。
沉默了半晌,刘书玲严肃的说:“盼凝,你说这种话,会让我伤心的。”
“书玲,除了家人之外,你是唯一了解我的人。”她心里清楚除了书玲,没一个同学当她是朋友。
“如果你肯睁大眼睛,会发现懂你的不止我一个。”刘书玲语带玄机。
“你说什么?”冷盼凝突然觉得有些晕眩。
“来吧,我有好消息想告诉你,我想还有一个人,也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刘书玲说得含蓄。
还有一个人……是谁?冷盼凝的心脏奇异的狂跳了跳。
“什么好消息啊?”冷盼凝舔舔干涩的唇,刻意忽略刘书玲口中的“还有一个人”。
她谁也没想,谁也没想……冷盼凝拼命的说服自己。
“你来了就知道。”刘书玲像个狡狯的渔人,撒下了香喷喷的诱饵。
凭着来过一次的记忆,冷盼凝找到了位在深居弄巷里的“凝香馆”。
行过飘满香气的院落,一推门,一阵阵的欢笑声便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愣了一愣,似乎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进去破坏这盈室的欢乐气氛。
“盼凝,这里啊!”刘书玲叫住了僵在门口的冷盼凝,热情的挥了挥手。
同学们纷纷抬起头,往冷盼凝所在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有人面无表情,有人挤出了勉强的微笑,然后又纷纷回复先前谈笑的姿态。
“你来晚了。”刘书玲起身迎接她。
握住刘书玲温热的掌心,冷盼凝微笑了一会儿,下意识的又往人潮聚集的地方望了望。
“盼凝,你在找谁啊?”刘书玲勾住冷盼凝的手腕,往摆满了各色美食的自助长条桌边走去。
“我……没有。”冷盼凝浑身一颤,忙把注意力拉回到身边的好友身上。
“罗格飞有事离开了一会儿。”盯着冷盼凝瞧了几秒,刘书玲像是解释什么似的。
莫名的红潮霎时涌上冷盼凝的脸,她支支吾吾地道:“我不是在找他。”
“我又没说你在找他。”刘书玲露出一抹淘气的笑容。
“我跟他根本不熟。”看见刘书玲的笑容,冷盼凝觉得有必要澄清些什么。
“我也没说你跟他熟了啊,你干嘛这么紧张?”刘书玲脸上的笑涡愈陷愈深。
是啊,她这样紧张兮兮的,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冷盼凝沉静了下来,喝了一口新鲜果汁。
“这罗格飞也真是的,就这样丢下一屋子的老同学,非要去把女朋友也接过来不可……”刘书玲低头碎碎念,但是碎碎念的声音却足以让冷盼凝听得一清二楚。
女朋友……冷盼凝活像被挨了一记闷棍,脑袋嗡嗡作响。
“盼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刘书玲脸上的好奇明显比关心还多。
“我……没有……”冷盼凝摸摸脸,慌慌张张地说:“我很好……大概是因为没有化妆的关系吧。”
“你不化妆漂亮多了。”刘书玲说。
闻言,冷盼凝蓦地心口一紧。
她不化妆是为了谁?
“书玲,对不起,我到洗手间去一下。”冷盼凝的神情显得十分狼狈。
在女厕里发了十几分钟的呆,冷盼凝总算神色自若的走出来。
经过厨房的时候,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她把头偷偷地伸进厨房,看见厨师们正忙碌着。
“冷小姐,好久不见。”
原想不动声色退出厨房的冷盼凝还没转身,就被柳东笙叫住了。
“打扰你们了。”冷盼凝收住脚,站定在厨房门边,不太好意思的说:“我不是故意要偷看,实在是因为太香了。”
餐厅里人来人往的,她没想到柳东笙还记得她。
柳东笙翻了翻煎锅里的东西,然后俐落的翻起一块锅中物,盛装到一个白色的小瓷盘里,然后朝冷盼凝招招手,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
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冷盼凝确定他招手的对象是她,她被动的踏进厨房,一走到他的身边,他立刻将小瓷盘交到她手上。
“尝尝看。”柳东笙露出小男孩般的笑容。
她低头一瞧,看见盘里装的是一块“兰薰猪肉饼”。
叉起还冒着热气的肉饼,轻轻地咬一门,酥脆的口感和独特的香气再度征服她的味觉神经,冷盼凝叹道:“真好吃!”
“比罗格飞做的要好吃千倍、万倍吧?”柳东笙露出得意洋洋的笑脸。
“咳……”美味突然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呛得冷盼凝一张小脸涨得火红。
柳东笙提起锅铲,再度把锅里的肉饼翻了翻,然后气定神闲的说:“前几天罗格飞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打烊之后还硬是把我叫到餐厅来教他做菜,你知道他人高马大又笨手笨脚的,我和他搅和了一个晚上,弄得人仰马翻的,第二天开店不久,餐厅正忙,他老兄又拎着一堆食材往外冲,兴匆匆地说要做菜给冷小姐吃……”说到这里,他摇摇头,才继续说道:“他也真放心……就这样把餐厅丢给我们……以前他盯我们盯得可紧了,服务员的态度、食材的鲜度、客人的满意度,他可是看得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可是那天他那种不顾一切的表情,真是让我吃了好大一惊。”
努力咽下梗在喉间的美味,冷盼凝脸上的红晕不见消褪,反而有愈烧愈旺的趋势。
那天在厨房里看见罗格飞俐落的身子,还以为他是个料理老手,没想到却是他一夜不眠不息换来的……“不过从罗格飞这几天闷不吭声的样子看来,想必他做出来的兰薰猪肉饼一定很难吃,还有香草巧克力双混蛋糕……一定是奇形怪状、难以入口吧?”柳东笙又翻了翻肉饼,自信满满地说:“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一个晚上不睡觉就能做出完美的料理,那我这个大厨还用混吗?”
“很好吃……”听完柳东笙的自擂自夸,冷盼凝突然喃喃地说。
“当然……”柳东笙一边忙把煎得金黄酥脆的肉饼一一放进一个个大大的盘子里,一边说:“我十七岁就在餐馆打工当学徒,手艺当然没话说。”
在专业料理的领域里,矮小的柳东笙拥有巨人般的自信。
“我……”迟疑了一会儿,冷盼凝小心翼翼、用不伤人的口气说道:“我说的是……罗格飞做的肉饼很好吃,蛋糕也很漂亮。”
什么?那个八百年才动一次锅铲的罗格飞……柳东笙看起来很是受伤,丝毫不掩饰受创的表情。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但是罗格飞他真的做得很好。”
好得连一向挑嘴的如风都找不出毛病,好得如风对她做出厮守一生的约定。
这就是罗格飞的目的……尽心尽力的替她抓住如风的心。
这就是他一夜不眠不休的原因吧。
回到厅内,冷盼凝发现好人缘的刘书玲被同学们簇拥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另一半或是居家生活。
她在角落里静静地坐下,透过落地玻璃窗,盯着窗外绿意盎然的院落,愣愣地出神。
“哇!书玲,恭喜你!”
又惊又喜的尖叫声突地传进冷盼凝的耳中,她回过了神,转头望向声源。
“我可以摸摸看吗?”有人把手放在刘书玲的肚皮上,小心的摸了摸。
“我也要!我也要!”
女同学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想沾沾刘书玲肚皮上的喜气。
好消息……冷盼凝想起刘书玲在电话中提过的好消息。真是好消息,书玲怀有宝宝了。
宝宝……冷盼凝觉得心口一阵闷窒,她恍恍惚惚地想起身向好友说一声恭喜。
“盼凝……”刘书玲不知何时已经排开众同学,坐到冷盼凝的身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喔……”冷盼凝慌慌张张地说:“书玲……恭喜你,恭喜你要当妈妈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盼凝……你还好吧?”搓搓冷盼凝的小手,刘书玲努力想把喜悦与温暖传给她。
“我很好……真的很好……”冷盼凝苍白的小嘴抖了抖,“我很高兴……很为你高兴……”她一再重覆着相同的字句,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表达心中的喜悦。
刘书玲突然伸出手来,抹了抹冷盼凝柔嫩的小脸。
意识到好友的举动之后,冷盼凝才知道自己流泪了,她迅速的低下头,窘迫的解释道:“我是太高兴了……”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同学们的眼光开始投向她存在的角落,她忙道:“我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刘书玲更用力的握住她。
“不,大家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我一个人到院子里透透气就可以了。”
松开刘书玲的手,冷盼凝在更多好奇的眼光投射到她身上之前,逃出了餐厅。
毫无预警的,天空飘起了毛毛雨。
满院的香气染上了一抹温润的气味。
默默地仰起头,丝状般的雨珠依附在冷盼凝细密的长睫之上,她深吸一口气,馨香的气味在胸臆之间发酵,掌心朝天,她无意识的想接住从天而降的透明珍珠,却什么也留不住。
留不住呵……无缘的孩子……无缘的人……院落前半掩的红漆木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你……你来了啊?”看见站在细雨里的冷盼凝,罗格飞明显的大吃一惊,眼睛也亮了起来。
他不死心的在她家门外等了大半天,没想到原来她已经来了。
“我……”眨掉依附在长睫上的雨珠,冷盼凝手足无措的说:“我要走了。”
她压根儿没想到躲到院子里来,却和罗格飞撞个正巧。
“走?”罗格飞愣了愣,发亮的眼神很快转沉,干着嗓子说道:“怎么我才回来你就要走?”
“我还有事。”扯着小谎的同时,她偷朝他身后觑了几眼,却没有见到莫芳霏。
“你找什么?”罗格飞捕捉到她怪异的眼神。
“莫芳霏呢?书玲说你去接她了。”她努力装出来落落大方的模样。
“莫芳霏?”罗格飞抓抓头,显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不知怎地,见他一副无辜的表情,冷盼凝的肝火猛然上升,绕过他,想在怒火爆发之前迳自离开。
“不准走!”罗格飞反身捉住她的手腕。
这个死人!明明把她弃之如敝屣,现在又对她大呼小叫的!
“放手!”冷盼凝冷着脸怒斥。
“我说了你不准走!”不顾她的挣扎,罗格飞用力拖着她往餐厅的方向前进。
“你这个臭沙猪、野蛮人……”被他拖得跌跌撞撞,冷盼凝一个气不过,索性低下头狠狠地往他的手臂上咬去。
“痛……”突如其来的痛楚逼得罗格飞松开了手。
顿时失去罗格飞的拉扯,原本重心就不稳的冷盼凝直挺挺地往前栽去,说巧不巧的扑倒在一个大大的水洼里。
倒卧在冷冷的水洼里,她一时之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还好吧?”罗格飞立刻凑到她的身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注视着她沾上污渍的小脸,紧张万分的问道。
“你可恶!”呆愣了几秒,冷盼凝反手赏了他一记耳刮子。
心疼她跌跤,急得快发疯的罗格飞也是明显的一愣,随后眼神一沉,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迎面便是一阵乱吻。
“你干什……唔……”冷盼凝扯住他的后衣领,想把他蛮横的唇从她的嘴上拉开,但是她愈是拉扯,他的吻势也相对的愈是猛烈。
“我不准你走!”大手从她滑嫩的脸庞落下,滑过纤纤然的玉颈,爬过丰满圆滑的胸部曲线,罗格飞蛮横的缠住她的柳腰,把她搂得死紧、吻得火热。
餐厅内,围观在落地窗前的老同学们,见到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莫不张大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愈下愈狂,相拥相吻的两个人被大雨打得浑身湿透。
“罗格飞和冷盼凝为什么在接吻啊?”
“他们不冷吗?”
偶尔有人丢出问号,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只有刘书玲在笑,这才是她想给冷盼凝的好消息。
一心只想静静逃走的冷盼凝,这下子真的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
坐在一样披着厚厚大毛巾的罗格飞身边,冷盼凝几乎无力承受同学们不怀好意的眼光。
从两人进入餐厅到现在为止,几乎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大家的思绪显然都被刚刚雨中激情的场面吓傻了。
“真是好手段,连人家的男友都敢勾搭!”
鸦雀无声的餐厅内,不知是谁丢了这么一句话。
万事起头难,说难听话这种事也不例外,不过前例一开,跟进的人就显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谁教人家美如天仙,哪个男人逃得出她的狐媚手段!”
“皮囊再美,到头来还不是白骨一堆,女人啊,要是不知检点,小心遗臭万年!”
很有默契的指控,没有指名道姓,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心思全放在冷盼凝颤抖小身体上面的罗格飞一听见这些小言小语,激动的甩开身上的大毛巾,暴跳着喊道:“谁敢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是不把我罗格飞当朋友!”
气氛一时僵持住了,大家的脸色显然都不太好看。
其中脸色最糟的非冷盼凝莫属。好好的一个同学会却搞成这个样子,都怪她不该来的,明知除了书玲之外没一个人欢迎她,她却明知故犯偏要来这一趟。
“对不起,我先走好了。”说着,冷盼凝也站了起来。
“不准走!”无视于众目睽睽,罗格飞硬是拉住了她。
“哼!故作姿态!”又有人冷哼了一声。
这一次,罗格飞怒目一扫,活生生地逮住口出恶言者,他不客气的对发言者说道:“出去!我罗格飞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女同学被罗格飞吼得一愣一愣的,旋即哭了起来。
“罗格飞,你何必这样,难道我们这么多老同学,还比不上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是啊,我们也是为你好,你各方面条件都这么好,犯不着找一个……唉!”
“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一旦被不值得的女人招惹上……”
“闭嘴!你们统统给我闭嘴!”罗格飞太阳穴直跳,额上浮起可怖的青筋。
大家终于住了口,却纷纷向冷盼凝投以轻蔑的眼光。
“罗格飞,放开我,我要回家了。”冷盼凝的头昏沉沉的,眼前突然一片黑。
那些伤人的话,她早在背地里听见过,然而当面听见,杀伤力立刻多了千万倍,她几乎无力招架。
想逃,她只想赶紧逃跑,想逃回自己的小窝,把这些可怕的、不实的批判全关在门外。
但是罗格飞却不肯放开她,他把她握得更紧了。
“告诉你们,不是她来招惹我,是我去招惹她,你们谁敢再说一句难听话,我保证撕了你们的嘴!”罗格飞恶狠狠地说。
“你是鬼迷了心窍!”还有人不知死活。
“鬼迷了心窍的是你们!”握着冷盼凝,罗格飞正气凛然的说:“冷盼凝和你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她漂亮、她聪明、她用功、她上进,她的学业成绩和今天在职场上的成就都是凭实力换来的,你们到底懂不懂?大家都是成熟的大人了,应该从无知的嫉妒和偏见当中醒过来了,请你们……就算不能把她当成朋友,至少也不要把她当成敌人,她其实……很可爱的。”
“罗格飞,你自以为很了解冷盼凝吗?你凭什么说这些话?”
“凭……”罗格飞咬了咬牙,一脸豁出去的模样,吼道:“凭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大四那年她把最珍贵的初夜给了我,我怎么能不了解她,她是我所认识的女孩里最纯洁的一个!”
冷盼凝刷白了脸,不能相信罗格飞连这种私密的事情都拿来公诸于世,眼前一黑,她冰冷的小身体终于不再颤抖,软绵绵地栽进罗格飞适时张开的臂弯中。
幽惚惚地睁开眼睛,意识到身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然而房内响起的一男一女低低交谈之声,听在冷盼凝的耳里却是熟悉的。
“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把大家吓坏了。”刘书玲叹道:“想起以前我也和大家抱持着一样的想法,就觉得羞愧。”
“是我不好……我早该挺身保护她,却让她平白受到这么多委屈,我真是混蛋!害她怀孕流产,又让她一再被流言所伤。”罗格飞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惜之情。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打算告诉她凝香馆的事吗?”刘书玲问。
沉吟了半晌,罗格飞语带沉痛的说道:“说了也没用……现在她的心里只有宋如风一个人。”
“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你以为盼凝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莫芳霏老早嫁人了不说,为盼凝盖了凝香馆不说,再这样下去,盼凝早晚会被别人抢走。”
“如果她能得到幸福……就算她嫁给别人……”
“那些话你留着骗自己,我可不会上当,你就等着她嫁给别人,你好跳淡水河去吧。”刘书玲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
“刘书玲……我没有骗你,也没有骗自己,我甚至连她有没有爱过我都不知道,每次想起和她分手的那天,她对我说『既没开始,谈何结束』的时候,我就像狠狠地被人揍了一拳,我是个蠢蛋,我不能容忍自己爱她比她爱我得多,所以才骄傲的离开她,回到莫芳霏身边……”
“罗格飞,说你聪明你还真是傻,盼凝要是不爱你的话,怎么可能让你像刚刚那样吻她,你以为女人和男人一样,也是用下半身来思考的吗?”刘书玲摇摇头。
是爱太磨人,明明是深爱着彼此的两个人,怎么净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兜圈子啊?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每次当我吻她,得到的都是热情无比的回应……”
罗格飞话才说了一半,刘书玲又急忙道:“什么叫『每次』啊?”
“呃……”罗格飞尴尬的说:“是我不好……见到她可爱的模样,总是忍不住要强吻她……”
“而她也没有拒绝。”刘书玲瞪大了眼。
罗格飞不答腔,算是默认了。天晓得她不但没有拒绝,反而每每“全力配合”,弄得他几度濒临“精尽人亡”的地步。
“罗格飞,你真是个天大的白痴,连我都不想理你了。”刘书玲忍不住挖苦他,“你知不知道盼凝已经和那个『温文儒雅』分手了?”
“怎么可能……她明明和他……”罗格飞一脸错愕。她明明和宋如风上床了,还是在他的面前啊。
“和他什么啊,盼凝告诉我,她和那个『温文儒雅』合不来啦。”刘书玲急得快跳脚。
合不来?哪方面啊?罗格飞惊诧地想着。
送走刘书玲,回到房间,罗格飞看见冷盼凝已经睁开一双水漾漾的明眸。
“觉得好点了吗?”坐在床沿,罗格飞盯着她因为脂粉末施而愈发显得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加深了他心中的忧虑,伸出手,直觉的想探探她额上的温度。
“好多了。”冷盼凝忙一转头,避开他的手,拉拉被褥,一脸防卫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凝香馆顶楼,我住的地方。”罗格飞收回手,看见她疑惑的眉眼,于是直截了当的说:“在外面我是个风风光光的大老板,实际上我穷得一文不名,还背了一大笔的银行贷款,连出门代步的汽车都是向表妹借的。”
表妹?冷盼凝如坠五里雾中。
“我表妹是个小富婆,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精品店,生意可好的。”
原来那个漂亮的精品店柜台小姐是他的表妹,她还以为是他不知排行到第几号的红颜知己呢。
“你没事在我面前哭穷,是不是想向我调头寸啊?”她的心情陡然一松,嘴巴却又尖利了起来。
“这个主意不错,等你当了医生娘,是不是我想借多少都可以啊?”罗格飞也变得尖锐。
“你……你混蛋!”冷盼凝气得贝齿连连打颤。
这臭沙猪刚刚在书玲面前说一套,现在在她面前又是另一副嘴脸。
害她刚刚感动得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擦了好几次眼泪,现在想想,真是不值。
“怎么……看起来你对医生娘的头衔似乎不太满意,难道……”罗格飞摸摸下巴,把眼微眯成一条细缝,邪孜孜地说道:“难道你和宋如风之间有什么地方『合不来』吗?”
刚刚躺在床上听见刘书玲提起“合不来”三个字的时候,冷盼凝简直羞的想效法土拨鼠挖个地洞钻进去,幸好刘书玲还不笨,没把女人家的私房话都抖出来,不过现下罗格飞冷不防的又提起这三个字,她仍是显得胆战心惊。
“不关你的事!”她红着脸,嘴硬的说。
“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好了,”罗格飞将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俯下身,在距离她的脸不到五公分距离的上方吹着气,说道:“告诉我,你跟宋如风什么地方合不来?也许我可以帮帮你。”
“你走开啦!”她从被子里伸出小手,使劲的推拒着他强硬的胸膛。
这个讨厌鬼才不是真心想帮忙,根本是来乱她的,不消几秒就把她弄得脸红心跳、气喘吁吁的,渐渐的,教她一双小手不知该推开他,还是应该遵从内心的渴望爱抚他。
“让我来帮你吧。”罗格飞邪魅的笑了笑,壮硕的身体慢慢地往她细软的娇躯上压下去,一只大手悄然伸入被褥里,摸索着她的肌肤,最后往她滑嫩的腿间滑去。
“呃……”一阵电流窜过冷盼凝的身体,她猛然睁大了眼,意识到腿间私密处已经背叛她的心志,沦陷在他粗糙的大掌里。
“这里吗?是这里合不来吗?”罗格飞的大掌排开她下身的黑色丛林,两只指头放肆的搓弄起软嫩的花核,中指微向内探,半插进她又湿又黏的甬道。
“啊……”拉扯住他的衣领,冷盼凝企图稳住全身发颤的肌肉。
抽开隔着两人之间的被褥,罗格飞一手持续揉捏着她的下体,一手捧住她衣内的乳房,逗弄着、夹弹着上面玫瑰色的乳头,等乳头巍然挺立,他大嘴一张,将她充血的敏感含入口中,驱动灵活的舌尖去逼疯她的感官。
“喔……喔……”快感持续逼进,冷盼凝的叫声变得更细、更尖,身体像被上了发条的不停颤抖,松开他的衣领,她的小手改而往下拉扯着他的裤腰。
罗格飞一边含弄着她的乳尖,一手不放松的勾弄她下体的蜜液,另一只大手则帮起她的小手,合力解开他的皮带,挣脱长裤,褪去男性内裤,弹跳出来的勃起准确的来到她幽暗的穴口,取代他的大掌,以更磨人的姿态在她湿淋淋的入口处勾弄。
“我……啊……”冷盼凝抬起双腿,热情的缠住他的腰,纤细的双手扶在他的背上,用力一挺腰,将温软的女穴套进他折磨人的男剑里。
“我们……很合得来吧……”罗格飞咧开嘴笑了,握住她粉嫩的臀瓣,强劲有力的在她体内抽送起来,任她女性的温润紧窒包围他的身体、他的心灵、他的全部。
包抄对方、围剿对方、沦陷对方、瘫痪对方……他们的身体互降了,心也一并被降服了……气喘吁吁的罗格飞脱去上半身凌乱的衣物,将浑身虚软的冷盼凝拉到肩头上躺着,用被褥盖妥两人赤裸裸的身体。
“你累了……休息一下吧。”他温柔的诱哄着她入睡。
在他的肩头上躺不到五分钟,冷盼凝又别别扭扭地想逃离他的身边。
“怎么……你不想睡吗?”罗格飞温柔却有力的掌握住她的腰身,将她乱动的小身体牢牢地贴在身侧。
冷盼凝停止了挣扎,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男人味,委屈的说:“这样……我睡不着啦。”
“我和刘书玲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对不对?”低下头,罗格飞看见她脸上的委屈和别扭。
“听见又怎么样……谁要你嗓门那么大,把人家都吵醒了。”冷盼凝一脸的不开心。
知道又怎么样……就像书玲说的,他为她盖了凝香馆不说,莫芳霏早嫁人了也不说,还有……他明明不会做菜还跑到她家替如风做生日大餐,还有……柳东笙说他在梦里喊的都是她的名字……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他为什么不敢亲口承认?
她愈想愈气,又像只不安的虫子蠕动起来。
“放开啦……人家不习惯这样睡觉。”她噘着嘴儿。
“现在开始练习……你很快就会习惯了。”罗格飞把她抱到他的胸膛上,拨开她的长发,认真的说。
“你胡说什么?”噘着的小嘴复向下垂,她一脸的泫然欲泣。
“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当医生娘,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他一把将她的小脸按在胸膛上,爱抚着她细瘦的背脊,紧张的说:“你愿不愿意当餐厅的老板娘?”
“哇……”他的话才说完,冷盼凝就唏哩哗啦的哭成个泪人儿。
“对不起……”罗格飞的鼻头也在发酸,他紧紧地抱住她,干哑的说:“我知道当餐厅老板娘会很辛苦,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怪你的,毕竟宋如风……”
“我不喜欢如风……也没有跟他……”喜极而泣的冷盼凝连忙澄清,“那个保险套……是他『自己安慰自己』用的……谁教你那天把人家的手夹得好痛,人家一气之下才会想和如风……可是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想的都是你……”
“我相信你……”安抚着她过于激动的情绪,罗格飞柔情似水的说:“因为我也一样,抱过你之后,我的身体和心灵再世容不下其他的女人了。”
“莫芳霏嫁人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希望你以为我是因为她结婚了才回到你身边。”
“你是吗?”
“我的心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是年少时那种强烈的爱让我觉得很害怕,所以我才会选择离开你……你愿意原谅我吗?”
冷盼凝露出一抹带泪的笑容,毫无芥蒂的笑容里没有所谓的原不原谅,只有无尽的爱与包容。
“当然……只要答应煮饭、打扫、洗衣服都由你包办,我就可以不计前嫌。”
捧住他的脸,她快乐的说:“还有……你要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都听你的。”带着她翻个身,罗格飞开始履行她刚刚提及的最后一个要求。
爱要怎么说?
嘘……别多说,闭上眼睛去感受。
爱早已无所不在。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