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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六章
“埃德他们这次表现得不错,”杜卓阳靠在沙发靠背上,伸直了两条长腿搁在沙发前的几案上说,“事情做得干净又利落。伯达,你找个时机把人接出来,先送到北欧或者南美避一下风头。”
季伯达哈哈一笑:“能得杜少您一句夸奖,埃德他们也是很开心的。正好去南美的航线上一直有一些人在捣乱,不如让他们过去压一下场子?”
“你做事情我放心。”杜卓阳变换了一下双腿交叠的位置,转过头去对明杉说,“说起来,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和我商议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了,上一次还是两三个月前。”
在这间不大的会议室里,除了一向被杜卓阳视作左膀右臂的季伯达和明杉之外,还在最外侧的方椅上多了几个新鲜的面孔,这些都是被挑选上来即将担负起核心重任的家族子弟,此刻都用充满了敬仰和希冀的眼神看着会议室主位上的男人。
“既然是伯达和明杉看上的人,”杜卓阳目光一一扫过那些被他注视后都愈发激动的男人们,“都值得我去信任,希望诸位不要负了我这份信任和……”
他话还没有说完,面前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突然闪动了一下,自动开启后就立刻出现了一片爆炸式的雪花干扰。
“什么情况?”季伯达摁动了藏在耳道中的通话耳塞,杜家的信息系统一向是由他来负责掌控的。
屏幕稳定了一下后,出现的是季伯达的副手,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杜少、季哥,有陌生的通话信号要求强行接入,现在已经被我们拦在了防火墙外面。”
“接进来。”杜卓阳把交叠的双腿从几案上拿下来,一改方才闲适方式的姿势。
——能突破杜家防火墙的除了官方政府之外,只有少数的几个“同道中人”,但是不管哪一个都没有必要用这种明显得罪人的方式进行联系……到底是为了什么,才……
恭敬着低下头的男人消失在屏幕里,随着一阵信号传输过来的电流噪音之后,屏幕闪了两闪后,定格在一个空旷阴森的仓库里。
“杜少,早。”明显是人工合成的声音带着毫不起伏的单调感“滋啦滋啦”地响起。
“定位、音轨分析!”季伯达阴沉着脸色通过耳塞吩咐着,对于一向负责信息安全的他来说,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简直就是打落掉牙齿一样的羞耻。
“在下仰慕阁下已久,”电子音干巴巴地说道,“几番想要登门拜访但却担心会被阁下误会来意,无奈之下只得另想他法,以求阁下上门一叙。为表诚意,特请来尊客一名,陋榻已扫,虚席以待阁下莅临。”
随着它话音的落下,一直停顿着的镜头开始推进,直到聚焦在一个被吊在房梁上的人影上才停了下来。
被吊在那里的男人身材单薄、颀长,身上所穿衣物虽有褶皱但未见破损,只是手腕处的宛然血痕却被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更见夺目惊心。
杜卓阳猛地从沙发上站立起来了——虽然画面中的男人因为吊立的姿势,被垂落在额上的刘海遮盖了大部分的面容,但是他还是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邵先生事务繁忙,能把他请到我们也是费尽了苦心。”依然平淡的电子音透着一股莫名的恶意,“想必季先生已经开始着手分析和定位这段视频了,那就还请您多加努力……我们,6个小时后见。杜少,敝处空间有限,还请您孤身而往,否则……”
杜卓阳操起手边上的烟灰缸,“咣”地一声用力砸了过去,占据了半面墙壁的电子屏幕应声而碎,暴露出来的电子管在崩散开来的屏幕碎片中爆发出细微的火花。
一身戾气的杜卓阳砸碎了电子屏幕还不消气,抬起一脚踹在自己面前的几案上。矮小的方桌打着旋儿地飞了出去,再次重重撞在已经毁坏报废的电子屏幕上。
“斯特拉呢!”杜卓阳踹翻了沙发就往外走,“让他滚过来见我!”
明杉紧跟着他往外走:“杜少,我已经安排人去带他了。”
“给我派人去查!”杜卓阳的脑子嗡嗡作响,觉得太阳穴处绷紧的血管已经快要沸腾燃烧起来,“他坐的哪趟航班、何时起飞、何时到达、何人接机、所往何处、何时消失!都给我一一查清楚!”
摁住无线耳塞不断发布一个又一个命令的明杉也带上了杀意:“敢在我们杜家地盘上下黑手的,多少年来都没有过了,大概都忘记咱们的规矩了……杜少,要不要给邵家传个信儿?”
“用不着,”杜卓阳踹开主厅的大门往外走,“我姑妈都死1年多了,邵钧哲不过是个废物,告诉他能有什么用?
这段强行接入的视频在杜家并不是个秘密,原本就有着良好“群众基础”的房书平自然几乎在同一时刻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等到他匆匆忙忙地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了杜卓阳一脚已经踏上了直升机的登机踏板。
挥了一下手让驾驶员准备起飞,杜卓阳一手扶着舱门,在机翼掀起的越来越大的气流中,不耐烦地对着赶来的房书平说:“如果你是来劝阻我的话,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房书平叹了一口气,然后向杜卓阳伸出了右手:“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呢?……我是来和你一起去的。”
杜卓阳沉默地看着他,脚下直升机越来越大的轰鸣震动预示着起飞时刻的逐渐接近。
终于,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房书平的右手,然后手下一个施力把他拽上飞机:“你知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房书平借着他的一拉之力,用力登上向下风流越来越大的直升机,然后抓住杜卓阳的肩膀把他摁在机舱壁上,低头就吻了下去。
缓缓离地的飞机带着刚起飞的摇摇晃晃,让杜卓阳分辨不清此时翻涌而来的眩晕感是来自于升空的震荡还是男人力道甚大的索吻。
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亲吻之后,房书平用手指轻压了一下被自己吻得微带水色的唇:“你已经一个人太久了,应该习惯身边多一个我了。”
“是吗?”杜卓阳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没有其它原因?”
“当然。”房书平一脸的嗤之以鼻,“那个小子怎么可能会对我的地位构成什么威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管他是谁!”
按照原定的计划,邵逸辰将在周五下午参加那个慈善基金会的成立仪式。
在斯特拉的安排下,他搭乘了一架周四上午抵达纽兰登的飞机,然后和随同的经纪人还有工作人员一起,坐上了由Starlight安排过来接机的一辆大型商务车,到所住的酒店安置好后,还和Starlight的几位知名导演还有一线艺人一起共进了一个气氛轻松的午餐。
因为尚在息影期间,邵逸辰已经婉拒了斯特拉提出的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提议,但是却同意了参加Starlight内部举行的一个小型晚宴的活动。
直到晚宴进行到一半,发生的一切都还很正常。但是原本就很小心饮酒量的邵逸辰,却还是在晚宴的末尾有些不胜酒力,只能跟着斯特拉安排的一个服务生先行下去休息。
然后……记忆就开始模糊起来……
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之后,邵逸辰费了半天劲都没能认出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而被吊立着的状态和手腕处随着意识一起回笼的疼痛知觉让他一下子绷紧了脊背……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邵逸辰努力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远处紧闭的大门和开在极高处的气窗让他第一时间就打消了自救的念头。
艰难地扭动了一下手腕,破损的皮肤和金属的枷锁摩擦在一起,引发出一波更为鲜明和让人牙酸的疼痛……邵逸辰强忍着被吊立和疼痛的折磨,用积攒不多的力量转动着身子,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疑似摄像头的设备。
“我醒了。”他对着摄像头用华语和英语缓慢而又清晰地说了两遍。
仅仅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后背上的冷汗已经密密地打湿了整个衬衫。
在没有任何时间参照物的情况下,邵逸辰觉得度过的每一秒都短暂而又漫长。
他尽力维持住理智,在心中默数的数字到了100之后,正对着他的紧闭大门伴随着刺耳的铁锈摩擦声开启了,一个逆着光的人影慢慢地走了进来。
邵逸辰半眯起眼睛,在适应了突然强起来的光线照射下,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身影。
然后,他带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你?!”
随着大门的再次关闭,身材并不十分高大的男人终于走近了过来。
他避开邵逸辰询问的目光不看,从身上拿出一些布条,用力地掂起脚尖,费劲把那些布条缠在铁铐和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腕之间。
邵逸辰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的举动:“你是被谁逼迫的吗?”
男人低着头不作任何回答,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半天后,就要转身离去。
“请等一下。”邵逸辰喊住了他,“请您为我拿来一些水吧,最好还能有一些吃的东西……斯特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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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七章
当杜卓阳气势汹汹地来到洛奇山上之后,才发现目前这个杜家的最大总部已经陷入了一阵慌乱中。好在就他所见,局势尚在控制之中,这才没引爆他心底原本就已经在临界值上的怒气。
杜二爷破天荒地没有在客厅中等着人上门,而是在停机坪里等着杜卓阳的到来。
“什么情况?”杜卓阳从直升机上踏步下来之后,直接走向了自己的老爹,“人家都是老当益壮,你怎么越老越不中用,混到到现在连老窝都被人端了?一定是平时喝茶喝太多了吧?”
杜子鸿没有对他的口出不逊做出什么训斥,而是在向跟在他身后的房书平点了点头后,简单地说:“这件事情说起来还和你有关……‘蝰蛇’带走了正文。”
正在跟着杜子鸿的脚步往前走的杜卓阳闻言一下子停在了那里,半晌之后才用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问道:“是……‘蝰蛇’?”
“尸体还停在后面的院子里。”杜子鸿点了点头,取下嘴里咬着的烟斗,“到底是排名前五的佣兵团,趁着我不在宅子里的时间动的手。”
杜卓阳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立时想起了今天的日期——今天是杜正文的生母过世的日子,杜二爷枭雄一生一共有过两个正室夫人,却都没得了善终。一向多情的杜二爷在夫人的忌日,总是会去墓前亲自祭奠怀念。
“他这么做,倒真对得起自己死去的老娘。”杜卓阳面无表情地说,“哪里有你滥情的影子,恐怕不是你亲生的吧?亲子鉴定有做过吗?”
“与其替我担心这个,”杜子鸿在走进主楼客厅的时候说,“不如去弄清楚是谁雇佣了‘蝰蛇’。”
“我让季伯达去查过,”杜卓阳说,“暂时还没查出‘蝰蛇’的雇主和任务。”
“这本身就已经够说明问题的了。”杜子鸿坐定后放下手中的烟斗,“还有,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难道是未卜先知猜到家里出了事?”
杜卓阳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邵逸辰被绑架了。”
“早晚的事儿!”杜子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自从你看上他那时候起,这根本就是早晚会发生的事儿。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咬准了你不许去碰邵逸辰?阿睿向我的请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这个孩子太容易成为你众所周知的明显弱点,根本不用费什么周折就能通过拿住他来制住你!”
“我自有办法护他周全。”杜卓阳强硬地回应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对你母亲说的!”杜子鸿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最后还不是落了一个香消玉殒?”
一提到母亲,杜卓阳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微的和缓:杜二爷一生情人无数,最记挂在心头的却还是杜卓阳的生母,卓家的大小姐。
“想进杜家的门,哪儿有那么容易。”杜子鸿拿起烟斗抽了两口,“邵家那个小子自幼娇生惯养,是阿睿的宝贝心头肉,经不起一点风雨的样子,还是个戏子。让他成了你的人?只会死得更快!还不如那小子来得皮糙肉厚!”
他一伸手,就指住了贴着杜卓阳坐着的房书平。
得到了“岳父大人”的肯定之后,房书平的得意几乎快挂在了脸上:“就是就是!还是爸爸您的眼光英明,我和卓阳绝对是天造地设。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卓阳和孩子的。”
杜卓阳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脚:“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谢谢。”
“不客气,”房二少大言不惭,“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对于这种给个杆子就顺着往上爬的人,置之不理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所以杜卓阳没理他的嘚瑟,张嘴就把对话拉回了正题:“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太凑巧了,我怀疑……”
但还没等杜子鸿做出什么判断,跟着杜卓阳一起回来的明杉就已经急冲冲地走了进来,先向杜子鸿行了个躬身礼:“杜爷!”
杜子鸿用自己的烟斗敲了敲旁侧的桌面:“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礼?你说就是。”
明杉的表情很凝重——这是在一个本来就面瘫的男人脸上很难看到的表情:“杜少,已经确认过,斯特拉已经消失了,连带着他的家人亲眷一起。”
事态至此,杜卓阳反倒冷静了下来:“准备得倒挺充分,倒是不枉他跟了我这几个月。”
“所有在昨天接触过邵家少爷的人,已经都被控制了起来,但目前看来,并没什么人知晓内情。”明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跟着邵家少爷一起过来的工作人员,已经把消息传回国内了,您看?”
“把人看好,别让他们乱跑。至于邵钧哲,不用去管他。”杜卓阳示意明杉把那段视频文件拿给杜子鸿看,“季伯达那边有没有传过来什么消息?”
“坐标基本上确定了下来,是在西恩海上的一个小岛上,根本不在我们的航线范围内。不过,已经调派了人手过去。”明杉杀气腾腾地回答。
在电子pad上飞快地浏览完视频之后,杜子鸿没有兴趣再去看第二遍:“手法真是熟悉得让人难以忘怀……人家要求你孤身前往啊,儿子。”
“怎么可能?”杜卓阳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和左手小指上的尾戒,“能威胁到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调守着宅子的这批人手过去。不赶尽杀绝,就不是我的风格。”
“邵家那个小子呢?”杜子鸿意有所指地问道,“当真不顾他的安危了?”
“尽人事、听天命。”杜卓阳冷酷地回答,“大不了我赔他一条命!”
直到看见昆卡前,杜正文都以为自己的这辈子都将在这间不到20平方米的“囚室”里度过,运气好一点儿的话,也会还能有一个永远不叫自己“爸爸”的孩子——只是会被当成杜卓阳的候选继承人之一。
但是当昆卡热情地张开双臂抱住他,并且在他后背上轻抚了一下时,他觉得……有可能最后属于自己的机会要到了。
在昆卡走了之后的日子里,杜正文安静而又焦灼地等待着这个机会的到来,并且表露出与平日无二样的颓废、失落状态。
只是,他心里却知道,有一种叫做“野心”的生物,正在自己的心底重新被孵育出来,并且慢慢地壮大起来。
这一天,终于到了。
破釜沉舟的“蝰蛇”这次行动的手笔够大,杜正文所在配楼的顶层被高爆炸弹直接掀开,在看守成员们被爆炸震得东倒西歪之际,一架军用直升飞机如同幽灵一般驾临而至,准确地将弹药覆盖到了尚有人员存在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直接放下救生梯光明正大地带走了杜正文。
——这一套战术太过强硬和直接,带有摧枯拉朽一般的逼迫感和太过鲜明的个人色彩,正是杜卓阳在加入“蝰蛇”之后第二年惯用的突击战术。
杜正文被救上直升飞机时还有些难以置信,杜家在洛奇山上的护卫力量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即便拿“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等一系列的形容词来加以描述都不嫌得过分。
“就这样把我救出来了?”他一边稳定着自己的身子一边问道,“杜家的洛奇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突入了?”
军用直升机掉过了头,然后从舷窗里映出了一片弹火纷飞的地狱场景:作牵制之用的“蝰蛇”成员们正在以一种可见的速度被一边倒地压制中,随后一枚地对空导弹带着尖啸声从相邻的山头被发射出去,擦着杜正文所在的直升机的尾翼咬住距其仅仅不到百米的另一架直升机,然后迅速地爆发成一团硕大的烟花。
杜正文立刻闭了嘴。
直升机内的可视电话闪了一下后开启了画面,昆卡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损失情况比我们预想到的还要严重……这还要拜杜先生今日没留在这里所赐。”
昆卡口中的杜先生,指的正是杜子鸿。
“那他去哪里了?”杜正文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你都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昆卡抬起眼睛,像是查看了一眼时间,“我们还有大约2小时就能见面,你先休息一下,再想想见面后和我谈些什么。”
“大不了我赔他一条命!”
在杜卓阳说完这句话之后,房书平“蹭”地一声就站了起来:“你去赔他一条命,那谁来赔给我你的命?”
杜卓阳抬眼看了他一下:“我这条命还要留给杜家,你大可放心。”
“那你的心呢?”房书平有时候都会痛恨到自己的敏锐,想都不想地张口问出这句话后就开始后悔。
——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是问这类问题的时机,依照卓阳的性子,这句话问出,多半是要翻脸的节奏……
果然,杜卓阳闻言后就起身离开,声音也一下子冷了下来:“不劳你费心。”
他走到门口处就停了下来:“现在是上午10点,我还有4个小时的时间从这里赶去西恩海,给我调一架‘黑鹰’过来。我出发1个小时以后,从洛奇山和距离西恩海最近的基地各调3个小队过去,同时将和海军处的交易时间提前到今天下午3点,再问问他们要不要卖杜家一个人情。”
他转过身来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明杉立刻拿出了一把大口径的沙漠之鹰虚虚地对准了房书平。
然后像是接到了指令一样,不下有四、五把枪都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你老实待着这儿,”杜卓阳看着浑身都写满了失落低气压的男人,“……等我回来。”
房书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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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八章
杜正文见到昆卡时,是在一条停靠在美国西北海湾上、伪装成民用游轮的小型军舰上。
“你怎么会下这么大血本救我?”这是杜正文见到昆卡的第一句话,“别说什么我救过你的鬼话,这话骗骗别人还可以——老队长也救过你。”
昆卡把吸到一半的烟卷扔在甲板上,用左脚用力地碾灭:“互惠互利的最优选择……开船。”
“‘蝰蛇’换血换得真彻底,”杜正文扫视着船上来来往往的人,“是要让当年的知情人全部‘闭嘴’么?”
“那还少了一个你。”昆卡用力地搓了一把脸,“为了救你,我的人搭进去了一半,希望最后能让我收回这个成本。”
“我们现在去哪里?”杜正文带着点儿嘲讽地说,“你救我注定是个赔本买卖,我现在在杜家说的话还不如杜卓阳放的屁响。”
“去西恩海。”昆卡眯起眼看了一下太阳,“希望我们能赶得上这钞狂欢’。”
房书平慢慢地攥紧右手,在他手里压着的一枚小小环状物体从他手心的纹路顺着血管的脉络一直烫到心底的最深处,烧得他简直一分钟都坐不住。
那是杜卓阳在临走前扔给他的:那枚曾被他偷偷拿走现在又失而复得的玉石尾戒。
“我做不到这样什么都不干地等他回来。”房书平站起来在屋内来来回回地绕圈子,“这已经是第二次我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转悠了两圈之后,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样,转身对着杜子鸿说:“您这次不能拦我!”
杜子鸿揣着手里的沉香如意,送了他一个白眼:“你终于不喊我‘爸爸’了?”
“谢谢爸爸成全!”房书平顺着杆子往上爬,拿着那枚戒指往自己小指上一套就往外走。
他刚走出大门,兜里的电话就尖利地锐鸣起来,是邵钧哲。
“逸辰现在人在哪里?”邵钧哲在电话刚一接通的时候就大声地询问道,“对方要什么,只要我有,全部给他们!”
“他们要的是杜家。”房书平一句话就堵死了邵钧哲的全部希望。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阿基看到房书平之后马上上前询问道:“房总,您是要用直升机去找杜少吗?家里现在的直升机调配十分紧张,可能根本没办法给您匀出来一架来,不如您跟着咱们的人一起走?”
距离3支武装小队的出发时间已经仅仅剩余了不到20分钟,再加上杜家此前的骤然受袭,能够按时出发便已经算是执行力和行动力惊人的表现。
“不用太久时间,送我到山下即可。”房书平回答道。
“房书平!”电话那端的邵钧哲已然快要着急发疯了。
“邵逸辰应该在西恩海上的一个小岛,具体坐标等下季同学才会发给我。对方点明让卓阳一个人过去,卓阳10分钟前就赶过去了。”房书平抽出一根烟咬上,一旁的阿基急忙给他递上火,“我劝你老老实实待在国内就好,不然10几个小时到了之后,人该救得回来早救回来了,救不回来的话你赶到这里也是无用。”
“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国内?”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带着嘈杂,“我已经定了飞往美国的最近一次航班……换做是你,你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干等吗?!”
“我当然不会,”房书平一口否决,“我这不是正在赶去救老婆的路上吗?你自己乖一点,不要影响到我和卓阳,不然逸辰救不回来就怪你啊!”
电话那端传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如果不是嘈杂的背景音还在,房书平几乎要以为邵钧哲挂掉电话了:“喂!喂!喂?电话没声儿了亲,我挂了啊亲,我一分钟千万上下的还要去救媳妇儿接你电话的成本太高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邵钧哲的声音听起来灰蒙蒙得没有一丝光彩,“我明明知道他身处在危险之中,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我……”
“那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起来吧少年。”房书平的声音无论何时听起来都那么活力十足,“我该上飞机了,先挂了。”
抬起头努力地看了一眼因为开得较高而显得格外渺小的气窗,邵逸辰试图分辨出现在的时间。
……距离自己醒来过了过久?3个小时?还是5个小时?
“下午两点半了。”被他问了多句依然一言不发的斯特拉突然说道。
“这个时间,是有什么含义在吗?”邵逸辰接着他的话问,却意料之中的再次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他没有气馁,依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是Starlight的总裁呢,你当时是《完美律师》的制片人。可惜那部剧只播出了一季就被砍了。”
“……你看过那部电视剧?”斯特拉终于有了第二次回应。
“看过的。”邵逸辰肯定地回答说,“虽然是部老片子并且剧本也很没什么新意,但是很多拍摄意识都很超前——如果可以能实施得更完美就好了。这部片子,是怎么被停播的?”
“和导演的意见有些不合。”斯特拉低声说,“他觉得我作为制片人,对导演和演员都有太多的干涉了。”
“那些拍摄手法是你提出来的?”邵逸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太可惜了,你应该去做导演的。”
斯特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一瓶水放在邵逸辰唇边。
“我不能再喝了,”邵逸辰苦笑了一下,“再喝恐怕我的膀胱又要受不了了。”
男人的手没有离开,而是接着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固执地说:“我会放你下来的。”
邵逸辰无奈,只得作势喝了两口后,继续问他:“怎么没有去做导演?你也是爱电影的人吧?”
“我……我没有受过导演的系统训练。”这一开口,就像是打开了倾诉的匣子,斯特拉讲述了自己苦闷却又简单的故事:出身商家,父亲不支持自己投身电影事业,无奈以制片人的身份从业却又屡遭波折。
等到说到接受Starlight之后,斯特拉突然停下了口,并且在深深地低下头之后,模糊地吐出了一个轻微的音节。
“……对不起。”他说。
“黑鹰”的速度极快,从洛奇山到西恩海只需要用3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便可抵达。
在刚起飞的时候,杜卓阳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但是在看到来电人是邵钧哲之后,立刻挂断了。
第二个打进来的电话就不得不接了,是明杉。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杜卓阳摁下通话键后直接问道。
“坏消息。”明杉回答的声音不见慌乱,“FBI的两位警官正在和杜爷喝茶,您要的3个小队没办法现在出发了。”
“我不管谁在喝茶,”杜卓阳一点通融余地都不留地说,“我要的人到不了就是失职,你自己看着办。”
“我明白了,杜少。”明杉的声音依然不见起伏,“我会想办法的。”
“让季伯达跟司法部的人好好聊一下。”杜卓阳吩咐道,“告诉他们,换一批智商等同于人类的苍蝇过来。”
杜正文在见到邵逸辰后很是有些吃惊:“……是你?”
不管是之前的苏慕彦还是现在的邵逸辰,几乎都没见过这位杜家的大少爷,所以在吊立了半天精神疲乏之下,不禁脱口而出了两个字:“你是?”
杜正文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邵逸辰你可真够白眼狼的,你认得的表哥只有杜卓阳一个人?亏得你小时候,我每次去看姑妈都好吃的好喝的带给你。”
邵逸辰立刻明智地闭上了嘴。
随着杜正文的到来,原本空旷寂寥的废弃仓库里也多了不少人,而之前一直陪在邵逸辰身边和他聊电影的斯特拉已经不在了。
一个身高体貌都写满了“我是高加索人”的男人亲手把邵逸辰从吊在屋顶横梁上的锁链上解下来,忽视着他手腕上的铁铐,假惺惺地说着:“忘记给您解下来了。”
邵逸辰一个都不认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所以既没有回答也不再言语。
只是,他不认得,杜正文却认得:“卡拉切夫、坂上,你们好大的手笔。”
“为了杜太子,再大的手笔也是值得的。”卡拉切夫一语双关地说。
——在杜卓阳接手杜家之前,被很多人认为会是杜家“太子”的,明明是……
杜正文冷哼了一声:“这种垃圾话,你不说也罢。”
就在他们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仓库外面突然传来了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和轰鸣声。
“这是……”坂上失声道。
“杜家有两架‘黑鹰’。”杜正文有一种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说,“你们居然没这个情报?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留在洛奇山上。”
搭载了最新科技的战斗机,对空对地都有着强大的压倒性火力,甚至在美军中都仅有不到30架正在服役。
虽然杜家仅有两架,并且其中一架是没有装载任何武器设备的训练机,但仅凭借于此就能在小范围内的对空、对地中立于了不败之地。若是此前“蝰蛇”来袭之时,杜子鸿在家并且下令“黑鹰”升空,恐怕连“蝰蛇”折损殆尽都无法把人安全带出。
经历了短时间的静默之后,紧闭的金属大门处传来了猛烈的震动、炸裂和火光,然后带着哀鸣被轰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种情况的出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情况不明的震撼和呆滞中,以至于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反应。
在弥漫开来的烟雾缭绕中,一边走着一边慢慢脱去战斗机防护服的杜卓阳在摘下脸上的护目镜扔到一旁之后,才开口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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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九章
有那样一种人,即便是悄无声息地站在人群当中,也能在瞬间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
杜卓阳就是这种人。
脱去厚重的防护服后,杜卓阳随意地舒展了一下身子,他额前的碎发被爆炸过后尚未平息的气浪吹冲得有些凌乱,但是却给他带来了一丝更加危险的气息。
“让我看看,”杜卓阳站定后,一点都没有被威胁的自觉地说,“尼涅尔、坂上,只有你们两家就敢对我动手?会不会有些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一点儿?”
“你也一样。”卡拉切夫做出了一个隐晦的手势,“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感觉太过良好了?”
“别那么多废话了。”杜卓阳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在经过邵逸辰身上时有过短暂的停留,“是我点名,还是你们一个个说都有什么条件?”
邵逸辰被他的目光注视着,汗湿的掌心中一片粘腻,仿佛虚握住的动作只是一层轻浮的假象……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次被胁迫是为了威逼杜卓阳,但是等这个名义上的表哥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沉重却塞满了内心的每一处角落并且挣扎向周身蔓延开去。
——就像是一笔还不完越滚越大的旧债……
“既然杜様都已经离开了华国一年有余,”最先开口的是那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日本男人,“希望可以放松对东亚的控制力。”
“不,”卡拉切夫猛地转过身去,“这根本不是什么地盘的问题!”
坂上知重往后退了一步:“我对你们的私人恩仇没什么兴趣,这次行动也只是随之附和,希望能借机与杜様达成一二协议而已。”
“现在才开始内讧是不是有点晚了?”杜卓阳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阴狠,“让我看看……有为了势力范围的,有为了兄弟情深的,”他看了一眼杜正文,“不知道尼涅尔家和‘蝰蛇’是为了什么?”
“瓦吉姆是我的弟弟。”卡拉切夫在提到这个名字时发音很快,这让他原本就难以听懂的英语变得更加含糊,“虽然太不争气早被赶出了家族,但是要教训他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你也知道他太不争气?”杜卓阳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个废物而已,都值得你如此煞费苦心,怪不得尼涅尔家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蝰蛇’的昆卡队长呢?”
昆卡回了他一个微笑:“我只是接到了这个任务。”
“杀掉自己的老队长取而代之也是接到的任务吗?”杜卓阳的话让昆卡脸上的和煦微笑立刻出现了裂缝,“……哦?我这么说只是诈你的,看起来是真的了?”
“杀了他,”卡拉切夫指着杜卓阳对坂上知重吼道,“杜会给你更好的!”
坂上知重看了一眼杜正文:“只要你们能做到,我当然乐意之至。”
“他现在只有一个人,”卡拉切夫又做出了一个手势,“没什么‘做到’‘做不到’的。”
杜卓阳没有去管渐渐从仓库外围包抄过来的黑色人影,而是看着杜正文:“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哥哥。”
像是被他这声称呼触动到,原本不愿开口的杜正文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今天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知道,”杜卓阳点了点头,“你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你!”杜正文大怒。
“你是觉得我抢走了你原定的家主位置?”杜卓阳打断了他下一句要说出的话,“可是如果不是你太无能,怎么连累得我到如今都会这么辛苦?”
“你以为我这么看重老头子坐那个位置?!”杜正文被他一连串的话语相激,想都不想地大喝道,“我一直想要的只是教会你做一个合格的弟弟!”
情绪激动之下,杜正文转身就对着卡拉切夫说:“要我接手杜家之后支持你也不难,只有一个要求。”
“留着他的命,”他指着杜卓阳道,“我要让我的弟弟知道,怎样做才是一个弟弟对哥哥的应有态度。”
“这不可能!”卡拉切夫断然拒绝。
“你们只有一个绑架目标,却有这么多心愿诉求。”杜卓阳在一旁一脸的轻松,嘲讽模式大开,“做人不要这么贪心。”
就在现场局势开始混乱到难以掌控之时,仓库外又传来了细微但是节奏感极强的行动声——卡拉切夫在外围的防护力量早在“黑鹰”的空对地打击下,被撕裂得一塌糊涂,但是“黑鹰”的性能优越,载人数最多只有2名……
那么现在,正在海岛上行动的是?
这个疑问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仅仅是不到5分钟之后,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痞味儿十足的声音:“屋里有人吗?我过来接一下媳妇儿!”
卧槽,杜卓阳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开始反射性地头大,难道丢人现眼的时刻又要开始了吗?!
然后,他果然看到房二少穿着一身帅到爆的单人作战服,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我好像说的很清楚,”卡拉切夫放冷了声音,威胁性十足,“只准你一个人过来谈谈。”
“我不是外人嘛,”房书平欢快地说,“我是家属。”
可惜杜卓阳一点都不领他的情:“你来做什么?……还有,你穿的是什么?!”
“帅吗亲爱的?”房书平转了一个圈以做展示,坚持坑大哥路线100年都不动摇,“我大哥刚给我的,说是最新研制出来的单兵装备,比美国现在使用的XM801都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我回头让大哥给你也弄一套。”
一旁的坂上知重很感兴趣:“可以告诉我一下详细配置吗?我看到了夜视镜、刺刀包……这套单兵装备配备的是轻机枪还是手枪?能再转一下身让我看看吗?”
房二少大手一挥:“我不和日本人做生意。”
卡拉切夫看到坂上知重一副还想继续加条件谈生意的样子简直快要气炸了:“你他妈搞清楚场合好吗?”
坂上知重有些遗憾,但想了一下还是坚持道:“如果有类似的军备可以向坂上家敞开供应大门的话,我愿意从现在开始,做杜様永远的坚定盟友。”
他如此明目张胆的临阵倒戈,让卡拉切夫的脸面十分挂不住,想都不想地抬手就重重地抽了他一个大嘴巴。
如此近距离的突然发难,让坂上知重根本未作提防,几乎是被打着滚地抽飞在地。
这个举动就像是引燃了导火索,让仓库里一分钟前还处于盟友关系的两批人马立刻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卡拉切夫用力地从人群的最后揪出来邵逸辰,右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战术匕首,贴着邵逸辰的下巴对杜卓阳说:“你好歹能有一点解救人质的自觉好吗?一命换一命,你自杀,我就放了他。”
“你脑子进水了吗?”杜卓阳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我就是智商低到负数也不可能答应你这种傻X要求吧?你爸爸是怎么培养出你这种白痴的?”
在传袭世家中,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杜卓阳这句问话的杀伤值都是最高的。
但是,除了这一句,还有房二少的一记补刀。
“不好意思,各位。”房书平咳嗽了两声以引起大家的注意力,“我想插个话。”
他从上身的战术背心中摸出一枚小小的控制器,非常诚恳地说道:“大家既然选择了这个地方做聚会地点,那一定都知道这里是被美军废弃的一处军事基地吧?那还有谁记得,这个被废弃的军事基地曾经的秘密使命是洲际导弹发射井?”
被一巴掌抽得七晕八素地翻在角落里,唇角还带着血迹的坂上知重艰难地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
“哎呀你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军迷爱好者啊亲。”房书平一边上上下下地抛着那枚小小的纽扣式控制器,一边说着不要钱的风凉话,让人十分担心他会不会一个拿不准就摁动了手里的控制器,“那这位‘雅蠛蝶’先生知不知道,这里被废弃之后,包括洲际导弹在内的那批核武器被转移到了哪里?美国政府宣布被销毁了,反正我不是不信,你们呢?”
“金沙岭,距这里大概200多公里。”杜卓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里被抛得高高低低的小金属粒,“你想表达什么?”
——房家的手已经可以伸到那么长了吗?这个情报难道是被疏忽了?
“我大哥在金沙岭偷偷地放进去了一个小玩意儿。”房书平笑得纯良极了,“你们快点儿来哄我开心,不然大家一起来坐蘑菇云……反正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卓阳葬在一起,能提前完成人生目标也是一项了不起的伟大成就。”
杜卓阳的脸沉了下来:“那请问你穿了这么一套单兵战斗服是想要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毫无意义地耍帅吗?!”
“对啊对啊亲爱的~”房书平又开始摇着尾巴转圈圈,“你看我是不是帅呆了?”
**!
这是杜卓阳此刻的内心真实感受。
“你在骗人。”卡拉切夫的脸阴晴不定起来。
“其实我大哥这么跟我讲的时候,我也觉得他在骗我。”房书平诚恳地说,“不如我们现在就摁一下开关试试看它会不会起作用?”
卡拉切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就在气氛快要凝固到冰点的时候,一直闷不做声地被卡拉切夫提在手里的邵逸辰突然猛然发难,一手推开了卡拉切夫因为失神而暂时放松力道的右手,还带着重重的铁铐的另一只手用力地挥击到男人微微鼓起的太阳穴上。
在斯特拉临走前最后一次给邵逸辰喂水时,动作隐晦地在他的嘴巴里塞进了一把钥匙。
被袭击的男人趔趄着爆发了一大串卷舌音甚重的咒骂,找准平衡后想都不想地伸手去摸腰间的枪械。
杜卓阳绝大多数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分在邵逸辰身上,他的反应一向快得远超常人,在异动刚起的瞬间已经判明了局势,然后抬手就是连发两枪!
一枪打飞了卡拉切夫腰间的MP446,一枪击中了他持有匕首的右手。
这两枪都带起了飞溅起的大蓬血花,刹那间就打破了仓库里对峙已久的平衡。
40
40、四十章
房书平在看到杜卓阳拔枪的动作后就暗道不好,心中还来不及咒骂就立刻拉下防弹头盔合身扑上,扑倒杜卓阳以后又拉拽着他连翻了好几个滚之后才躲避到了之前早已看好的柱子后面。
在这短短不过数秒的过程中,他的背面完全暴露到枪火的迫击之下,即便隔着防弹衣,也能感受到密集而来的极大钝痛,甚至还有两发角度刁钻的子弹避开了防护设备,在他的上臂、腿侧留下了两道擦伤。
而在这短短不过数秒的时间里,杜卓阳在被扑倒的状况下,依然平稳地打出了数枪,每一枪都准确地击中对方的手腕,并且伴随着武器的掉落在地。
在这根方柱背后的敌人,早被跟随房书平而来的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在异动刚起之时就清理殆尽。
顾不得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和大腿,房书平颤抖着手推上去防弹头盔,哆哆嗦嗦地去摸杜卓阳的胸腹:“卓阳你有没有事情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杜卓阳一把就推开了他:“……逸辰!”
邵逸辰的骤然发难并非是草率而为,在他动手之前就看准了自己的逃避方向,用铁铐把卡拉切夫砸得后退了好几步之后,立刻扑倒在摔在一旁的坂上知重身后,随即在接踵而来的混乱枪战火拼中因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一原则,被坂上的人顺手保护起来。
杜卓阳看到邵逸辰暂时安然无恙之后,才停下来即将要冲出柱子遮掩的身影,一回首就看到了男人脸上明显的弃犬表情。
“……我有穿防弹衣,”他不知为何突然心中涌起了一片复杂得让他一时都难以分辨清楚的情感,在心底膨胀得阵阵发虚,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居然出现了少有的思维断层,沉默了一下后,才轻声问道,“除了手臂和大腿,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房书平伸手拉过他的手——男人的指间还有着刚刚检查自身伤处时带上的血迹——然后慢慢地拉到自己的心脏处。
杜卓阳第一次任由他的动作没有挣开甚至离去,手指被拉进战术背心中,隔着防弹衣的阻隔都能感受到指尖下的心跳力度,一下下地跳动着仿佛能引起自己心跳的共鸣。
他下意识地想要做点什么事情出来,但是却因为经验上的缺乏和空白,一时间竟是什么办法都想不起来。
房书平拉着他的手在自己心脏前按了好几秒钟之后,才缓慢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事儿了,你帮我充好电了。”
原本就心绪不宁的杜卓阳被他这句话弄得更是心跳不稳,带动得他觉得自己血管中的血液都有一种快要被沸腾起来的错觉。
——他突然觉得,男人和他穿着的这套单兵作战服,都有一种能把人灼烧彻底的温度。
遵从着意识跟随本能,杜卓阳突然收紧了按在男人胸前手指,抓近他拉到自己面前,抬头吻了上去。
他这个吻和此前所有的吻都不同,有一种新生的勃发的热切交换在唇间,几乎在双唇相贴的瞬间就被房书平敏锐地觉察出来,然后更加缠绵地回吻过去,然后持续了数秒就主动停了下来。
“我睡在你旁边都大半个月没做过什么了,”房书平贴着他的唇角低语,“再亲我我可就真要擦枪走火了。”
只不过,说出这番话来的男人,话音未落就意图甚大地想要继续吻下去,然后被杜卓阳掐住脖子拎到一边去:“……你还是先从今天活下来再说吧。”
房二少立刻斗志满满,何止是充好电的状态简直就快要被充爆了,从柱子后面探首出去,一枪就打爆了刚用左手拽过一挺轻机枪、不顾腰间和右手的枪伤想要马上投身于战斗的卡拉切夫的……
下身。
双腿间血肉模糊的高加索硬汉爆发出了一阵痛彻心扉的惨嚎,极大的分贝透过震天的枪声直冲屋顶,震慑得所有交火中的三方势力都为之一顿,居然硬生生地打断了这场马上快要白热化的枪战火拼。
所以说,欲求不满的男人最难惹、心最脏。
这声惨嚎里包含的痛苦和绝望太过强烈,以至于让在场的所有雄性生物都觉得胯下一凉,纷纷顿感蛋疼菊紧不已。
“都他妈打够没有?”这一悲惨事件的“始作俑者”躲在柱子后面中气十足地喊道,“要想同归于尽不用这么麻烦,小爷我手指头轻轻一摁,大家就能一同归西!你们打得这么热闹,是忘记我手上的‘大杀器’了吗?”
他这么一喊,让不少人忆起了他手里之前的那个小玩意儿。
人在冲动的时候容易拼命,但是冷静下来之后的再慨然赴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松做到的事情。
而对于尼涅尔家的汉子们来说,少主被打爆和少主的下身被打爆是两个完全不同截然相反的概念,确认了地上打着滚凄厉嚎叫的卡拉切夫生命无虞之后,原先的拼命意识顿时打消了一大半。
愿意以己身为老大的性命报仇是忠义两全,愿意以小命为老大的性福报仇是脑子有病。
更何况,他们在日本人和占据了仓库外围最佳射击点的华人的联手打击下,原本就处于一种很不利的劣势地位。
确认了局势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之后,房二少非常讨人嫌地从柱子后面晃悠出来,手里依然一上一下地抛着那枚控制按钮。
“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或者亲生、私生子吗?”他同情地看了一眼下身依然还在血流如注的卡拉切夫,丝毫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地说,“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介绍做试管婴儿最牛X的医生给你爸爸,多做几个的话我还能帮你们跟医生商量打个八折优惠。”
卡拉切夫痛得不能呼吸也不能说话,然而比身体遭受的痛苦更甚的,是作为男性尊严被当场打碎的尊严。失血、疼痛、屈辱……种种滋味接连而来,逼得他头脑一阵阵发黑发沉。
杜卓阳慢慢地走到卡拉切夫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成一团抽搐的男人:“这场闹剧还要继续下去吗?我真替你爸爸为你感到脸红。”
卡拉切夫现在的样子悲惨无比,但还是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哦?”杜卓阳点了下头,“关于这一点上,我不能再赞同你刚刚那句话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对了,还有一件事刚刚忘记告诉你了:大概在一个小时前,特里家的瓦莱里奥和我联系了一下,他告诉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曾经邀请他一起在今天陪我玩这个蹩脚的游戏?不过他觉得这个游戏不太好玩,所以来找我想换一个游戏玩。”
——那家伙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明明知道尼涅尔家要下黑手的消息,却躲在一旁默不作声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看到局势渐明就忙不迭地跳出来要分好处,把“识时务”这三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瓦莱里奥这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咬你一口,但是在充当盟友的期间,还是值得去信任一二的。
坂上知重此人的心思既小心缜密又充满了小家子气,听到杜卓阳此言之后略加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曲折,立刻有些脸色发白地说:“杜様,我愿意做您最坚定牢靠的盟友!”
“晚了。”杜卓阳无情地说,“对东亚感兴趣的不止是坂上家,瓦莱里奥那个家伙也流了好多年的口水。”
坂上知重心中不禁有些发苦,他想摇摆不定地当墙头草谋求最大利益,却没想到特里家跟他抱了一样的心思,而且比他做得还要聪明还要彻底。
“你们日本人还是那个老样子。”杜卓阳说的话一点情面都不留,“非得求打脸之后才知道要稍微老实一点。坂上家连日本都没完全吃下吧?脚踏实地一点儿,小朋友。”
“杜様!”坂上知重看了一眼虽显狼狈但却在方才的乱战中毫发未损的邵逸辰,意图从他身上下手谋求最后的好处。
“我只是派出了6个小队。”杜卓阳一句话就堵死了他的请求,“瓦莱里奥那孙子差不多快倾巢而出了,你求我还不如去求他。而且,你自己愚蠢就以为别人都是笨蛋?视频里阴阳怪气那番话是出自你的手笔吧?一副装逼不成的穷酸样让人听了就觉得恶心。”
这段话的杀伤力实在太过巨大,还没说完就弄得坂上知重一个面红耳赤,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卓阳的目光落在了邵逸辰身上,眼神里闪过的情绪快速而又模糊。
站在他旁边的房书平踢了一下仍然蜷缩着翻滚,但是惨嚎力度明显小了很多的卡拉切夫,对围着他站了一圈想要去搀扶他但都被骂退的手下说:“你们真的忍心不管他?他再流血就该死翘翘了。”
房二少的节操向来为零,此前要求他大哥派驻亲卫兵过来的提议和房中将早就蓄意在美国安插特工的想法不谋而合,借着杜家的名义送人进来送得理所当然至极,结果先用在这次突如其来的绑架事件中,效果相当出其不意和后发制人,拿军队精锐欺负黑道匪类欺负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这场闹剧该收场了,”杜卓阳冲邵逸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走过来,“下次动手之前记得都带上自己的脑子。后会有期,各位。”
他说完之后转过身就往外走,房书平紧跟在他的身侧……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右手已经废掉的卡拉切夫挣扎着够到了一把被打落在地的USP45,充满恨意地瞄准了杜卓阳的后背。
倒在地上的卡拉切夫原本就不太起眼,举枪的动作更是进行了刻意的隐蔽。不过他这个动作,还是被两个人看在了眼里:一个是坂上知重,另一个是……
枪响的一瞬间,杜卓阳就被人从背后扑倒在地。
他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扑,猝不及防之下右脸狠狠地被蹭在了石质地面上,带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反手搂住扑住他的男人之后,立刻从掌心处感受到了一抹让人心生不祥的潮湿:“……逸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