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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1

    军区大院和军区总院是连在一起的,这就意味着,今后的20天中,夏初可以每天早上搭顺风车,其实她很想问他晚上几点可以回来,她想顺便把回来的地铁钱也省了。不过,她还是脸皮而薄,没好意思开口。

    梁牧泽参加的是整个G军区的后备干部培训,就是为下一次得升职做基础。大队上通知他来参加培训的时候,他其实很不想来,这些东西太虚,没一点儿意思,搞什么培训,煞有其事的样子,其实谁升职、谁原地踏步、谁转业回地方,领导心里都有一张图,所谓培训其实也就是走个过程,不具有一丁点儿的可参考。

    但是培训名单已经下发到各个军、师、团,就算是走过程,他梁牧泽也得过来,军令大如天,军令让你去死,你就必须立马写遗书让家人给你准备后事。

    全军一共一百多个名额,全是少校,也就是说,下一次少校转中校的升职干部中,必须出自这次培训的人员。来了就有可能升职,不来,有机会等下一批,或者只能转业。

    这一百多个人分成三个班,占了三个大会议室。梁牧泽在第一会议室,这会议室里的四五十号人中,有不少是他认识的,更有不少是认识他的。梁牧泽,军中有名的铁血战士,他的名气,全是用真枪实弹换回来的。

    梁牧泽年少得志,这里一大部分人曾经比他军衔高,而如今却平起平坐,但是大家都对他心服口服,就算有人说什么,那也都是玩笑话,用来过嘴瘾的。

    梁牧泽军校毕业后,去了某团的侦察连,他那时候是中尉,他的连长就是如今和他一起参加培训的铁兄弟周伟。梁牧泽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无论去哪个连队都能交下一群生死兄弟。周伟从没觉得,梁牧泽如今和他一样是少校,让他脸上无光没面子,他一直觉得,是他一手培养了梁牧泽去特种大队,心眼儿里骄傲着呢,不管别人的煽风点火,人家就是不上当。这不,又一群人没事过来“煽风点火”。

    空降师的段志清说:“不行啦老周,你手下的兵都骑到你头上了,就差拉屎撒尿了,这口气你怎么咽的下。”

    “老梁,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免得老周给你小鞋穿。”防化团的姚军跟着扇呼。他们身边这会儿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是多日不见,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培训,逮着机会就扎堆凑一块儿。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来两天了,见面没别的话,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能不能说点儿新鲜的?”周伟忍不住开口,嘴里的烟全喷他俩脸上。

    段志清扇了扇脸前的空气,“听见没有老梁,你的老连长快扛不住了,狐狸尾巴快露出来了,早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气呢。”

    姚军开始扯着嗓子吆喝,“开赌局了啊,听着有份,压老梁还是老周都说清楚了啊,免得打架。”

    周伟嫌弃的看着姚军说:“瞅你那出息,多大点儿事儿啊还开赌局,不说别的,我就先问问你们,谁手下带出来过少校?”眼睛里洋溢着得意,扭着脖子看了一圈,挺直腰板特别豪气的说:“没有吧?老子带出来了。”

    一群人“切”他,周伟晃着二郎腿,继续骄傲的说:“你们谁带出特种兵了?是你们空军师?还是你们防化团?还是二?没有吧,还是老子,哎,老子就是跟你们不一样,老子不生气,老子得意着呢。”

    “老周,不要为难自己,笑不出来就别笑,跟哭似的。”

    “我抽你!”周伟说着,一巴掌掴在段志清后脑勺上,看似力道很大,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梁牧泽不再保持沉默,清咳了一声对周伟说:“看来,这些人不看咱俩来场比试是不会罢休的。”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围成一圈儿的人们情绪瞬时高涨。姚军又开始吆喝,开赌局,都利索点儿赶紧压钱,过期不候。

    今天下午是军事训练,就在离这里最近的师部训练场,他们这么扇呼,无非是想给枯燥的训练添点儿调料。

    周围挑眉,防备的看着梁牧泽说:“小子你想怎么着?”

    “连长,您觉得丢人吗?”

    “狗屁,从小不知道丢人是干嘛的。”周伟说。

    “是啊,我们连长都不觉得丢人,你们起什么劲啊?”梁牧泽眯着眼睛,冷笑着说:“是不是你们觉得脸上挂不住,想让我们连长给你们长长脸呐?”

    梁牧泽从小京城长大,不爱说话,不代表不说话,他要是真说起来,能把人噎死。

    “哎呦喂,你说我这直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说吧,你们想让我怎么收拾这小子?”周伟说的正兴奋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要不,你们几个和他比试比试?”

    段志清推脱,沉着脸特认真的说:“这怎么行,传出去多没面子,欺负年轻人。”

    “你是怕,输了传出去丢人吧?”不等他们反驳,周伟开始接着姚军刚刚设下的赌局说:“今天下午靶场一教高下,听着有份啊,谁输谁请客,赌资算公款,剩下的谁输谁补,咱们敞开的吃。”

    本来挑拨梁牧泽和周伟的就那两三个人,剩下的全是看笑话的,听见说谁输谁请客,这些人更起劲了,气氛越来越高涨,整个会议室里的人恨不得都涌过来。

    段志清和姚军几个人看着情况直转而下,对自己明显不利,站在风头浪尖上,不能回头,明知道跟梁牧泽比,无论从格斗、越野、击、潜水、攀岩,没一项占优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反正输了不丢人,顶多丢财,要都跟梁牧泽似地,那人人都是特种兵了,贝雷帽就没有传说中那样吸引人了。

    一屋子气氛正HIGH,给他们授课的中年上校端着杯子夹着书走进会议室,老远就听见这屋的动静,别班的人都来凑热闹。

    “说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会议室的听见如钟般的声音,作鸟兽散,赶紧闭嘴收起笑坐回自己的位置。

    上校吹着茶叶沫子,微微抬起眼皮儿,“怎么都成哑巴了?刚刚不是说的挺过瘾的,都讨论什么了说来听听,这一个培训楼都是你们的声音。”

    “报告,我们在讨论下午军事训练的问题。”

    “哦?”上校挑眉,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说来听听。”

    周伟站起来,有些得意的说:“有些人不服特种大队的同志,说要比试比试。”

    “这样啊,那就比比好了,”上校一眼就看见在人群里分外显眼的梁牧泽,“小梁啊,都是自己人,对待自己的同志要有春天般的温暖,别下手太重,明天还要上课呢。”

    上校说的很正经,但是一会议室的人哄堂大笑,梁牧泽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报告上校同志,不能偏心。”段志清站起来,煞有其事的说。

    少校若有所思,“偏了吗?那好,同志们不要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的伙食跟军犬似地,咱普通人不能跟人家比。”

    气氛在上校的一言一句中,更加活跃,上校同志拍拍桌子说:“下午的事情下午解决,别搞得整个培训楼都是你们的叫唤声,万一把首长们招过来,下午我也得跟着你们负重5公里,不划算。刚才讲到哪儿了?”

    “报告,负重5公里,不划算。”仿佛是知道上校好脾气一样,还是有人忍不住开玩笑。

    “胡闹。”上校瞪了他一眼,开始讲那些政治、军事等等催人入眠的课程。

    午后,太阳把每一寸土地都晒的苍白,仿佛将大地蒸发一样。过了午休时间,多年的老兵油子们,也跟小新兵列兵一样,穿着迷彩,一路喊着口号,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入训练场。

    这军事训练,也是过个场子,集体围着训练场跑了10圈后,解散自由活动。得了空闲的人们多半躲在树荫下躲太阳,小半人跑到靶场看热闹。

    靶场上,靶子、步枪、手枪、子弹,甚至是空啤酒瓶,一应俱全,有几个战士守在靶场,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比?”

    “我们不欺负你,挑一个,姚军,上。”段志清两个人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姚军,接着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被推的姚军,向前一个踉跄,眼神能把落井下石的两个人狠狠的撕成条。他已经被推出来,不可能再退回去,军人的骄傲不允许他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举手投降。

    周伟嘴里叼着一片柳叶慢悠悠的挪过来,脸上挂着小人得志般的笑,段志清说他,再笑,脸上的褶子可以夹死一头牛。

    姚军正在校对枪支,面色严肃,比着枪看看靶子,摆弄摆弄,再看看靶子。周伟站在他旁边瞅了半天,姚军本没空理他。

    再看看梁牧泽,那小子居然坐在树荫下乘凉,没有一丁点儿紧张的意思。周伟心情大好,蹭过去说:“你好歹做做样子,给人家点儿面子。”

    梁牧泽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看天空,不说话。

    “小子,不能眼高手低,我可是押了大本,万一你输了,你嫂子能把我皮扒了,这些人,他们不是人,是牲口你知道吗?逮着不要钱的东西还不得玩命儿吃啊。”

    “嗯。”

    “嗯什么嗯?”

    梁牧泽继续仰着脑袋,缓缓吐出两个字,“有风。”

    “有风?有风碍着你打枪了?”

    “怕他们手生,把我当靶子。”

    旁边坐着的乘凉的人开始发笑,周伟咧着嘴巴嘿嘿傻乐,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梁牧泽拉拉头上迷彩帽,拍拍大腿站起来,走到靶场中间。拿起一把95步枪,装上子弹,又将一把92式手枪卡在腰间的枪套上。

    等着开局。姚军冲着梁牧泽扬扬脸,“你先。”

    梁牧泽不拒绝,挑挑眉毛走到起点。大家都站了起来,仰着脑袋眯着眼睛,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不错过一点儿细微末节。

    “等等。”

    发令的小战士旗子马上就挥下来,嘴巴都张开,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还是你先吧。”梁牧泽说。

    “你年轻,还是你先,哈哈。”姚军干笑着,他是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而且他也想看这位传说神枪手的身手到底如何。

    梁牧泽不再推辞,拎着枪站的笔直,没有一点儿准备姿势。

    小战士旗子举起来,又放下,对梁牧泽说:“首长,您不做准备啊?”

    “发令吧。”

    小战士吞吞口水,点头,举旗,下令。

    旗落瞬间,梁牧泽快速端枪“砰砰砰”三枪,接着快速向前移动,一个前扑倒,“砰砰砰”。一个利落的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边跑边击,最后,一个前滚,单膝跪地一只手托枪,连开三枪。速结束。

    其实速,是侦察部队的必备科目,这些对梁牧泽来说实在是小菜,打牙祭都不够格。他的动作标准,身手利落反应迅速,围观的众位看的有些愣,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了……

    两个战士跑步到靶子前,盯着靶子看了半天,周伟在这边等不及的喊:“孵蛋呢?快点儿啊。”

    一个战士不确定的说:“报告,只中一枪。”

    Chapter 12

    听了这句话,周伟立马傻脸。段志清和姚军他们脸上的紧绷瞬间释怀,但是又不好意思笑的特别欢实,毕竟落井下石的事情,不能明着干。

    梁牧泽自顾自的放下枪,取出子弹,仿佛“只中一枪的”不是他。

    周伟“呸”的一声,吐了嘴里噙着的柳条,骂骂咧咧的跑过去,扒开围在靶子边的战士。好家伙,可不就是一这一个窟窿,子弹全从这个窟窿里穿过去。

    “哈哈,哈哈老段,妈了个巴子的请老子吃饭,在场的听者有份啊。”

    姚军的笑僵住,放下枪赶紧跑过来,围观的人们也迅速朝靶子移动,瞬间,靶子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大家围在靶子前滔滔不绝,说什么的都有,一群人这会儿也不嫌太阳晒了。

    周伟得意,跟自己是神枪手一样,“怎么招?是比还是不比了。”

    “还比什么比啊,不是一个段数,”姚军摘下手套,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是愿赌服输。

    “行了,哥几个输了,今晚做东,愿意来的大家都过来,馒头管够啊。”段志清也不再呛什么,其实他本来就没有恶意,本来应该是枯燥无味的军事训练,被他们这么一扇呼,不是气氛挺高涨的吗?

    军区副司令和几个军区直属单位的领导们一起开会,谈了谈各个部队的训练计划,和所面对的一些问题,副司令又像大家传达了军区和国家的一些神。特种大队也是军区直属,所以董志刚大队长也在其中。

    往常到军区开会,都是李政委的工作,董志刚觉得一群人坐在一起开会,死气沉沉的,没一点儿意思。开完会,该解决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等于把有限的时间投入无限的浪费生命中去。

    副司令看着每次都是李政委来开会,就知道董志刚肠子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上次会议结束之后,提名点姓的让董志刚下次无论如何也要过来,就是五花大绑,也要绑过来,他就不信治不了一个董志刚。

    董大队长从会议开始,就开始打瞌睡,提不起一点儿神头,好不容易熬到枯燥的会议结束,本以为煎熬到此为止,谁知道副司令还不放人。

    “这两天军区的后备干部培训,听说他们下午有比赛。”

    董志刚打了个哈欠,能比什么赛啊,无非就是击、障碍、越野、擒拿。

    “你们各位不赶时间吧?跟我一起看看去。”

    赶时间也不敢拒绝啊,大领导都发话了,他们只能跟着去。董志刚垂着脑袋,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兵团的团长老孟在门外等着董志刚,看着他哈欠连天的走出了,失笑着说:“好不容易见着你来开一次会,还跟吃了安眠药似地。”

    “太乏味,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好,没意思。”董志刚伸了伸懒腰。

    两个人跟游仙似地,慢悠悠的往前走。各部队的车子已经备好在等着,副司令也上了最前面的那辆奥迪。老孟赶紧往前跑几步,抓紧时间上车,可是董志刚还一副懒懒洋洋的样子,磨磨唧唧的上车。

    他们到训练场的时候,正赶上梁牧泽击完毕,大家兴奋的围在靶子周围有说有笑的讨论着什么。

    守在训练场门口的小战士看见多位将校大领导们,赶紧立正敬礼。

    副司令背着手,眯着眼睛看着训练场,问小战士说:“里面干嘛呢?”

    “报告副司令,他们在比赛。”

    “谁和谁啊?”

    “梁营长和姚营长。”

    “哦,”副司令点头,“谁赢了?”

    “梁营长赢了,每发子弹都在同一个位置,靶子上只有一个窟窿。”靶场里的动静,小战士可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呢,能把速到这么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神人了。

    “董志刚呢?”副司令扭着身子找人。

    “到。”董志刚从最后面小跑到副司令面前,“怎么了?”

    副司令黑着脸瞪他,“没听他说吗?你的兵赢了。”

    “嗨,赢就赢吧……”董志军刚想说,这有什么,要是连这帮子人都赢不了,那梁牧泽也不用再特种大队待着了,直接滚回家种地。但是看着副司令的样子,再想想身后的一群人,靶场里有不少是出自他们的部队,要真这么说有点儿不太厚道。于是口气软了很多,“侥幸侥幸。”

    副司令看着他冷笑,“哼,你小子也会谦虚?这牛都会说话了,进去瞧瞧去。”

    董志刚挠挠头,老李告诉过他,心里再不服气,嘴上不能说,这样可以省不少麻烦。

    不知是谁先看见了领导们,喊了一句“副司令。”

    其他的人,乘凉的、说话的,赶紧跑步集合在一起。梁牧泽像是和董志刚一个心思一样,窝在了最后后面。

    负责人整队完毕,向副司令敬礼。副司令回礼,“稍息。”

    “是。”

    百十号人,穿着同样的迷彩服带着相同的迷彩帽,要想从这里找人,还真有点儿不容易。副司令看了半天,没找着梁牧泽。

    “哎,你的一营长呢?”

    “那儿。”董志刚给副司令指了指,最最后排。

    副司令讽刺的说:“不愧是你董志刚带出的兵啊,都喜欢躲在角落里。怎么着?以为这样干了坏事就没人知道了?”

    董志刚的黑脸上夹着绿,无言以对。

    “梁牧泽。”副司令忽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到。”

    “跑步出列。”

    “是。”

    梁牧泽从最后面,起步跑到领导面前,立正敬礼,动作流利一气呵成。

    “听说今天击表现很好?”

    “报告副司令,侥幸而已。”

    副司令指着梁牧泽对董志刚说:“一看就是你的兵,跟你一个狗德行,嘴上说着软话,口气一点都不软,你们特种大队的眼里还能容得下谁?”

    各部队的领导们,听着这话都有点儿小得意,一直被特种大队压在自己头上,装备伙食待遇样样不如人家,表彰旗奖杯回回都被特种大队领回去,心里就算是服气也多少有点儿情绪,今天可算是出了口气。

    “哈哈这怎么话说的,您是大领导,再怎么说也得把副司令您放在眼里啊。”董志刚就会在这种事情上打马虎眼,他可不能太过分,惹到了直属领导,弊端那是“立竿见影”的。

    “行了,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不用来忽悠我。”副司令又转过话锋对梁牧泽说:“你说你赢是因为侥幸?”

    “是。”梁牧泽不卑不亢的说。

    “好,那就让我看看,是怎么个侥幸法。”

    领导发话了,他一个小少校只能服从。副司令一行人来到树荫下站好,在太阳的威力下,眯着眼睛看着靶场中间的梁牧泽。

    少校们排成方阵起步走开,腾出宽阔的场地给梁牧泽撒欢儿用。

    董志刚左看右看,招手喊来几个小战士,对他们耳语几句,小战士们又迅速分散跑开。

    大家都在琢磨董志刚想干什么,都以为梁牧泽会重复刚刚的速神枪法,没想到,在董志刚的布置下,变成了另一番震撼。

    董志刚让两个战士一人抱一箱空酒瓶子,背对背站好。开始令发出后,他们两个人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抛空瓶子,连续不间断。因为两个人抛得方向不同,瓶子会在空中拉出很大的距离。也就是说,如果梁牧泽反应稍慢,或者准头稍差,就会顾此失彼,一步跟不上就会步步跟不上。

    从头至尾,梁牧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任由董志刚给他出难题,而且统统照单全收。战士们就位后,他装好子弹,上膛,一手拎着步枪,左手垂在一侧,腰间卡着手枪,还是没有一点儿的准备动作。

    董志刚看了看周边,一切就位,走到梁牧泽身边拍着他的背说:“老子的脸全在你手上握着呢,要是敢把老子的脸摔地上,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挂裤腰上当钥匙链。”

    他的威胁,对梁牧泽来说没有一点儿的效力,梁牧泽不甩他,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梁牧泽的前方,是两个穿着迷彩的战士。但是他记得,老董喊来的是四个人,不是两个。看来,不会让他这么轻易过关。

    不容他再多想,发令旗下。两个战士毫不含糊的往空中抛瓶子,左右手并用,一个连着一个,再天上画出抛物线。

    梁牧泽举枪,似是不用瞄准,对着前方的半空砰砰砰的开枪,伴随着枪声响起的,是瓶子再空中碎裂的声音,瓶子们化成碎片,在空中,像礼花般“绽放”。

    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高度集中于眼前飞舞的瓶子的梁牧泽,余光还在扫描着自己周围。

    果不其然,他左侧50米半空中,忽然就横空飞出几个瓶子,早有准备的梁牧泽丝毫不犹豫,右手仍托着步枪,左手已经掏出手枪,举起,开枪。

    当一切归于平静,战士们的瓶子扔完了,还傻傻的看着半空。靶场的所有人,都看愣了,都在回味刚刚的一幕一幕。

    梁牧泽则站在靶场中间,一动不动,微低着头,眉头紧蹙,似是再等什么,又似是再听什么。

    他忽然间抬头转身,身子还没有完全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左手高举,众人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回头,看到的,只是半空中的绿色玻璃碎片飞舞着落下。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靶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的动作标准,反应迅速,并且矢无虚发,大家对他心服口服。副司令的也和大家一切鼓掌,并发出爽朗的笑声。军区多年来重点培养的这支特战部队,在他们身上花费的力和财力并没有白白浪费。虽然中国的特种作战起步比国外要完很多年,但是他始终坚信,中国的特种部队,早晚有一天可以称霸世界。

    董志刚不动声色的站在副司令身边,其实他在心里早乐开花了,只是装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端着自己的大队长架子不肯放下。

    夏初和医院药房的医生一起来给师部配一些常规用药,因为其中增加了不少心脏方面的药品,所以医院派夏初过来强调用量,以免出差错。

    点查完毕后,师部医疗站的医生特别热情,非要送他们到大门口,并邀请他们参观师部大院。夏初心里头哀怨的要死,大夏天的,有车子不坐非要走路,头上顶着烈日,脚下的土地似是能穿过鞋底把脚蒸熟,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途中正好经过靶场,百无聊赖的夏初看见了靶场上浩浩荡荡的人马。并且清楚看见一个身影,矗立在靶场中央,如何将四方飞舞的酒瓶子打的稀里哗啦的。她整个人完全处于震惊中。

    在部队的人,没看过打枪,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样玩枪的倒是第一次看见。因为距离有些远,她这能看见那个人的大致轮廓,本看不清长相,更何况还带着迷彩帽子。

    看震惊的人,不止他一个,身边另外两个医生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师部的医生声音游离般说道:“这位应该就是梁牧泽。”

    嘎~夏初的脑子,瞬间卡壳了……只能眼睛越睁越大,她想试图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是距离太远,太阳太毒,他身上似是晕着光圈一样,让她看不真切。倒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还挺像梁牧泽的,疏离、冰冷。她觉得,他身边一定很凉快。

    Chapter 13

    梁牧泽和夏初已经安然的相处了几天,还好夏初及时的找回RP,再也没有发生让她抬不起头的事情。

    “同居”的第二天,夏初还记得家里住的不止她一个人,煮粥的时候,还特意多添了一碗水,但是那个冰山面瘫同学,不回家吃饭,也没有打任何招呼,白白浪费了一顿粮食。之后夏初就厉声严明,不回家吃饭最好打个招呼,免得浪费国家粮食。当然,这里也包括她自己。

    梁牧泽晚上被拉走,不回家吃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夏初呢,因为米谷在广州的事情采访任务已经基本结束,她要乘坐晚上的飞机回S市,夏初要给她送行。

    明明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硬生生的挤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别扭总是有的。比如,夏初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只穿一件大T恤穿梭在家里的每一个房间,还要时刻确定自己穿的是不是得体,免得落下话柄。

    米谷和夏初一起吃了晚餐,夏初彻底幻化成米谷的垃圾桶,让她倒出心里的诸多不满,倒完垃圾后,夏初一如既往的劝说她换工作,得到的总是米谷严声拒绝。

    一晚上,夏初没有提起一星一点和梁牧泽有关的事情,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世界上没有这么一个人让她每日生活在拘谨当中。

    “奇怪,为什么你一个晚上都不提‘同居人’?

    “为什么要提他?”

    米谷托着下巴,用很探究的眼光看着夏初,“不对啊,换成以前,不顺心的事情你会对着我baba说个不停啊,莫非你已经习惯了?”

    “No,不是习惯,是当他不存在。”

    “是吗?”米谷笑的很暧昧,“我看着不像。”

    夏初放下筷子,“我如果一个晚上句句不离梁牧泽,你会说我整个心思全扑在他身上,不是对他有意思就是对他图谋不轨。现在我一句梁牧泽也不提,你又说我已经习惯他了。”她翻了翻眼皮,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人家还不是关心你嘛,怕你一个人和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住在一起,会把持不住……不对不对,说错了错了,是怕他对你图谋不轨……”迫于夏初的眼威,米谷赶紧改口。

    “快点吃饭,再说下去当心赶不上飞机。”

    “赶不上就赶不上喽,大不了你养着我。”

    “养不起,没钱。”

    “抠门,”米谷用筷子捣着自己的盘子,“养得起梁牧泽却养不起我,不止是抠门,还见色忘义。”

    夏初再次用高压电般的眼神,狠狠的杀死米谷N次。

    她养梁牧泽?哈,这话倒也不错多少,毕竟家里的一切东西,的确是她花钱买的。只不过,如果这话落在梁牧泽耳朵里,他会不会提着她把她扔出去?

    一顿饭下来,梁牧泽喝了差不多有一斤白的。说什么今天他是主角,接茬不断的往他杯子里倒酒。部队出来的人,就一点儿,喝酒特别实诚,给多少喝多少,他们一直都奉行一句话就是感情深一口扪。

    还好梁牧泽的遗传基因比较好,而且小时候没少跟着门口的发小们偷酒喝,所以一斤就下来,他还很清醒,只是脑袋晕晕的有点儿转。

    喝了酒自然不能开车,现在酒驾查的特别严,万一被拦着测酒浓度,别的不说,单看他穿的这一身军装,酒驾的后果就是他这辈子就甭打算在部队混下去了。

    夏初送完米谷回到家,差不多十点三十分,家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二喵,也没有梁牧泽。她的二喵在宠物中心,隔着玻璃可怜兮兮的望着窗外。他俩之前就商定好的,谁先回家谁去把二喵带回来。其实不算商定,是夏初厚着脸皮要求的。

    被二喵哀怨的眼神望着,夏初满心的愧疚,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宠物中心的中年阿姨笑着招呼夏初,“你们两口子今天都很忙啊,这么晚才来接二喵。”

    两口子?谁?她和梁牧泽?别搞笑了……

    “您别误会,我们不是两口子。”

    “不是吗?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军人,长的还真有夫妻相呢。”

    “真不是,就是合租房子的,哈哈,您想多了,哈哈……”夏初尴尬的回应。

    夏初你也真搞笑,谁会相信在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小区,和别人一起合租房子?有那个钱,在别的小区能组一个三居室了好不好?!

    夏初多日来一直安慰自己,他们两个只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而已,别人合租房子也有男女住一套房子的啊。可是,原来外人真的不这么想的啊……

    二喵整个人攀在夏初前,小小绒绒的,懒洋洋的舔着嘴巴。

    “二喵,我们一起洗澡吧?”

    “喵喵……”

    “二喵,”夏初撩起一捧水洒在二喵身上,“二喵,本来咱俩可以一起泡鸳鸯浴的是不?”

    “喵喵……”

    “主卫的浴缸咱俩可以一起扑腾,你说是不?”

    “喵喵……”

    “都是那个面瘫,好好的部队营房不住,偏跑回来参加什么培训,占了我的山寨,霸了我的浴缸,还全面征用我的躺椅,二喵,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

    “……”二喵浑身的毛湿哒哒的趴在身上,眼睛左看右看,贱贱的贼贼的,就是不看夏初,也不再很配合夏初的喵喵。

    “怎么着?你也叛变?色|猫,白对你这么好,白给你洗澡了,”夏初捧起水拍在二喵的脸上,“让你叛变叛变叛变……”

    二喵伸前爪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抵挡着飞来的水珠,眼睛紧紧闭着,一声声呜咽着喵喵叫。

    “就会装可怜,别以为你可怜我就不办你,叛变的家伙,待会儿拔了你的毛炖汤喝。走,出锅。”说完,将二喵从水里湿哒哒的捞出来,用它的专用毛巾包着擦干,把它放在洗手台上,拿出电吹风。

    “哼哼,知道这是什么吗?”

    “喵喵……”

    “别一副不屑的神态,这东西跟以前的不一样,以前你是我的猫,用的是电吹风,可是现在你叛变了,我决定废了你,这东西是褪毛用的,知道吗?就是说,用了它,你身上就没毛了,我再给你开膛破肚之后,扔进锅里……”

    “猫不能吃。”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过来。

    夏初还正沉浸在自己的YY中不能自拔,“谁说不能吃,我偏……”

    夏初忽然噤声回头,大囧,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己这么无聊的威胁一只猫是不是都被他听见了?会不会……刚刚说他的坏话也被他听到了?给二喵洗澡的时候,她将卫生间的门打开,此时两个人隔着门框,“遥望”。

    “你回来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是你太专心。”梁牧泽揉揉眉心,大步离开。

    空气中,有股浓浓的酒味道,夏初皱起眉头,简单给二喵吹吹干,抱着它从卫生间走出来。

    梁牧泽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眼睛紧闭,古铜色的脸颊上挂泛着红光,高挺的鼻子,坚韧的眉毛和坚毅的下巴,喝了酒的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股一股的酒味儿扑鼻,夏初把二喵放在地上,那家伙一落地,撒丫子开始跑,嗖,就没影了。

    梁牧泽的脑子里跟开着八台大发电机一样,嗡嗡响个不停,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啊转啊,不停的转。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喝酒了,在特种大队是绝对禁酒的,虽然他酒量还可以,但是再锋利的剑,长期不用不见血,还是会生锈的。

    “喂。”夏初推他。

    梁牧泽闷哼了一声。

    “把这杯蜂蜜水喝了,解酒的。”

    梁牧泽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夏初,那个刚刚拎着一台电吹风声色兼备威胁一只弱小的猫咪的夏初,认为那只猫咪投敌叛国的夏初。

    “谢谢。”梁牧泽接过杯子,握在手里把玩着。泛着淡淡浅色体,在灯光下呈半透明状。其实,他不喜欢吃甜的。

    “喝吧,不甜。”夏初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家里和糖沾边的东西,他一概不碰。

    “嗯。”梁牧泽端着杯子,盯着看了半天,似是咬着牙,把一杯蜂蜜水一饮而尽。水温适中,味道的确不是很甜很腻,入口的蜂蜜水丝滑,顺着喉咙一直滑进胃里,胃部火辣辣的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夏初想起来,冰箱里还有半个昨天剩下的西瓜,好像听说,喝多了酒的人,都想吃点儿凉凉的东西。

    好吧,她是个好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她将西瓜上的保鲜膜去掉,用刀子去掉西瓜最上面失去水分的一层,然后切开,小心翼翼的分成小三角,边分边往嘴里塞,舔舔手指,吧唧着嘴,味道不错,甜的,水分很足。

    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发现沙发上没了人影。主卧的房间门虚掩着,夏初轻轻的推门进去,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平日里看着威风凛凛的梁牧泽此时很没形象的趴在床上,绿色的军装在他身上不规则的扭曲着,这和下午那位神枪手本不是一个人嘛。

    夏初撇撇嘴,走进去把西瓜放在床头,拉开被子给他盖上,关上门离开。

    Chapter 14

    卓然,在这么多年后再出现在夏初面前,对她来说,是非常不愿意面对的一件事。他曾经在夏初的生活中,留下了色彩浓重的一笔,那些是她最珍藏的记忆。虽已过去久远,如今掀开一角,那些美好的回忆还会让她心痛不已。但是回忆永远是回忆,已成回忆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去挽留或者重新来过。

    卓然知道了她工作的医院和住的地址,她工作的地方严肃而谨慎,他不敢去蹲点,只能守在夏初的小区外,等着和她“偶遇”。

    夏初很按时的下班,在小区门口看到一辆黑色凯美瑞,她本没觉得这车和别的有什么不同,目不斜视的过去后,却被一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声音叫住。

    夏初惊讶抽气,“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

    等你,这句话,如果出自热恋中的情人之口,那是一件多么温馨幸福的事情。

    卓然的目光紧紧盯着夏初,他的眉眼间少了年少时的意气,多了一丝稳重。热切的眼光让周围热气蒸腾,在夏初的额头和后背留下痕迹,汗流浃背。整个心都开始在高温不规则跳动。

    “有事吗?”夏初调整好情绪,对他微微扯出一个笑脸。

    “夏初,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干什么?”

    “对不起。”

    夏初伸手额头,一手湿润。她觉得很没必要,不管是因为被他甩,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对她的呵斥,他都没有必要跟她道歉。这种事情上,没有谁对谁错。

    “原谅我好吗?”卓然的眼眶发红,口气软软的透着哀求。

    “卓然你别这样,都过去了,我已经忘了,更谈不上原不原谅的。”

    卓然脸上闪过焦急和心痛,上前抓住夏初的手,死死的篡着,任夏初挣扎,也不肯放开一丝一毫。“原谅我夏初,我真是混蛋,求求你,别把我忘了好吗?”

    “你放手。”夏初越挣扎,他篡的越进,她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似乎快要透不过气一样。

    “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不是我一句原谅你不怨你,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不再挣扎的夏初,用很平静的语调说着好像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表情很冷漠,冷到让卓然不敢相信,那个会对她笑的无比灿烂的美丽女孩子,居然可以露出这么冷漠的表情。

    “夏初……”卓然的声音里有着颤抖,多年来,他没有一分一秒可以忘掉她,心心念念的全是她,只有她。

    忽然一辆黑色越野停在路边,夏初和卓然,被越野和凯美瑞夹在中间。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面无表情黝黑的脸。

    梁牧泽看看卓然,盯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问:“怎么回事?”

    “夏初?”卓然询问似地开口,他有些紧张,这个人的眼光犀利,仿佛能将人看穿一样,他也穿着军装,又和夏初认识,瞬间让他的心里多出一道防线。

    “他是我的战友。”

    “没事吧?”

    夏初摇头。

    梁牧泽点头,这种男男女女的事情,他本来没准备过问,可是他看出夏初脸扭曲的表情,有无奈还有心痛,被紧篡着的手一直挣扎着。看在那晚的蜂蜜水和她多天来给他做早晚餐的面子上,他决定不能“见死不救”。

    夏初趁着卓然晃神儿的时候,甩开他的手,说:“我先走了,卓然,我们一直谁都不欠谁的,过去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说完,打开越野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系上安全带,不再看卓然一眼。

    梁牧泽的速度很慢,拐了弯进入小区,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人颓然的样子,一手扶着车子,好像没有东西支撑,他随时都可能倒下一样。

    进了家门,夏初只扔下一句“心情不好,晚饭自行解决”,便钻进卧室,砰的摔上房门。

    梁牧泽放下二喵,二喵对着他的手掌又是舔又是蹭的。

    “饿了?”

    “喵喵~”

    “没听见吗,晚饭自行解决。”说完,站起来回卧室,留下二喵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一声一声叫的愈发惨烈。

    夏初整个人成大字型趴在床上,心里难受又憋屈。道歉?道歉顶个屁用,你拍拍屁股转身交流出国,用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怕耽误我。好啊,既然都走了,既然怕耽误我,现在有何必请求原谅?你既然那么决然的离开觉得自己没有错,现在道哪门子歉啊?!!

    时间不会给卓然后悔的机会,也许曾经夏初还盼望着他回来,希望可以回到过去,而现在,夏初只想忘了他,重新开始。她在努力,而且如果不是他的贸然出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记起这个人。

    可是他出现了,用无比哀求的口气请求她的原谅,要她不要忘记他?虽然她仍然会心痛,仍然想哭泣落泪,可是她很坚定。是卓然选择放弃她,那她绝对不会等他,绝对不会!!

    “吃饭。”

    “不饿。”夏初的头埋在枕头下,发出两个闷闷的音节。

    “噔、噔、噔。”外面的人似是没有听到一半,继续敲门。

    夏初嘭的坐起来,声音高了八度的说:“我说我不饿!!”

    “噔、噔、噔。”

    连敲门的节奏都没有变,完全把夏初的话当做耳旁风。她有些气恼,翻身下床,猛的拉开大门,气呼呼的看着门外的人。

    梁牧泽居然抱着二喵站在门外,二喵的猫眼圆溜溜的注视着她,夏初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睁着很像二喵的圆眼睛,和二喵大眼瞪小眼。

    “喵喵~”

    “它吃东西了吗?”夏初接过二喵,抱在怀里。

    “没有。”

    “它都饿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喂它吃东西?”

    “我没吃饭。”

    首长的意思是,我也没吃饭,它凭什么吃饭?

    夏初错愕,吃惊,鄙视。一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还是个浑身腱子的特种军官,跟一个一公斤都不到的小猫咪较劲儿,有意思吗?无不无聊?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他在变向逼着你吃饭……

    不要怪她自作多情,虚荣心什么的,女人多少都会有的吧。

    夏初和梁牧泽在餐桌边就坐,几样简单的小菜,白粥,简单的晚餐,却让她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会做饭,自己还瞎积极什么,全让他做好了。

    “小区外买的。”

    嘎,夏初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一震钻心的疼痛。现实要不要来的这么快?!

    饭后,梁牧泽捧着火影的漫画书,双腿叠在一起放在茶几上,看的津津有味,穿着拖鞋的双脚还不时的晃啊晃的,好不自在。

    躺椅终于从某些人的手中重获自由,夏初抱着二喵丝毫不犹豫的躺上去,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抢走。

    窗外的夜色朦胧,星星点点的灯火散落的到处都是。这座南方城市,商贸发达,经济先进。卓然出国学的是管理,现在回来,应该可以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吧?他说她太优秀,说她的家庭太显赫,说他不敢奢望她等他。原来,这些也可以变成她被抛弃的理由。很好笑对吧?

    “西瓜。”

    夏初应声回头,看见一盘子形状不明的西瓜东倒西歪的趴在盘子里。

    “没拿刀切过西瓜。”梁营长就连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也能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

    “那你切过什么?”夏初接过盘子,随口问了一句。

    梁牧泽坐回沙发,一只手捧着一盘子西瓜,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只手里的漫画,很淡定的说:“人。”

    “咳、咳……”

    吃西瓜被呛到,算不算天下奇闻?算不算丢人?谁让他把砍人说的比砍西瓜还轻松……

    “哎,梁牧泽。”

    “嗯。”

    夏初用手捏掉西瓜籽,一口一口细细的咬着,“商量个事情呗。”

    “说。”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漫画,声音很小,却让人坚信,他在听。

    “我做一次知心姐姐,你做一次知心哥哥,咱俩唠唠心里话?”

    梁牧泽终于抬起他价值连城的头颅,看着夏初,她的眼睛毫不避讳的和他对视。“说吧,我听着。”

    “只有我说吗?那你呢?”

    “我又不想说,勉为其难做你垃圾桶,说吧。”

    夏初的脸上,有些尴尬。她的确想找个人,把这么多年对于卓然的心心念念全部倒出来,清空硬盘,安装新的软件,迎接新的明天。这些话,她不想说给米谷听,她想说给一个对自己来说完全无关紧要的人听,或者陌生人。就像那句话说的,我们用假名字在网上说真话,用真名字在现实说假话。

    夏初晃着摇椅,不管梁牧泽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起了一段往事。

    “他叫卓然,就是今天小区外面的那个人。”

    “嗯。”

    他还挺配合,夏初舔舔手指上的西瓜汁,继续说:“我们俩很早就认识了,因为参加校际辩论赛。那时候他很帅,口才很,后来我们这一方输了,其实我没敢告诉任何人,我看见他心跳就加速,脑子缺氧,什么都想不起来。比赛结束后他过来和我们打招呼,完全没有那种以胜利的姿态嘲笑败将的意思。

    “他笑的很好看。”

    笑?梁牧泽扯扯嘴角,算笑吗?

    “牙齿白亮。”

    牙齿?用舌头舔舔自己牙齿,很健康。

    夏初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丝毫没有注意梁牧泽搞笑的小动作。她以为他看漫画看的入迷,没心思听她说那些往事,所以说的更加声色并茂。“他说,你好,我叫卓然,卓尔不凡的卓,自然的然,声音也很好听,没有赛场上的咄咄逼人,声音暖暖的,像春天的阳光。”

    声音?梁牧泽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夏初回头。

    “继续说。”梁牧泽不自然的翻着漫画,头也不抬。

    “后来,我们在书店偶遇,他的英文很好,而英语是我的死角,他答应帮我补习,帮我挑了很多提高英语的书。从那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去市图书馆学习,我们不同校,住在不同的方向,他总是骑着车子先把我送回家,再穿过整个城市回家。我想,他那个时候一定是喜欢我的。”

    “他考上了N大,一个分数高到变态的学校,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选和他同一所学校。但是高考之后,我爸强烈反对我报考N大,把我的志愿改成了军医大。”

    “为什么不反抗?”

    夏初叹气,“没你胆肥,那个时候我是个软柿子,随便捏。我想,就算不在同一所大学,最起码还在同一座城市,这就很好。大一的时候,我告诉我妈说我有男朋友了,我妈很开心。大二的时候,我告诉爸妈要把男朋友介绍给他们。可是第二天,他却告诉我,学校有交流美国的名额,他被选中,他要出国……”

    梁牧泽将眼光从漫画书上移开,果不其然,刚刚那个满脸幸福的小女人变成愁容满面的怨妇。

    “他说,夏初,你太优秀,你的家世太好,我不敢让你等我,你会遇到更好的。”夏初揉揉酸涩的眼睛,她已经可以不流眼泪的说着这些事情,是真的可以放下了吧。“然后他走了,迅速消失,没有一点儿音讯。我想,他肯定不够爱我,不然不会这么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会等他回来。

    “他亲口说不用我等,那我就不等,现在他回来,说让我原谅他,要我不要忘记他,被我断然拒绝。我很有范儿吧?”

    梁牧泽点头的同时,顺便把抽纸盒递过去。夏初没好气的抽出一张纸,糊在自己的脸上,瞬间,纸巾上有了两个圆圆的痕迹。

    “而且,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他看见我,在那种被人围堵的时候,可是他却无动于衷……后来又跟出来文我为什么要那样?”也许,这是最最直接的原因。一个不能出面保护自己的男人,她宁可不要。

    Chapter 15

    那天之后,两个人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夏初的一番“真心话”,仿佛那晚上的一切真的不存在。既没有遇见卓然,也没有夏初声泪俱下的诉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逝去了,夏初不哭不闹不挣扎不执著,挥手说再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夏初和梁牧泽的“同居”生活,在悄无声息中一天一天过去,适应了如此生活的夏初,每日穿梭在屋子里也不再觉得有多么尴尬,反正梁牧泽一天到头说不了两句话,权当是空气,只是会喘气儿而已。

    梁牧泽十指不沾阳春水,心安理得吃着夏初做的饭,喝着夏初泡的茶。到N市三个月,她的厨艺倒是真长进了不少。

    已经不止一个人误以为他们是两口子,夏初只能一遍一遍的和别人解释,他们不是一家的,甚至把他描述为自己的远房亲戚。

    他们两个每天早上一起出门,同穿军装,一个一毛三,一个两毛一,一个温婉,一个高大,一个清新漂亮,一个气势逼人,怎看怎么有JQ。打死也不信,这两个人不是两口子。

    又逢周末,夏初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任阳光洒满整个卧室,伸了个懒腰顺便呼吸新鲜空气。新的一天,她决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梁牧泽在家住的这些天,一直没有周末。周六周日也要去接受党军政的熏陶。夏初本以为,打开房门后,家里已经一片宁静,她可以独霸天下。

    谁知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面出来的。

    他居然在看电视!!

    特种军人可以这么悠闲吗?可以自在的过周末吗?他为什么还不走?20天为什么还不到?夏初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了好多个大问号。

    问号过后就是适应,她像往常一样,当他不存在,夏初自顾洗洗涮涮吃吃喝喝。收拾完毕,装满药箱,点了点要带的东西,确定没有缺东少西之后,准备出门,却看见梁牧泽穿着米色短袖和米色长裤,站在门外。

    夏初不知道,梁牧泽长着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仿佛全部幻化成了文字,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梁牧泽一句话不说,接过她的药箱,率先拉开大门走出去,害的夏初在原地愣了半天神儿,要不是二喵蹭她的脚脖子,自己不知道还要犯什么迷糊呢。

    他们回到那个偏僻的村落,去看那位没有儿女的老人。夏初带足了常规用药,但是她不敢保证有多大的疗效,心脏病和高血压都不是药到病就能除的病症。

    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老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本不知道有夏初这个人。后来病好了,身边的年轻姑娘黎儿才告诉她,梁牧泽来过,而且带了一位医生。这次终于见到夏初本人,老人很热情的拉着她坐下,可是对于她的话,夏初却有些理解不能。她决心,回去恶补客家话,总不能一直身边带着翻译吧,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乐意做翻译的人。

    夏初又给老人做了一些常规的检查,没什么大变化,还是老问题。不怎么好解决的老问题。

    中午,他们留下来吃午饭。黎儿在厨房做饭,夏初想进去帮忙,可是里面还是很原始的做饭工具,她本不上手,而且黎儿一直往外推她,叽里呱啦说着话,夏初猜应该是不用她帮忙之类的。

    夏初爬上屋顶,和梁牧泽并排坐着,看着远山。天气有些沉,灰蒙蒙的,给远处的山上蒙了一层朦胧,隐隐约约绵延至尽头,都市里那蒸腾的热气,在这里一点也感觉不到,还有丝丝让人感到舒服的微风。夏初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微风拂面。

    两个人一句话不说,各自感受着这份沁人心脾。

    下面传来一阵噪杂,夏初睁开眼睛,看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因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感觉分外刺耳。询问似地看了看身边的人,梁牧泽低着头看着下面。

    “下去吧,你有事情做了。”

    “做什么?”

    夏初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梁牧泽从房顶上拉下来,还差点儿失足坠落。还好梁牧泽反应快,一把抓住她,手臂一个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夏初死死攒着梁牧泽的衣领,心有余悸的看着脚下。虽然一层屋顶,离地面只有3、4米的距离,但是如果真摔下去,肯定死疼死疼的。

    “看路。”梁牧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热气,吹着她敏感的耳朵,夏初瞬间红了脸庞。

    “还不是因为你走的急,还好意思说我。”夏初反驳。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看起来,有多么暧昧。

    来人是老人家的邻居。家里的孩子上吐下泻,正想去找医生,就被老人拉了回来,她说她家有个好姑娘,是医生,善良又漂亮。

    夏初听了个大概,赶紧背起药箱跟着去邻居家。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在潮湿的床上,歪坐着,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神。还好,不严重,只是在这样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一点小病也许就能夺走半条人命。

    这下好了,村里传开了,说村里来了医生,比村里的庸医厉害多了。几乎整个村子有病的人,都往夏初这涌,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有些傻眼,也有些兴奋。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有用,救治百人。

    忙起来的夏初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她带的药品有限,还好,不远的山上草药种类多不胜数,她把有用的草药名字写下来。很多药,当地人的叫法和中医上专用名字是不一样的,为了保险起见,她和几个村民商量着,一起到山上看看。据他们说,从这里到山上,一个来回,不出意外的话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她看向梁牧泽,等着他定夺。梁牧泽的表情,自她开始看诊都没有变过,站在她旁边充当万能传声翻译筒。她想,他肯定早已经不乐意了。

    “我跟你一起去。”梁牧泽说。

    夏初穿的鞋子不适合走山路,尤其是这种没有开发的荒山,随时可能攀着岩石往上爬。这回,她终于见识到梁牧泽这个特种军官的厉害,对她来那么陡峭的山壁,村民都要好好斟酌怎么上去,只见他的长胳膊长腿似是黏在岩石上一样,刷刷刷就攀到顶端,摘下那一株红毛七。

    一路上几乎连拖带拽的把她拉上去,同是当兵的出身,你说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夏初自己想想都觉得汗颜。

    下山的路上,夏初有点儿得意忘形,甩开梁牧泽非说可以自己下山。可是下一刻,右脚不小心迈进狭窄的山逢中,毫无知觉的她继续往前走,结果脚卡在逢中拔不出来,一个狗□摔在坚硬坚硬的石面上。

    梁牧泽想拉,可是她的重力加速度太大,他实在无能为力。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她被梁牧泽背着下山。

    双手和膝盖先着地,都已经破皮,血模糊惨不忍睹,脚腕也脱臼了,夏初趴在梁牧泽背上,可怜巴巴的吹着破皮的双手。他一句埋怨的话也没有,但是眼光冰的足以冻死她,比以往更犀利更冰冷。

    他的后背宽厚,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背部结实的肌。他身上的肤色因为长时间风吹日晒的训练而呈现古铜色。夏初赶紧把脸别向远处,脸颊火辣辣的烧着,似是能把**蛋煎熟。

    下了山,本来三个小时的行程,因为她受伤,严重拖缓了进度。在梁牧泽的协助下,夏初咬着牙给自己上了些草药,那些专治跌打损伤的红毛七看来是专为她准备的,还好她有先见之明。

    整个村子的人都来欢送夏初和梁牧泽,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车子消失在马路上,久久不离去。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4点多,梁牧泽6点要回部队报到。他的培训结束了,今天就要返回部队。本来觉得,时间足够充分,吃了午饭就回来,足够把她送回去自己再回部队。可是现在看来,只能直接回部队了。

    “我六点要回部队报到。”

    “啊?你要回去了?”夏初回应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嗯,你先和我一起回去。”

    “哦,”夏初想起来,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他手上是拎了一个军绿色的大包。低头看了看时间,声音很小有些愧疚的说:“不好意思啊,耽误你的时间,六点前能到吗?”

    “嗯。”

    夏初点头,不再说话。

    沉默着,车里的气氛没有来时那么自然。因为他救了她,又背了她,她觉得他们就要跨过“陌生人”这个名词的时候,他却要回部队了。20天,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原来她可以很容易的适应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样的生活似乎没有刚开始那样不可想象。

    “夏初?”

    “嗯?”

    “请假吧,在特种大队住下,直到你伤好为止。”

    夏初惊讶,长大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后来,勉强找回声音说:“为什么?”

    “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好吧,夏初的嘴巴就要掉在车底了。

    “我答应过兰阿姨,好好照顾你。”

    夏初近乎掉到地上的下巴又收了回来,女人的虚荣心让她觉得,他对她有那么一点儿小意思。手上似是还留着他的温度,她想起他的怀抱和有力的拉扯,想起他宽厚的脊背,整个脸开始发烫……

    可能是太累了,惊讶过后的夏初开始慢慢睁不开眼睛,脑子开始犯浑。睡着前,她还在想,一定是自己太累了,做梦来着。梦里冰山面瘫梁营长是个话痨,一直在重复三句话:夏初,请假吧,在特种大队住下,直到你伤好了为止,你受伤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