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娜小说 > 精品辣文 > 风月祈 > 1-5
    第一卷:紫塞白雲斷,青春明月初。

    第一章:***,又是穿越

    「***。」她簡直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狠狠地將手中的火石砸向對面的牆上。只可惜這兒的牆壁是泥糊起來的,火石砸在上面也只是噗噗地兩下悶聲,完全沒有現代的瓷器砸在大理石上那清脆刺耳,淋漓痛快的感覺。

    喬羽悶悶地抱著膝,坐在鍋台後的柴草堆裡。

    穿越,又是穿越。她已經無奈到連感慨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她有著自己的公司,汽車,別墅,還有一個剛釣上手的帥到冒泡的男朋友。

    只可惜在那最後一個下午,她打扮得千嬌百媚,興高采烈地準備前赴浪漫的約會。

    就在過馬路的時候,一輛冒失的大卡車,闖過紅燈,直接碾過她的mini小跑……

    厚,她嘔得快把全身的血都吐光了,簡直想把老天爺拽下來暴打一頓,以洩心中不平之氣。

    想她喬羽生前雖不是個善男信女,但是好歹沒偷過人家老公,沒搶過人家男朋友,碰到募捐的小朋友,也總把袋袋裡嫌沉的鋼崩全捐獻出來,不要的過時衣物,也總是等到啥地方有個天災人禍的,一次清理出倉……所以說,

    沒。道。理。讓。她。死。的。這。麼。「壯烈」吧!?

    而且,就算是穿越,人家的小說裡,要麼穿成個絕世大美人,要麼穿成個皇家貴族,穿成男的必是玉樹臨風,家財萬貫,武功蓋世;穿成女的,必是千嬌百媚,聰慧絕頂,被一幫男豬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丟了。

    怎麼說,這個遊戲的基本規則也是「天讓我穿必有用,千金散金還復來。」

    但是,為什麼這世上偏偏有個詞叫「但是」呢?!

    喬羽恨恨地瞪著屋頂,只想把天瞪出個窟窿來。

    當她兩眼冒金星,醒過來的時候,全身疼地像被人拆散了,又拼在一塊,赫然發現,自己趟在一個破落的院角里,而離自己不遠的院門邊正躺著兩個人,院牆上的血跡還未干,一切觸目驚心。

    她當時呆呆地楞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肯定是穿了!!!」

    正確的判斷,悲觀的現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進了她的腦海。

    咯崩,她又暈了!

    喬羽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旁邊一個「苦大仇深」的大媽,正對著她抹眼淚。

    喬羽心裡那個苦啊……

    為啥人家穿越,醒來的時候是綾羅綢緞滿身披,旁邊伺候的是心靈手巧,善解人意,而且必定是能將女主打扮到把自己也迷暈過去的水靈靈的宇宙超級無敵乖巧的小丫鬟,而自己偏偏得面對地是……

    喬羽止不住眼淚嘩嘩的……

    那大媽一見喬羽醒了,而且淚珠跟線似地往下掉,立刻馬力全開,一邊噴,一邊數落……

    大概一個時辰以後,喬羽雖然還是有點蒙,但也大概明白了來龍去脈。

    這個身子原來的主人,是個14歲的小姑娘,叫周巧兒,正是這戶人家唯一的女兒。而正主兒的父母,也就是喬羽醒來時在院裡躺著的那兩位,已經全家在另一個世界團圓了。「她娘」是這裡的私塾教員,三十出頭,「她爹」是個破落人家的兒子,知書達理,一家人到也其樂融融。

    誰知這地方有個朱姓富戶,要給小女兒請位西席。便有人將她娘推薦了過去。前期到也無事,可是偏偏她爹一次給她娘送衣物的時候,被那姓朱的女子給看上了,於是太平的日子到了盡頭。

    那朱富戶變著法子想把她爹弄到手,耍了若干的手段,最後用上了武力。她當時上前維護她爹時,被那朱富戶一下子摔了出去,撞在牆上,昏死過去。

    她爹見女兒被摔死,妻子又被打得奄奄一息,索一頭撞死在院門上。朱富戶未想到人沒到手,倒鬧出了三條人命,立刻帶著護院們溜之大吉。

    周邊的鄰居多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平日裡多聽聞了那朱富戶惡行惡狀的事,今兒又有若干如狼似虎的護院,便是有心想幫,也不敢出手,只敢遠遠地看著。一見開始鬧地凶,後來朱富戶卻悄悄地走了,便知不好。進來一看,一家三口全都倒在地上,兩個大人已經沒氣了,孩子還有生氣,連忙七手八腳地將她救過來。

    喬羽苦笑,唉,這小姑娘怕是這家第一個走的,這身子也的確傷地不輕,腦子裡昏沉沉的,隱隱作痛,一時之間,只覺得一片空白,又沉沉得睡去了。

    睡著之前,喬羽突然想到一件不幸中的萬幸,強搶男人,這世界女人當家呢,還好,還好……

    再怎麼昏迷,看來也是改變不了事實。喬羽強撐起身子,定了定神。

    雖然周巧兒的身體瘦弱矮小,但是有個「藍顏禍水」的爹,看來外在條件還是有一定發展空間的。

    唉,雖說想當年,她是如何的……,但是先被卡車壓,再經汽油燒,就算是再嬌艷的容顏,也變成絕世「煤」女了吧……

    喬羽想著想著猛地打了個寒噤。

    正想著事,一個中年的男子,一手端著藥,一手挑開布簾走進來。他後面,一個稍年輕點的男子扶著周大媽也走了進來。

    一筆寫不出兩個周,這位大媽看來跟她那無緣的娘多少能扯上點親戚關係。在她昏迷的時候,處理了她爹娘的後事,也將她照料地十分周全。

    那中年男子,扭著腰走到她床前,將藥遞到她唇邊。

    喬羽雖然大概明白這是個乾坤顛倒的世界,但明白跟真的接受畢竟是兩回事。眼看著山姆大叔簪花抹粉,扭著龐大的身軀,將大的手指捏成各種匪夷所思的樣子,嗲著嗓子跟你說話,心中那個惡寒……

    再看看已經塞到唇邊的藥湯,那詭異的溷濁的顏色,喬羽的眼角猛抽……

    得,除死無大事,大不了再死一次,閉著眼睛,梗著脖子,將湯藥全灌進肚裡。

    周大媽見她喝完了藥,靠到了床邊坐下,欲言又止。

    喬羽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話,索就拿兩隻眼睛滴溜溜地瞅著她。

    周大媽想說些什麼,可見這十幾歲的孩子一雙眼睛像明鏡似的,又有些心虛,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個布包裹,當著喬羽的面打開了。

    「巧兒,大娘知道現在不該跟你說這些,但是……」

    包裹打開了,是五個赤紅色的半月型的金屬,這是啥東東?

    周大媽將這五個古怪的玩意兒推到喬羽身邊,「唉,其實,這番話我是不該說的。」她看看喬羽並沒有什麼反應,接著道,「昨天,朱家的管家找上我,給了50兩朱金,說是給你爹娘安排後事。我也知道她們欺人太甚。但是,巧兒,你不過剛成年,又沒有個生計,你爹娘剛去了,以後你怎麼照顧自己啊?大娘擅自作了主,代你把這錢收下。也夠你用上個十年八年的了。」

    喬羽閉了閉眼,沒吭聲。

    周大媽接著說,「我知道你心裡必是記恨的,但是又有什麼用,那朱家在我們清水縣城橫行霸道了幾十年了,從未折過威風。你不過剛剛成年,又拿什麼與她為難?」

    「是呀。」周家的大叔也在旁邊低聲勸著。

    喬羽低著頭,半晌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再不說話了。

    周家三人面面相覷,也是無話可說,訕訕的,走了。

    喬羽一個人靜坐了半天,起身將那錠朱金包好,爬下床。

    她靠著床邊站了一會兒,只覺得腿腳發軟,但好歹還支持得住。在屋裡尋了件鐵器,便出了裡屋,進了正房。

    周家人在正房裡替她「爹娘」設了牌位,喬羽仔細地看看,還好,文字還是那般,沒變成蝌蚪文。

    她仔細將大門關好,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了頭。

    喬羽心下惻然,世道艱難,這家人最後的日子肯定是極不如意,但好在未曾獨留了誰受苦,口中輕輕地禱告「去者平安,切勿留戀,日後必替你家討回這不平。」

    那香的煙氣原是直直地上飄,喬羽的話音剛落,之間那煙氣彎了彎,反覆三次,像是人在答禮般。

    喬羽一愣,繼而又一笑,用那尋來的鐵器,在牌位的正下方挖了個洞,將朱金埋了進去。

    漸漸的,身子好轉了起來。喬羽怕與人接觸時,被看出破綻,多數時候不出聲,只默默看著。

    鄰居們都知道她家發生的事情,很是為她不平,但又畏於朱家的威,不敢言語。但平日裡對她諸多照顧,愛惜有加。見她甚少言語,也體貼她家逢巨變,沒有人生疑。

    一個月下來,喬羽漸漸瞭解了這裡的大概,這個國家名曰金閭,此處名曰清水,地處金閭國西部,是個偏僻的縣城。

    這個國家不屬於她所知道的歷史中的任何一個朝代,但是文字上卻又驚人的相似,而貨幣則略有區別,朱金最為貴重,碧銅次之,民間流通的小面值的貨幣則為月魛,1000個月魛等同於一枚碧銅,1000枚碧銅等同於1兩朱金。普通百姓一個月的生活費用約在100個碧銅。

    這些差異,喬羽很快就接受了,而唯一讓她很不習慣的,就是這兒的陰陽顛倒。滿大街的男人,用香膩的脂粉味和熏人的汗臭同時謀殺她,讓她屢屢有殺人的慾望。

    可是,她這還不到1米5的身高,能做什麼?

    喬羽將她的「家」徹底地翻了個底朝天,也只翻出了約1兩朱金的錢幣,便再沒有值錢的物件了。

    好在生活的用具都很簡單,喬羽略微琢磨,便猜到了用處。只是每日總得自己生火做飯,割草挑水,累得喬羽每每倒頭便睡,沒功夫考慮其他的。

    開始的新鮮期一過,喬羽的心漸生厭倦,不願再週而復始這無聊的生活。

    這不,連個小小的打火石,似乎也在欺負她。

    喬羽看著被她砸出去的打火石愣愣地出神。

    嘿,沒道理在競爭激烈的現代社會她可以混得如魚得水,而在這個世界裡,便被人欺負得跟小媳婦似的。而且還是在女尊男卑的世界。要是被後來者知道穿越一族有個這樣沒出息的敗類,真的得被恥笑了。

    喬羽從柴草裡跳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起鍋鏟子,到牌位面前禱告了一番,挖出了朱金,收拾了兩件衣物,帶上了匕首、火石和食物,打成一個包裹背好。

    又在屋裡轉了一圈,將門窗關好,物品收拾整齊,最後來到牌位前,將牌位仔細地擦拭乾淨、擺放整齊。

    喬羽歪著腦袋又仔細的將屋子好好看了一遍,將這第一個落腳點認真地記進腦海裡,然後毅然走出大門。

    隨著被緩緩關上的院門,喬羽覺得鎖住的不光是這個院子,而且也是對過去的一個正式地道別。

    她緊了緊包裹,大步流星地向村外走去。

    第二章:江湖三尺水,上下兩重天

    喬羽來到縣城,買了些必須的藥品和雜物。接著轉悠到馬市,想買匹馬兒代步。

    可轉悠了半天,看得自己頭都大了,所有的馬背都比她的頭頂高,現在有人幫忙,她還可以爬上去,要是真到了荒郊野外,別說騎馬了,光是上馬就得累死她。

    一個高挑的女子,靠在馬場的欄杆上。見她選馬時轉來繞去,樂得呵呵直笑。待喬羽路過跟前,一把將她扯到角落的一個棚子裡。

    「你一個娃娃家,買什麼馬?買了,你也騎不上去。喏,看這個。」

    喬羽順著她的手指一轉頭,直直地跟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碰上了。

    她瞪著它,它也瞪著她。

    「這是什麼?」喬羽左右打量著它,它也跟著晃動著腦袋盯著喬羽的眼睛。

    不是馬,不是牛,不是鹿,不是驢,這是什麼?

    「嘿嘿。沒見過吧,這匹可是我們金閭國難得一見的神驥,金糜。日行八百,夜行一千。可載千斤……」

    喬羽跟它互瞪了半晌,一人一獸像是較上了勁,又突然轉開了頭,喬羽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金糜則噴了口氣。

    賣馬娘子看這一對活寶竟是一個德行,笑得花枝亂顫。

    「成年的金糜比馬匹還彪悍,可驅狼斗虎,可是一匹小金糜長大卻需要十數年的光景,就算長大了,它的情卻高傲得很。碰上有緣的人,甘被驅使,若是它看不上你,寧可餓死或一頭撞死在山崖上,也不肯讓人在它背上安生片刻。我得了它快三年了,換了數十位訓馬師,也未能給它上過韁頭,估計再過個十年,它也不會讓我碰一下。我看你年紀小小的,卻也有趣的緊。你今天若能坐上它,在這場裡走個一圈,我便將這千金難求的金糜白送於你。如何?」

    喬羽剛剛並沒太注意這位女子,聽她說這番話,不由得注意起她來。

    只見她鳳眼生采,長眉入鬢,俏唇不點而朱,未語笑三分。尤其是那雙眸子,似藏了千言萬語,勾得你的眼神捨不得往外轉去。

    喬羽暗叫一聲,好個風流人物,怎麼會在這窮鄉僻壤呆著。

    一挑眉,喬羽笑著問,「千金難得的神驥,這麼容易便送與我,豈不是讓我佔了莫大的便宜。」

    賣馬娘子冷哼一聲,「丫頭,你也得能坐上它,在這場中走一圈,讓它認了你,我才能送你。若是它看不上你,便是我讓你牽,你也是牽不走的。我霍三娘是個識趣的人,這樣一匹神驥,若是被我圈個數十年老死院中,不但它死不瞑目,我也是。若是能替它尋個好主人,也不枉費跟它的一場緣分。」

    霍三娘說得有些感慨,伸手去那金糜的頭。誰知那金糜反應極快,張口便咬,嚇得三娘立刻縮手,恨恨地罵,「不識好歹,總有一天把你扒皮拆骨泡酒。」

    金糜彷彿能聽懂她的話,噴了下氣,打了個響鼻,轉過頭去不理她。

    霍三娘跺跺腳,走進驛館了。

    喬羽站在金糜面前,繼續跟它大眼瞪小眼。她頭向左偏,它也跟著向左偏,她向右偏,它也向右偏。

    喬羽向前進一步,金糜立刻就警惕起來,繃緊了肌,呼吸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喬羽腦子裡的主意像放電影一樣,一個接著一個過,但仔細想想,哪個都不實際。

    唉,喬羽歎了口氣,翻了個白眼,看來這個大便宜是佔不到了。準備學張果老,買頭毛驢兒充充數吧。

    喬羽抬頭看向金糜,準備向它說拜拜。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沒把喬羽笑暈過去。

    那金糜竟然學著喬羽的樣子翻白眼,但是雖然它的眼睛又大又圓,但是偏偏就是翻不起來,一個勁地重複。

    喬羽笑得半天緩不過氣來,好半天,她終於捂著肚子爬到欄杆上,這次金糜無暇他顧了,正忙著翻白眼呢。

    喬羽深深的吸了口氣,忍住笑,瞪大眼睛,盯著金糜。金糜也停了下來,瞪著她。

    喬羽將眼睛向左看,眼角一撇,金糜也將眼珠轉過來,喬羽將眼睛向右看,那金糜腦袋動也不動,眼珠滴溜轉到另一邊。

    喬羽將頭向它靠近了點,金糜居然也向前伸了伸脖子。

    有門兒,喬羽心中暗道。

    滴溜,喬羽的眼珠順時針轉了一圈,然後停下來看著金糜。

    金糜居然有模有樣,也轉了一圈。

    喬羽轉了兩圈,金糜也學著轉了兩圈;然後停下來望著喬羽;喬羽詭異地一笑,瞪大眼睛,眼珠飛快地轉動起來,同時心裡開始數1,2,3,……

    剛到100,就聽見面前砰的一聲,金糜摔個四腿朝天。

    「耶!」喬羽大叫一聲,鑽進了欄杆,蹲到金糜面前,它的腦袋,看它那滿天冒金星的呆樣,大笑不止。

    老半天,金糜才緩過來,半跪了起來,將頭湊進喬羽的懷裡,伸出舌頭,舔舔喬羽的臉。

    「哈哈。」喬羽一把摟住金糜的脖子,開心大笑,金糜也發出「嗚嗚……」細細的低鳴,很是好聽。

    親熱好一會,喬羽從地上跳起來,捧開欄杆,將金糜放了出來。那金糜也不跑開,只是將腦袋湊向喬羽,撒嬌似的叫著。

    喬羽從身上拿出手帕,幫金糜仔細地擦拭乾淨,它的睫毛又密又長,像小鹿的眼睛一般,可愛極了。

    「叫你幼幼好不好?」喬羽著它的脖子。

    「嗚嗚……」它舔舔喬羽的手心,像是明白她的意思,逗得喬羽直笑,摟著它的脖子,翻上它的背。

    「幼幼,go。」幼幼低鳴一聲,輕快地在院裡跑起來。

    聞聲而來的霍三娘,驚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喬羽坐在幼幼的背上,一人一獸正在馬市裡蹦達地歡。

    幼幼時快時慢,不時跳過些或高或矮的欄杆,跑得起,竟跳上一個人高的土堆,仰頭長鳴,臨空而下,

    那身姿仿若步月凌雲,霍三娘看得呆了,連手中的鞭子落在地上都未覺查。

    喬羽漸漸地體會出妙處來了。

    喬羽的父母生前原在英國經商,閒暇時,經常與朋友在馬術俱樂部小聚。喬羽3歲時,她父母就將她交給馬術教練了。長大後,她在馬上的颯爽英姿可是迷倒了不少男人,馬術俱樂部的生意興隆,她可是居功甚偉。

    喬羽深知各種馬的特,也知所有的馬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馬背呈菱形,馬背上脊椎高起,所以一定要放上馬鞍,人才能坐的舒服。女人還好,換了男人騎了沒設馬鞍的馬,那苦楚可真是「不能向外人道也」。

    而且即使再善於騎術的人,也必須用馬韁來控馬。甚至有些笨馬,是標準有油門沒剎車的那種,即使將韁繩拉緊,也收不了,非得撞上什麼才能停下來。

    然而幼幼的背上未設任何的鞍具,無論跨坐或側坐都極為舒適,即使騰空、落地或奔跑,也只有細微的顛簸感,而起步停止時,她只需一個細微的動作,幼幼就能反應過來,極是平穩。

    第三章:霍三娘

    喬羽得了幼幼,心中那個美,用言語本無法形容。

    「幼幼,Go。」幼幼聞言,仰頭歡鳴一聲,霎時,霍三娘只覺眼前一花,偌大的場院中,只見幼幼騰挪閃躍的身影,彷彿處處都有,細看又處處皆無。

    「停。」只覺喬羽一聲輕喝在面前響起,一人一獸已在面前立定,喬羽氣定神閒,彷彿並未曾離開半步。

    霍三娘目瞪口呆,只覺面前這個神采飛揚的少女,與她剛開始所見的那個灰頭土臉,滑稽逗趣的丫頭並非同一人,而那揚蹄搖首,歡鳴得意的金糜也是她三年從未見過的神氣。

    「呵呵……」霍三娘忍不住笑自己,一邊搖頭一邊撫掌,「今兒,這真真是開心的事。」

    「下來,」她大笑,「我請你喝酒。」風風火火地往裡面去了,連地上的鞭子都不要了。

    喬羽輕快地跳下幼幼的背,快步往裡走,只覺得現在這激動的心情也只有最最烈的酒才能抒發。

    「嗚。」幼幼嗚咽一聲,伸長脖子咬住她的衣角,彷彿竟是一刻也不肯與她分離。

    「呵呵,過來。」喬羽抬高左手。

    幼幼高興地搖首擺尾,跑了兩步,一低頭,鑽在喬羽的腋下,讓喬羽的手臂環著它的脖子,隨喬羽去了。

    天色已晚,庭中服侍的幾個少年,已經乖巧地掌起燈,也不知用得什麼油脂,不一會兒,只覺滿屋清香。雖然比不上現代的照明,但比起這段時間她每晚所用的豆大的油燈,不知強上幾百倍。

    三娘方才命人將幼幼硬拉了出去,洗刷乾淨,才放它進來。

    正廳之中,用的是矮榻,兩邊鋪上織錦坐墊,還有籐制的美人靠,喬羽試了試,極為舒適。

    幼幼極乖,臥在喬羽膝邊,眨著可愛的大眼睛,好奇地瞅著周圍。

    「來,喝酒。」三娘起酒罈,給喬羽滿滿地斟上一碗,而她自己直接就著罈子便喝了起來。

    酒色緋紅,香味撲鼻。喬羽淺嘗一口,甘爽醇厚,回味無窮。不由得嘖嘖兩聲,「好酒!」

    突然,一個主意在腦子裡閃過。喬羽將酒碗放到幼幼跟前。幼幼疑惑地看看她,喬羽笑著點點酒碗,它便試著舔了一口,「嗚。」幼幼低叫一聲,埋頭舔個不停。

    「這畜生,」三娘失笑,「這三年,我不知用盡了多少辦法,花了多少金錢。也沒能近它半步。到底是沒緣分,就是強求也求不來。」

    喬羽一笑,往前一傾,輕舒手臂,也學著三娘的樣子,拎起一罈酒,靠唇便飲。

    只見她斜依美人靠,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掂著酒罈,笑眸低垂,神態慵懶,小小的身軀,別具一格風流體態。

    霍三娘心中暗讚,「初見你,只當是個娃娃,小覷了你,在這裡先向你賠罪。」

    「哪的話?」喬羽聞言笑道,「初次相逢,你便贈我幼幼,這份人情我還沒感謝你呢。」

    霍三娘噗哧一聲笑出來,「說出來,妹妹莫怪。並非是三娘我有什麼過人之處,預知你與這畜生有緣。而實在是拿這畜生沒則,病急亂投醫,凡是來買馬的,我都會讓她們試上一試。」

    喬羽險些噴酒。

    霍三娘也有些不好意思,臉兒紅紅的,「嘿嘿,我也是著急。也恨這畜生難搞的很。」

    「嗚……」幼幼不高興的叫喚,想是三娘平日總叫它畜生,大概也明白不是個善意的詞。

    「嘿嘿。」霍三娘乾笑兩聲,忙茬開話題。「你瞧我這個人,到現在還不知妹妹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誰,芳齡幾何?」

    「我就是清水縣郊的人,姓周,名巧兒,親近的人都喚我喬羽,十四歲,剛剛成年。因家中出了變故,沒了牽掛,所以想出來見識一下。」

    「哦。」霍三娘微微點點頭,簾後一個暗影迅速隱去。

    「姐姐今年二十有三,虛長你九歲。妹妹若是不嫌棄,我們以姐妹相稱如何?」

    喬羽提起酒罈與三娘相碰,「傾蓋金蘭如舊契,把杯魚水便相歡。今日我得一好姐姐,又得了幼幼,實在是人生盡興之事。來,姐姐。今晚我們不醉不休。」

    「好。」

    頓時席間笑語朗朗,不時還夾著幼幼的幾聲鳴叫,極為熱鬧。

    是夜,主賓盡歡。

    第四章:初識冠卿

    夜久星沉沒,更深月影斜。

    廳內早已安靜,只有院中不知名的蟲兒,叫得聲聲清脆。

    喬羽早已不勝酒力,摟著幼幼的脖子,依在美人靠上,不知夢到幾重天了。

    霍三娘也摟著酒罈橫躺在織錦墊上。

    「噗。」彷彿有東西落在廳外,霍三娘眼珠微微一動。

    「霍管事。」來人已跪在簾後,輕聲呼喚。

    霍三娘睜眼,輕手輕腳地起身,來到喬羽身旁,伸手探探喬羽頸側的脈搏,又輕輕推了推,「喬羽,喬羽?」

    喬羽口中咕嚕了一聲,動了動,並未醒。

    霍三娘拎起裙擺,走了出去。

    來人低聲道,「已經去過縣郊,確有一戶姓周的人家……」

    霍三娘聽完來者的稟報,略略沉吟,讓來者附耳過來,如此這般,低語了一會。

    來者聞言,點點頭,低應一聲,「諾。」閃身便去。

    霍三娘走到庭中,仰頭遙望星河,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不知在盤算什麼。

    「嘿,起來啦,太陽曬到屁股了!」

    「嗯?」喬羽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撐起身子。只見霍三娘正蹲在面前衝著她直樂。

    「哦!」喬羽哀叫一聲,只覺得頭痛欲裂,只想倒下去睡個天昏地暗。

    「起來,起來。」霍三娘忙把她硬拉起來,把她嘴巴捏開,硬灌下一碗苦不拉嘰的湯水,然後立刻閃開。

    「啊。」前一刻還是稀里糊塗的喬羽,現下像顆跳豆,捏著自己的脖子在那裡跳個不停。

    跪坐在一旁伺候的幾個少年,都舉起袖子,掩著嘴兒吃吃地笑。其中一個忙倒了一碗水遞給喬羽。

    「三娘,你給我喝的是什麼東西?」喬羽哀叫。

    「呵呵,」霍三娘笑得人比花嬌,「醒酒湯啊。來來來,快梳洗一下,時間不早了,我讓人陪你去街上買些衣物。」

    還沒等喬羽說話,那些少年便將喬羽擁到後進的房中,開始為她梳洗。

    喬羽只得聽他們擺佈,只是漱口之後,還是受不了那醒酒湯的怪味,便讓少年拿水來。

    片刻,那少年一路笑著進來了,說道,「那神驥從早上被灌了醒酒湯之後,到現在還在喝水呢。」

    「噗。」喬羽將口中的水盡數噴了出來。

    難怪霍三娘今早那般痛快,相必是將這三年受的氣悉數都還給幼幼了。

    喬羽梳洗完畢,那些少年又為她準備了一些早點。

    雖說在現代喬羽是吃遍了山珍海味,但是回到古代的這段日子裡,開始是終日灌湯藥,後來自己動手,但是沒有食材,也只是做些最簡單的果腹之物。

    早點花樣雖不多,但是色香味具佳,喬羽吃得津津有味。

    完畢,少年引喬羽到前廳,便通通退下去了。

    廳中早已跪坐了一人,見喬羽進來,便向她低頭行禮。

    「喬小姐,霍管事事務繁忙,特囑咐在下陪小姐出去購置些衣物。」

    喬羽一笑,「不了,我身上的衣物雖然簡陋,但還算整齊。我與三娘相識剛剛一日,豈可讓她為我花費金錢。」

    那人聞言有些詫異,抬頭看向喬羽。

    喬羽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朗目劍眉,猿臂蜂腰。

    原來讀詩經《淇奧》時,覺得用如琢如磨如圭如璧來形容男子,太為過之,今日見他,倒覺得全拿來形容他,也還不夠。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人未現,笑先聞。霍三娘帶著一撥人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只見那些人手裡捧著賬本,筆墨,還有各種各樣的物件。

    「三娘,我?……」喬羽苦笑。

    「什麼都不用說,若是認我這個姐姐,你今兒讓冠卿隨你出去買東西。而且只要是冠卿覺得合適的,你都不得推辭。若你只當我們是萍水相逢,過客而已,那就隨你的意。」霍三娘佯怒。

    喬羽只能苦笑了,「姐姐這般周到,我還能說什麼?」。

    霍三娘這才轉嗔為喜,「冠卿是個極仔細的人,入他眼的必是好東西。所以我今天特地讓他跟你去。得,我這還有若干的瑣碎事,等你回來,我們再說。」

    說完便帶著那撥人一陣風似的去了。

    冠卿見她哭笑不得的樣子,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小姐,請。」

    喬羽衝著他笑笑,便跟著他出去了。跟在他身後,喬羽盯著他的後腦勺,心想真高啊,她還不及他肩膀呢。

    雖然只是一日之隔,走在這同一條街上,卻是兩種的別樣心情。

    喬羽跟在冠卿的身邊,悠閒地逛著。

    只見滿大街的女人,都盯著冠卿,一點掩飾都沒有。

    喬羽心中那個胡思亂想,按照古人那種動不動給信物的習慣,「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冠卿若是敞開來收定情信物,極有可能一夜暴富。她一邊偷笑,一邊在心中這般、那般,編排冠卿。

    冠卿倒是真的仔細幫她挑選飾品,每件拿給她過目的,她都覺得不錯,所以聳聳肩,什麼意見也不發表。

    直到冠卿幫她挑選衣服時,她才突然反應過來。臉紅紅地,「別,別,別,這,這還是我自己選吧。」

    冠卿一愣,笑了。「男人給女人買衣物是很正常的事。」

    喬羽嘟囔,「你們這女人身體不值錢,可在我們那,穿短褲的男人可是滿街跑。」

    「什麼?」冠卿沒聽清。

    「沒事。」喬羽將剛剛她晃神時冠卿幫她挑的衣物胡亂抱起,「我進去試試看。你稍等我一會。」

    冠卿看著喬羽的身影有點出神,自嘲一笑,坐了下來。就聽裡面喬羽叫喚,「出去,出去,我自己會試。」門砰的一響,更衣間裡服侍的少年已經被喬羽攆出來了。

    冠卿覺得有趣,這位小姐,真的有點與眾不同啊。

    喬羽砰地把門關上,捂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

    這麼大一帥鍋蓋下來,已經夠「驚喜」的了。剛剛一進更衣間,那跟兔子似的小廝,一臉嬌羞地說要服侍她更衣。***,瞧他那樣,也不知道到底是要更誰的衣。

    看來過去她一直罵男人天風流,真是有點錯怪了,這世界一旦顛倒過來,女人也不逞多讓啊。

    喬羽正七手八腳地往身上套,忽聽旁邊一間兩個試衣的女人在說話。

    「你聽說沒?」

    「什麼事啊?」

    「那朱富戶啊。」

    「怎麼了?」

    「今天一早,被人打暈了,倒掛在城門上,朱家被燒成一片灰燼。」

    喬羽心一跳,將耳朵貼在牆板上。

    另一個女人似乎吃了一驚,「誰幹的,真是天大的膽子。這朱家在金閭可是為高權重啊,雖然這朱富戶已是朱家的旁支末節了,可在這地方橫行這麼多年,官府也沒敢吭一聲啊。誰做的啊……」

    另一個女人也在說「誰知道啊……」

    喬羽細細地琢磨了好一會兒,望望手中的新衣,沒了試衣的慾望。褪了下來,換上原來的衣服出去了。

    冠卿一楞,「不合適嗎?」

    喬羽勉強笑了一下,「挺好的。我突然想起點事,先回去一趟。」

    冠卿道,「好的,我們這就回去。老闆,把這幾件全包好。」

    喬羽看著正在付錢的冠卿,暗歎了口氣,這個人情欠大發了。

    喬羽急急地趕回驛館,突然在門口停了下來。冠卿差點撞上她。

    「怎麼了。」

    「不急,不急。遲早的事。」喬羽仰頭衝他一樂。「啊呀,不好意思,我該幫你拿點東西。」

    「不礙事。」冠卿淡淡地說。

    「回來啦。」霍三娘遠遠地領著那幫人向門口走過來。眾人紛紛作揖離去。

    「三娘。」喬羽無聲地歎了口氣。

    「嗯?」霍三娘唇角帶笑。

    「這個人情大發了,你可讓我怎麼還。」

    「那還不簡單。」霍三娘得意地眼角都瞇起來,「我就是要讓你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哼哼。」喬羽又好氣又好笑。

    「走吧。」霍三娘拉著她的手,「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說。嗯,今兒沒買到合意的衣服嗎?怎麼還穿著原來的……」

    霍三娘帶著喬羽來到自己的房中,摒棄了服侍的少年,只留下了冠卿。

    喬羽的目光落在正在給她們斟茶的冠卿身上,帥鍋啊,居然當下人斟茶倒水,暴殄天物啊,天打雷劈……

    「妹妹。」

    「嗯?」喬羽回神。

    「昨日雖是與妹妹初次見面,便被妹妹佔了個大便宜去,所以,想說沒緣分也不行了。加之昨晚把酒言歡,更覺妹妹是個奇人,年紀雖小,膽識過人,見解超群。若只安於鄉野之間,真是太屈才了。而且如今家逢巨變,姐姐便自作主張,替妹妹出口惡氣,原是想將那姓朱的斬於刀下,圖個痛快。但是細想,妹妹必定對此人是恨之入骨,所以暫且饒她一條狗命,留給妹妹日後處置。」

    喬羽端起杯來,「三娘,小妹以茶代酒,代爹娘謝過你。」抬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三娘如此待我,大恩不言謝,從今日起,我喬羽對霍三娘必是以真心相待。三娘有話不妨直說。」

    「好。」霍三娘一拍桌,「那我便有話直說。我本姓霍,名青雲,排行第三,故人稱霍三娘。現任職金閭國右相衛沉紅府中,乃是三院管事之一。為主子照料各地的閒散生意。一來,衛相是求賢若渴之人,極力為國家推薦人才;二來,我也是極愛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不知妹妹有沒有意願,與我同為衛相效力。」

    喬羽遲疑了一下,「姐姐贈我幼幼,又助我復仇,按理說,若喬羽不答應便是不識抬舉,而且有忘恩負義之嫌。」喬羽擺手阻止霍三娘開口,「如相府有需要喬羽出力的地方,喬羽絕不敢推脫。但望姐姐答應我三件事。」

    「妹妹,你說。」

    「一,不入朝為官。」霍三娘和冠卿均一愣。「我知道,有衛相作保,定可青雲直上。」

    喬羽在周家這段日子,翻了不少書籍,這裡女子自幼讀書,十歲便可參加國家所開設的各級考試,一旦有了功名之後,優秀者會由國家指任一定的官職,十五六歲有官職在身的人大有人在,但多數是有背景人家的女兒,而且初始幾年多是閒職,歷練了幾年之後,被官場染了色,磨了稜角,那有心出頭的自然有機會。

    「但妹妹我是天生的懶人,只敢以燕雀自居,不敢妄窺鴻鵠之志。朝堂之中,激浪可摧帆折翼,暗流更是防不勝防,妹妹我沒有這個心力,只怕畫虎不成反類犬,拖累衛相。」

    自古官場如戰場,她喬羽可不願讓別人當槍使。

    「嗯。」霍三娘點點頭,「妹妹志不在此,姐姐明白,決不為難。第二呢?」

    「二,不入府為臣。妹妹我生不羈,向來率而為,受不了規矩,豈不是拖累了姐姐。但姐姐放心,只要姐姐開口,喬羽必定全力而為。」

    喬羽這話說得婉轉,霍三娘也聽得明白,喬羽的話說白了就是,雖然我受了你的恩惠,但我不會為了這些為相府賣命為奴,但我也不會忘恩負義,你有要幫忙的,只要我能幫,必定幫你。

    「呣。這個好說。」

    「三,我不希望相府知道我的存在。即便我隨你回到京城,我也會另尋居所。我既然不能為相府賣命,自然也不會去占相府的便宜。而且難得的是姐姐與我的真切的情意,只要姐姐開口,我便會當成自己的事辦,我不希望這簡單而真切的情意裡摻了其它的東西。」

    喬羽說完,直視霍三娘的眼睛,絲毫不避,「小妹可說是太不識趣了,萬請姐姐諒解。」

    饒是霍三娘這般千靈百巧的人物,聽了也是半天說不出話來。這番話說得軟中帶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不為富貴折腰,不為權勢低頭。

    霍三娘盯著喬羽半天,卻見她仍是那副自在怡然的表情,未有絲毫緊張,不由得收起最後幾分輕視之心,「妹妹,你真的只有十四歲麼?」

    喬羽笑了,霍三娘也笑了,「得,這次算替衛相作了筆折本的買賣,但我自己倒賺了個好妹子。得,從今往後姐姐再也不提這番話。從今兒往後,你我便是真正的姐妹,咱們兩個人便是一個人。等回了京城之後,姐姐給你找個好居所,你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勿叫這些俗事折了風采。日後人說起金閭第一彩的人,便是我妹妹,我臉上也有光。」

    喬羽暗笑,三娘也是假作真時真亦假,就連說這知心話,也脫不了這外交辭令。

    「待會出去,給你找兩個貼己的人服侍你,怎麼說我三娘的妹妹也不能受了委屈。再幫你找個護衛,貼身保護你,你不懂武功,這是一定必要的……」三娘噓噓叨叨地盤算。

    喬羽一聽「服侍的人」,就想起今天在服侍店裡,那跟兔子似的小廝,一想到整日身後跟著兩個脂粉團似的男人,心中暴寒,還未等她拒絕,只聽冠卿說,「霍管事,請讓我跟隨小姐。」

    「你!?」霍三娘吃了一驚,「冠卿,你?」

    「請霍管事成全。」

    喬羽瞪大了眼睛,有點不著頭腦。

    「唉,也罷,三娘我這次強出這個頭了。」霍三娘,看向冠卿的眼神中多是憐憫,「但日後你可要小心照顧我妹子。」

    三娘轉頭來對喬羽說,「冠卿處事十分小心周全,而且武藝出眾,在江湖上也少有敵手,有他跟著你,我也能放十個心。」

    說完又笑,「大概是我上輩子欠你的,不但佔不了便宜,而且還一次賠了兩個最最值錢的給你,今晚不把你灌醉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啊?」喬羽想起那恐怖的醒酒湯,哀嚎「不要啊……」

    第五章:西城東陽

    霍三娘那說是風便是雨的個,出了房門便嚷嚷要給喬羽挑兩個下人,不一會兒,那些服侍的少年便齊聚庭中。

    可喬羽一見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香味撲鼻,便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寒毛直立,說死不肯要。

    最後,只得把這燙手的山芋推給冠卿,卻又悄悄地囑咐冠卿,萬萬不能挑那千嬌百媚的,能挑女孩子最好。

    冠卿看看她點點頭,便讓那些少年散去,不一會兒,領著一男一女,過來給喬羽看。

    十五六歲的模樣,容貌皆是清秀,好在都不曾塗脂抹粉,乾乾淨淨的,喬羽這才鬆了口氣。

    「這兩個不是府裡的人,是路上霍管事買來的一對兄妹。」

    「嗯。」喬羽點點頭,「叫什麼名字。」

    「回小姐的話,小的叫何青。」少年說道。那少女卻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喬羽奇怪。

    「小姐贖罪,小人的名字叫何紅,但是管事說犯了主人的忌諱,要改名字的。」

    「名字也可以隨便改麼?」喬羽奇怪地問冠卿。

    「是。他們是管事買斷了的人,也便是死契,小姐若是看得上,便這輩子都是小姐的人。莫說名字可以改,生死也是由小姐說了算。」

    喬羽眼角一抽。「這樣,從今日起你便叫如袖好了,至於你,」喬羽指指少年,「叫,淡墨吧。」

    「如袖/淡墨遵命。」

    當夜,喬羽被三娘灌得酩酊大醉,連幼幼都不能倖免。而且席間那些少年那幽怨的眼神,讓喬羽毛骨悚然。雖然在這裡自己已經成年,可在現代14歲還是毛孩子呢。而這些少年嘴上的毛還沒長全,就如此善於男女之事,那個暴寒。

    連帶著,連冠卿和淡墨她也保持一定距離。明哲保身啊。

    次日清晨,眾人早早起身,收拾了東西,離開了清水。

    喬羽的坐騎自然是幼幼,但喬羽捨不得給幼幼上韁頭,怕它不舒服,冠卿便在鞍前給她按了個扶手,像是初學騎馬的人的鞍子。好在只需她輕微的一個動作,幼幼便明白,竟比有韁繩還方便。

    出了清水縣城,一連走了兩天,竟未再見城市。喬羽倒也不寂寞,朝觀旭日東昇,夜歎銀河垂低,一路上山清水碧,鳥語獸鳴,只覺得趣味橫生。

    霍三娘怕她寂寞,一路上與她策馬同行,將金閭國的人文典故,井市趣聞,通通說與她聽。說到彩之處,兩人笑得前仰後合,驚地路邊獸走鳥飛。

    冠卿果然是個極仔細的人,跟她不過幾日,便將她的脾氣出個七成。知道她極厭脂粉氣重,吩咐如袖和淡墨將那些總藉故蹭過來的少年攆得遠遠的。晚上露宿林間時,喬羽愛提個燈籠在林子裡瞎轉悠,他也不阻止,只是默默地跟著。話雖不多,喬羽倒也習慣了,也不像剛開始老跟他隔著一大段距離。有時三娘忙著其它事,喬羽便逗他說話,甚至出腦筋急轉彎考他。每次他聽到那似是而非的答案時,都有點哭笑不得,喬羽便會很得意。

    又走了兩天,漸漸見到了人家,越往前走越熱鬧,約又走了兩三個時辰,越過一座山。

    站在山頂之上,喬羽看見眼前之景,不由得驚歎。

    山這邊竟是一座城池,山下是一條大河,水勢湍急,城牆沿河而建,高有十數丈,左右延伸竟看不到邊,喬羽細數那城牆裡外竟有五重之多。那城樓巍峨高大,極具氣勢,城摟上高高地懸著牌匾。五重城牆之間居然還有湖泊農田。城內規劃整齊有序,街道井然,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往遠方看去,這城市竟像綿延不盡,看不到邊際。

    「哇,這是什麼地方?」喬羽忙問。

    「是東陽城,金閭國西部最大的一座城池,也是金閭國西邊的關卡。」冠卿答道。

    「果然是固若金湯。」喬羽點點頭。「易守難攻,便是被圍個幾年,這城內也能自給自足。」

    「你聽聽,」霍三娘策馬過來,笑道,「這話像是個十四歲的人說的嗎?倒像是個經年行軍打仗的人。哈哈……」

    「哼哼。」喬羽裝作不悅,抬手遙指東陽城,「你又拿我開玩笑,既然這樣我們便比比看,看誰先到山下,省得你再編排我,我也不枉擔這虛名。輸的人今晚需在這東陽城最熱鬧的食閣中作東。哈哈。」

    喬羽雙腿略一用力,幼幼歡嘶一聲,騰空一躍,已在丈許之外。

    「喂喂,你這不是跟那畜生一起欺負我嗎!」霍三娘話音還未落,冠卿的馬已經躍出,跟了出去。

    霍三娘眼光一閃,一笑,也拍馬跟了上去。

    山道上尚有其它行人,幼幼不耐煩,專挑人少險峻處走,路人只聽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回頭看時,只能見一道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笑聲也跟著飄遠。這時又有兩騎從身邊一穿而過,一前一後追著前面去了。

    「什麼坐騎啊?這麼快?莫不是金糜嗎?」路人議論紛紛,有些騎馬的路人,紛紛揚鞭快跑,想追到河邊看個究竟,一時山路上煙塵滾滾,熱鬧非凡。

    霍三娘趕到河邊時,喬羽早就氣定神閒地等在那了,早自己一步的冠卿,策馬繞著喬羽轉了一圈,板著臉,不說話。

    霍三娘剛要說些什麼,突然聽見身後馬蹄聲如疾雨般由遠而近,回首一看,驚呆,追過來的路人竟形成一個馬隊,往他們這邊撲來,前幾匹還能看清,後面的人和馬都掩在塵土中,一時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饒是三娘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面對這般「熱鬧」的場景,也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應付了。

    玉京閣,東陽城著名的客棧。

    上房之內,霍三娘和喬羽正相對狂笑個不停。

    想起剛剛在城外發生的事,再看看彼此身上濕透的衣衫,實在忍俊不住。

    方纔那些狂奔而來追看幼幼的路人,實在是氣勢驚人,在她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冠卿踢了幼幼一腳,幼幼直覺一躲,卻躍入了河水之中,嚇了喬羽一跳。好在幼幼只是不高興地叫了兩聲,便往對岸游去。

    喬羽開始有點害怕,漸漸地適應了水流沖在身上的感覺,看看幼幼一點也不吃力的樣子,覺得很新奇,反而幼幼像是怕她害怕,不是回頭衝她叫兩聲。

    「別怕,金糜水很好,不會有事的。」喬羽一回頭,冠卿也騎著馬下來了,就在她身後。再看霍三娘也跟在後面。幼幼掉下河時濺起的水花極大,岸邊的三娘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滿頭滿臉都是水,狼狽不堪。

    後面追來的人已經到了岸邊,驚叫著「真的是金糜,真的是。」「在哪在哪?」「哇……」

    岸邊已經亂作一團。

    三娘見三人中只有自己最最狼狽,心裡很是不平衡,故意弄出點水花濺到她們兩人身上。

    來而不往非禮也,一來一去,來了又去,反正在河中游動也不要她們倆出力,兩個女人索在河中打起水仗來了。

    冠卿沉默不語,額上卻青筋暴跳。而那剛從對岸過來的渡船上的人都驚得跟木雕泥塑似的,到了對岸還癡癡望著他們三人。

    冠卿手捧衣物,推門而進,「霍管事,衣物已經準備好了,您還是去換上吧。」

    「好吧。」霍三娘理理粘在身上的衣服,怪難受的,突然她眼珠一轉,「對了,剛剛下山時我們的打賭還算數嗎?」

    「當然。」喬羽笑,「莫不是霍管事捨不得在這東陽城內請我吃上一頓麼?」

    「哼。不就是在這東陽城內最熱鬧的食閣請你吃上一頓麼。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去安排。」霍三娘笑著去了。

    「唔?」喬羽見她笑得古怪,眨眨眼,正琢磨……

    「小姐,更衣吧。見了風要生病的。」抬頭就見冠卿站在她面前,瞪著她。

    「哦。」乖乖地跟著冠卿走到裡間。

    「這兒準備好了熱水,小姐還是泡一下好,不然就算換了衣服,還是不舒服。」

    好大的一個木桶啊,正冒著誘人的熱氣。

    「好好。」喬羽忙不迭地應承,她都有多少日子沒好好地洗過澡了。哈哈,雖然沒有花瓣,沒有油,但是她已經很滿意了。

    眨眨眼,冠卿還站在一邊。喬羽衝他笑笑,「冠卿,你衣服也濕了。你也去洗洗吧,把濕衣換掉吧。」

    冠卿面無表情,「屬下不礙事,稍運功力,水氣便干了。」

    人型乾衣機?不,喬羽忙揮去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可是,我要洗澡啊!」

    「小姐,放心,如袖還沒趕到,暫時由屬下服侍小姐。」

    「哦,好,好,啊!不好不好。」喬羽慌忙擺手,拜託,不管在現代還是這裡,姑娘還是標準的黃花大閨女。你這一服侍,豈不是要賠老本。

    冠卿劍眉一挑,「小姐是擔心屬下服侍不好嗎?」冠卿向她走過來,抬手就要幫她解衣帶。

    「別,別。」她是不是被調戲了啊?!

    喬羽忙一手按著自己的衣帶,一手按住冠卿的手,只覺得冠卿一顫,沒再動,也沒揮開她的手。

    她眨眨眼,看向他,裝可憐,「冠卿,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屬下豈敢。」冠卿縮回了手,目光落在她的衣帶上,也不看她。

    「冠卿,你是不是氣我和幼幼啊,是過河的事嗎?」

    冠卿冷著臉,不答話。

    「還是下山的事?」喬羽突然打了噴嚏。

    「小姐還是先洗浴吧,冠卿在外面候著。」轉身,走到屏風外邊站著。

    喬羽呆了一下,忙脫掉衣服,跳進桶裡。

    啊,好舒服。喬羽將頭擱在桶沿上,覺的全身的毛孔都被打開了,溫熱的感覺從每個毛孔向體內蔓延。

    「呼,呼,哈哈。」喬羽玩得不亦樂乎。終於覺得還有一個地方不對勁,頭髮。

    我拆,我拆,我拆拆。

    「啊。」喬羽慘叫一聲。

    「怎麼了。」冠卿在外邊忙問。

    「沒,沒事。」喬羽心中恨啊。來到這兒這麼長時間,她一直給自己梳了最簡單的長辮子,極容易打理。

    可如袖來了之後,每天早上都變著法子折騰她的頭髮。反正路上沒事,也就由她折騰了。可那繁複的手法,她本沒留意啊。可現在麻煩了,不管她怎麼扯,頭髮還是大餅一塊。倒是將自己疼得齜牙咧嘴。

    突然,覺得自己那正在虐待頭髮的兩隻手被人握住。「小姐,還是冠卿來吧。」

    「啊,」喬羽忙往下一縮,「你,你怎麼進來了。你……」

    喬羽不敢動彈,只覺得冠卿的手極溫柔,極慢,將她的頭髮一縷一縷地理順,順到她的前。

    「小姐。」冠卿低聲說,「莫慌張,男人服侍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自小在鄉郊長大,學問應多是從書中看來的。要知道這世上的學問可比書中的更難明白。當今這世上,是女人的天下,男人是女人的附屬,一個男人除非入朝為官,有御賜的封號或世襲的爵位,不然必須依靠女人活著,否則就是赤裸裸的魚,任人宰割。即便是武功再高,也防不勝防。」

    喬羽能感受到冠卿心中的沉重,半轉回頭,聽他繼續說。

    「我家世代為衛家做事,我還在襁褓中,母親便將我送到師父那裡習武,盼我早日能為衛家效力。師父是個怪人,看不慣世事,索躲在山中逍遙自在,不與世人接觸。而我在成年之後,卻被母親領回衛家,為衛家做事。但是,這張臉卻惹來麻煩不斷……」

    喬羽看著冠卿修長的手指將她的長髮挑落在水面上,髮絲沉入水中,微微柔柔地漂動,一如她此刻心中異樣的感覺。

    「我父母一直對衛相忠心耿耿,一年前,有刺客行刺衛相,我父母以身護主,臨死前衛相許諾,我一生將受相府庇護,可自擇主人,且燒了我的文契,不再受相府約束。三娘是個極仗義的人,且與我母親私交極好,待我如同親弟弟般。所以,我便跟著三娘到處走動。直到遇見小姐你……」

    喬羽自嘲,低聲說,「我有什麼好,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冠卿看著背著他坐的女子,「我能不能問問小姐,為何不願入朝為官?」

    喬羽笑,「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冠卿情不自禁地微笑,「正是因為聽懂了小姐的三個請求,唯其自由,無拘無束。小姐不知道,這世上像小姐這般的人是多麼難得。跟小姐相比,這世間的女人,即便是再矜貴的,她們心裡的東西不會比她們的衣衫華麗,更難及你須臾。冠卿很高興能服侍小姐,小姐無論做什麼,冠卿一定會跟隨的。只是,小姐以後莫再像今日一樣莽撞,讓我擔心便好了。」

    「冠卿,」喬羽想拉住他的手說些什麼,但還是什麼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