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修)
夜色降临,这座南方城市霓虹灯闪烁,初夏的晚风夹杂着白天的热度,吹动着热火女人的迷你裙,吹动着整座城市的夜生活。
马路上各种名车呼啸而过,还有,呼啸而过的救护车。
军区总院,主楼的门口,推车、氧气装备齐全,几个白大褂医生、护士站在玻璃门前,神色凝重。
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冲入医院,一个甩尾在主楼前停下。救护车门打开,几位医护人员将担架从车上抬下,将一个的伤病人员轻轻放上推车,身上的绿色迷彩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医护人员不敢耽搁,推着他一路跑着把他送进急救室。一辆军用越野紧跟其后,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迷彩服防弹装备的少校,还有一个下士。
伤员的伤势严重,右肩和左中弹,万幸的是,子弹擦着心脏而过,不然他不会有命撑到医院。
但是,因为子弹离心脏太近,外科主刀丁大夫不敢贸然下手,头上的汗不停往外冒。“给王主任打电话了?”
“王主任电话不通。”护士长紧张的说。
丁大夫蹙眉,关键时刻找不到人,这可怎么办?“那刘大夫呢?”
“已经通过话,正往医院敢,但是,等他到了,恐怕……”
“行了。”丁大夫焦躁的打断她的话,伤口不会给这个小伙子太长时间,如果现在不手术,就算可以救过来,恐怕也不能再醒过来了。
“夏初呢?”
“这呢。”夏初穿着无菌手术袍,听见丁大夫喊她,手里拿着手术用的工具赶紧跑过来,“丁大夫。”
“你专业是心外科,这个手术你主刀,我配合。”
“什么?”夏初震惊。
“别愣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快点过来,在学校应该做过不少次取弹手术,我配合你,只许成功,这是军令。”丁大夫很严肃的说。
“是。”夏初点头,她知道这个手术的分量,虽然一时还有些不能接受,但是她没有机会多想,也没有时间紧张,她要做的就算尽一切努力把这条命保住。
手术室外,陆军少校梁牧泽盯着“手术中”三个字,薄唇抿在一起,眉头紧皱。旁边的肖腾看起来,却没他这么镇定,在手术室外面走来走去,特种部队专用皮靴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硁硁的声响,阵阵的响声,完全交代了他此时担心害怕的情绪。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常服的大校李政委穿过走廊跑到梁牧泽身边,跟在他后面的是,是特种部队一营指导员赵左。
李政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问道:“怎么样了?”
梁牧泽对着大校敬礼,“两枪,昏迷,在抢救。”
“政委,指导员,班长他……”肖腾看见李政委和赵左,一张嘴眼泪刷就下来了。
“哭什么哭。”梁牧泽低吼他,目光如炬。他的一个眼神儿,又生生让肖腾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李政委拍拍肖腾的肩膀说:“没事的没事的,田勇这小子,从五层楼摔下来都没事。”
赵左点头,接着话茬,“政委说的对,田勇皮糙厚的,肯定不会有事。”
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为了安慰梁牧泽和肖腾,还是为了安慰他们自己。
赵左看着梁牧泽身上的装备,“你回去换身衣服,我们在这守着就行了。”
梁牧泽轻轻吐气,“不用,那些小子们都回部队了吗?”
“嗯,已经在路上。”
田勇受伤,梁牧泽派了一个上尉把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士们带走,严令谁若是跟过来,立马脱了军装从特种大队滚蛋。虽然都不想离开,但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一群铁血战士们,看着倒下的田勇,个个红了眼眶。
不停有护士从手术室里进进出出,神色匆匆,肖腾越看越不安,终于忍不住拦着一个从手术室来出的护士说:“护士护士,是不是需要输血?抽我的抽的,我O型,万能。”
护士惊讶。
“真的,我血多着呢,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把我班长救回来。”
“我们血库血够着呢,你别拉着我,赶紧松开。”护士甩开肖腾的牵制,一路小跑着离开。
肖腾看着手术室喃喃自语,“班长流了那么多血,得吃多少给**蛋才能补回来啊?”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小时,伤势严重的田勇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等一切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田勇被送往重症监护室。夏初累的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丁大夫摘下口罩,脱掉手术袍,对着夏初笑,“干得不错。”
“谢谢您这么相信我。”夏初轻笑。
“是你自己优秀,实习这些天我都看着呢,要不然我也不会贸然让你主刀,那可是一条人命。”丁大夫收起笑,很严肃的继续说:“夏初啊,要不是有你,这个手术我真没法做了。”
“丁大夫别这么说,我们都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而已。”
丁大夫笑着点头,看看夏初面色苍白无力的样子说:“累坏了吧?”
夏初皱着鼻子,诚实的点头,咬着牙离开墙壁脱掉手术袍。和丁大夫一起到隔壁的房间消毒清洗。她还是个没有毕业的学生,在军区医院的各个科室轮流实习,手术台她上过,可是还没有在工作了一整天之后,大晚上神经高度紧绷给一个身中枪伤的人动手术,而且还是主刀。
“以后啊,这种情况多着呢,尤其咱们是军医,抬进来的军人怎么伤的都有,千奇百怪。”她边洗着手,边跟夏初讲:“这个小伙子命真大。身中两枪,内脏挫伤,命不硬的早没了。”
夏初终始忍不住心头的好奇,打听道:“咱们医院,经常接到这样的伤员吗?”
“也没有,和平年代,天天往医院送枪伤病号,那还算和平年代吗?还是因为咱们军区有个特种大队,他们那儿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偶尔会送来一两个伤员,不过几乎没有这么严重的。”她又想了一会儿,继续说:“倒是前两年,有个小伙子被送来,他当时受的伤比这个还严重呢。身上被捅了几刀,还中了两枪,左腿腿骨严重骨折,身上还穿着厚厚的装备,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重度昏迷了,据说是执行任务负伤的。”
丁大夫是个40岁左右的外科主刀大夫,在医院待了近20年,生老病死见得多了,受枪伤刀上死的也有,早已经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很适应。可是夏初不同,她还很年轻,在医院的时间还很短,生生死死对她来说仍然很难接受。
夏初皱着眉头,因为执行任务受那么重的伤,有什么任务是比人命更重要的?
“你收拾好回去歇一会吧,我出去应付那一班特种大队的爷爷们,肯定又得让我发毒誓说他们的兵好好的没一点儿问题。”
夏初扑哧笑了出来,丁大夫说:“你别笑,真是这样,回回都是那几句,好像我们医院是导江湖骗人的一样,用嘴说没事就没事了,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夏初收拾好,换了衣服从急救室出来,又拐了弯到重症监护室那儿转了一圈。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穿着迷彩胳膊掉在前的小伙子,此时正趴在门上透着玻璃往病房里看。旁边有一位穿着夏季常服的上校和两位少校。
她在护士处转了一圈出来,往值班室走的时候,听见刚才那个一直说话的少校开玩笑似地说:“你当年可比他命大,还多两刀呢。”
夏初身子一顿,心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攒着,有些透不过气。忍不住的回头,碰上一束淡漠冷然并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虽然他眼光不怎么友好,可是她对他肃然起敬。原来,他就是命更大的那位,原来,还是一位很帅很年轻的兵哥哥。
田勇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特种大队的大队长也连夜赶到医院。梁牧泽、赵左和肖腾看见大队长来了,赶紧站起来敬礼。
董志刚也不回礼,张嘴劈头盖脸的把梁牧泽和赵左给骂了一通。
“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想干啥?反了吧?”
梁牧泽木着脸不吭声,赵左只好说:“大队长,不是不通知您,我们怕……”
“怕什么?要不是地方警察给我打电话话,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兵身受重伤进了医院,我就休息这一天你们都不让我省心……”正说着,董志刚苦着脸皱起眉头,左手捂着心脏,直直的抽冷气。
梁牧泽不怕死的说:“为什么不告诉你。”
“你给老子闭嘴。”董志刚的脸煞白,但口气还跟吃了枪药一样强硬。
李政委赶紧扶着董志刚坐下,“医生怎么说来着,不能提劲。”
“老李,连你也和他们一起瞒着我,我的兵在这里生死未卜,我却在家里睡大头觉,这算什么?”
“手术已经做完了,医生说来只要今晚不出问题,就绝对不会有事。”
董志刚双眼微眯,发出慑人的光,“既然没事怎么不敢告诉我?这是田勇没事了,要是真有个好歹,我挨个关你们禁闭。还有你老李,别看咱俩一个级别,找关你禁闭。”董志刚恶狠狠的说。
李政委人好脾气好,和董志刚搭班多年,知道他那个脾气,也就是过过嘴瘾解解气,所以从来不跟他计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
Chapter 2(修)
夏初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刚进值班室准备休息,又有病号被送进来,心脏上的问题,挺严重的。病人被送进来之后,护士直接把她给叫走了,又折腾了近2个小时。再回来的时候,她整个的人的状态属于,眼睛酸涩,可是脑子高速运转停不下来。
天已经微亮,夏初躺在值班室的小床上,闭着眼睛数绵羊。这一夜下来,她都有些神经衰弱了。竖着耳朵听着外面,有一丁点儿的动静,就立刻睁开眼睛。
夏初是研三的学生,上学期结束之后,学校开始安排实习,她毫不犹豫的选了这所南方的军区医院。她还记得,安排实习的那一天,系主任拐着弯儿的问她父亲希望她留在那儿工作,如果是N市,她可以去什么什么医院,什么什么科室。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想再留在N军区的管辖范围内。
没错,她是**,父亲夏光远是中将,在N军区任职。从小到大,子弟小学、子弟中学,就连大学也是在离N市读军医大。
长这么大,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到一个没有父亲势力的地方,好好自由的享受生活。倒不是说她在家里有多委屈,只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尤其是身边每一个人的父母都是认识的,逢年过节聚会吃饭,少不了就是孩子的学习、生活、喜好。孩子优秀了,父母脸上也有光彩。20多年来,夏初一直处于神紧张的状态,生怕做的不够好,让父母下不了台。其实,她的父母从没要求过她必须多么多么优秀,但是,她也爱面子,会给自己压力,身为一个将军的女儿,不能被别人比下去,最起码不能被拉的太远。
她想离开那个地方,到一个全新的环境,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这样,她可以无所顾忌的呼吸,不用去担心因为做的不够好而丢人,不用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抛弃不喜欢的一切。
收到实习通知的那天,她们家翻了天,母亲哭天抹泪,说她自己在外面会过不下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人可以照顾她,生病了也没人知道,到那时候再想回来就晚了。
夏初承认,自己妈说的都是事实。离开了N市,等于离开福窝。听着母亲的哭诉,夏初无言,只是一张一张递着抽纸,偶尔也抹把眼泪。
她可以理解母亲舍不得自己,却不理解为何父亲也如此反对。可是她已经下了决心,医院的实习通知已经握在手里,她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弃。
在父母和子女的较量中,先低头的永远是父母,因为他们更爱自己的孩子。
夏初背着行囊离开的时候,夏光远派人将她送到机场,他说,这是她最后的福利,一张免费机票,以后的事情都要靠她自己,并且严令不能对外宣扬他们是父女。
说这番话的时候,夏光远坐在书房的影中,声音有些发颤,可是语气很坚定。夏初站在不远处低着头扣指头。不经意间,眼泪滴在手上,滚烫滚烫的。
夏初手里握着的是母亲悄悄给她的福利,踏上了G市这片对她来说无限陌生的土地。
夏初的母亲兰梓玉,是个以家庭为天的女人,一辈子围着女儿和丈夫过日子,女儿要离开,她觉得天都要塌了。那些日子,逢人就说闺女要走,打电话的内容三句不离“夏初要走了,不要我们老两口了。”
夏初在一边无奈汗颜,她只是去工作而已,怎会不要他们?
木阿姨是夏初母亲的老朋友,如今在北京,听说夏初要去G市,很是激动,说自己儿子在G市当兵,当时也是说什么都要走,怎么也拦不住,状况和如今的夏初很像。他们皇城下的人家,更护孩子,怕自己儿子在南方受委屈,还给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木阿姨说她儿子常年在部队,那房子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夏初住。
当兰梓玉将钥匙偷偷拿给夏初的时候,夏初在心里还真是狠狠的高兴了一把。她自己也承认,身上那些养尊处优的小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到了那边受苦受难不适应是肯定的。如果能有点儿额外福利,那当然是来者不拒。
夏初把小区的名字报给出租车司机,司机扭着头上下打量着她,用大舌头捋不直的普通话,口气怪怪的说:“小姑娘,看亲戚?”
“不是。”
“找朋友?”
“不是。”
“哦”司机通过后视镜一直打量她,夏初有点儿火,这么这地方流行刨问底栏目吗?
到了地方下车,她才明白司机“那种”眼神,“那个”腔调。那个小区已经不能单靠豪华来形容了,她觉得这个就是那传说中,一平米一辆车的嚣张地方。
“**。”夏初咬咬牙走进小区,但是,她喜欢。吼吼!!!
下了夜班,顶着日渐毒辣的太阳,夏初拖着沉重的脑袋晃荡晃荡回家,路上顺便买了个西瓜,抱在怀里走进小区,这是她和这个小区最突兀的地方。
进出小区的住户访客都有名车开道,不是名车最起码也是四个轮子的。她没有名车,也没有四个轮子,只有两只脚。第一次进去的时候,被物业保安拉着盘问了半天,最后,找了总机并且给业主打了电话,她才得以放行。她开始去医院实习后,每日穿着军装往返,成为这所小区最靓丽的风景线,比多名贵的车子都拉风。
夏初养了一只高地折耳猫,恰好小区里有家宠物寄养中心,专门为没有时间照顾宠物的户主们提供方便。夏初本来还担心养了猫咪却没有时间照顾,发现这个宝地之后,她毫不犹豫的领了一只小猫回来。夏初给猫咪起名叫二喵。
夏初拐了弯儿,接二喵回家,那个小家伙看到夏初后,趴在她脚边蹭啊蹭,二喵的叫声暖暖的很好听。它还很小,刚出生一个月多,身体小小胖胖的,走起路来屁股一拽一拽的,头顶和四个小爪子是淡黄色,其他地方,想雪一样白。
“二喵,想我没有?”
“喵喵。”
二喵蹭着夏初的掌心,夏初点点它的小鼻子,将它放在西瓜上抱着它们回家。卧在西瓜上的二喵威风极了,跟船长似地,迎风而立。
回到家,累到吐血的夏初,给二喵喂了猫粮,没有洗澡就把自己摔倒床上会周公去了。
夏初的格比较懒散,但是又喜欢家里干干净净、所有东西摆放有序的感觉。这所公寓,在她住进来之前,一直处于空荡的状态,那个所谓的屋主几乎不怎么回来。可是,仍然有钟点工每个星期过来打扫屋子,确保房间一尘不染,保证屋主可以在任何时候回来小憩。
有钟点工打扫房间,这给她省掉很多麻烦。奔着挣钱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这个真理,她在客厅的露台上养了几盆植物,淘了张躺椅放在旁边,在露台推拉门上挂了一串风铃。刚到G市的时候还是春天,她经常在傍晚坐在楼台的躺椅上吹着晚风闻着花香,听着清清脆脆的声响,看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喝着明前龙井。生活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得知她一个人孤单的奔赴G市,她那位在京城混迹多年的表姐怕她一个人在外受委屈,托人捎了好多东西给她,比如那张白色羊毛地毯,比如那一套紫砂茶具,再比如她床上那套奢华的四件套。
她把客厅和房间的窗帘换成了紫色系,浅紫、粉紫,将这个“家”装饰的很温馨,很致。
夏初喜欢有规律的生活,比如一日三餐,可是她又不太规律,比如熬夜。有时候人真的很矛盾,夏初就是一个完全的矛盾结合体。她的好朋友米谷曾经说过,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夏初,那就是分,神分裂。
睡到下午2点左右,夏初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到厨房,还处于很迷糊状态下的她,熟练的将西瓜切开,去皮,分成小三角放进水果盘子,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接着,钻进主卧的浴室,跳进大浴缸,欢乐的泡油浴。
毕竟她是借住别人的房子,主客有别,刚搬进了的时候,她很自觉地住进次卧。一次偶然发现了主卧卫生间那个大浴缸,这对她来说太有吸引力了,经不住诱惑的她跳进这个大浴缸后,从此“万劫不复”。反正这房子也没人住,主人回来前,被她无偿征用也没什么不妥,闲着也是浪费。**说过,浪费是最大的可耻。她一向告诫自己,不能做个可耻之徒。
泡了近一个小时,擦干头发,拿出冰了一个小时的西瓜,水分还没有流失,吃起来最爽口。顺便又将炉子打开,小火慢慢熬着一锅小米南瓜粥。
夏初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她不太会做饭,但是会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些简单的,有时间的话她会换着法子喂饱自己的肚子。不让自己肠胃受委屈,是一个医生最基本原则。
Chapter 3
G军区特种大队接到任务,解救几位被困人质,罪犯是亡命徒,手里有枪,还有炸弹。田勇因为在解救人质的时候,将自己的防弹装备脱下来套在以为老身上,救了老***命,自己却身中两枪。索有惊无险,但是被抢救回来的他还是要在医院静养。
田勇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伤口已经基本愈合,部队派了通讯员在医院照顾他,他女朋友得知他受伤的消息,在医院的走廊里哭了一个下午,来往的护士大夫都为之动容。做军人的女人是最伟大的,因为有可能在下一秒钟,她的爱人就会为国捐躯。
周六一大早,军区总院就涌进来一大帮子穿着常服的战士,一个个皮肤黝黑,眼睛亮亮的,很神。他们高大威猛的样子,让医院的小护士们个个小脸红扑扑的。
一群人在走廊里排成两排目不斜视,齐步走到田勇的病房。推开病房门,他们立马变了个人,脱缰野马般争着挤着往里冲,直到整个病房被他们填的满满的,一个个还兴奋的喊着叫着。
“班长呢?”一个小战士首先意识到这个问题。
“班长那儿去了?”
“我那儿知道?班长……”
有几个战士从病房里出来,对着走廊高喊:“班长,班长……”
护士长在护士站听见了动静,放下手上的活,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制止。“都喊什么啊喊,这是医院,肃静懂不懂?”
病房里一群血气方刚的战士们立马安静了,肖腾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着问护士长:“您看见我们班长了吗?我们想班长想疯了,都有点儿激动,不过我们保证,再也不大声喧哗,对不对同志们?”
“对!”一二十个人一起扯着嗓子喊道。
“还喊!!”护士长脸拉得更长,“我告诉你们,你们如果再不注意大吼大叫的,我就向你们部队投诉,管你们是不是特种大队,吵到别的病人休息就是你们的不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肖腾陪着笑脸说:“护士长,您手下留情,我们真的不会再大声喧哗了,真的。”
他身后的一群战士们跟着他一起点头表决心,嘴巴紧闭,一个字儿也不说。
田勇一大早就在女朋友的陪同下出去溜圈,刚回来就看见一屋子大男人个个吃瘪的表情,护士长站在门口,双手环,一脸不乐意。
“哟都来了?怎么了这是?”田勇看见这一群家伙,心里挺开心,可是这眼前的状况又让他有些不着头脑。
护士长说:“田班长,你来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一层全是重病员,你的兵大声喧哗吵到别人休息,这是不对的。”
田勇陪着笑说:“不好意思护士长,都是人,在部队待习惯了,张口就是大嗓门,实在不好意思,放心,他们谁要是再大喊大叫,随您怎么处置”
护士长看了看一群人,扭头离开。她人刚走,病房里的人又兴奋的蠢蠢欲动,但是被田勇一个眼神全吓回去了。他们只能压着嗓子把田勇迎进房间,争着抢着和田勇说话。看见田勇的女朋友,也是一口一个嫂子,叫的特别甜,叫的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了,拎着暖瓶逃也似地从病房里跑出来。
夏初查房到田勇的病房,看见一屋子绿军装,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一屋子人扭着头看她,同时被这么多男人盯着她真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说:“查房。”
“夏大夫。”
“今天感觉怎么样?”夏初站在病床前,例行的问他身体情况,量体温,测血压。
“都好了,没一点问题,我什么时候能出院?”田勇这一个星期在病房里待着,就连出去遛弯也有时间限制,整个人马上就要发霉了一样。
“出什么院,伤口长好了吗?”
“好了,真的。”
夏初在文件簿上记着田勇的各项身体指标,稍稍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相信的问:“真的全好了?”
“真的。”
“哦。”夏初点点头。趁着田勇不注意,飞快的在他右肩伤口附近按了一下,不出意料,听见田勇倒抽气的声音,整个眉头紧紧皱着。
“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医院住着吧。”
“哎哎夏大夫,”田勇叫住准备离开的夏初,“那您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在医院待的我都能孵蛋了。”
夏初轻笑着说:“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出院。”
田勇想哭,这话对他来说,就像“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一样,是忽悠人的,不待足待够,是不会让你出来的。
肖腾忽然站起来,对着夏初立正敬礼。“您就是救我们班长的那位大夫吧?谢谢您把我们的班长从鬼门关拉回来,”说着双手抓着夏初的手,紧紧握着,眼睛里闪着光芒,眼圈微红。
听到肖腾的话,其他战士们都站起来,齐刷刷的对着夏初敬礼,表情庄严而肃穆。一时间,夏初竟不知说什么好,愣愣的看着一屋子军人对着她敬礼。
夏初赶紧回礼,说:“你们别这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况且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所在,是你们班长上辈子积德,所以这辈子注定长寿。”
“您就是我们的恩人,是特种大队的恩人,只要您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绝不二话。”肖腾似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战士们都重重的点头,眼光灼热而坚定。
人就是这样,一旦走进了军队,整个人不觉中就会被带进一种氛围,铁血、不屈服,珍惜战友,珍惜生命却可以为国捐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可以不顾一切,战友就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一样不可抛弃。他们为军人这个称号而骄傲,国家也因为有这样的军人而自豪。
夏初今天也是值夜班,本来早上8点就可以交班回家睡觉的,但是接她班的李大夫临时有事,要晚一会儿才能过来。所以,她替李大夫去查房,一屋子人把她当做恩人,还邀请她到他们特种大队做客。特种大队,他们说到自己部队的时候,眼里放着光彩,膛也不觉中挺得更直,他们都以“特种兵”这个称号而骄傲自豪。
交班后,脱下白大褂换上军装,白衣天使变成英姿飒爽的女军人。夏初对着镜子梳头发的时候,看见身上的那抹绿色,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军人,是多么让她骄傲的一件事情。虽然,她还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学员,虽然她肩膀上的军衔只有一条横杠没有星星,她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敬重的人群中的一份子。这个认知,让她觉得热血沸腾。
Chapter 4
天气越来越热,室外的气温长期盘旋在35°以上,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夏初回到家,二话不说直奔主卫。
水从莲蓬头喷涌而出洒在夏初身上,美美的冲凉,嘴里忍不住的哼起小曲儿。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浑身上下好多泡泡,嗷嗷。”
冲完凉,有放水泡澡,上了夜班的人会很乏,泡油可以缓解疲劳,有助身心健康。可是,后知后觉的她洗完澡才发现,自己没有拿换洗的衣服,连内衣都没有。她可以自我安慰家里没有别人吗?夏初同学认为,就算没有人别人,裸奔也是不好的。
还好,浴室里有她上次落下的大浴巾,将头发吹半干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主卫,拉开主卧大门。
可是,下一秒钟……
“啊……啊……”夏初的惨叫响彻每一个房间。盘在沙发一角的二喵被吓得一个激灵,毛都竖起来,在喵喵声中瞬时跑开。
夏初拉紧浴巾,趴在门边,指着客厅的人,手抖啊抖的,说话有些结巴,“你……你是谁?你你怎么进……来的?”
沙发上坐着的人,对她的大喊大叫不动声色,抓起茶几上的钥匙晃了晃。
夏初看见钥匙,该不会是,屋主吧……
“你是……梁牧泽?”
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还好还好,不是怪叔叔,不是强盗。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打量那个人,怎么会……是他?????
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神奇?要不要这么不按理出牌?
她在这里住了两个月,没有见过屋主一次,房间里连长照片都舍不得摆放。当她以为那个所谓的屋主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心安理得的无偿征用了主卫的大浴缸后,他却出现了。还是在她救了他的兵之后,在医院里一面之缘之后。
“夏初是吧?”疑问的语句,可是肯定的语气。
“啊,嗯。”夏初趴在门边愣愣的出神。
“你要不要,先换个衣服?”
“什么?”夏初迷茫的睁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影。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夏初低头看了一眼,迅速跳起来逃似冲进旁边的卧室,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关上。
夏初把自己摔在床上,头埋在枕头下,懊恼的要死,悔恨的要死。居然穿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没准他会以为自己是个行为放荡的女人。丢死人了。
梁牧泽看见那个女人脸颊绯红的从门口消失,摔门,被他意猜到了。她是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时间出现吧,所以才……裹成那样。
梁牧泽环视了一下房间,如果没有记错,以前客厅里没有这块价值不菲的地毯,窗帘也不是这个颜色,落地窗前也没有植物和躺椅,桌子柜子上也没有这些“花花绿绿”的杯杯罐罐,也没有这只此时趴在他茶几上和他对视的小肥猫。
不等不承认,的确比以前温馨了很多。
梁牧泽多年来一直住在部队的家属楼,平时真的很少回来,只有偶尔和领导来市里开会的时候,才回来一趟。
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他就不同意,他知道自己本住不了几天,部队都会分房子的,而且特种大队在山沟沟里,距市区还有近百公里的路程,他怎么可能每天来回?他是军人,是来带兵的,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可是,拗不过他们家老太太,既然她要买,那就随她好了,反正她也是图个心里安慰。他住不住是他问题,买不买是父母的心意,他们希望自己过的更好。一个人在外,身边无人照顾,如果他们觉得有了这房子就相当于给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安了一个家,如果这样可以让他们放心,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好了。
他多年在外,很少有时间回北京。每天在部队,很少可以接触女,当他家老太太婉转的告诉他,要他收留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梁家二老等着盼着他结婚,等抱孙子等了多少年了。梁牧泽却一点也不着急,每天窝在山沟沟里,过着和尚一般的生活,每日朝夕相处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岁月不留情,他已经28了,还没有女朋友,更别说结婚对象。和他商量多次去相亲,都被他否决了。理由总是,没空。
好啊,木敏在心里琢磨着,你不是没空吗,我把好姑娘给你送上门,看你还敢不敢拿没空来搪塞我。
自家老太太那些小心思他一清二楚,拒绝不了,那就放任自流,反正他真的很忙,没工夫和一个女人从相识一路到结婚,也没有力和一个女人共同撑起一个家。他把全部力奉献给了特种大队,给新一代特种作战注入新的血。
夏初换了衣服,将已经干透的头发在头顶松松的绾了一个发髻,在门后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深吸一口气迈出房门。梁牧泽还是摆着刚刚的造型,几乎没有变。气氛更尴尬,她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初。”
“嗯。”夏初条件反的应声,梁牧泽叫她的名字叫的很自然,仿佛已是很熟悉的人一样。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很有磁,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
“好。”
其实,她想说,有什么可谈的?我是房客你是房东,就当陌生人好了。难不成,你要收我的房租吗?
“你住哪间房?”
“什么?”夏初有些犯愣,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挺清楚了。
“你住哪个房间?”
夏初指了指次卧,“这间。”
梁牧泽点头。
夏初想到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吞吞口水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一直住这间房,刚刚……”夏初犹豫了一下,难道要说她只是用来浴缸而已吗?
“还有,”梁牧泽继续沉着声音,一只手把二喵从茶几上提起来,二喵的后背被拎着,四个小爪子无辜的垂着,一声声可怜兮兮的叫着。“这是什么?”
夏初看着他把二喵拎成那样,心疼极了,伸过手想接过来,但是梁牧泽不动,眼盯着夏初。
“它是我养的猫咪,你别那样拎着,她会吓坏的。”
梁牧泽扭过头看看可怜的二喵,他并不讨厌小动物,但是也没有喜欢到哪儿去。“我不反对你在家养猫,但是我不希望看见,”说着皱起眉头,“她的粪便,或是毛毛。”
实在看不下去的夏初一把把二喵夺过来,抚着它的后背,声音冷冷的说:“放心,它很干净,也很安静,不会到处拉屎撒尿,也没有跳蚤和病毒。”
梁牧泽挑挑眉毛不再说什么,站起来从夏初面前经过,走了两步又停住,说:“浴室你可以继续用,我不经常回来。”
夏初抚着二喵的手僵住了,脸也开始慢慢扭曲……
夏初窝回房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浅眠。想以后该怎么办?那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当人即将面临一种未知环境后,心里就会一直挂着,会想千奇百怪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事情,想对应的解决方法。会很惴惴不安,因为对未来没有把握。
躺在床上空想,时间不觉走向12点,她的肚子开始不规律的咕噜作响,这才想起,自己早饭都还没有吃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安静极了。夏初扶着肚子琢磨,他不吃饭吗?部队的三餐都很准时的,11点多就开饭了,可是如今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难不成等着我来做吗?他好意思吃房客做的饭吗?
夏初利落的翻身下床,开了门缝朝外面看,客厅是空的,餐桌上除了杯子没有别的。莫非出去了?
正当夏初准备小高兴一下的时候,却看见,梁牧泽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书。那是她的躺椅,因为外面温度太高,几天前刚被她从露台挪回房间,此时被他无偿征用了。而她的爱猫,此时正卧在梁牧泽的脚上,随着他慢慢摇着晃,眯着眼睛,看样子享受的不得了。
夏初一脸嫌弃的看着二喵,什么嘛,见色忘义,看见帅哥就往上蹭,才多大啊就开始发春。梁牧泽刚还一副不喜欢二喵的样子,现在它卧在他脚上,他不还是照单全收?
夏初收起不满,大方的开门出去,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要吃饭吗?”
梁牧泽拿开眼前的书,此时的他换下军装,穿了一件白色背心,背心勾出了他前肌的线条,似乎是刚洗了澡,一股子淡淡的沐浴露清香。那是夏初买的沐浴露。她忽然觉得,氛围好暧昧……
他盯着夏初看了一会儿,她读不懂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像什么。
“好啊。”他说的很理所当然。而且,也没有要去做饭的意思。
好吧,人家是主人,她是寄人篱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做饭权当是补房租了。
冰箱里有头天炖的**汤,还有一些挂面。她将**汤倒进锅里,加了水。水煮开将面放进去,最简单的**汤面。煮面的过程中,她回身看了看,梁牧泽轻晃着躺椅,手里举着一本内部出版的军事文学,看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夏初很得意的笑了笑,她淘来的宝贝那可不是盖得,保准每个人都喜欢。
夏初将做好的面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想了想,不知道应该叫他什么。
“喂,吃饭了。”
梁牧泽放下书站起来,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吃面。刚吃了一口,停了一下,又吃了一口,抬起头问夏初:“家里没有盐吗?”
“有啊,”夏初吹着热气,轻轻应了一声,“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一天最多5g。”
梁牧泽眉头皱了起来,可是没有再说什么,埋头把一大碗面吃光。
夏初偷偷瞄了他一眼,他还真是适应力强大。当初自己老妈在家里宣布减盐杜绝味的时候,得到了夏将军的强烈反对,经过了好长时间的磨练,才开始适应少盐食物。
梁牧泽吃饭很快,一碗见底的时候,夏初才刚吃没几口。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巴,很官方的说谢谢。接着又躺回躺椅,晃啊晃啊看书。
夏初像平常一样细嚼慢咽的吃饭,之后一系列收尾工作。给二喵的饭盆里倒了些猫食和牛,抚着它的小脑袋,幸福的看着它一点一点把盆子舔干净。
夏初习惯午饭后喝杯茶,她将电视柜下面方的茶床和紫砂茶具搬出来,准备了一壶开水,就地坐在木地板上开始泡茶。茶是从家里带出来的第一茬明前龙井。每次她泡完茶都要将茶叶密封好放进冰箱,这样才可以让茶味保持的时间更长。
夏初将水倒入紫砂壶,一阵浓浓的茶香扑鼻而来,犹如站在天与地之间,周身万物生灵,有潺潺的泉水,还有葱郁的茶树。她从余光看到,闻着茶香的梁牧泽扭着头看她。
她将第一遍茶水倒在在茶杯上,洗茶。之后第二遍,将几个杯子倒满,放在一个小托盘上。
“要喝茶吗?”
梁牧泽承认,茶得浓浓香气真的很吸引他。她扭着头问要不要喝茶,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还有一丝得意,那个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那么耀眼,他被闪到了。
Chapter 5
“要喝茶吗?”
梁牧泽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动作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坐在她旁边,端着一个小杯子细细品着。
“明前龙井。”
“嗯。”夏初点头。
“婴儿茶。”
夏初不得不多看他两眼,“这也分得出来?”
梁牧泽还是一张扑克脸,淡淡的说:“我爱喝茶,喝龙井,喝婴儿茶,小时候没少跟着她蹭茶喝。”
龙井中的婴儿茶,清明前3月的茶,是龙井中的极品,一茶难求。夏初从小生活在南京,离杭州比较近,地理优势让她多了些机会品尝龙井。临来之前,她偷偷塞了不少在皮箱里,如果老爸发现她携茶潜逃,应该会抓狂的吧。可是,也应该会原谅她的吧。
仿佛一顿饭,一杯茶,让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化解了不少。但是夏初还是没能提着胆子、扯着脸面,和梁牧泽商量,把她的躺椅还给她。
无奈,她只能回房间睡觉。她希望可以一睡到天亮,然后醒来发现,那个男人已经离开,而且最后永远不再出现。
“噔、噔、噔。”
夏初睡的跟死猪一样,听见声音,身子抽搐了一下。
“夏初?”
“嗯?”夏初闭着眼睛闷哼一声,微微睁开眼睛,太阳已经下山,“怎么了?”
“晚上有事情吗?”门外传来梁牧泽的声音,一贯的低沉,此时却仿佛多了一份焦急。
夏初揉了揉头发,下床打开房门,“没什么事情,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和我走一趟?”
夏初瞠目结舌,“去哪里?”
拐骗、贩卖,还有内脏。一瞬间她想到了好多,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半个身子躲在门板后。
“一个朋友的母亲生病了,不肯去医院,你能跟着我去看看吗?”梁牧泽不计较她对他误解的神色和说话口气,和她商量,声音不再是那种冰冷的音调。
夏初知道自己想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一下,“你等我换件衣服。”
车子驶出城区,上了高速。夏初努力盯着窗外,试图在天没有黑透前看一些景色。他不告诉她病人什么情况,她无从下手,只能将家里的急救箱背出来,里面放着一些工具和药品。生病就应该去医院啊,看这个样子还是挺远的地方,等她到了,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她又不了解是什么病症,能不能治还不好说。瞬间,她心里的压力倍增。
他们到达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在一户很普通的小院子前停车,他们俩不敢耽搁,下了车就往院子里跑。迎面过来一个20左右的年轻姑娘,说着她听不懂的客家话,梁牧泽眉头紧紧蹙着。
一间开着小灯的卧室,房子破破,但是打扫的很干净,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躺在床上,没有生气。夏初赶紧过去,扒着她的眼睛看了看,又量了量鼻息,量了体温,又拿出听诊器听了听心跳,她是不会把脉的,不然立马就能知道病情。
老人家心脏不好,看的出是老毛病了,血压也有点儿偏高。
“她有什么症状?”
姑娘客家话她听不懂,梁牧泽很自觉地给她当翻译。“发烧,还吐,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来喊她起床的时候,她说累,要再睡。后来又吐,身上发烫。”
夏初说:“没什么大问题,大概吃了不消化的东西,再加上受了风寒,倒是她的心脏不好,血压也高,如果哪天犯了病,那才是麻烦。”
“那怎么办?”梁牧泽追问。
“她生活的地方这么偏僻,如果犯了病得不到即使治疗,轻者留下后遗症或者导致并发症,重者可能就……”夏初不再说,她想,梁牧泽应该可以听得出她的意思吧。
梁牧泽走到床边坐下,抚着老人的脸,灯光的暗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夏初想,他一定是很难过,看着他的身影那么无助萧索。
夏初试着和小姑娘沟通,可是小姑娘只是摇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看得出,这姑娘不是老人家的亲人,最起码不是儿女,更像是照顾她的小阿姨之类的。这间小院子只住着她们两个,那老人家的儿女呢?为什么梁牧泽这个外人都赶过来了,可是她的儿女们却迟迟不现身?
除非……
梁牧泽说,他朋友的母亲病了。他的朋友,是不是也是军人?而他的朋友,是不是已经……所以梁牧泽担起了照顾老人家的任务?
再看梁牧泽,一瞬间,她觉得很感动,眼眶泛酸。为老人的坚强,也为梁牧泽的善良。
夏初开了一张药单,梁牧泽拿着药单开车到附近的县城去买药,夏初就和小姑娘一起坐在床边守着老人家。夏初倒了一碗水,用棉签蘸着水润老人家的双唇,饭可以不吃,但是水一定要喝,尤其是在她一直发烧,而且吐,长时间不进水会导致病情更严重。她现在已经是轻度昏迷,对外界已经没有多少感知。
将买回的药给老人家灌下,夏初给她推了一管葡萄糖。等到她的热度渐渐退下,他们两个才开始往回赶。迎着出生的太阳,一路行驶。
整个人又累又乏,夏初想,梁牧泽一定更累。
车子进了市区,在一个路口停下,梁牧泽下车买了豆浆和**蛋,“把这些吃了,我送你回医院。”
没有下车的夏初接过早点,微笑着说谢谢。
车子继续向前看,目视前方的梁牧泽忽然对夏初说:“谢谢你。”
夏初知道他指的什么,将嘴里的豆浆咽下,“没什么,我本来就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她一定要住在那里吗?她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
“她不愿意离开那儿,我试图劝她来G市,这样也方便我照顾,她可能是怕麻烦我,所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我没有办法,只能请人照顾她。”
他说的是那个小姑娘,这么说来,她的推断很可能百分之百正确。她知道那些事情一定是梁牧泽不肯提提起的伤痛,所以识相的只字未提。
“从G市应该有到那个县城的公共汽车,以后我每个月过去一趟,给老人家做些简单的检查。”夏初说的是真心话,老人家孤苦无依的样子,让她很难过。
“夏初,谢谢你。”说这句话得时候,梁牧泽注视着她的眼睛,眼光灼热,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夏初被他盯得有些脸红,低着头咬着吸管,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想,尽一份力。”
夏初被那个眼神盯得神恍惚,被送到医院,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后,她才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她的一身行头,T恤加牛仔裤,一双人字凉拖,只有身后背着的药箱看起来比较像医生,这这怎么能上班嘛?夏初你这个色女,人家看了你一眼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如果对你笑一笑,岂不是把你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夏初硬着头皮走进医院,低着头溜着墙一路小跑,希望不要被领导们看到,她可不想实习没结束就被开回家。
进了主楼,夏初一路冲刺到办公室,套上白大褂,能遮多少遮多少。可是脚上还有一双鞋子遮不了,她又打算偷偷溜到值班室,找双鞋子先应付着。结果一出门正撞上丁大夫。
丁大夫被撞得哎呦叫,看清是夏初后,马上笑眯眯的说:“夏初啊,怎么急匆匆的?”
夏初恨不得把两只脚藏在身后,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说:“丁大夫,您来了。”
“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没有睡好?”
“呵呵,是啊。”夏初继续陪着笑说。
“这可不好,女孩子要保持好皮肤睡眠最重要。”
“嗯嗯,您说的是,我记着了。”
丁大夫苦口婆心的继续说着,夏初站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安,生怕被她看见脚上的粉色夹板小凉拖。
“小夏,你急着上厕所吗?”
“啊?对,丁大夫,我想拉肚子,我先去趟厕所啊。”
说完,一溜烟消失在门口。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夏,方向错了,卫生间在这边……”
她满心希望,值班室里或许会有哪个大夫多出的鞋子,可以救救急。但是,除了拖鞋没别的。
正当她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看了一眼,陌生号码,本想挂了,但是她鬼使神差的就接了。
“夏初。”
夏初惊讶,“梁牧泽?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你办公室在哪儿?我给你送衣服。”
什么叫天籁之音,什么叫雪中送炭,什么叫知恩图报,什么叫好人有好报。那一瞬间,夏初真的觉得自己积德了,一顿饭、一壶茶、一个病人,让她积大德了。
梁牧泽顺着夏初给的地址,直接把衣服送到值班室。夏初打开袋子,看见了军装,还有鞋子,竟然还有丝袜。
看见丝袜,她整个人傻了。他帮她拿衣服,那不是她的衣服都被他看光光?内衣内裤?她整个人瞬间就凌乱了,虽然她应该对他说谢谢的,但是她现在想说的只有一句,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可是看他的表情没有一丁点儿的别扭,她还能怎么说?难道要问,你看见我的bra和小裤裤了吗?那更尴尬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