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每日早上例行的查房,夏初跟在丁大夫身后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巡视。

    丁大夫是个很能说的医生,和每床病号都很有话聊,笑呵呵的拉着家常,问着身体状况。夏初搭不上话,只能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听着。所以,她给大家留下一个很统一的印象,那就是,这个小姑娘很文气,不爱说话,笑的样子很好看。

    后来,比较熟了一点,开始有慈眉善目的老或者阿姨,打听着夏初有没有男朋友啊,多大年纪啊。到现在,每次查房的时候,都要和她商量说,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孙子,闺女的大表哥,媳妇的二兄弟,如此如此的优秀,两个人是如何如何的般配,特别热心的要张罗着给夏初介绍男朋友。

    夏初一直推拖说自己年纪小,不急着找男朋友。可是大家热心高涨,生怕她变成滞销剩女一样。

    “人家小夏兴许是有男朋友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丁大夫看见夏初一脸菜色,想推,却又怕伤了人家的热心的样子,就帮着说句话,给她解围。

    其实,她也觉得这姑娘不错,认真,肯吃苦,不像时下的小姑娘,给点儿活就推三阻四的不想去。而且夏初是名牌军医大的研究生毕业,各项工作上手很快,手脚利索。那天的主刀手术之后,她的名气就响彻整个军区总院,一个未毕业的实习生,挑大梁将一个在死亡边缘徘徊的重伤员救治成功。这是多少工作多年的医生也得不到的机会,或者有些医生得到了机会,却没有像夏初一样,抓住这个机会。

    “小夏,喜欢比自己小的人做男朋友吗?”

    夏初顿了顿脚步说:“丁大夫,您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我儿子啊,他今年大二,他……”

    夏初整个脸,已经近似扭曲,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

    “算了算了,没事,走吧。”丁大夫有些失落,可也不怨人家。她研究生都要毕业了,自己儿子却刚是大二,的确有些夸张。

    下一个病房里住的就是田勇。他因为伤势重,而且是执行任务时候英勇受伤,军区特地给他安排了一间便于静养的病房。

    夏初以为,梁牧泽已经离开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

    “呦,这不是小梁吗?来看田勇啊。”

    “我来送点儿东西,顺便看看田勇。”梁牧泽看了看丁大夫身后的夏初,她一直低着头,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看见田勇这样子,有没有想起当年啊?”

    梁牧泽浅笑,没有说话。其实说他浅笑真的很勉强,只是嘴角往上稍抬一下,面部表情和眼神还是一贯的冷峻。丁大夫可能是已经习惯他面瘫的样子,也不计较。

    “小夏。”

    “嗯?”

    丁大夫指着梁牧泽对夏初说:“这位啊,就是我跟你说过伤的比田勇还重的年轻人,你看他,现在多神呐,特种大队的营长呢。”

    夏初对着梁牧泽敬礼,“首长,久仰大名。”

    梁牧泽挑眉,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什么,夏初没有看清楚,只听见梁牧泽那好听的声音说:“我们认识。”

    丁大夫吃惊,“是吗?你们认识啊?小夏,没听你提前过啊,既然认识干嘛还敬礼啊?”

    夏初整个脸耷拉下来,很是没面子,想从地上扒个地缝钻进去。她开始翻手上的病历表,声音很平静的说:“只是见过面而已。”

    丁大夫笑的很暧昧,“夏初可是我们医院的一朵花啊,多少医生想跟她多接触接触,可是她总是退避三舍,行啊小梁,别看不常在医院出现,你效率很高嘛。”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因为田勇住了院,他们两个才认识的。

    梁牧泽不说话,不反驳也不承认,搞得夏初很被动,在心里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夏初咬了咬下唇,“丁大夫,我们还是先给田勇检查吧。”

    “哦对,你看,见到小梁太高兴了,把正事都给忘了。怎么样小伙子?伤口还疼吗?你可要多向你们营长学习啊。” 丁大夫以为夏初是不好意思,所以也不再追问什么,毕竟还是个未毕业的小姑娘,脸皮薄。

    夏初叹气,狠狠瞪了梁牧泽一眼。他却只是耸耸肩,完全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是啊,他多久才来一趟医院啊,但是她每天都要面对这些人的。医院的女人多,八卦就特别多,军医怎么了?军医里也有女人,也有很能八卦的物种。

    检查完田勇,夏初和丁大夫准备离开,梁牧泽也跟着一起走。因为田勇的病房是他们查房的最后一间,所以丁大夫“做了一次好人”,热心的让夏初去送梁牧泽。

    夏初不怎么乐意,但是如果推脱不去,就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更不正常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直到停车场,梁牧泽以为夏初会质问他的,可是她却一句话不说,看见他上车之后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她能感觉到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但是还好今天是周日,看病的人比较多,大家也没机会八她的卦,一上午倒是平安无事。

    快到中午的时候,病人逐渐减少,偶尔一个两个病号,排队的现象已经消失。隔壁科室的实习生萧萧过来找夏初讨论中午吃什么这个高深莫测的问题。

    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她们的讨论,夏初越过萧萧看见依偎在门框上的女人,身材高挑,柳叶细眉,一双眼睛凌波柔转,耀眼的□浪披在肩上。

    夏初问:“小姐,请问哪儿不舒服?”

    “医生姐姐,我浑身不舒服。”女人继续笑着迈进办公室。

    萧萧觉得很奇怪,既然浑身不舒服,为什么还笑的这么开心?医生姐姐?看年龄肯定比夏初老,还管人家叫姐姐。

    “浑身不舒服啊?行,脱衣服吧,我给你检查,要全脱哦。”

    夏初的话,更是吓到了萧萧,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夏初吗?

    “讨厌。什么时候下班?”女人变了变神色,在夏初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快了,你怎么来了?”

    萧萧有些惊讶,“你们认识啊?”

    “嗯,朋友,刚是我们开玩笑的,萧萧你不要介意哦。”

    萧萧点头,怪不得呢,是好朋友啊。“那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就不叫你吃饭了,我回去和她们继续商量吃什么。”

    “好。”夏初眼睛弯弯的对她笑。

    “再见,医生姐姐。”米谷对着萧萧挥手。

    萧萧听见管她叫姐姐,脸抽了一下,快速离开。

    “你看你把人家吓得,这么一个大龄女青年,管人家实习生叫姐姐。”夏初嗔了她一眼,站起来给米谷倒水。

    “开个玩笑嘛,不用当真。”

    “怎么有空过来啊?”

    “想你了呗,这两个月才来看过你一次,忍不住思念我就跑过来了。”米谷在G市旁边的S市电视台做新闻编辑,大忙人一个,经常出差。

    夏初看了看时间,脱下白大褂,“走,吃饭去。”

    “吃什么?”米谷很兴奋,摩拳擦掌的样子。

    “餐厅啊,大锅饭,我只是一个小小实习医生,一个月拿不了几个钱儿。”

    米谷特鄙视的看着她,但是无言以对。

    她们没有去餐厅,而是到医院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子,做的菜很地道,并且环境很干净,价格也比较公道。

    点的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两个人开动筷子,大快朵颐。

    “你那个房东,出现了吗?”

    “咳咳……咳咳……”

    “怎么了?”米谷赶紧给夏初端茶递水。

    夏初又咳了一会儿,咳出一节鱼刺。

    米谷拍着夏初的背,给她顺气,“多大人了,吃鱼也能卡着喉咙,我就问你见着房东没有,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正吃鱼呢,你就问我那么尖刻的话题。”

    “喂,这个话题不尖刻吧?除非,”米谷眉毛一挑,眼神里闪出别样的光彩,“除非你们两个有JQ。”

    “噗……”

    夏初拿着纸巾,一个劲的给米谷说对不起,说不是故意的,说纯属意外。

    米谷有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了一个词,“人心叵测。”

    耐不住米谷的软磨硬泡,生拉硬扯,夏初把昨天中午到今天上午的事情和盘托出。她发现,这一天过的特别慢,遇见他的一天仿佛已经过了一周一样。

    “一夜没睡啊,那你困吗?”

    “当然困了,又不敢明着打哈欠,你知道要把哈欠忍回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吗?”

    米谷明白,所以点头表示同情。

    “我算是帮了他的忙了吧,他偷看我内衣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我当时的表情已经表明立场要装作不认识的,可是他怎能说我们认识?”

    “你们认识也是事实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人言可畏好不好,尤其是医院,那么多护士整日无事会乱八卦的。不认识还好,万一哪一天被人知道了我住在他家,更是有嘴也说不清。”

    “就算他们不知道你们认识,让他们知道了你住在他家,难道就没人八卦了吗?”

    “这……”

    “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早让他们知道说不定还能省点儿麻烦呢,没准人家也是怕以后不好解释,才承认你们认识的。”

    夏初是挺不喜欢麻烦的,有些事情她觉得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米谷说她分,也是因为她对小事情躲的很勤快,大事情却纹丝儿不动,临危不乱,不知道躲是干嘛使的。

    “丁大夫的话说的那么暧昧,他干嘛不反驳?他一转脸拍拍屁股走了,我还要在医院混下去的好不好。”

    米谷笑嘻嘻的夹了一块茄子说:“没准,人家对你有意思呢。”

    “不可能,昨天才见着面,还真相信一见钟情啊?他就一个冰山,面瘫,整个无表情生物。连谢谢都说的很没有诚意,和说‘吃了吗’是一个腔调。”夏初撇撇嘴,对她有意思,这个猜想完全不成立。

    米谷这次是和单位出差路过G市,在G市只停留中午吃饭这一会儿,米谷踩着时间点儿跑出来和夏初吃了一顿欢乐的午饭,之后又匆匆的赶回去和大队人马汇合。

    米谷和夏初,是小时候在少年学跳舞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一直保持联系,做了死党。虽然他们从来不在一所学校读书,但是,一旦两个人看对眼了,友情的力量也是很强大的,多少年来,她们感情一直很好。

    夏初上学很早,米谷比她大两岁,可是两个人同级。夏初读了五年医学,接着3年研究生,如今也才24岁,而米谷已经毕业四年,如今是S市电视台的资深记者编辑。

    夏初选择来G军区总院,多少也和米谷有关,毕竟和别的地方比起来,这里多少还有一个好朋友,其他偏远地区对她来说真的是人生地不熟。

    当初,兰梓玉知道留不住夏初,也和她商量过不让她走那么远,实在不想留在N军区,她可以去北京,毕竟北京有太多他们的亲人朋友,可以有人照顾夏初。可是G军区,虽然很多人都认识,但是朋友却不多。她总是怕夏初一个人在外吃苦受罪。

    其实,夏初没有敢告诉自己老妈,她如果不来G军区,也断断不会去北京或者沈阳,她只会选择更加远离势力范围的地方,比如,成都。

    Chapter 7

    六月下旬,夏初向医院请了假,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校园里百花齐放,礼堂中,她和其他毕业生一起,被学校领导庄重的授予上尉军衔。那一刻,很多人都激动的哭了,包括夏初。从此,她是陆军上尉,同时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三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分外痛恨离别,个个都痛哭流涕,洒泪的样子豪迈之极。军校不像其他高校那么闲散,他们每日从早开始到晚自习结束,整日整日的泡在一起,深厚的感情慢慢建立起来。如今分别在即,那种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得可能,狠狠刺激着他们的泪腺。

    夏初一直是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心中偶像。她漂亮、善良,且成绩优秀,家世优越,即使很多人喜欢她,也不敢向她表明心迹。她总是给人感觉,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物种。同寝室的闺蜜们,刚开始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没有男朋友,后来才发现,喜欢她的人都喜欢远远看着,偶尔献点殷勤,却不敢轻易出手。

    直到散伙饭,同学院的男生们喝了酒壮了胆子,集体表达了对夏初的当初纯纯的爱慕之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马上就要分别,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只是单纯的对夏初很欣赏。

    当天晚上,是他们留宿学校的最后一个晚上,学校不再拿军纪要求他们,给他们在校园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疯狂的机会。

    对面寝室的男生们,对着这边女寝喊话,喊某某我喜欢你多年了,或者喊某某你和男朋友分手吧我们更合适,一夜的不消停。甚至到最后,这个寝室楼开始大合唱,唱灰姑娘,唱她的妈妈不爱我,唱爱我别走,唱等你爱我……

    那些轻狂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离开这里,他们就是军中救死扶伤的医生,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身上的层层担子,洗去他们的张扬,变得喜怒不行于色,变得沉默圆滑,甚至世故,校园的青葱张狂彻底彻底消失。所以他们伤感,为离别,也为无法改变的事实。

    夏初回N市这一段时间,正赶上夏光远将军出国,她以为,她的离开还没有得到父亲的原谅。

    兰梓玉怕夏初多想,就一直重复着这是上面下的命令,赶巧了。

    是啊,赶巧了,连她穿硕士服的样子都没有看到,也没有看到她被授予上尉军衔那光荣的一刻。真的是赶巧了,夏初这么想着,安慰自己。

    兰梓玉顿顿给夏初做好吃的,怕她一个人在外吃不好,凑着这一个星期好好补补。临走前,夏初明显觉得,腰身壮了好多。

    夏初跟老妈讲医院的见闻,将停尸房的离奇事件,到后来兰梓玉狠狠攒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要她再回去。夏初无奈,后悔自己为什么说这些?为了缓解苗头,甚至给老妈讲在医院听来的各路八卦,讲那个身中两刀两枪腿骨骨折的起死回生事件。

    “是不是牧泽?”

    “嘎?”

    兰梓玉挺直腰板,清清嗓子说:“你木阿姨都告诉我了,牧泽当年受了重伤,就和你刚刚说的一样,差点儿就不行了。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同志当场牺牲。”

    “哦,您都知道啊,那就不讲这个,让我再想想别的。”

    兰梓玉赶忙阻拦说:“别换啊,我就爱听这个。”

    “您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讲的?”夏初不解。

    “我想听你说。”

    夏初看见兰梓玉眼中闪烁的光芒,心说完了,自己被算计了。“说完了,我就知道这么多。”这是实话。

    兰梓玉往夏初身边靠了靠,小声打听:“你见着牧泽了吗?

    “嗯。”夏初啃着西瓜点头。

    “怎么样?”

    夏初扭着头往后撤了撤,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人样啊,妈你千万别往那儿想,我在G市两个多月,就见着他……”夏初翻着眼皮儿算,“四次,有三次还是在医院。”

    兰梓玉赶紧追问:“医院?他病了?”

    夏初撇撇嘴巴,“没有,他的兵受伤了。”

    “哎,”兰梓玉叹着气,“特种兵是好,就是,太危险,整天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一个不小心,就得把命赔上,你说,他们家怎么就同意他去特种部队了呢。”

    夏初抱着电脑不接话,兰梓玉探身过来看着,“干嘛呢?”

    “订机票啊。后天的。”

    兰梓玉脸色马上变了,眼中瞬时升起一层雾气。“干嘛走这么急?你爸过几天就回来了。”

    “医院想让我尽早入职,早点儿安顿下来不好,你们也放心了。”夏初嬉笑着搂住老妈的脖子,在她肩上蹭啊蹭。“妈咪,人家好爱你哦。”

    兰梓玉被她喊得发笑,推开她的脑袋说:“多大人了,还撒娇,反正你要走我也拦不住,我去给你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啦,就这个小箱子,拉着走就行。”夏初拉住兰梓玉的手晃着。

    “家里东西多,挑几样你爱吃的带着,以后你就要自己挣钱自己花了,就你那儿点儿工资,想吃什么肯定不舍得买。”

    夏初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床上抱住兰梓玉,小声哼唧着说:“妈,我不想走了。”

    兰梓玉瞬间喜上眉梢,指着电脑说:“赶紧给你那机票取消了,明天我就找人把你在G市的东西运回来,去军区医院行不行?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他肯定特高兴。”

    那一刻,夏初觉得,自己为了过的自由舒服,狠心离开这个世界最爱自己的两个人,是多么不孝顺的行为,她只是小声感叹一下,就能把自己老妈高兴成这个样子,可见,她的离去有多么让他们伤心。

    “妈,我……”

    夏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兰梓玉脸上的笑容垮掉,扔了电话坐在床边,声音中夹着哭腔,“我就知道,就知道。走吧,反正我们两个老了,也拦不住你,什么时候你累了,倦了,就回来,就算你不干活在家吃闲饭,我们也养得起。”

    夏初再也忍不住眼泪,趴在兰梓玉肩膀上呜呜的哭。

    从N市回来,夏初正式成为军区总院的一名心外科医生。肩膀上多出三颗星星,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学员,而是一名陆军上尉,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军人形象。所以,她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约束自己的言行。

    第一次扛着上尉军衔从小区走出来,她觉得自己吸引了众多目光,以前只是学员还好,可是现在不同,是军官。小区的住户惊讶于这里住着军人,小区外的路人感叹,原来军人可以这么有钱……

    这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真的不怎么样,但是她还没有那个魄力从这里搬出来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自给自足,她那些工资,撑不起她爱享受的本。**啊……

    穿着军装的时候,夏初是一位出色的军人,可是脱了军装后,她就是她自己,不代表任何人,不代表国家,她努力让自己过得最舒服。

    在家里,她只穿一件宽大的T恤,和一条被大T恤完全遮住的短裤,露出两条大长腿,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里晃悠。

    梁牧泽自从上次回来,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再出现过一次,夏初开始慢慢忘记这个人,依旧征用着主卫的大浴缸,依旧过着她美美的小日子。

    下班时间一过,没什么事情的夏初打了招呼后匆匆往家赶。换掉一身军绿,冲了一个战斗澡,裹着浴巾挑衣服。

    一件米色蝙蝠短袖,一条牛仔短裤,一双10CM的裸色罗马鞋,中长的黑亮波浪披在肩上,镜中的人,哪里还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军妹妹?

    夏初的肤色白皙,平时休息和吃饭都很注意,所以面色红润,连粉底都可以省掉,所以她只刷了睫毛,抹了一点唇彩,整个人看起来亮丽又神。很满意自己的样子,夏初甩甩头发,拎起包包走出房间。

    等电梯的时候,她还对着电梯反光中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电梯打开后,电梯内外的两个人,都愣了。

    梁牧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仍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夏初这个脸都快抽在一起了,她在想,如果装作不认识,可不可以?

    可是行动已经先她的思维一步,伸出手特傻的和梁牧泽打招呼。

    “嗨,你回来了?”夏初后来想想,自己当时也真够傻的,脸上的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梁牧泽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走出电梯,“出去?”

    “对,我要出去一下,我先……”夏初侧着身子横着挪进电梯,快速摁了一楼的键,“先走了。”

    电梯关上的时候,梁牧泽一直正对着电梯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夏初被他看得直冒冷汗,生怕他把门锁换掉,把她逐出家门,怕他觉得她败坏了他的名声。

    夏初真想怕墙上哭一会儿,自己的八字一定与他相克。为什么她那些被藏起来的样子,一次又一次的曝光在他面前?

    Chapter 8

    米谷在商场吹着冷气,翻着杂志,等着夏初。她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一起逛街了,自从她毕业来了南方,别说逛街,就连见面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过来。而且夏初上的是军校,军校的周末出校门也要请假,限时限点回学校,超出一会儿都不行。米谷想,夏初看起来是多么乖的一个好孩子啊,可是,偏偏骨子里不是安分的人。

    “这么穿才像你,天天套着军装,搞得我都不敢跟你走太近,怕人家说我挖军人家的后院,贿赂国家干部。”

    夏初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准备请我吃什么啊大编辑?”

    米谷放下杂志,一脸惊讶,“不是你请我吗?你是东道主。”

    “上次已经请过了呀,地主之谊也尽到了,该轮到你意思意思了吧。”

    “好吧,”米谷咬咬牙说:“请你吃好的,开水泡馍,馍自备。”

    夏初笑着嗔她,“抠门。”

    天色已经渐晚,她俩挑了一家西餐厅解决晚饭。上次是中餐,味道好而且便宜,夏初掏钱,今天是西餐,环境优美,味道中上,价钱更好看,当然,是米谷出钱。

    夏初头头是道的说:“你知道我挣钱多不容易吗?要坐诊,还有做手术,还要值班,每个月捧着微薄的工资苟延残喘的生活。而且,这个月的工资还在空中飘着呢,明说吧,今天出门我只带了一张嘴,要钱没有。”

    米谷狠狠撇撇嘴,连说都懒得再说她一句。

    她们俩吃了晚饭,沿着大路,迎着来往拥挤的人群,手拉手,有说有笑,仿佛回到了十几岁那个没有烦恼的时候。

    米谷这次来G市,还是出公差,有项目要采访,可以在这里多停留几天。夏初兴奋的想邀请她回去和自己住,可是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她生生吞进肚子里。

    米谷很不解,故意扯着嗓子说:“什么嘛,不想让我去就明说。”

    “没有,”夏初本来不想说的,她努力让自己忽略家里那一大条人命,但是话已至此,她不能不说了。何况,除了米谷,她真的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倾诉。

    “梁牧泽,回来了。”

    “原来如此,”米谷奸笑着,“怕我去影响你们的JQ发展?没关系,我很理解,非常理解,虽然你年纪不大,但是早找到合适的人家我们也早点放心嘛。”

    夏初侧着脸眯着眼睛看米谷,狭长的眼睛里仿佛刷刷的放箭,要将米谷万箭穿心一样。

    “别说,你妈这步棋走的真好,一举两得,既让你有了地方可以落脚,也顺便给你相了一个好老公。”

    “这话如果让我爸听见,你猜他会不会毙了你?”

    “会,你毙我,我更相信。”米谷点头,表同意。“夏初!”

    “干嘛?一惊一乍的,我又不会毙了你。”

    米谷拉着她的手,眼里泛着光芒,嬉笑着说,“夏初,我们进去坐坐啊。”

    夏初顺着米谷手往后指的方向,看见一家霓虹灯闪烁的大招牌,Enjoy半岛……慢摇吧……

    好吧,她不是没有去过这种地方,所以没有什么可想的,坐坐就坐坐呗。

    十点三十分,夜店上客的时间,吧里的气氛也开始High起来。夏初和米谷在人挤人中找到一张一小桌子,点了酒和果盘。

    来往的女人们个个浓妆艳抹,裙子超短,“波”澜壮阔;散落在吧里各个角落的小舞台上、尽情扭着水蛇腰的女人和,男人。驻唱歌手,开始在每个小舞台上唱歌,震动耳膜的节奏,让整个人情不自禁的跟着节奏开始慢慢晃动。

    夏初毫不避讳的盯着一个个在昏暗灯光下皮肤白皙的帅哥们,他们是很帅,但是太瘦太弱不禁风,看着就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可是貌似梁牧泽也不胖,但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却那么结实?

    夏初猛的摇头,怎么会又想起他?

    当一个穿着纯白抹和白色迷你裙,带着半截白色羽毛面具的女人出现在中央舞台上的时候,气氛渐渐攀上顶点。

    钢管舞女郎。

    夏初和众多如狼似虎的男人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攀在钢管上的感女人,她丰满,沟微露,底裤仅仅遮住要点,丰满的臀部挑逗似地对着所有人,嘴角挑着妩媚的笑,半遮的脸不仅没有减掉她的感与妩媚,反倒多了一丝神秘,让人看着血脉喷张。

    米谷忽然趴在夏初耳朵上说:“去试试啊,你转的比她好。”

    “……”

    夏初不知道该用什么原因来诉说,她为什么要学钢管舞。她那从小跳民族舞换来的舞蹈底子,在她日渐忘记傣族舞的三道弯和藏族舞的长跨后,忽然就指引她开始接触那种妖艳感的舞蹈。她甚至在一个暑假,偷偷报了钢管舞蹈班,却告诉兰梓玉说她去参加了医学观摩课程。很邪恶对吧?

    这些东西,对夏初来说,学的很快。这么长时间过去,她没有再跳过,已经不敢肯定自己还能不能攀上那钢管,但是,心底忽然冒出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着她去试试。

    “要不,试试?”

    米谷兴奋的点头,手指着烟雾缭绕中的钢管,特豪气的说:“她跳完了,你去覆盖她!!!”

    周围的叫好声,和越来越震耳膜的音乐,仿佛在夏初身上注了一管**血,兴奋,甚至迫不及待。可是迈向舞台的脚步,却像上刑场一样沉重。

    夏初甩甩头发,走上舞台,台下的人并不知道她上去干什么。DJ看见夏初,很明白她的意思,对着话筒向大家高声宣布。

    一众的叫好声,和节奏强劲的音乐,夏初开始慢慢绕着钢管转圈,甚至不需要任何热身动作,她的脚离开地面,双腿微曲,借着双手的力量在钢管上转了三圈。

    简单的旋转后,夏初开始加高难度。攀上钢管的最顶端,双腿勾住钢管,整个身子向后下,直到接近垂直于地面,一个180度的空中劈叉。她的腿笔直修长,在妖娆的灯光下甚至有一层淡淡的光芒。

    旋转着下管,整个吧里的气氛high翻了,玩色子的猜拳的人们停下手中的娱乐,鼓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夏初她很瘦,相比起来,她比钢管舞女郎少了些风情,多了一丝清新。

    她的动作连贯且灵活,一切动作全部是在钢管上完成的,旋转、曲腿小飞,正转-反转,她的头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最后一个动作,双腿勾管,身体翻转呈一个半圆弧度,转了三圈后稳稳落地。

    整个手被磨的通红,可她觉很过瘾,好久没有跳过了,原来这些动作她还可以做的出来。台下的欢呼声,她此时才听见,刚才一直专注着自己的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下来丢人现眼。众人的热情反应,让夏初很不好意思,快速走下台。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在公众场合跳钢管舞!!!这这这真的是太冲动了,万一这里有熟人什么的,转身回去向她爸妈告状,那她真的死翘了。就算没人认识她,万一有好事者把刚刚的一段录下来传网上,死的更惨……

    一路低着头回到米谷身边,米谷的脸上放着红光,给她一个大拥抱,说她转的真好,不露不扭腰,照样可以虏获这么多人的掌声。

    夏初狠狠掐了她的腰,都是她出馊主意,自己一个没把持住就冲上去了,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周围的人这样那样的眼光投过来,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扒光的人在接受众人审度一样,不敢再多留一分钟,拉起米谷赶紧离开。

    可是一个满脸油光的胖大叔拦住她。恶俗戏码又要上映了。

    很多人看着他们,夏初咬住下唇甩掉紧攒着她胳膊的手,可那人很执着,调戏的口吻说:“妹妹跳舞真,不如单独跳给我看呐,哥哥有的是钱。”

    米谷用力推开那个肥猪,扯着嗓子喊:“姑有的是钱,告诉你,好狗不挡路。”

    肥猪被推了一下,面子很挂不住,这场子里的人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被一个女人推,他如何都下不了台,握着拳头伸到米谷面前,米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本不屌他。

    倒是夏初,不想惹是生非,只想赶紧离开。

    “这位哥哥,别动气嘛。”夏初挡在米谷面前,眯着眼睛,尽力对着肥头大耳男人扯出一丝“妖媚”的笑容。

    肥猪看见夏初,又眉开眼笑的去揽夏初的腰,却被夏初避开。她仍是笑着,一手抚上他油腻的脸。

    大家都觉得气氛很诡异,就连米谷也是吃惊的看着夏初,她在做什么??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下一秒,夏初拉着米谷躲闪着人群快速离开,肥猪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又过了几秒钟,夏初和米谷已经迅速离开是非地后,肥猪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众人惊慌失措。

    在门口听见里面噪杂的音乐伴着惊呼声,夏初知道起作用了,不敢多耽搁,拉着米谷拦了一辆计程车坐进去,直到车子启动,她才松了一口气。

    脸颊上一个位是耳门,快速击打后,会让人头晕目眩晕倒在地。夏初只是知道,并没有用过,刚刚还担心会不会起作用。她知道不能来硬的,像肥猪这样敢公然调戏别人的,肯定有大部队人马在不远处看着呢,有一点儿风吹草动立刻就涌过来,到时候绝对跑不了。夏初心有余悸的想,还好,自己修过中医针灸。

    夏初将米谷送回酒店,下了车和她说话。她的眼睛瞟到了米谷身后的一个身影,笑脸瞬时僵在脸上。

    “怎么了?”米谷不解。

    “……卓然。”

    Chapter 9

    “……卓然。”

    米谷不可思议,用嘴形说:“不会吧。”

    夏初本没工夫在和米谷说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她身后。米谷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的身影,在夜色的霓虹灯下,影影绰绰有些看不清表情,但,是卓然确凿无疑。

    夏初的心跳开始加快,呼吸有些急促,看着那个身影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迈进,整个身子越来越僵硬僵硬,有些不知所措。

    米谷并排站在夏初身边,手紧紧握住她的。

    卓然走近,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目光如炬,眼中闪烁着心痛,混着一层怒气。他和夏初一直盯着对方,却一句话不说。

    “卓然,好久不见。”米谷笑着打破尴尬。

    “米谷,能不能让我和夏初单独说话。”

    米谷询问似地看了看夏初,手上一阵紧缩,她了然。“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夏初还要早点儿回去呢。”

    卓然不再要求,看着夏初一字一句的说:“为什么要那样?”

    夏初心想,我哪样了?五年没见面,现在一见面就问她,为什么要那样?什么样啊?

    “卓然,这么长时间不见,一见面就问夏初为什么那样?她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别的话说?没有就让她走,计程车司机还等着呢。”米谷脸上变得很快,跟欠了她百万大钞一样。

    “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走啊?我还等着拉客呢?”计程车司机扯着大舌头,捋不直一样焦躁的说着。

    可是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夏初说:“你是不是刚在酒吧里看见我跳舞了?没有为什么,想跳而已,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先走了。”接着转头对米谷说:“你进去吧,我走了,回头打电话。”

    “好,你到家给我发短信。”

    夏初毫不犹豫的转身上车,卓然想去拦,可是一把被米谷拽住,眼睁睁的看着计程车消失在夜色中。

    “夏初现在过得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卓然愤愤的看着米谷,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堕落而无动于衷?”

    米谷高着嗓门说:“谁堕落?我告诉你卓然,有些话你最好打了腹稿再说出口。”米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进酒店。

    梁牧泽坐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二喵缩成毛球,此时正享受一般眯着眼睛趴在他前。他手里拿着一本火影,看的津津有味。

    玄关一阵动静,梁牧泽继续一动不动的看着漫画,二喵倒是很激动,灵巧的从他身上一跃而下,拽着屁股跑到夏初脚边,仰着脑袋,以一副极端可怜巴巴讨人喜欢的眼神看着夏初。

    夏初弯下腰抱起它,有气无力的走到沙发前,盘腿坐下。她此时心情不好,所以连梁牧泽这个大活人她都决定忽略。

    梁牧泽从树上挪开眼光,看了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脸的夏初,沉着声音问:“去哪儿了?”

    “不用你管。”

    “我答应过你妈,好好照顾你。”

    “我妈?”夏初看着他,有些吃惊,“我妈什么时候找过你?”

    梁牧泽不回话,探着身子伸长胳膊,一把拎起趴在夏初腿上的猫咪,提到自己眼前,二喵又一次这样被他拎着,无辜可怜的四肢耷拉在空中,可怜兮兮的叫着:“喵喵。”

    “你别那样拎它。”

    “它叫什么名字?”梁牧泽发现,这猫其实挺可爱的,不闹也不乱,很温顺,也不怕生。他坐在躺椅上看漫画,它就一直卧在他身上,偶尔喵喵的叫两声,声音小小、软软,特别讨喜。

    “二喵。”

    梁牧泽从二喵身上移开目光,看着夏初,嘴角竟微微有些弧度,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只猫,为什么起一个这么二的名字。“二……”

    “喵。”夏初重复。

    她说喵的时候,声音温柔,似猫一样慵懒。

    “二喵。”梁牧泽看着二喵,叫它的名字。果不其然,二喵“喵喵”了两声。“因为它总是喵喵叫吗?”

    “对。”

    夏初接过二喵,低着头一下一下抚着她绒绒的毛,小小的耳朵趴在脑袋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样子。她想,如果自己可以变成一只猫,那该多好?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无忧无虑,不为任何人伤心,也不为任何人哭泣。

    “大喵。”

    “啊……”

    “这名字不错。”

    “啊?”

    夏初惊讶于,他为什么会叫大喵,又惊讶于,他居然笑了,不是嘴角勉强的扯出弧度,而是真的笑。眼睛里闪烁着笑意,眼睛微眯,嘴巴不吝啬的挑起。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笑的样子,震慑到夏初,真的好帅好帅。她只有长着嘴巴惊讶的份儿。

    梁牧泽不在意她的惊讶,拿起手中的漫画问夏初:“这个应该不止一本吧?”

    夏初的嘴巴长的更大,愣愣的点头。梁牧泽若有所思的点头,接着眼里闪着光芒,“把其他的也给我。”

    夏初吞吞口水问道:“你看漫画?”

    梁牧泽挑眉看她,似是在说,你有意见吗?

    夏初吞吞口水,“那个,这个目前连载,还没有最终回。”

    梁牧泽点头,从躺椅上站起来,从夏初身后过去。她还在愣神的时候,梁牧泽又折回来,对着夏初的头顶说:“大喵,女孩子不要去不安全的地方,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你的眼圈黑了。”

    夏初觉得,忽然一个大雷劈在自己头上,这个人被劈的外焦里嫩。大喵,是在叫她吗?夏初忍不住大了一个寒颤,**皮疙瘩掉的满地都是。

    夏初一整夜睡得特别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有一个有着春风般笑容的男生,一直对弯着眼睛对她笑,挽起起她额前的碎发,叫她初初,说喜欢她。可是瞬间风云突变,乌云遮住天空,遮住太阳,男生一点一点消失,他收起笑容,冰冷的说夏初我要走了。她用尽全力挣扎,想抓住他的手,可是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想喊他,嗓子似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如何也发不出声,她无能为力,看着那个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霾。

    忽然一个雷声炸在自己头顶……

    夏初噌得从床上做起来,睁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在做梦,长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说,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门外传来硁硁的敲门声,夏初皱着眉头,心说大早上不让睡觉,敲什么敲,刚刚那个雷肯定就是你劈的。

    夏初应了一声,从床脚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整个人跟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顶着**窝头拉开房门就往外冲。

    7:30,比平时足足晚了30分钟。迟到,恐怕是必然。

    用五分钟放水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把头发用皮筋儿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收拾利落才发现,身上只穿了一件可以遮住臀部的大T恤,两条腿特有诱惑力的暴露在空气中。

    片段回放。

    她拉开房间门,直冲卫生间,似是看到穿着军装的梁牧泽站在沙发前翻报纸,他是看见还是没有看见?她很纠结,万分纠结。

    沉出一口气,好吧,不管怎样,该看的不该看的,差不多被他看全了,就硬着头皮再冲回去好了。

    拉开门缝,看了看,没人,夏初深呼吸一下,拉开大门加足马力,一溜烟跑回次卧,嘭的一声,把门摔的震天响。

    梁牧泽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头都没有抬一下。

    再出来,夏初已经变身那个衣着整洁、干练的女军官,完全没有办法将她与早上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更没有办法把她和昨晚那个妖媚的钢管舞联系在一起。

    “我先走了。”

    梁牧泽没有抬头,指指对面的位置说:“喝杯牛再走。”

    语气不容有一点儿反驳。夏初很没脾气的过去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先走了。”

    梁牧泽放下报纸,拿起提包和车钥匙,“我送你。”

    “……不用,我……”夏初不知道怎么拒绝。

    “你不是要迟到了吗?”梁牧泽一语点重夏初的死,没办法,她就是一个贪图享乐爱占小便宜的人。

    一路无话,梁牧泽将夏初在军区医院门口放下后,开着车子走了没多远,在一扇雄伟的大门前,将车子拐进去,门口的哨兵对着他敬礼。

    他忘了告诉夏初,他要来军区参加全军区后备干部培训,为期20天。他应该会打破她的生活习惯吧。她的习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夏初一整天都没什么神,黑眼圈很重,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看来睡不好的后遗症很明显。

    想起卓然那张熟悉有陌生的脸,夏初心的一处痊愈的伤疤又被再度撕开。那个午后的明媚阳光中,一个笑容仿佛可以将她融化的男生,阳光帅气,修长的手指伸出右手握住她的,他说:“你好,我叫卓然,多多关照。”

    穿着西服的最佳辩手,谈吐得体,幽默诙谐,结果夏初所在的队伍一败涂地。她没有敢告诉任何人,她面对卓然的时候,几乎没有办法把话说完整。

    “呦小夏,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和夏初同科室的林大夫看着夏初拖着脑袋一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说。

    夏初连忙换个姿势,伸伸懒腰说:“没什么,想我们家猫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养猫啊?”

    “对啊。”夏初点头,“怎么了?”

    林大夫苦笑说,“我女儿非想在家里养一只猫,但是我不喜欢小动物,总觉得它毛绒绒的,藏了不少细菌和病毒。”

    “不会啊,猫挺好的,很温顺,只要注意卫生,不让它出去乱跑就行,我是一个人住太无聊,就养一只猫陪我。其实以前我妈也不让我养,现在脱离她的爪牙了,当然要养一只过过瘾。”

    林大夫脸色更苦,叹气说:“你们年轻人,是不是个个都恨不得早日脱离父母?”

    夏初的笑僵住,有些不自然的问:“您怎么这么想?”

    “我真怕我女儿长大之后,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怎么会?如果您的女儿离开,那也只是想出去呼吸一下新的空气,她绝对不会忘记生她养她的父母,更不要说再也不回来这些话,因为本不可能。”

    林大夫仍然叹气,夏初好像是,一不小心提到了人家的伤心处,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

    “林大夫,您女儿多大了?”她看起来最多也就四十岁,女儿怎么最大也就20岁吧……

    “她啊,十岁。”

    夏初瞠目,才十岁,现在就开始担心以后会不会离开,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你说,等她长大了,那时候的思想更开放了,万一去了国外,一走再也不回来,那可怎么办?”

    “……”

    Chapter 10

    仿佛是潜意识里觉得,梁牧泽昨天出现,今天肯定已经回部队,不会再回来。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夏初又一次失算了。

    下班回来的夏初煮了粥,吃了简单的晚饭,开着电视趴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看到兴致高涨得时候,小腿翘起来,在空中晃悠晃悠。二喵趴在夏初的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的小帅哥和小美女打KISS。

    色|猫!!夏初想。

    忽然间,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夏初猛然抬头,她还继续鸵鸟般的想,是自己听错了,耳朵不由竖起来,想听的更清楚一点。胳膊撑起身子,向远离沙发的方向扯,抻着脖子张望着玄关处。

    当一抹绿色飘入夏初眼睛的时候,她“嘭”的一声,从沙发上摔了下来,脑门磕在茶几上,她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就在刚刚,夏初摔下沙发的一瞬间,二喵使出凌波微步,踩着她的背跳向茶几,免于被她压在身下的残像,此时正得意的对着夏初喵喵叫,似是在炫耀。

    “磕着了吗?”梁牧泽不动声色的走进客厅,没有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准备,也没有嘲笑她的意思。

    夏初揉着脑袋懊恼的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一眼二喵,二喵无辜的看着她。最讨厌它落井下石之后还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夏初伸出手一巴掌把它从茶几上拍下来。

    梁牧泽放下公文包和车钥匙,看着夏初拿二喵出气,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灌下之后向夏初宣布,“军区要组织后背干部培训。”

    夏初心里一哆嗦,该不会……

    “为期20天,这20天我会一直住在家里。”

    夏初别过脸,那个表情,呲牙咧嘴的,挨千刀都没有她看起来痛苦。她在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朝夕相处”吗?她在他面前已经够丢人的了,在处下去,只会更丢人。

    “夏初?”

    “嗯,好啊没问题啊,就是多一双碗筷嘛,以后我做饭一定记得给你留一份,呵呵。”夏初扭过头,特别娴熟温柔的笑着,可是只有她知道,这张笑脸后面是如何沉甸甸的心情。

    梁牧泽挑眉,冷笑了一下走回卧室。

    夏初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也学他抽着嘴角冷笑,但是冷笑之后就是冷冻。20天,小一个月了,怎么过?这日子一点儿也不自在,还不如在家里来的舒坦,最起码没有一个肌发达的面瘫冰山在眼前晃来晃去的。

    主卧传来哗啦啦流水的声音,夏初更是悲从中来,她要正式和她的大浴缸Say bye!!!

    电视里的偶像剧结束,接着开始演一档犯罪剖析的节目,今天的主题是,XX奸杀数十位未成年少女并将她们抛尸野外。

    奸杀、分尸、抛尸野外。

    夏初忽然从脚底板窜上一股凉气,吓得她直冒冷汗。虽然,她已经平安的和梁牧泽在这栋房子里度过了两个晚上,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时间长了,他兽大发呢?而且他常年在部队,那个连医生都是男人的地方,长年累月见不到女人,万一……怎么办怎么办?

    她咬着手指头,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转,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二喵卧在茶几上,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影,脑袋随着她转动。

    梁牧泽洗完澡出来,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慷慨激昂的唾弃着XX惨无人道的罪行,而夏初在落地窗边来来回回的焦躁不安的转悠着。他不是普通人,是位逻辑推理能力、洞察力巨强的特种军官,一眼就能看透夏初肠子里的弯弯道道。

    “夏初。”

    夏初正沉浸自己将被如何迫害的思维里不能自拔,听见梁牧泽叫她的名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抖着身子靠在身后的玻璃上,看着梁牧泽的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防备。

    梁牧泽无奈,叹气。他可是陆军少校,被人误解为变态色|情狂,说实话,他心里有些郁闷。

    “夏初,我是好人。”他的声音很严肃,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又将遥控器扔回沙发,转身回卧房。

    留下夏初一个人,几乎郁结致死。

    这时候,茶几上手机响了,是米谷。

    “喂。”

    “没事吧?声音有气无力的。”米谷心沉了一下,该不会是因为卓然吧。

    “没有,就是怨念一下啊而已。”

    “哦,昨天,睡的好吗?”

    昨天,夏初想,睡得不好,做了一夜自己被抛弃的梦,泪湿了一枕头,还差点儿迟到。“还好吧,没事,不用担心。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累死了,腿都跑断了,***一群大爷,大不了姑不干了,不伺候你。”

    夏初坐回沙发,抱起二喵,“怎么了?”

    “上面急着催新闻,这边又一直拿没时间搪塞我,当我二子啊你说什么都相信。”米谷这一次是跟踪S市一家企业在G市的投资项目,按说这么好的曝光机会,换成别人肯定巴不得被报道呢,结果到他们这生生的往外推媒体,米谷气的脑袋都大了。

    “就是,不开心就不干了,辞职,换工作,有什么呀?”

    “傻啊我,说不干就不干,我又不是你,手里捧着铁饭碗,这个行业竞争这么激烈,这个工作不干,我估计再难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哎,岁月催人老啊,每天忙,连认识男人的机会都没了。”

    “你每天见那么多人,就没一个合心的?哎对了,你说上次说的那个香港人,怎么样了?”

    “甭提了,没戏,不说了,洗澡睡觉,累死我了。”

    “嗯,好好休息。”

    夏初看着电话,直到屏幕慢慢暗掉,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是为了米谷的工作不顺利,还是为了卓然,她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二喵,我们也去睡觉吧。”

    夏初躺在床上,抱着电脑上了一会儿网。登陆MSN,一个被她遗忘在角落的里的头像亮着,仿佛就是在等她一样,她刚上线,就收到他的消息。

    他说,夏初,我回来了,却在南京找不到你,他们说你来了G市,所以我就来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但我清楚的是,我想看到你。

    夏初没有回复,关掉消息框,合上电脑翻身睡觉,嘴里还嘀嘀咕咕振振有词,“你说见就见?凭什么?我又不是你家二喵,对吧二喵?”

    二喵很配合的喵喵了两声。

    夏初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持续低落,用一天的时间来缅怀已经够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这些年来她一直过的很好,她昨日的低落,只是因为卓然的忽然出现,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更何况还是在酒吧里跳了“艳舞”之后。

    第二天,夏初按时起床,洗漱,做简单的早餐,她没有忘记家里又多了一口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一式两份”。

    夏初以为,梁牧泽离开部队之后就无组织无纪律的睡大头觉,刚想咣咣敲他的房门,那家伙穿着运动T恤运动裤拉开大门从外面回来,夏初的手就那样“滞留”在空中。

    看样子,运动量不小,脸上有未擦干的汗水,短发似乎还闪着光,但是脸上没有一点儿剧烈运动后的样子,呼吸也很平缓。这是让夏初嫉妒的地方。她每次跑3公里回来,整个腔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一样,脸通红,腿脚发软,这么多年来,她跑步一如当年菜鸟新兵一样逊色。

    夏初举着胳膊有些尴尬的说:“我以为你还在睡觉,早饭做好了。”

    “嗯。”

    梁牧泽简单应了一声,走回卧室。

    夏初给二喵做了“早饭”,接着会房间换衣服。

    梁牧泽冲了凉水澡,换了军装到餐厅吃饭。土司、煎蛋、火腿,他已经N年没有吃过这些玩意儿了,但是,对于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朋友,不能抱太大希望。

    二喵撇下自己的早餐,灵巧的爬上餐桌,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梁牧泽,他咬一口,它就喵一声,声音可怜无力,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梁牧泽抬头看着二喵,和它眼神交流,但是丝毫没有把自己早晨让给它的意思,听着二喵越来越绝望的“喵”声,梁牧泽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喝掉最后一口牛。

    二喵绝望了,呜咽了一声跳下桌子,低着脑袋回到自己的早餐前。

    夏初换完衣服出来,看见二喵还在跟自己的食物做斗争,走过去摁摁它的小脑袋说:“二喵,你怎么这么不下饭?”

    “它想吃。”梁牧泽说。

    “它没吃过。”

    “所以它想。”

    夏初眯着眼睛斜视梁牧泽,“你喂它火腿了?”

    梁牧泽耸肩摇头,表示没有。

    夏初转头对着二喵,恶狠狠的说:“色|猫,没见过男人吃东西啊,盯着人家看看看,你都不会害羞吗?看什么看快点吃,要不然不管你了,让你自己在家,狠狠恶你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