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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二六章

    席卷过来的夜风沿着路边停放着的一辆布加迪威龙的流畅线条,温柔地吹拂过去,被夜风挟带起来的细小灰尘缠着轮胎上的花纹飘飘荡荡地飞散而去……

    与这一静谧安然氛围完全相反的,是在车内那方寸之地上点燃起来的火热。

    精神世界已经被冲击成一片惊涛骇浪的杜卓阳根本分辨不太清楚自己此时所处的境遇,只能随着本能的指引,被深吻着、被求索着、被一种急切中带着难耐克制的情绪淹没着……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的感觉。

    他模模糊糊地想,但是内心中却始终存在着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已经用尽了全部力量克制自我的房书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对方唇上揭下来之后,举手就把手中的小半瓶水全部浇在自己脑袋上了。

    然后才敢转过头去看杜卓阳,但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染上水色的双唇被他辗转吻出的柔软薄红,还有那双清明渐褪迷离渐起的黑色眸子。

    ……这半瓶水算是白浇了!

    唇上远离而去的温暖让杜卓阳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原先被纾解开少许的空虚又变本加厉地扩散了出去,身体里像是被强行抽去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水。”他有些无力地扯了一下衬衫的领口,有些怀念刚刚稍纵即逝的温暖。

    差点引火烧身的房书平哪里还敢做出那些看似占了一时便宜,但是却“遗害”甚重的小动作,只能咬着牙细心地给人喂了水。期间手抖心颤水洒,各种没出息的表现做了一个溜儿够。

    然后,房二少毅然决然地改变了导航的最终目的地,什么维尔市、什么“岳父大人”、什么报平安都被他丢在了脑后,导航仪上显示的搜索选项赫然是:最近的酒店。

    当然,深为上一次“吃干抹净”行为吃得太仓促、地点太寒酸而遗憾,房书平在衡量了一下距离长短和自制力强度后,最终选择了一家距此仅有不到50公里的五星级酒店,还在奔赴的路上,就很有先见之明地预订了一间总统套房。

    等到真正进了房间之后,房书平反而没有之前那样猴急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带给他的冲击大。心情在大怒大喜之间的转换,让此时的他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想安安稳稳地陪在杜卓阳身边,直到之前的牵挂、担忧、焦虑、暴怒等等负面情绪被这种安心一一抚平。

    扶着杜卓阳在床上斜躺下之后,房书平皱着眉看着他手臂和指节上的累累伤痕——这些细小却纵深的伤口在房间里柔和灯光下更显得清晰和醒目,光是这样看着就让他觉得这些比他胸前尚未完全痊愈的枪伤都要痛。

    不舍地俯下身在杜卓阳额前用唇蹭了又蹭之后,房书平转身去唤来套房的随侍管家,一边吩咐对方带来一套简易的家庭医用箱,一边默默地在心底为自己这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精神用力地点赞。

    但是,当他到门口去取医护箱再转回主卧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原本好好地躺在床上的男人就已经不见了。

    房书平见状直接扔了手里的医护箱,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了窗帘大开的落地窗前……举目四望之下,只看到黑沉沉的天色、飘荡飞逸的窗帘和高达数十米的楼层之下的空无一人。

    而直到这时,他才听到主卧相配的浴室里穿来的水声。

    几乎是颤抖着手关紧了窗户和拉严了窗帘之后,房书平用力地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双手手心里。

    ——在想什么呢?怎么会想到人会从那个地方逃走呢?

    ——其实,说到底,还是在害怕吧……

    ——哪怕,你已经说了“不要怕”,可是还是不知道我究竟在怕些什么吧……

    稍微整理一下情绪之后,房书平推开主卧的浴室门,立刻就看到连衣服都没有脱下的杜卓阳把淋浴开到最大,半闭着眼睛,一身**地靠坐在足够两个人共浴还能随便折腾的大浴池里。

    他身上的伤,在湍急的水流冲击下,原本就未能愈合的伤口,已经丝丝缕缕地把缠绕其周围的水面染成了淡粉色。

    房书平慢慢地走上前去,动作即小心又轻柔,像是怕自己稍微大一点动作就会打扰到他一样。

    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碰杜卓阳**的额。

    这一碰,立刻让他大怒起来:触手的皮肤依然带着烫热,但表面却被水流砸成一片冰凉……

    怒气冲冲地关掉了淋浴,房书平从旁边抽出一条浴巾,裹在杜卓阳身上,不由分说把他从已经放了半池冰水的浴池里拽了出来。

    在兜头而下的冰凉水流刺激下重新抓回理智尾巴的杜卓阳用力地挣了一下房书平的手臂,却因为暂时的失力而无法撼动分毫。

    “……放开我。”他说。

    “到床上再放!”这是房书平恶狠狠地回答。

    看似粗暴但是却小心翼翼地把人丢到床上之后,房书平这才挽着被打湿的袖子说:“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了?你当你男人不怕吓唬的啊?!”

    杜卓阳觉得自己身体一半在燃烧,一半在冷得打颤,而且刚刚被冷水冲得有些麻木的皮肤在身体里仍然残留的药物的作祟下,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甚至直接接触到皮肤的浴巾表面都能让他感受到难耐的撩拨。

    ——那个白痴又在嚷嚷什么呢?太吵了。

    房书平过了一把嘴瘾后,立刻去翻那个医护箱,笨手笨脚地找着创可贴,记忆里又无数次地回想起杜卓阳温柔地为他扎绷带的场景。

    ……虽然那天杜卓阳的动作和温柔这两个字一点关系都连不上!

    先用浴巾把人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净,已经全湿的衣服也脱下扔到一边,还有被水泡到的伤口也都拿双氧水一一小心消毒……

    他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手指抚过伤处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抽痛。

    杜卓阳被他这些细碎而又轻柔的动作弄得愈发呼吸不畅,觉得自己身体里已经化身为岩浆近亲的血液在血管里的流窜方向,完全在跟着身上的动作追移。

    他自从两个月前那次被迷倒之后的荒唐后,再也没有和人有过什么肌肤之亲。一个原因是所忙事务繁多时间不暇,另一个原因是对房书平此人的恨已经把“床笫之事”都一时间都连带着厌恶起来。

    如今,原本就有所积攒的情欲再加上药物的兴风作浪,一下子就让他根本无法抵御这股来势汹涌的情潮。

    所以,当房书平的手指离开他的指尖时,杜卓阳情不自禁伸手拽回了他的手腕。

    被这一个细小动作振奋得心花怒放的房书平凑上前就亲了他的指尖一下:“亲爱的,等一下……等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往杜卓阳手指上缠创可贴。虽然创可贴被他粘得歪歪斜斜,但好歹还记得要把含有药物的纱面对准了伤处。

    强忍着心急总算把大大小小伤口都照顾了一个来回的房二少,下一个动作就是一脚踹开床上的医护箱,摇着尾巴就扑了上去。

    被他体重压到的杜卓阳一口气被顺上来,就轻微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听在房书平耳朵里,几乎如同天籁。

    他用手指指尖轻轻摩挲过杜卓阳脸上的线条,视若珍宝的样子既认真又欣喜。

    上一次在山林的一宿欢爱,让他吃得不满足极了,甚至还不若之前看到吃不着那样来得让人不容易想入非非。

    这次,终于可以从里到外地好好吃一次了!

    “好热……”杜卓阳有些不耐地推着他,但是推拒的动作在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时候,却又受到肌肤触感的吸引不自觉地反而变成了环抱的动作。

    ——这种感觉,似乎有一种发生过的熟悉感。

    “我来给你降降温……”房书平一点都不觉得这句话从已经欲火中烧的自己口中说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动手,**手法比他方才的包扎手法不知高明了多少。

    杜卓阳觉得已经把自己烧了一晚上的火焰随着身上被施加的一连串动作,变得更加摇曳澎湃了起来:当手指拂过的时候,那些隐藏在皮肤下的细弱火焰仿佛被安抚了一样平静下来,然而随着手指的离开又迅速重燃高涨起来……

    这种始终被吊着的欲求不满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所以哪怕在潜意识中始终有着“不太对”、“停下”、“推开他”等等残留下的清明判断,却仍然无力阻碍此时在他身体内部已经臻至疯狂的荷尔蒙刺激。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把自己送到了对方的怀抱中,肌肤甫一相触带来的鲜明触感,让那些在生物电刺激下已经非常活跃的神经细胞们纷纷跟着发出了欣喜的战栗。

    房书平对杜卓阳这种任己如何予取予求都非常顺从甚至主动的态度十分满意,心中爱、欲都得到了极大满足的他,不止是在用手指,而是加上双唇一寸寸地在杜卓阳身上烙下了属于自己的味道和印记。

    ……开玩笑,这种待遇说不定这辈子都不知道能遇到几回?哪怕是真正情投意合之后,卓阳都不会这么乖乖地任自己想这样就这样,不想这样就那样了……

    这一下必须要捞足一辈子的量!

    杜卓阳被他来回摆弄得气喘吁吁,被撩拨起来的火焰几乎已经快要烧遍了全身,可是这个混蛋还在乐此不疲地继续……

    够了。

    忍无可忍的杜卓阳一把抓住正在他大腿内侧不断吸出一个又一个吻痕的“大型犬科动物”,微微抬高了一点下巴,嗓音有些嘶哑地说:“舔。”

    **!房书平心里想:就受不了你这种小调调!

    然后,他心甘情愿地低下头去,准确地找到了他从一开始就刻意忽略的部位,深深地含了进去……

    一声快意的闷哼被杜卓阳压在喉咙里,而那些一秒都未曾停止的、喧嚣着快要把他淹没的累累索求,终于得到了心满意足的安抚,继而变得开始有些柔顺了起来。

    他慢慢舒出了一口气,然后手指无意识地放置在伏在他身体正中央动作的脑袋上,指尖还随意地划拉了一下。

    房书平猛地抓住他那只手扣在掌心,抬起眼看他的眼神像极了择人而噬的野兽。

    满足到一半被突然掐断的感觉让杜卓阳不满地“嗯”了一声,抬脚就向男人揣了过去,却被对方用另一只手轻松钳制住以后慢条斯理地拉到了自己身后。

    房书平手下略一使力,就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完全拉近为零,私密部位的紧紧相贴烫得他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意气风发得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整个世界。

    于是,他坏心地往前顶了顶腰,迫得对方呼吸都快了半拍,才低声诱哄说:“想要吗?想要就自己动来看看?”

    杜卓阳哪里会惯他这个臭毛病?抬起另外一条腿的膝盖就抵在他小腹下,哑着声音喝道:“再废话就滚蛋!”

    于是,房二少立刻被一秒种打回原形,还屁颠屁颠地主动认错:“亲爱的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多做多动少说话,来,腰稍微抬高一点儿……”

    他这样说着,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就着杜卓阳身下还未全干的水迹,匆匆忙忙抚弄两下,就挺身冲了进去。

    前面的渴望还未被完全满足,身后突如其来的长驱直入的疼痛一下子让杜卓阳一口气没顺生生地憋在胸前……

    ——这个王八蛋!!!

    这是杜卓阳在被疼痛唤回清醒意识的时候,脑海里飞过的一句愤恨。

    27

    27、二七章

    这一夜对于房书平来说,简直堪称人生迄今为止的最大高潮。

    他兴致勃发地翻来覆去折腾了杜卓阳整整一夜,几乎像是讨债一样做得对方无路可逃也无力抗拒。

    而随着被药物煽动起来的欲望被一次次地纾解之后,渐渐摆脱本能控制的杜卓阳对他这种求索无度、逮住一次就吃干抹净的行为十分痛恨,只是已经在前面的胡乱纠缠中失去了太多的力气,外加之前的失血和几乎一天都没有吃饭,几次意图甚为坚决的抗拒都被对方当成了欲拒还迎的情趣反而更加来劲起来……

    **!杜卓阳快要被气疯了:这个不要脸的混蛋究竟知不知道“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啊?!

    最后,被做到腰酸腿软的杜卓阳在房书平再次扑上来的时候,恨恨地一巴掌摁在他脸上:“你***还有完没完?!”

    “我跟你之间怎么可能会有‘完’这个字呢?”房书平边说边色情地舔他的掌心,“亲爱的我一见到你小小房就马上立正站好了。来来来,快趁着天还没亮我们再来一次。”

    杜卓阳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再来你妈X!再来你***还射得出来吗?!”

    “那就来试试嘛~”被甩了一耳光反而更加兴奋的房二少摇着尾巴就又扑了上去。

    于是,被再次扑倒在床上的杜卓阳已经出离愤怒了……

    ——这个王八蛋!!!

    折腾到天快要大亮后,意犹未尽的房书平才恋恋不舍地带人去浴室做了一下简单清理,期间又有着继续吃豆腐揩油无数等等恶劣行为。

    被他快要烦死的杜卓阳直接无视了他的这些小动作,省得他又犯神经病拿推开他的动作当投怀送抱继续没完没了地胡闹。

    经受住了巨大“肾亏”考验的房书平,最后把俩人弄干爽后,满足地作八爪鱼状死死地把人锁在怀里,还在人头发上亲了又亲蹭了又蹭后,才安然地进入秒睡。

    肺都要气炸了的杜卓阳连踹带抽地揍了他好几下,都没办法让他改变八爪鱼的状态,只能抓起一只枕头狠狠地砸到他脸上以求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觉的质量极高,当杜卓阳从香甜梦乡中醒转过来的时候,那种睡得极沉的状态甚至引起了他好一阵留恋。

    然后,逐渐回笼的记忆和身后难以启齿的酸痛,立刻提醒了他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历历在目的糟心事。

    于是迅速冷下脸来的杜卓阳一把掀开了被子,在看到了自己身上青青红红的吻痕之后更加怒不可遏,立刻不顾腰腿处尚存的不适,抬脚就把睡着后还不念念不忘搂住他的腰的房书平踹到了床下。

    被踹下床才迷迷糊糊醒来的房书平,一睁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冷视着他的杜卓阳,还是半裸着的!立马心中狼嚎阵阵。

    “亲爱的~”杜卓阳那在别人看来杀气腾腾的眼神在房二少眼里那就是“我但见的妩媚”,在某方面的效果比蓝色小药丸还要好,“你休息得好不好?肚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要不要做一下清晨运动?”

    运动你妈X!杜卓阳冷着一张脸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他,而且早就已经下午了去你妈的清晨!

    “如果不是你姓‘房’,”杜卓阳虽然声音微有嘶哑,但气势不减、一字一顿地说,“我早就杀了你了。”

    这种话的打击力度放在往日还能让房二少蔫儿个几分钟,但是在他昨天已经饱餐了一顿并且从那些只言片语里得到了莫大信心的情况下,已经像是抓痒痒一样完全不够看了。

    “只是因为我姓‘房’吗?”房书平轻声地问道,眼里的一片温柔更是遮都遮不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才不愿意杀我呢?”

    杜卓阳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眸子里的神色几经变换之后,却是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资格问我问题?”

    但他心里却因为这句问话一下泛起含糊起来:是因为这个人曾对杜家有恩?是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几次?是因为他在金融方面的天赋还有点用?是因为此人太过可恶一下子杀掉未免难解心头之恨?……

    兜兜转转的数个念头,却哪一个都是答案又哪一个都不是答案。

    这种复杂微妙的心思,一瞬间就让杜卓阳的脸色变得更差起来。

    房书平从地上站起身来,毫不遮掩自己的腹肌和半抬头的小小房,大大咧咧往床边一坐:“那你想问我什么问题?随便问。”

    杜卓阳本来懒得理他犯蠢,但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疑问让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别跟我讲什么一见钟情的屁话!”

    他觉得,如果在这个问题上能够说清楚的话,这个人的纠缠大概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的确不是一见钟情这么狗血的原因啊,”房书平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又加上了一根,“我对你是二见钟情。”

    “我们第一次见面和第二次见面都是在谈冯家的收购案,根本没什么区别吧?”杜卓阳语气不善的说。

    “那怎么可能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房书平起身体贴地倒了一杯水,放在杜卓阳手边上的床头柜上后收获到的注视为零,只得老老实实去坐了回去,“我第一次见你,是我爷爷带我去杜家玩。你那时在玩一个特别牛B的变形金刚玩具,我当时哪儿见过这个?在旁边眼红了好久,想要和你一起玩你就是不肯,后来好不容易偷偷地摸了几下,被你小子看到后转脸就把玩具给砸了!”

    杜卓阳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房书平说的是哪一件事情。他小时候的确有一段时间颇为骄纵,仗着老爸和大哥的疼爱,没少干过一件小霸王的事情。

    “不记得了,”杜卓阳挑了下眉,“看来那时候你运气不错,我居然没叫人揍你。”

    “必须的啊!”房书平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时候的我对你来说,就已经是很特殊的存在了!”

    杜卓阳不屑于纠正他这个常识性错误,只是嘲讽意味甚重地“哦?”了一声。

    房书平拿他的嘲讽语气当表扬,继续说道:“当时我就想:这个臭小子,人长得不坏可脾气也太坏了吧,瞧那一副鼻子朝天的样子diao得要死……”

    他说到这儿,沉默着停顿了一下,才用一种带了点儿伤感口气说:“……你应该不知道,我妈妈去世得很早,我爸那会儿因为在部队里,到最后都没赶回来。我倒不怪他,只是从那时起,就死都不愿意再去爷爷安排的什么子弟学校,也不愿意听他训练我那一套。后来,就转去了一所公立小学,就在当年你上那所学校的隔壁。”

    杜卓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是同样早年丧母的经历却让他倒也没有立时说出什么讽刺的话语。

    “那段时间,对于和军队一切相关的东西,我都排斥得厉害。再后来,我有一次逃课的时候,被几个高年级的混混们堵在学校后面的那条巷子里要钱,乒乓乒乓一通狠揍打得我都摸不着北。正被揍得最惨的时候,你小子也逃课出来,乒乓乒乓一通狠揍把那帮小子打得鬼哭狼嚎……”

    杜卓阳想了又想,同样想不起来这个场景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当年只在国内上了几年小学,一路揍人揍出的赫赫威名终于让他老爹发现了小儿子的绝佳天赋,随即就被送到总部严加训练,后来更是天南地北地各种出任务……那些上学时候的轻松时光,早已不记得了。

    “我那时对你大为仰慕,各种跪求想要和你一起玩。结果,你甩下一句‘太弱了’就眨眼没了。当时我就想:这个臭小子,长得越来越俊了倒是脾气也更坏了,而且一副不拿正眼看人的样子diao到要爆……”

    杜卓阳冷哼了一声,抽出在昨天的胡闹中早已被压得皱皱巴巴的浴袍,不顾房书平在一旁毫不掩饰的偷瞄,三下五除二穿好,起身去给自己倒水喝:“我那时候见过的小瘪三多了去了,谁知道哪一个是你?”

    “那天我回去之后就让我爷爷教我练武了,”房书平一想到昨天他们曾经在那件浴衣上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就心中暗爽,“我那时候许下了一个宏愿:如果下次见到你,一定要一改之前的窝囊样,要强大到能够保护你。”

    “不用。”杜卓阳一边喝水一边冷言道,“你少祸害我就行。”

    “那怎么能行?”一得意就露尾巴的房书平严肃地说,“在感情世界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都不知道我为了完成‘压倒你’这个宏伟愿望,在我爷爷手下被操练得有多惨!”

    正在喝水的杜卓阳被这句话呛了一口狠的,摔了杯子咳嗽半天都缓过不来劲儿,心中很是有一种揪出来当年那帮小混混个个都封水泥箱里沉到海底的冲动。

    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子的。

    关于房二少的童年,年幼失母是真的,因为父亲常年无法顾家而且甚至没有赶得及见亡妻最后一面而导致他反感军队的所有一切也是真的。

    小时候偶尔有一次被爷爷带去杜家玩耍是真的,要求当时的杜家小少爷陪他一起玩惨遭拒绝也是真的。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前提:尽管生母早逝,但是房书平受到的娇惯和宠爱却是半分没少、不减反增。而且在孩子云集的军队大院里,此人仗着爷爷的军衔高和大哥的武力值高,那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一呼百应这个说法可能有些过分,但是有求必应这四个字还是基本上能够满足的。

    所以,当一直所向披靡、任何不合理的要求都会得到满足的房二少,在被杜家小少爷用一种羞辱性极高的方式拒绝和他一同玩耍之后,简直就像是给他日益平淡的人生重新找明了努力方向和成就获得方向。

    于是,抱着让大哥从国外带来的最新变形金刚玩具跑去找爷爷,要求继续去刷“杜家小少爷副本”的房书平,再次在爷爷那里碰了个钉子:一向没拒绝过他什么要求的爷爷这次却明确地说了“不”,理由是“官匪殊途,就是官匪勾结也没有放在明面上的”。

    尽管智商高达175,彼时年龄太小的房二少对这句话的理解还是不够到位,只是敏锐地判断出了对方家庭和自己家庭性质应该完全相反,并且由此中二病大发,觉得这种相反堪称帅呆了,接着更加艳羡杜家小少爷了。

    本来这种小孩子一样的心性,过几天不去理他也就慢慢忘记了。

    但是转校之后,房书平再次听到了杜卓阳的消息,而且这次的说法更加劲爆,基本上这就是一位“惹我烦了就揍你到我心情舒畅”的主儿。这种描述和定位,对于热血房少年来说,简直就是投其所好、直击心头。

    怀着“我们是幼年玩伴”心理的房二少激动地上前找旧日的小伙伴重温感情时,被对方一句“你谁啊?”瞬间清空血槽,接着又被一句“今儿心情好懒得揍你”直接送回复活点。

    不甘心,太不甘心。

    于是,房书平找来了一帮小混混,讲好了要在杜卓阳逃课必经的小道上上演一场拦路抢劫外加绝地反击的好戏,以证明自己其实有足够的能力和他并肩一起玩耍的资格。

    但是疏于训练的房二少功夫底子实在太差,等到人经过的时候非但没有打得很帅,反而因为表现欲过盛、动作不规范兼用力过猛摔了好几个大跟头。

    杜卓阳其实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思,本来只是打算目不斜视地路过。但是房书平找来的小混混们都很是敬业,深深地记住了要给这位二少爷塑造出来“英雄救美”的桥段。

    于是,一个个都被乒乓乒乓地揍得极惨。

    而旁观了全部过程的房书平,觉得杜卓阳的动作、气场无一不帅,内心深深地涌起了一股“一定要压倒此人”的冲动。

    至于这个“压倒”什么时候开始变味儿的,就不得而知了。

    综上所述,房二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生动活泼地演绎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28

    28、二八章

    抚着胸口咳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的杜卓阳说不好心里的憋闷之情究竟来自何处,只知道一看到大大咧咧地全luo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慢慢地挽起袖口,很是嫌弃地看着手臂和手指上被胡乱贴上的创可贴:“贴成这样,说它‘难看’都是一种昧着良心的表扬。”

    然后,就像是泄愤一样,杜卓阳一条接着一条地撕下了那些创可贴。

    他那些伤口在一夜的时间里根本不足以完全愈合,被这样动作颇大的撕扯之后,当即又重新渗出了血液。

    “别撕别撕!”房书平看他受伤就心里疼得直抽抽,“大不了我以后找那个什么赵医生好好学学怎么包扎伤口,下次不给你贴这么难看了不行吗?”

    杜卓阳眉头都不皱一下,手臂和指节上传来那些锐痛被他完全忽视了过去,甚至心里还有一种什么被随之排遣出去的补偿感。

    他一边从地上被踢翻的医护箱里翻出一管止血喷雾,一边忍着伤痛说:“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吗?”

    喷雾甫一接触到伤处带来的沙痛,终于让杜卓阳的表情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痛苦,额上也随即渗出细密的薄汗来。

    房书平在旁边看得简直心如刀割,恨不得以己身代受十倍的疼痛来换他一时的不疼。

    杜卓阳简单地处理完伤口后,一抬头就看到了房书平用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担心。

    这样表情鲜明的情绪外露,倒是让他难以说出口那些早已在嘴边儿上的嘲讽话语了。

    把那瓶止血喷雾准确地扔回箱子里,杜卓阳转身摁响了房门口的套房私人管家传唤铃。然后,在那位英式管家到来之后,简短地吩咐道:“给我准备一套衣服。”

    “已经在主卧隔壁的更衣室里帮您备好了,”管家恭敬地半躬下身子回复道,“是您身后的这位先生指定的尺寸。您要不要现在过去看一下是否合身和是否需要更换款式?”

    杜卓阳连主卧里的浴室都不想用,抬脚就往外走,随之就被身后那个难言部位传来的别扭不适拉黑了脸色。

    洗好澡,换好衣服的杜卓阳总算觉得自己从今天下午一醒来的糟心状态稍微回复过来一点儿了。

    他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口袖口的时候,同样洗好澡依然一丝不挂的房书平晃晃悠悠地走进更衣室里慢腾腾地穿衣服,在看到镜子里他的正面之后,还不禁眼前一亮地说道:“我就知道我给你挑的衣服绝对合身。”

    杜卓阳转过身来直面着他:“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我不要!”直觉惊人的房书平直接拒绝,“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挺好的,发展趋势也挺好的。”

    杜卓阳哪里会理他这个,抽出一根烟点上后就开口说道:“我昨天被人下了药……虽然你采用的方式不是最好的,不过确实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仅此而已。”

    房书平已经从他昨天晚上的表现和只言片语中汲取到了足够的能量和信息,所以一点都不被打击到地回答:“以后你如果想找我解决相似问题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的。”

    杜卓阳的眼角跳了一跳,没有理会他的胡搅蛮缠:“为我做事都会有奖励,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房书平直直地看着他,四个字说得坚定而又坚决。

    “要我?只怕你还出不起这个价。”杜卓阳冲他皮笑肉不笑地冷笑。

    “那就你要我。”房书平从善如流地回答。

    深知如何和他这样扯皮下去,一辈子都会扯不出来个什么结果来,杜卓阳干脆直接说道:“你如果想待在我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房书平的眼睛随即一亮,紧接着又是一暗。

    ——这句话后的但是,才是最关键的。但是……

    果然,杜卓阳接着说:“但是,除了你以外,我还会有很多情人。最后,也许会和一个女人结婚,然后生孩子。”

    房书平闻言立刻流露出了明显的痛苦之色,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大克制力,才咬着牙说:“……不要……不要和女人结婚。”

    杜卓阳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男人脸上的痛苦神色太过深刻也太过熟悉,恍然间仿佛让他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去你妈的情人、结婚和生孩子吧!”房书平突然爆发起来,猛地伸手指着杜卓阳用力吼道,“有我在,你这辈子想都不要有什么情人还有和什么女人结婚的事情了!即便要生孩子,也得是我和你的孩子!”

    他在杜卓阳面前很少这么愤怒地大吼过,这次情至深处而发泄出来的情绪太过浓烈,一时间竟是杜卓阳震在了那里。

    ——等等……这家伙说的是什么?什么叫做“我和你的孩子”?

    “我还不知道你还会有‘生孩子’这种功能,”杜卓阳毫不客气地讽刺道,“那你好好努力,哪天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就把你扶正。”

    衣服穿到一半的房书平一闻此言,立刻用比穿上更迅速地速度脱掉在他身上根本就没待多久的长裤、衬衫:“那不如我们现在就来努力!”

    杜卓阳终于被他惹毛到彻底,愤怒地揪起旁边另外一件男士风衣狠狠甩到他身上:“3分钟内穿不好衣服你就自己滚回维尔市吧!”

    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烦躁情绪的杜卓阳一路上把车子开得风驰电掣,房书平一路上试图跟他搭话都得到了置之不理的冷处理。

    400公里的路程,被他用了3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开回了维尔市。

    房书平最怕他直接把车开到机场,然后打开车门一脚把自己踹出去连个吻别礼都没有地让他即刻滚蛋走人。

    但是,一直到把车开到了现在住的那所别墅的车库门口,始终一言不发的杜卓阳虽然脸色未见好转,但是倒也没有开口赶人。

    当然,此等豪车在晚上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驶过维尔市街头的时候,还是引来了诸多的回头瞩目,尤其一些胆子较大的年轻女孩子,还嘻嘻闹闹地朝正在开车的杜卓阳抛着各式各样的飞吻和秋波。

    可惜,只起到了让房二少有一种“有媳妇儿如此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甩上车门后,杜卓阳把钥匙扔给见到他惊喜过望的阿基:“叫明杉过来见我。”

    “杜少我想死您了!”阿基扑上来就开始呜呜呜地蹭眼泪,“我都已经3天睡不着觉了……”

    “我还没死呢,”杜卓阳一边接过阿基递上来的手机,一边翻看着上面的讯息说,“不用这么早地为我哭丧。”

    “您要是死了,”阿基使劲地揉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那我也不活了。”

    杜卓阳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和心情都随之一缓:“少在这里犯傻。去,叫厨房里做点儿能让人吃的东西。”

    阿基马上立正站好:“明哥在客厅里等您呢……厨房里早就煲好了汤,我马上让人给您送来。”

    杜卓阳把没什么重要讯息的手机扔回阿基怀里:“不用那么着急。”

    他走得匆匆忙忙,房书平知道他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正想着要不要溜到厨房里表现一把以此讨讨欢心和刷刷好感度,就听到阿基问他:“房总,您要不要先去回房间休息一下?我等下让人给您送些夜宵上去。”

    于是,房书平用指节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很是骚包地说:“不用,你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到卓阳的房间里就行了。”

    “啊?”阿基长大了嘴巴,瞬间打结的脑子让他觉得智商实在有点不太够用。

    “我现在已经是卓阳的人了!”房书平一脸的意气风发,“他今天下午已经开口要我留在他身边了。”

    “啊?”阿基看向他的目光里立刻充满了崇拜,“房总您太厉害了……”

    “那是~”房书平挑了下眉,“小菜一碟!”

    “说谎说得都这么自然……”阿基继续崇拜中。

    “**!”房书平劈把手夺过阿基手里的手机,“你当我逗你玩儿呢?老子现在确实升级为‘杜少的人’了,就是还得跟一堆小三小四和乱七八糟想爬上我现在地位的女人们做斗争后才能品尝革命的最后胜利果实!”

    “我绝对支持你!”压根没搞明白什么状况的阿基闻言立刻握紧了拳头给房总打气,“……哎,你拿杜少的手机干什么?”

    “查查有没有破坏我们感情的第三者!”房书平大言不惭地说着,一边走得飞快,一边用更快的速度翻看着杜卓阳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短信记录和邮箱什么的。

    正在他刚打开短信页面,手机蹦着欢快地响了起来,铃声正是那首“Justwantyou”,来电显示正是“逸辰”两个字。

    房二少见状心里酸坏了,摁断电话、拉黑名单、删掉号码,一连串的动作做得既迅速又没有心理负担。

    知道这首铃声代表着什么的阿基急坏了:“那是邵少爷的电话!房总你快还我手机,杜少说了只要是邵少爷的电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拿给他接的!”

    “你听错了,刚刚没人打电话。”房书平转过身来,笑得露出了满口的白牙,“手机我先帮卓阳收着。”

    被他这个笑容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的阿基脚下不由一停,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又扑了上去:“不行不行杜少会罚我的!”

    “那你让他来找我。”房书平笑得更阴森了。

    简单地听明杉汇报了这三天里各个势力的动向和杜家的应对措施之后,杜卓阳点了点头:“做得还算不错……你和伯达多留心特里家和尼涅尔家。那些蹦跶得厉害的,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最不愿意看到杜家迈出这一步的应该是意大利人和俄国人,还有法国和美国的黑手党们。至于日本人和印尼人,他们折腾不出来什么风浪的。”“

    “您尽管放心,”明杉恭敬地说,“杜爷已经早有安排了。”

    “你们俩,”杜卓阳把手里的烟掐灭在青瓷底色的烟灰缸里,“也该多留意一些能分担事务的人手了。现在宅子里的现有的几个人里,就有几个不错的可用之才。”

    明杉想了想,说:“我觉得,阿基就不错。”

    “他?”杜卓阳锐利地看了他一眼,“他压根就不是吃我们这碗饭的人,你在动什么心思?”

    “他太弱了,”明杉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之前是您一直护着他,以后如果出了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他丢了自己小命是小事,如果拖累了您……”

    “以后再说吧。”杜卓阳毋庸置疑地打断了他的话。

    邵逸辰有些惊奇地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他见过杜卓阳挂断邵钧哲无数次的电话并且引得后者屡屡破口大骂,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还是头一遭。

    邵钧哲虽然心中暗爽,但是表面还是装出一副很愤怒的样子:“这混蛋居然敢挂你电话?!看我怎么教训他!”

    “喂……”邵逸辰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别装了,你都快笑出声来了。”

    “绝对没有,”邵钧哲低头作咳嗽状,“那什么,逸辰,既然他都不接你电话,我看你这次还是不要去美国了。而且,我也没时间陪你过去。”

    “不太好吧……”邵逸辰低着头又拨了一遍号码,但这次更是干脆连打都无法打得通了,“上次的那个颁奖活动,毕竟还是跟娱乐圈或者商业有关的,用‘息影’当借口还能说得过去。这次是国际慈善组织邀请的一次公益活动,如果再不去的话,那些本来就戴着有色眼镜的人,不知道又该大放什么种族歧视的厥词。”

    思索了半天之后,邵钧哲才不情愿地批准道:“那我给房书平打个电话说一下。”

    29

    29、二九章

    暂时忙完了手边事务草草吃过晚饭的杜卓阳,在游泳池里待了快1个钟头都没有消磨走满脑子的疲倦不堪。

    从被FBI们带走,到连夜刑讯,再到次日的赛纳基亚州州立监狱一日游……这让原本他原本就高度紧绷的精神简直快要抻到极限,甚至在身体已经在机械般地运动时,也无法抚平脑海里哪怕一丝紧张带来的抽痛。

    带着未曾消退心理疲倦和新增而来的身体疲惫,杜卓阳抓住温泉的踏梯扶手,一个使力之下居然触地的脚下传导来了一个发软的踉跄。

    他接过阿基递过来浴巾随便地披在身上,伸手拂开了对方想要相扶的手臂,并且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现在不想听废话。”

    一堆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被生生堵在嗓子眼里的阿基乖乖地闭紧了嘴巴:他是话稠胆子大,但并不代表着他人傻不会察言观色。

    ——等等,虽然游泳池边的灯光有些昏暗月光也有些朦胧但是杜少身上那些青青红红的痕迹即便看得不太清楚也是非常可疑的存在啊难道真的是……我了个大擦!

    简单地冲了个澡之后,杜卓阳随意披了一件丝质睡袍往位于二楼卧室里走。

    他身上的水迹还未完全擦净,丝绸的细腻触感贴合上去再混着渐起的微凉夜风,在皮肤上撩起了一层颤抖的战栗。

    就像是,昨天晚上不受控时的糟糕体验一样鲜明……

    杜卓阳皱了皱眉,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迷乱、模糊而又火热,特别是有关自我的记忆几乎就是陌生到从未没有认识过的自己一样。

    在发生在两个多月前被追杀途中的那次不堪回首经历中,他除了最初开始的时候有过短暂的欢愉之外,其余铭刻在记忆中的除了被感官刻意放大了数倍的疼痛不适以及想要对某人杀之而后快的恨意之外,就只剩下了浓厚到无法摆脱的耻辱感。

    他有过的情人中既有女人也有男人,自然也知晓若是在同性之间的xing事中,作为承受者的一方在获得快感方面原本就存在着不小的阻碍。但是留在昨日记忆中的那些交缠求索的碎片,却……

    ——一定是那该死的药物影响!

    推开自己卧室门后,杜卓阳在看到自己床上出现的奇怪大型生物时,一·点·都·不·意·外!

    一天一夜没合眼外加劳心费力开车去接人再加上“操”劳半宿直至天亮,房二少的疲累并不比杜卓阳少,此刻终于得偿所愿地爬上了“媳妇儿”的床,满身心感受到的都是熟悉的枕边人气息,正抱着杜卓阳的枕头呈大字状地睡得不能再惬意安然了。

    杜卓阳伸手“啪”地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床头射灯,倾斜而下的强光瞬间把熟睡中的男人唤醒过来。

    “亲爱的,”房书平一边嘟嘟不清地说,一边一手搂着枕头不撒手另一手迷迷糊糊地去揉眼睛,“我给你暖好床了……”

    杜卓阳挑了下眉:“谢谢,我的智商没有低到在夏天就让人暖床的程度。而且,我的床伴们也没有在我床上过夜的资格。”

    “我不仅是你的床伴嘛,”房书平把手里的枕头摆放好,还殷勤地拍了拍,“我还是你男人和灵魂伴侣。”

    “你搞错了一件事吧?”杜卓阳强忍着脑门爆青筋的冲动,口气大坏地说,“不管你对我的感情是哪种,我压根没有向你回应的义务和……”

    ——床头射灯的光线突然在视网膜上爆发了大团光斑,连带着穿着把睡衣穿得松松垮垮的男人的影像都变得扭曲模糊了起来……

    房书平看到杜卓阳脸色难看地住了嘴,立刻敏锐地抓住了他眼睛里闪过的一丝空茫,几乎是想都不想地问道:“卓阳,你的眼睛怎么了?”

    杜卓阳伸手扶住墙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之时眼中所见已经恢复了常态。

    只是,在听了房书平这声充满关切语气的询问和眼睛突然出现的状况后,他却也没什么心思继续之前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了。

    被匆忙喊来的赵医生抽取了一点杜卓阳的血液,然后很是谨慎地问:“杜少,除了眼睛有些不适之外,不知您能否多描述一下与之相关联的一些症状?”

    “那我是不是还要跟你描述一下我被下了什么药?”杜卓阳把被取了血样的左手中指放在唇边轻舔了一下,“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房书平被他伸出舌尖勾走指尖上血珠的动作弄得心痒难耐,一把就推开了赵医生:“就是,还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啊?不知道我们人类在晚上需要休息的吗?”

    哈?赵医生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很是困惑,但还没等他想明白从医职守和扰人清眠之间有没有存在着什么必然联系,就被房书平揪着领子连拽带拉地推搡弄出了门外。

    喂!赵医生对着紧紧关闭的房门连挠带抓:我还没检查完呢!

    杜卓阳因为赵医生那句“相关症状”的问话弄得很是心烦,所以对于房书平把人赶走的行为倒也没有说他什么。

    房书平大力甩上门之后,就走到杜卓阳身边,执起对方的左手,分出中指含入口中……细小的咸腥味道从舌尖化成一股电流,激得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这个味道烧起来了。

    杜卓阳有点嫌弃把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掌心抽出来:“你嘴巴干净吗?确定没带什么会拉低人智商的病毒吗?”

    “那你来给我消消毒。”房书平话音未落,就压着杜卓阳顶在了身后的红木酒柜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大概是昨天晚上接吻的次数太多了,让早已熟悉对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房书平见他居然没在第一时间拒绝这个吻,马上大喜过望地深吻了过去,有些着迷般地尝着他口中清凉的薄荷味道和浅淡的烟草味道。

    唇齿相贴传来的感觉太过温暖,而且安抚的意味大于情欲索求……杜卓阳在情事上一向都是来者不拒的享乐主义至上者,所以倒也没有立时把人推拒开,而且他的历任床伴们也甚少有与他接吻的机会或者说资格,一时间倒也觉得这种体验相当新鲜和不错。

    很是欲罢不能地结束这个吻之后,房书平留恋地用手指托住他的后颈,指尖轻重有序地慢慢揉压按摩着:“卓阳,别担心,就算眼睛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还有我呢。”

    “有你有什么用?”杜卓阳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把正在被按摩的地方调整成一个更加舒服的角度,“导盲犬里没你这种品种。”

    房书平被他脖颈的弧度弄得心猿意马,低头就去咬他耳垂,却被杜卓阳一个偏头印在了耳后,一边伸出舌尖轻舔一边凑在他耳边说:“要是你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我就把我的眼睛分给你一只。一人一个眼罩,搞个情侣款是不是帅呆了?”

    杜卓阳冷笑一声,一巴掌把动作越来越过火的男人抽到一边:“我今天太累,没精力操你,要蠢自己滚出去蠢去。”

    房书平一把把杜卓阳拽进怀里,仗着自己的绝佳爆发力扛起人来就往床上扔:“来来来,要滚一起滚嘛~你没精力操我,我有精力上你嘛~”

    然后,被杜卓阳当胸一脚踹下床去。

    试图再次扑上去的房书平被狠狠教训了两次之后只好委委屈屈地缩在旁边咬被角:“我还没履行床伴的义务呢……”

    杜卓阳直接转过身去,懒得理他:“不睡觉滚蛋!”

    “睡睡睡!”房书平对用一顿胡搅蛮缠顺利得到“同床共枕”的许可已经非常满意,一边伸手给杜卓阳盖凉被,一边体贴地用指尖顺着他的头顶往脊椎的方向细细按摩。

    杜卓阳放松了颈背间一直紧绷的肌肉,被按摩过的地方像是被揉皱了的纸张重新被抚平那样舒适。

    凭心而论,身后男人按摩的指法并不专业,但是生涩的动作中却带着一种聚精会神的专心,让人不由自主地随之连心神都一起放松。

    在与房书平相处的过程中,他一直都是那副不把人惹毛不善罢甘休的顽劣性子,让杜卓阳一想起他除了头疼就是想对他敬而远之。

    ……如今,对方这样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努力塑造温情的反应,反而让人觉得和他相处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杜卓阳习惯了被人各式各样的讨好,但那种必有所求的刻意逢迎和眼下男人甘心情愿的倾心对待却有着天壤之别的差异。

    所以,在俱疲的身心都得到了一定抚慰后,杜卓阳渐渐地跌入了睡梦的拉引之中。

    在感受到指尖下传来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之后,房书平一点点地减去了手上的力度,然后动作尽量放轻地把人纳入怀中,在他后颈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后,慢慢地收紧了怀抱。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虽然很轻,却仍然惊醒了原本就睡意不深且睡眠很轻的杜卓阳。

    杜卓阳很是有些复杂地看了房书平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脑海里却不禁回忆起了男人脖颈上的那条伤痕。

    那是他在意识不清醒之下错手划伤的,如果当时的手劲再稍微大一点或者角度有所偏差,恐怕……

    ——即便是这样,也能那么安全地放任自己交到我手上吗?

    “您这两天觉得看东西还有没有受到其它影响?”赵医生一边准备着注射器一边问道。

    “偶尔。”杜卓阳惜字如金,一回想到赵医生昨天问的那句“相关症状”就看他十分不顺眼。

    “是α-1,”赵医生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BOSS的黑名单中,还在不知死活地絮叨着,“从南美细尾刺蛇里提取的一种催情剂。不过您摄入的α-1没有经过完全提纯,还残留了一些毒素,常见反应就是眼睛视物时的偶现光斑和细微动作可能出现的不受控制。我已经根据您血液中的残留药物配了解毒剂,应该能够解决这些小问题。”

    “还会不会有别的后遗症?”房书平在一旁有些担心地询问。

    “不会。”赵医生斩钉截铁地说,“α-1是一种很受欢迎的催情药物,因为它所引起的交配欲望是靠刺激人体自身产生,只要得以合理的纾解,就完全可以……”

    杜卓阳劈手夺过他手中准备妥当的注射针剂:“你可以滚了。”

    “啊?”赵医生一脸茫然,随后就被严格执行命令的阿基少年提溜着领子推搡了出去。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赵医生徒劳地对着再次关闭的房门连抓带挠,内心中充满了为人医者尊严再次受到了极大践踏的悲愤之情。

    挽起袖子准确地找准静脉血管扎针进去的杜卓阳,对这种程度的疼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阿基,明杉那边派人派得怎么样了?”

    阿基正要送上止血药棉,还没伸手就被房书平抢了先,对方不仅手快而且服务更加到位,再加上一脸心疼地擦拭注射针孔的样子看得阿基心里复杂至极,深有一种自己已不再有用的挫败感。

    “问你话呢!”杜卓阳抽回自己的手臂,有点不耐烦地对阿基呵斥道,随后又对房书平说,“一点小伤口而已,你至于一副我快要死了的夸张表情吗?”

    “瞎说什么呢,以后‘死’这个字在家里是禁忌词语啊!”房书平少有的顶嘴了回去,再次拽过杜卓阳手臂,拿起旁边的OK绷端端正正地贴了上去,“瞧瞧,这次我是不是贴得好多了?”

    还带秀恩爱神马的……阿基心里颇有一种多年养大的闺女嫁了人或是儿子娶了媳妇儿的深深感慨,直到杜卓阳向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才恍然大悟地回答道:“啊……那个,明哥已经安排了埃德他们3个人过去了赛纳基亚州州立监狱。”

    “我不要活口。”杜卓阳眼睛里闪过一抹易见的残忍,“而且一个人都不准放过。”

    30

    30、三十章

    平时身边不喜多跟人的杜卓阳最近多了一个跟屁虫,这让宅子里那帮精力旺盛得没处发泄的糙汉子们关注议论了好半天。

    但是当“跟屁虫”房二少得意洋洋地宣布了自己已经是“杜少的人”这一让他自得不已的身份之后,大家纷纷表示对房二能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惊奇。甚至还有平素和他交好的几个汉子偷偷地找到了他,神神秘秘地塞给了他一管润滑剂充当礼物,并非常含蓄地表示最近这段时间里兄弟们都会照顾他、关爱他,更不会拉他去玩什么搏击竞技,让他好生养身体就是。

    房书平的脸皮多厚啊,非但面不改色地接过润滑剂塞进兜里,还言辞恳切地请诸位帮他击退小三小四等等试图上位的潜在情敌威胁。

    跟随杜卓阳多年深知他换情人速度有多快的众人立刻被房二少的一腔深情所打动,争先恐后地宣誓非房二不能出任“主母”的决心,自然又得到了房书平一通勾肩搭背的“好兄弟”称呼和每人一个大红包的赏礼。

    多好的人啊!

    这是被房书平一番深情表白和丰厚红包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糙汉子们最后对他的评价。

    吃完早餐用一杯苏打水漱口后,杜卓阳对坐在餐桌另一端的男人说:“你最近很闲?”

    房书平正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戳着牛奶碗里的麦圈,听到杜卓阳这么问他,立刻丢掉勺子:“不闲啊,我最近超忙的。”

    “忙什么?”杜卓阳点起一根烟,“我看你都闲得快成长舌妇了。你不用回国处理自己的事情吗?”

    “我现在就在忙自己的事情啊,我最大的事业就是你。”房书平一推面前的碗,“阿基,早餐能不能给准备点儿豆浆油条了?这些洋鬼子的玩意儿我真心吃不惯。”

    “想吃回北都吃去,满大街都有。”杜卓阳一边说,一边随意翻着阿基刚刚送上来的报纸整理。

    “北都又不是满大街都有你。”房书平拿出手机看了几眼之后说。“亲爱的你好关心我,不过你放心,我生意上的事儿有电脑有手机就能处理。”

    “我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去。”杜卓阳翻到最后一张报纸时,动作突然停在了那里。

    报纸上,刊登的是下个月将成立一个专门针对东南亚儿童进行教育救助的国际性慈善基金会的新闻,在邀请嘉宾一栏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企业和娱乐圈的受邀人士,其中亚裔占了不小的部分。

    在那里,有一个名字被杜卓阳扫了一眼之下就看了进去。

    是邵逸辰。

    惯会察言观色的阿基一见便知不好,急忙上前做收拾报纸状:“杜少,今儿的行程表要拿来给您看看吗?”

    ——怎么回事儿?有关邵少爷消息的报纸我明明都已经收拾干净了怎么会漏出一张在这里?

    杜卓阳伸出指节敲了敲阿基正在收拾的那份报纸:“这个事儿,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大概是最近吧……”阿基睁着眼说瞎话,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超过一周的都算最近。

    “专版报道都出来了,”杜卓阳掂起那份报纸抖了抖,“你倒给我说说是哪门子的最近?”

    “我……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还没等阿基硬着头皮把这句话说完,就听得杜卓阳一巴掌把报纸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立刻被吓得噤了声。

    杜卓阳只觉得一股子闷气堵在胸腹之间,掌心沉重的疼痛让他觉得手下的报纸表面上像是多了无数根的细刺,密密麻麻地从掌心一直钻到心脏的位置都还无法停止。

    他抓起这份报纸“哗啦”一声扬在阿基脸上:“你是不长记性到死不悔改吗?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要不要我喊你一声少爷!”

    阿基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任由报纸洋洋洒洒地掉落了一身却丝毫不敢挪动分毫。他正要下跪认错时,后衣领传来的拉力一下子拽住了他的动作。

    房书平从阿基肩膀上捡起一张报纸,看了一眼上面关于慈善活动的报道,带着点儿吃惊地问道:“邵家这小子要来美国的事情,卓阳你不知道吗?”

    杜卓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邵钧哲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呢,”房书平煞有介事地弹了一下报纸,好像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说是什么弟弟要来美国参加个捐钱的活动,委托我照顾一下他什么的。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还很小心眼地没跟你提。”

    杜卓阳的脸冷得都快挂了一层冰霜了,他慢慢收紧了握在掌心的手指,直到指甲的痕迹在掌心那一片麻木的震痛中留下了尖锐的疼痛,才站起身来,对瑟缩在房书平身后的阿基说:“拿行程表过来,然后你去通知斯特拉,让他问问……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能……”

    他这句话说到最后,已经颓然到无法再多说出什么,但沉默了几分钟后,才接着说:“以后,邵逸辰的事情,你不必太去注意了。”

    ——情愿躲开都不愿意和我见面吗?就连这次过来美国,还需要这样严密地隐瞒吗?

    ——既然这样,我……

    ——……就给你想要的放手。

    阿基看着杜卓阳走出餐厅的背影,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是知道一周前房书平挂断了邵逸辰的电话,也是知道这位房二少还把邵少爷的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的……

    但是,但是这一切,他却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这一年多以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杜少在这场注定无望的单恋里折损了太多的希望和热情,也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杜少能早点摆脱这场像是沉重枷锁的相思情长中。

    房书平把那份被杜卓阳甩散的报纸归拢起来,整整齐齐地叠好后,轻轻地放在阿基手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少年不哭站起来撸。”

    “少年不哭你妹啊!”阿基用袖口使劲擦了擦眼睛,“我诅咒你一辈子都自己撸!”

    “**!”房书平闻言大怒,“你要不要这么恶毒啊!你是不是偷听墙角知道老子已经一周……”

    话说到一半后,房二少用两声咳嗽生硬地压住了后半句“只能看得到完全吃不到”的丢人事迹,恶狠狠地瞪了阿基两眼:“我警告你啊,你已经和老子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再敢诅咒小爷我的性福生活,我踹你下水啊!”

    阿基欲哭无泪:“我什么时候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明明是杜少船上的人!”

    “大概是……两个月前吧。”房书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好你的,亲。”

    杜卓阳走出主楼之后,只觉得头顶上直射的阳光带着火辣辣的光亮,然而照射在身上的时候却依然带着一种恍然般的隔离感。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出国前的邵逸辰缠在他身边,被他连捉弄带挤兑弄得每次都敢怒不敢言,但隔不了几日又忘记前嫌一般地继续过来缠着他一起玩的种种过往场景……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开始变化的呢?

    他不是没有眼睛,自然也看得出邵逸辰和邵钧哲之间超出兄弟常情的彼此眷恋。

    可是他杜卓阳又是哪里比不上邵钧哲那个薄情寡恩的王八蛋的呢?!

    杜卓阳一向自持甚高、心高气傲,自从被杜家当作第一顺位继承人培养之后,所遇之事、所决之策,无一不是顺风顺水、正确至极。

    这辈子,他只在两个人身上栽过跟头:一个是邵逸辰,一个是房书平。

    但是,即便再心高气傲,在感情上他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感情从来不是我付出10分便可收获8分的交换产物。

    爱,就是爱了。不爱,即便再爱也是不爱。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放手,是另一回事;彻底放手……

    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以为,自己在撤离华国时的放手已经足够了。但是上次邵逸辰为了躲避他甚至不参加奥斯卡的颁奖典礼,和这次即便来参加公益慈善也对他避而不宣,像是迎面抽了他两个耳光。

    居然是如此地避之唯恐不及……

    明明……明明已经是这样地无可所求了。

    竟是连“所求”,都已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奢望了。

    一口气打光了整整三百发麦林子弹,杜卓阳觉得自己的右手已经沉重得无法再次扳动扳机后,才松开手指,任由那把已经被再次打空弹匣的麦林跌落在地上。

    金属枪械砸在石质地板上发出一声单调的轻响,在响彻了半天子弹撞击枪靶的射击场里的空旷空间中,显得是那样脆弱。

    杜卓阳在接过身边随伺人员送上来的冰水时,因为手指被震到脱力,竟是让那杯因为太冰而在杯壁上凝结了细细水珠的杯子“咣当”一声从手中滑下,在地板上碎成大片飞溅的水花。

    面对一脸惶恐的手下,杜卓阳很是有点索然无味地挥了一下右手,简单地说道:“算了。”

    他边这么说着,边向室外走去。

    但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看到阿基匆匆地从外面赶来,一看到他就带着点儿焦急地喊着:“杜少!”

    “什么事?”杜卓阳拿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干巾,随便擦了一下被水打湿的手指。

    “杜爷让您和房总过去一趟,直升机已经在等着了。”阿基一看清他的样子就有点急了,“您衣服怎么湿了?换衣服还来得及吗?您要哪件衣服我去拿。”

    “好端端的怎么这样着急?”杜卓阳一听到跟“房书平”相关的事情就心中警铃大作,“而且你确定他叫的不是我自己一个人?”

    “杜爷的安排上我是绝对不敢骗您的!”阿基赌咒发誓。

    “哦?”杜卓阳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在哪些事情上敢骗我?”

    “……都……都不敢……”阿基有点心虚地回答,十分不敢说出邵逸辰来电背后的猫腻。

    “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杜卓阳扔掉手里的方巾,“如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最好永远也别让我知道。”

    “我没有!”阿基这次坦然淡定多了:电话是房总掐的,黑名单是房总拉的,报纸也是房总偷偷塞进去的,跟阿基少年是一点关系都木有的。

    “最好没有。”杜卓阳大步向门外走去,“衣服不必换了,直接走吧。”

    和房书平一前一后走进位于杜宅一楼的主厅里,杜卓阳有些意外地在杜子鸿身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大概五六十岁的光景,西方人、秃顶、眼镜,一副学究气甚重的样子足以吓退所有的在校学生。

    “你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才着急叫我回来的?”杜卓阳咬着一支雪茄,恶意满满地问自己老爸,“要出柜也要挑一个庄严的日子,不能这样仓促吧?”

    杜子鸿皱了下眉:“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这位是福肯教授,目前干细胞研究的第一人,就是他在三年前,成功地用男人的骨髓干细胞培育出了卵细胞,用女人的胚胎干细胞培育出了精子。”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杜卓阳口气变得恶劣起来,有一种不祥且诡异的预感开始在心头盘旋而来渐成阴影。

    “因为……”杜子鸿斟酌着字句,想用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因为我们要有孩子了亲爱的!”房书平一脸甜蜜死蠢相地插话道,“你答应过我的,哪天我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就把我扶正!”

    杜卓阳被他这句话直接震翻在当场,神情恍惚之间仿佛感觉自己已经石化成雕像并且一片片地开裂成灰。

    ——这个世界一定是我穿越进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