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娜小说 > 精品辣文 > 风月祈 > 6-10
    第六章:繁花艷柳地

    洗到水都涼了,冠卿仍是在旁邊定定地站著,不肯迴避。

    喬羽只得半遮半掩的從水裡爬出來,讓冠卿服侍她更衣,開始喬羽自己彆扭得很,但在冠卿拿干布為自己擦拭的時候,發現他的手都是顫抖的,骨子裡那愛作弄人的子又冒出來了。

    左一句冠卿長,右一句冠卿短,將剛剛有的那點曖昧的氣氛破壞得一乾二淨。冠卿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自己也是又羞又窘,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為她著好衣物,抹乾濕發,冠卿正在挑選髮飾。

    喬羽見他手中大的、小的、長的、短的已經拿了一堆,還在挑,驚呼,「不要,我又不是賣糖葫蘆的,別都上來。」

    最後兩人只挑了一碧玉如意簪,斜在髮髻上。喬羽對著銅鏡擺了幾個pose,臭美了一番,其實那鏡子本看不真切,只是一個大概的樣子罷了。

    冠卿想了想,問,「什麼是賣糖葫蘆的?」

    喬羽正忙著臭美,順口答到,「我家鄉的小販,會將山上的野果子採下,用竹籤串成一串,外面在裹上糖絲,這就叫糖葫蘆。然後將稻草綁在扁擔或長棍子上,再將糖葫蘆全在那捆稻草上。然後扛著扁擔或長棍滿大街叫賣。要是將這些全到我頭上,豈不是變成賣糖葫蘆的了?」

    噗哧,門外倒是有人笑出聲了。

    冠卿過去開了門,正是霍三娘站在外邊笑。

    她走進來,說,「妹妹,你看我像不像是賣糖葫蘆的?」

    只見她梳了個高高的碧螺髻,上面簪了丹鳳回首金步搖,淡施粉脂,嬌艷欲滴。身著桃色百仙裙,低低的金紅肚兜,寬寬的玫色束腰。所謂的國色天香便是這般了。

    喬羽笑,「我瞧你不像是賣糖葫蘆的,倒像是賣水蜜桃的,讓人見了想咬上一口。」

    「哼哼。」霍三娘裝模作樣的髮髻,「今晚……」突然想到了什麼,將後半句話嚥回去了。

    霍三娘只扔給冠卿一句話,「你自個兒打發今晚吧。」便拉著喬羽出了門。

    「為什麼不帶著冠卿?」喬羽奇怪。

    「嘿嘿,」霍三娘笑得古怪,「那裡只能女人去,男人可不能去。」

    「哪?澡堂麼?」喬羽隨三娘踏出玉京閣,頓時被眼前繁華的夜景神醉,「哇,好漂亮。」

    夜間的東陽城,美得超乎喬羽的想像,廊簷高翹,簷下各式各樣的燈籠迎風搖曳,路邊聚集著小販,笑容滿面,高聲吆喝,夜市中人來人往,鶯聲燕語,說不出的風情。

    「來來來,快上來。」霍三娘將她拉上停在門口的一輛華麗的馬車。

    喬羽還是第一次真正乘坐馬車,注意力全被這些新奇的東西吸引了去,不時發出「哇……咦……啊……哈哈……」

    馬車顛簸了半天,終於停了下來。

    喬羽扶著三娘的手跳下馬車,「哇,好漂亮的,地方,這就是東陽城裡最熱鬧的食閣嗎?鴛鴦閣,挺好……聽……的……」

    喬羽的目光往下,再往下,一群花枝招展的香艷男子,正在樓前捏著腰肢,向她們揮舞著帕子,笑得千嬌百媚。她再笨,也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冷汗,一滴,兩滴,滑下喬羽的額頭,繞過脖子,在後背匯成一條冰涼的小蛇,滑下去。

    她縮著身子,向後轉,嘴裡念著,「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覺,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覺……」

    「嘿嘿嘿……」三娘獰笑,一手拎起了喬羽的領子,讓她雙腳離地,「放心,裡面有東陽最~美味的食物,最~舒服的床,最~彩的遊戲,嘿嘿嘿……」

    喬羽像只可憐的小貓,被三娘拎進了鴛鴦閣……

    冷風刮過,嗖嗖的……

    怎麼辦,怎麼辦,喬羽的心砰砰的跳得利害,後背手心全是汗。

    一個個衣著香艷暴露的男子,小指勾著五顏六色的輕紗,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香膩的脂粉混著酒味,讓她真的很想暈過去,但很怕醒來時,連在哪張床上都不知道,看看三娘那看好戲的樣子,就知道她今晚絕對是鐵了心,給人家銀子讓人家佔她便宜。

    嗚嗚嗚,別人花大把銀子,進來尋銷魂刺激,可是她從來就是好孩子啊,不想當三明治啊……

    嗚嗚嗚,損友,絕對損友。

    霍三娘瞧著她那小貓似的哀怨表情,心中實在是,痛快!拎著喬羽,在前庭一堆驚艷和詫異的眼光中,揚長而過。

    登上木樓,穿過樓與樓之間的虹橋,霍三娘沿著那雕樑畫棟左一轉,右一轉,凡是那燈光昏暗的地方,多數都有一對野鴛鴦在那裡嗯嗯啊啊的,玉脂凝香,衣衫半解……

    喬羽面紅心跳,拿手捂著眼睛,可是那聲音,尤其是男人的聲音,或輕或急,或高或細,撩得人心裡跟貓抓得似的,聽得喬羽猛吞口水,心想不虧是專業的。

    畢竟在現代的雜誌上,大膽的女人什麼都敢說,基本的理論知識,喬羽還是很全面的,只不過沒實踐過。

    喬羽悄悄將手指裂開一條縫,偷偷地看。

    哇,這樣也行……咦,還有道具……嗯?一個原本滿臉痛苦表情的男子,突然轉向她們這邊拋來一個媚眼,然後又轉頭回去繼續「痛苦」……

    唔?男人也來假的?喬羽的眼睛瞪得更大,看來理論和實踐的距離果然很遠……

    彭,終於,霍三娘將喬羽扔進了一堆軟枕裡。

    「哇。」喬羽揉揉小屁股,「欺負小孩子。」

    「哈哈,」霍三娘大笑,在喬羽面前坐下,逗她,「要不要回去跟冠卿告狀啊?」

    「哼。」喬羽在一堆枕頭裡,努力地爬啊爬,離霍三娘遠遠的才坐下。

    「三娘,」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在屋裡想起,「你又在使壞。」

    喬羽嚇了一跳,轉著頭到處找。這一看不要緊,看得喬羽感覺全身的血都在往腦袋裡沖。

    這屋子裡除了她們現在所坐的軟枕堆,還有一張床和一張椅子,那床四周沒有支架,半透明的輕紗從屋頂垂吊下來,罩在床的周圍,而那椅子,是喬羽前所未見的古怪形狀,她敢那自己的腦袋打賭,那、那絕對是、「專業」器材!

    屋裡連個櫃子都沒有,牆上全是板雕,栩栩如生的春宮圖,有一個人的,兩個人的,三個人的,很多人的……

    喬羽忙低下頭,媽呀,連地毯的織錦都是……眼暈啊……

    那床上緩緩坐起個人來,撩開輕紗,向她們走來。

    他長髮及腰,像瀑布似的垂著,遮住了臉頰的兩側,身上只披了一件殷紅的綢衣,垂感極好的布料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口的衣襟隨意地敞開,直至腰間才被腰帶鬆鬆地挽就,勉強地為下身遮掩。衣袖極寬,垂在他的身側,隨著他的走動,輕輕搖擺。

    喬羽從不知婀娜多姿這個詞可以形容男人,但此刻用來形容他竟是再貼切不過。

    「郁堂。這是我妹妹,喬羽。」

    他只是瞄了喬羽一眼,目光又轉回霍三娘身上,「你何時多了個妹妹,我怎麼不知?」

    他走到霍三娘身後坐下,左腿略彎,右腿盤起,竟將三娘環入懷裡,左手作勢,握住她的兩隻手擺在左膝之上,右手從另一側,環上了三娘的腰。

    喬羽坐在兩人的左側,視線被郁堂用衣擺和袖擺巧妙地各隔斷,只能看到郁堂的背影。她好奇地睜大眼睛,一聲也不敢吭。

    郁堂的聲音清朗,但有點低沉,有點午夜節目主持的味道,「好久沒見著你了,又去哪了?」

    「我還能去哪?」三娘的聲音有點怪異,「不過是那些常去的地方。」

    「常去的地方?嗯?」郁堂低低地笑了,尤其是那最後一聲,很有勾魂攝魄的味道。

    喬羽看見三娘的雙手使勁掙了掙,卻被郁堂牢牢地捏在手裡,「是什麼地方啊?常去?怎麼我這兒,你就不常來呢?」

    喬羽好像見三娘掙扎了兩下,郁堂不知怎麼一使勁,三娘便倒進了他懷裡,三娘急叫,「郁堂,我今兒是帶妹妹來玩兒的。你……」

    「玩?」郁堂緩緩轉過頭來,一雙寒星般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喬羽。

    Kao,喬羽暗叫,妖孽,不用長得這麼妖吧!「別聽她亂說,她說帶我來吃東西的。」

    「呵呵,吃好吃的,嗯?」郁堂低下頭,看著倒在自己懷中的三娘,笑道,「特為珍饈而來,不讓你吃飽,豈不是太失禮了?」

    「嗯。」三娘忍不住哼了一聲。喬羽伸長脖子一看,只見三娘面色桃紅,鳳目迷濛,金紅的肚兜已經不見了,郁堂右手的衣袖纏在她身上。

    喬羽看不見他右手放在哪,只能見到他右邊衣袖垂在空中的部分,時快時慢地抖動,好像他的右手在撥弄著什麼?

    喬羽眨眨眼睛,順著他手的方向猜想位置。

    終於,三娘顫抖的喚了一聲「郁堂……」

    轟,喬羽感覺血像在頭頂炸開,因為那一瞬間,她看見郁堂的右手在幹什麼了。

    「我,我,」喬羽慌忙站起往外跑,「我去找吃的。」

    「唔。」她只聽見郁堂的一聲悶哼。

    喬羽跑到屋外才站定,「呼呼。」使勁喘了兩口氣,想讓造反的血平息一點。

    這是屋內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喬羽忍不住回頭一看。

    郁堂將三娘壓在軟枕堆裡,一隻手將三娘的雙臂壓在頭頂上方,一隻手正在急切地扯著三娘的衣服,三娘的百仙裙被撩得高高地亂疊在腰間,郁堂的腰帶扔在一旁,而那殷紅的綢衣尚未褪下,滑落在他的腰間,露出他的肌理分明的背部。

    「看著我。」只聽郁堂壓抑地吼著。

    三娘一聲嬌喘,兩人的身影深深地陷進了枕頭堆裡……

    喬羽不敢再看,匆匆跑開。

    來的時候有太多擾亂她注意力的事,喬羽有點蒙,本不知道往哪走,又怕跑錯方向,遇到個亂獻慇勤的,那她的麻煩就大了。她抬頭一看,過了幾個虹橋,有個跟郁堂屋子差不多的房子,裡面並沒有燈火。暫時到那休息一下吧,喬羽一口氣跑了過去。

    第七章:富貴溫柔鄉(1)

    喬羽一口氣跑到屋子外面,趴在闌桿上,呼呼的喘氣。

    居高臨下,鴛鴦閣的夜景盡收眼底,綠水漣漪,柳絲成碧,簷下的八角宮燈將整個閣內映得妖異而嫵媚。絲竹管弦,靡靡之音,夾在前庭鼎沸的人聲之中,若有若無。

    喬羽看著看著,只覺得這鴛鴦閣掩在這軟軟的十丈紅塵之中,熱鬧而孤寂,妖艷又清冷,真切又迷離,此中的真情假意,誰又說得清。

    那郁堂應該是喜歡霍三娘的吧!喬羽遙望著郁堂的屋子。從他開口說話,他的眼睛裡就只有霍三娘,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有著急切、嫉妒、驚喜、怨恨。

    沒有一路上行來時,那些男人的欲拒還迎,刻意勾引,曲意承歡,他甚至懶得招呼她這位新客人。

    喬羽對最後一幕,印象深刻,郁堂赤裸的背部和手臂,肌凸起,青筋暴跳,像將體內壓抑了很久的力量,以一種不顧一切的方式展現在三娘面前。

    三娘,跟他之間肯定有點故事,看她輕車熟路的,必定是老客了,而且三娘好像也不是隨便被人壓在下面的那種。

    「嘿嘿……」回去之後,一定要問個明白。

    不過,今天的現場觀摩也實在太刺激了,一陣夜風吹來,喬羽冷不丁打了個寒噤,才發現背後的衣服已經全濕透了。

    「唔。」人有三急,可廁所在哪?

    喬羽趴在屋子的窗格上,偷偷地張望,還好,屋裡什麼動靜也沒有。

    「有人嗎?」喬羽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誇張,喬羽撇撇嘴角。這屋子比郁堂的屋子更香艷。放在屋中間的那本不是床,而是一個特製的類似與床、軟榻和美人靠綜合起來的東西,上下三層,極寬,快佔了大半個屋子,屋子周圍的牆壁上安著各式各樣的銅鏡,連屋頂上都是一整面銅鏡,那鏡子做工極細,將整個屋內的情況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來。

    喬羽終於在鏡子裡,發現了屏風後面的馬桶。

    阿彌陀佛,喬羽趕快跑過去,快快解決生理問題。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屏風上都是各種姿態的密戲圖。喬羽正整理衣服,突然聽見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了。

    喬羽忙縮了回去。

    就聽見一男一女放肆的調笑聲,接著就聽見衣服摩擦發出的輕微的嗦嗦聲。喬羽想悄悄溜走,但又怕太尷尬,她靈機一動,抬頭看向屋頂上的銅鏡……

    一個青衣的男子正跨坐在一個女人的腿上,兩唇相接,吻得熱火朝天。男子正在幫女人寬衣解帶,而那個女人一手撐在身後,一手從男子衣衫的下擺伸了進去……

    喬羽臉一紅,想乘著兩人正「忙」的時候,從另一側門溜出去。

    「嗯……」那男子叫地曖昧之極。

    喬羽抬頭一看,那個青衣的男子已經被那個女人壓在軟榻上了,那身青衣被扯開,裡面果然什麼也沒穿,喬羽差點叫出來,忙摀住自己的嘴。

    那個青衣男子已經發現了喬羽,他瞇了瞇眼睛,通過銅鏡與喬羽對視。

    Kao,我又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喬羽心中哀嚎,伸出一指放在唇前,暗示他噤聲,然後雙手合十,又向門口指了指,然後慢慢地向門口移動。

    青衣男子瞪著喬羽,在喬羽快要挪到屏風的那頭的時候,他突然笑了,妖媚橫生,「好姐姐,」他在女人身下扭動著身軀,「門還沒關呢!」

    喬羽眼前發黑,嘴角抽搐,忙又縮回去。

    只聽那女人笑,「你這浪蹄子,什麼時候怕人看過?」

    「風大嘛。」他不依。

    「好,馬上回來收拾你。」女人捏了他兩下離開了軟榻。

    這下好了,剛剛被女人遮住的部位全部展示在喬羽眼前,散亂的長髮,魔魅的雙眼,勾魂的表情,凌亂的衣物,還有那無遮無擋的男的身體……

    那男人緊盯著喬羽的雙眼,別有用意的一笑,用雙手緩慢而誘惑地撫著自己的身體。

    暈,喬羽忙閉上眼,她簡直快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了。

    突然,一聲響動,感覺一個帶著香味的溫熱的東西落在自己的頭上,喬羽一驚,一看竟是那男子的青衫,那男子赤裸的半躺在那軟榻上,眼中的威脅不容喬羽錯認。

    變態,不讓她走,居然還強迫她看春宮戲,他有毛病啊?!

    那個女人真的將兩邊的門全部都關上。回頭見那個男子在軟榻上的動作,嘿嘿地笑起來了,開始脫自己的衣服,「這鴛鴦閣裡的男人,只有青錦你最讓人盡。」

    青錦那雙魔魅的眼睛緩緩閉上,「我好看嗎?」

    「當然好看。」那個女子已經赤裸裸地站到床榻旁,看著青錦那一身撩人的風情。

    青錦一手勾下那女人的脖子,與那女人交頸廝磨,「那你可會記住我的樣子?」

    女人低笑,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怎麼不記得,你這勾魂的妖物,每次一回家,閉上眼睛就是你發浪的樣子。」

    青錦咬了下嘴唇,「我才不信,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蒙上眼睛,只用你的……」青錦的手在女人的身體上放肆的游動,「來感受我,記得我。」

    女人的呼吸急促起來,「就你花樣多。」

    青錦媚眼如絲,扯過自己的腰帶,蒙上了女人的雙眼。而轉瞬之間,那種妖媚勾人的表情消失了,那雙眼直勾勾地注視著喬羽的眼睛。

    喬羽很鬱悶,哼,不就是免費的春宮秀嘛,姑娘當年在泰國沒少看,索坐在馬桶上,與他互瞪。

    「好姐姐,」青錦口中呢喃著,勾著那女人的頭,讓她吸吮著自己的前,「看得到,不著,跟看不到,得著,你更喜歡哪個?」

    那女人剛要回答,青錦抬起,將那殷紅的一點送進女人的口中,「嗯……人家不要你說話,你如果覺得是,就大力點疼惜人家。」

    女人低笑,真的不說話,身體力行。

    喬羽覺得呼吸都很困難,誰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把那個人抓來這試試……

    他的眼光放肆而蕩,喬羽緊緊的抱著自己,有點像是被他剝光衣服的錯覺。

    床上的兩人已經進展到貼身搏的階段,青錦的面容也因女子的動作而顯得猙獰……

    一滴汗滑入喬羽的眼睛裡,喬羽一下子回神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飛快地到門邊,打開門一閃而出。

    「嗯?」女子高氵朝未退,有點反應不過來。

    青錦加快了動作,惹得女子高聲浪叫,無暇顧及其他。

    青錦看著喬羽離去的那扇門,瞇了瞇妖媚的眼睛。

    第八章:富貴溫柔鄉(2)

    風太急,臉太燒,心跳在咆哮。

    喬羽在虹橋上一路狂奔不敢回頭。

    心中的那個小人滿頭黑線,痛哭出聲,「不活了,居然在這個世界裡被男人調戲,555……,為啥這個身體只有14歲,555……再大兩歲,我就壓死他,壓死他……555……,回去要長針眼了……555……」

    終於看見大廳了,喬羽只恨沒多長兩條腿,能跑得更快點。

    突然,身後一聲嬌笑,喬羽只覺得衣領一緊,兩腳已經騰空了。

    Kao,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小貓嗎?老是把我拎在空中晃蕩?

    喬羽回頭恨恨地瞪了一眼,咦,不是三娘,唔……眨眨眼睛,好大一串糖葫蘆。

    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子,梳著誇張高聳的髮髻,簪滿了大紅的,深紅的,朱紅的,赤紅的,粉紅的,淡紅的髮簪,艷麗的五官濃妝艷抹,一張櫻桃小口更是紅地讓人不敢恭維,豐滿的部幾乎要掙破肚兜的束縛,正隨著她前仰後合的誇張的動作波動,大膽的衣服除了紅色竟找不出第二個顏色。

    「你是誰?」一個把自己拎在半空的人,喬羽很難給她好臉色。

    「唔,估計你是第一個來鴛鴦閣又不認識閣主的人。」她扭著水蛇腰擺了個弱不禁風的pose。

    「哼哼……」喬羽冷笑,僅憑一隻手就毫不費力地把自己掛在半空晃悠的人會弱不禁風。

    「閣主,你手不酸嗎?」喬羽「好意」提醒。

    「哦。」她誇張地瞪大眼睛,「啊呀,不好意思。當妹妹貪看高處風景呢!」她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掃過青錦的屋子,將喬羽放了下來。

    喬羽瞇瞇眼睛,慢條斯理地理理衣服,「閣主,我沒喝你的酒,沒吃你的菜,也沒碰你閣中的人。你攔下我幹什麼?」

    「啊呀,是什麼人帶妹妹來的,居然沒跟妹妹講過我這閣裡的規矩,真是該打。」

    「規矩?」

    「那是,莫說是東陽城,就是放眼整個金閭國,我鴛鴦閣也是首屈一指的。你看看我們這兒的倌兒們哪個不是如花似玉,風流惹人憐。姐姐我是憐香惜玉的人,可不能讓那些魯莽婦糟蹋了他們。所以想進我鴛鴦閣的人何止千千萬萬,但可不是每個人都能進來的。話又說回來……」

    她的手輕輕地搭上了喬羽的左腕,竟像鐵箍似的怎麼掙也掙不開,拉著喬羽往前庭走。

    「不管天下多出色的女子,我自信這鴛鴦閣裡的人兒總有一個能配上她。所以妹妹要是不盡就走了,傳了出去,你讓我的面子可往哪擱啊?」

    「閣主,」喬羽實在被她紅得有點晃眼。「這事兒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再說,要多少花酒錢,儘管向我姐姐要就是了。」嘿嘿,喬羽心裡暗笑,三娘可別怪我了。

    「那可不行,」閣主裝模作樣地瞪她一眼,「姐姐我可不是那樣的小人。」拉著喬羽跨進大廳,按著她坐了下來。

    暈啊,又是脂粉味。

    閣主看著喬羽的苦臉,又是一陣笑,「這樣,我鴛鴦閣的人,能歌善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便是那術數岐黃,通的人也不在少數。今日是初見,姐姐我見著妹妹這樣的可人兒也著實喜歡,但規矩便是規矩,半點壞不得。妹妹今天若是想這麼就出去,必須得過三關。」

    喬羽一愣,心底直發毛,在這地方不是花錢的人最大嗎?怎麼搞得跟霸王寨似得,來得去不得,苦笑一聲,「閣主請說。」

    大廳裡的原本正在嬉鬧的眾人,見有熱鬧看,紛紛圍了過來。

    那閣主嬌笑一聲,環視眾人,「很簡單,第一關,你出一題,由我閣中的人來解答,在限定的時間內答不出,你便過關。」

    喬羽一樂,這還不容易,給你槓桿,讓你翹起地球,或者讓瀑布水倒流,廬山升龍霸,哈哈,知識就是力量啊!哈哈……

    「第二關,你必須在第一關一半的時間裡,解答第一關你出的問題。」

    Kao,***,喬羽開始在心中XX這串糖葫蘆……

    「第三關,等你過了前兩關,再告訴你,呵呵……」

    喬羽心中的小人兒快發飆了,霍三娘,回去非咬死你,咬死你……

    「來,」糖葫蘆伸手一招,一個小倌兒奉上香爐,三支香在其中,「我們以燃香時間為準,具體時間由妹妹定。」

    大廳圍過來的人更多了。

    喬羽低頭開始拚命回憶電視劇的橋段,像那個什麼九曲連環球穿線的,可她上哪去找這麼個球,人家拍電視的,那個東西做做樣子就行,她現在可是現場實際表演啊!

    啊,脂粉味越來越濃烈,喬羽實在快受不了,抬頭看大廳的天花板,有沒有什麼能激發一下靈感的?555……除了橫著的木頭,就是豎著的木頭,一、兩、555……她還得在一半的時間解答出來,七、八、九、555……橫九豎九,555……都啥時候了她還有心思數木頭……

    「呵呵……」糖葫蘆美得很,「妹妹,慢慢想啊?別著急……」

    橫九,豎九……

    喬羽想起黃蓉受困劉瑛姑的情節來,術數?!

    喬羽一笑,「能夠借紙筆一用?」

    小倌兒立刻奉上,喬羽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九宮格,(即正規的正方形,橫三格豎三格),然後在每個格中又分成一個小的九宮格,「請問閣主大名。」

    「姐姐我姓肖,肖沉碧。」

    喬羽帶著淡淡的笑意,提筆在格外寫下了,肖沉碧鴛鴦閣如意居,九個字。「此物曰九宮格,大九宮中套小九宮。這兒共是九個字,順序可任意打亂,填寫在每個小九宮之中,但是,大九宮的縱橫皆不可有相同的字出現。」順手在九宮格裡寫下了幾個字,「這幾個字我已固定了位置,只需在剩下的格中填寫即可,我們以一株香的時間為限如何。」喬羽將紙遞給了肖沉碧。

    「哇。」眾人低呼,在手中比劃,唧唧喳喳地議論起來。

    肖沉碧彷彿事不關己,將紙遞給小倌兒傳閱開了。

    眾人略略散開,跑到旁邊的桌上去試試看。

    喬羽笑著問,「請問閣主,第三關是什麼?」

    「妹妹就這麼自信,我閣中無人能解這九宮格?」

    「閣主何妨一試?不如閣主直接告訴我第三關是什麼,我們在一株香之內都完成,豈不更好?」

    肖沉碧直直地看著她,一笑,「第三關,便是在一株香之內,以我的閣名鴛鴦作詩三首,且每首詩中,鴛鴦所指之物必須不同。」

    喬羽略一思索,看看桌上已燃了一分的香,提筆便寫:

    人馬本無意,飛馳自豪雄。

    入門紫鴛鴦,金井雙梧桐。

    清歌弦古曲,美酒沽新豐。

    快意且為樂,列筵坐群公。

    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轉蓬。

    早達勝晚遇,羞比垂釣翁。

    (紫籐,又名紫鴛鴦)

    鏤月成歌扇,裁雲作舞衣。

    自憐回雪影,好取洛川歸。

    懶整鴛鴦被,羞褰玳瑁床。

    春風別有意,密處也尋香。

    寫完兩首,喬羽略略抬手,潤潤筆,只覺有道讓她很不舒服的目光在盯著她,一看,正是青錦靠在廳門邊,喬羽心中又羞又惱,眼睛一轉,寫下第三首:

    洛水橋邊春日斜,碧流輕淺見瓊沙。

    無端陌上狂風急,驚起鴛鴦出浪花。

    筆落,正好香快燃盡了。

    肖沉碧看看喬羽行雲流水般的書法,再看看小倌兒原封不動遞回來的九宮格,竟笑得分外開心。

    喬羽接過九宮格竟想也不想,很快填滿了。

    「真的,一個都不重複啊。」身邊的人驚歎。

    肖沉碧撫掌大笑,「好妹妹,果然是奇人。來人,燃燈,開中門,送喬羽小姐。」

    眾人皆驚,喬羽裝模作樣地起身,拱手行禮,走出了鴛鴦閣,慢慢地走,走過拐角,離開眾人的視線,回頭瞧瞧沒有人跟來,撒腿就跑……

    第二卷:樓前迷眼綠,湖上幾多春。

    第九章:惶惶帝京行(1)

    「嘿嘿……」霍三娘乾笑兩聲,自己的鼻子,如坐針氈。

    就算臉皮再厚的人,也很難對那四道怨念如山的眼光視若無睹。

    那晚喬羽狂奔回玉京閣,好不容易一路平安回到自己的房門口,推門而入,誰知竟現場直播冠卿的美男出浴圖,終於狂噴鼻血暈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之後,喬羽向冠卿投訴昨天晚上三娘的「惡惡狀」,當然其中省略了青錦的那段。從此,冠卿便自發成為喬羽的聯體嬰,絕不讓霍三娘單獨與喬羽獨處,而且在路上只要沒事,就跟喬羽一起用眼光「控訴」她。

    剛開始兩天,霍三娘臉皮厚,嘻嘻哈哈的,沒當回事。

    可是,怨念的「小宇宙」越來越強烈,尤其是冠卿看到喬羽那小可憐的樣子,頗有點多雲轉暴風雨的架勢。嚇得霍三娘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沒有了霍三娘的騷擾,喬羽這兩天常處於發呆狀態。下一站便是金閭國的帝京孝茲,她便必須得跟霍三娘分開了。原來她孤身一人,有著6兩朱金,怎麼也可以暫時安頓下來。但是現在有了冠卿,淡墨,如袖還有幼幼,她也有點「一家之主」的感覺了,可這一群人的吃喝花銷,還有安身之處便是大大的頭疼事兒了。

    果然,沒錢是萬萬不能滴,至理名言啊,放之各大時空皆准。

    一行人走了快十天的時間了,距帝京孝茲約只有兩天的路程了,霍三娘估肯定能在預期之前趕到帝京,就放緩了下來,未到黃昏就讓大家停下來休息,在山上找了個背風的乾爽之處,準備明天早晨再出發。

    淡墨和如袖在幫助大家準備膳食,喬羽只帶了幼幼,找到了一處風景如畫的山崖邊,坐了下來。幼幼見她不說話,蹭蹭她的臉,低低地嗚了一聲,在她膝邊趴下了。

    「小姐在想什麼?」冠卿走到她坐下。

    喬羽轉過頭看著他,有點失神。

    太陽西沉,卻未到虞淵,天邊沒有雲彩,所有天地間只剩一片純粹的懶洋洋的金色,映在冠卿的臉上,像帖服了一層細密的金粉,喬羽忍不住用手指輕輕觸他的臉。冠卿的眼中閃過異彩,覺得全身的感官全凝聚在那隻小手觸的地方,只想把靈魂都貼上去……

    喬羽對冠卿隱忍的激動一無所知,她看著冠卿那雙彷彿只容得下她的眼眸,歎了口氣,「你以前在孝茲都住在衛相的府中嗎?」

    「嗯。」

    喬羽苦笑,「衛相如此善待你,原來你在京城時,即便不是富貴華堂,也是舒適安逸的住所。跟著我,你要吃苦了。」

    冠卿笑了,「小姐別擔心,等到了孝茲。我們先在客棧住下,然後慢慢找處小姐喜歡的房子,按照小姐的喜歡佈置。不就有家了?」

    「有家了?」喬羽在心中細細品味冠卿這句話,只覺得像滴甘露滴在心頭,熨得身心上下無處不舒服。

    可是立刻又想到最關鍵的問題,「可是,我沒有那麼多錢?」

    「我有。」冠卿笑,「我爹娘留下的積蓄,而且我替衛相辦事時,她待人極為大方,賞賜很豐厚。足夠我們用的了。」

    若是在以前喬羽會很開心,自己釣到了一個金龜婿,但在此刻,聽到冠卿的這番話,突然想起「吃軟飯」這個詞,有點鄙視。

    「若是我從今往後都依靠你,那麼誰又來讓你依靠?」喬羽明白冠卿的心思,設身處地,若是當年的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一個人,必定也是想掏盡了自己奉獻給他。

    「小姐。」冠卿握住她的手,「冠卿的一切都是小姐的。」

    喬羽的食指抵住冠卿的嘴唇,那細膩柔軟溫熱的觸覺讓喬羽心中一動,「我知道冠卿的心意,但是冠卿是這麼優秀的人,我怎麼捨得讓冠卿跟著我過著為柴米油鹽計較的日子,貧賤夫婦百事哀,我雖不喜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的麻煩事,但如果可以讓你過得舒心自在,我還是願意去動動腦筋的。」

    喬羽突然想起冠卿跟她曾提起過的一些往事,那些欲言又止的話,「麻煩不斷……」

    自古帝京就是是非地,無論霍三娘或是冠卿,一旦進了帝京,必定有些時候也是身不由己的,她雖然有言在先,不想染上麻煩,但是就算兩腳不沾紅塵,是非又何處不在呢?

    算了,「車來將擋,水來土淹。會有法子過去的。」喬羽拍拍冠卿的手,安慰道。「你去請三娘來,過兩日便是帝京,該是時候與三娘分開走了。今晚大家狂歡一晚,算是別離的小宴。」

    「好。」冠卿去了。

    喬羽低頭看向幼幼,它正練習翻白眼,期待有朝一日能夠一雪前恥。翻到暈了,直接倒在喬羽的膝上,一副無賴的樣子。

    喬羽笑,摟著它的脖子,悄聲問,「我們不進帝京,偏在郊野找處房子落腳,餓了便吃,困了便睡,閒下來的時候,帶著你滿山撒野,可好?」

    幼幼也不知是真懂了她的話,還是因為她親熱的動作,瞇著眼睛,順著她的手臂廝磨,發出清脆悠長的鳴聲,在幽靜的山谷中,一聲又一聲,傳至很遠。

    淡墨和如袖得了冠卿的吩咐,晚膳準備得格外豐富,直到月光如水銀瀉地,才準備齊全,冠卿燃起了數堆篝火,將膳食分發給各處,才回來。

    霍三娘恨恨地喝著酒,「今兒我算是碰到比我更狠心的人了。隨我進帝京又會怎麼樣?就算你不進相府,可我幫你安排個舒服的地方,大家靠得緊,湊在一塊也熱鬧。」

    「好姐姐。」喬羽粘著她,摟著她的手臂,頭靠在她的肩上,「妹妹我如今窮得很,只能在鄉野安家,等過些日子尋到生計,我便搬到帝京,去陪你。再說了,我不會找離帝京太遠的地方,你我來往也很方便啊。自由自在,便跟我們這一路上一樣,無拘無束,多好。」

    「生計,」霍三娘瞪了她一眼,對喬羽所說的頗為心動,帝京官多人煩,她替衛相辦事,無時無刻不長了三百六十個心眼,便是夜間躺著休息時,也是百事煩心,不曾有一刻消停過,若真能讓喬羽找著個只問柳綠茶香的地方,倒也是件美事。可嘴上還是不饒人,「你愁什麼生計,你騎著金糜進東陽城,讓鴛鴦閣的肖沉碧燃燈開中門送你出來,收了名動天下的冠卿做內室公子,只怕你人雖未到,可卻早已名動帝京了?」

    喬羽一愣,「這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三娘皮笑不笑,看著旁邊偷酒喝的幼幼,「你可知這世上能被人服住的金糜,連一個手都不到,即便是帝京孝茲,也一匹都沒有。五年前,當今的皇上曾重賞萬金,只為求一金糜為坐騎,結果被抓住的金糜有十數隻,卻一隻也沒有活下來。從那之後,金糜一騎難求。便是這畜生,也是塞外的一位朋友送予我的,可恨,我白替你養了三年。」

    「嘿嘿。」喬羽假笑。

    「而那鴛鴦閣,是金閭國一等一的去處,女人的嘴巴在床上是最關不住的,什麼樣的消息,那裡都能打聽到。那兒是金閭國最香艷也是最渾濁的一潭深水,什麼魚兒都有。肖沉碧是個琢磨不透的人,你說她愛慕權貴,當年,權傾金閭的朱太師到了鴛鴦閣,她照樣閉門拒客,連東陽甫尹的面子也不甩;你說她正義善良,她照干逼良為娼的勾當,沒見過有手軟的時候;她可以把虐待小倌兒的客人狠揍一頓扔出鴛鴦閣,也可以看著閣中的小倌兒被客人玩殘玩廢,依然談笑風生;明知有些客人不是好人,倌兒被贖身不會有好結果,只要客人出得起價碼,她便可把倌兒當貨物一樣扔出去,可是有些客人對倌兒情深意重,便是給她金山銀山,她也不放人……」說到這兒,霍三娘停了一下,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投了她胃口的人,被她承認為朋友的,她會燃燈相送,只有被她奉為貴賓的人,才會開中門迎送。而鴛鴦閣的紅燈每年不會亮過十次,而鴛鴦閣的中門,這十年不過才開過三次。」

    喬羽苦笑,甲之熊掌,乙之砒霜,那串糖葫蘆一看就是專門挖坑給人跳的那種,誰知道她開中門是什麼意思,早知道這樣,她就是爬牆也不從中門出來。

    「而冠卿,剛成年回到孝茲時,就以他的美貌、文采和武藝名動京師,可說孝茲有一半以上的女人都在日夜琢磨怎麼得到他,為此他可沒少吃苦,直到一年前,衛相發了話,又被我帶出了孝茲,這才得了安寧。說到這事,你日後必須得見衛相,由衛相為你指祈……」

    「什麼叫指祈?」喬羽好奇地問。

    霍三娘一翻白眼,「笨蛋,指祈是一種儀式,金閭的男子必須由長輩或文契所有者或為高權重的人指給某個女人,官府發予指祈印本,才算是名正言順;否則,即便是有衛相庇護,哪天要是哪個王孫貴族又想動冠卿的歪腦筋,由皇上來指祈,就算是冠卿已經是你的人,為你生兒育女了,還得歸那人所有。」

    「就算是冠卿不願意?」喬羽驚訝地瞪大眼睛。

    「沒人會問男人的意見。」冠卿苦笑。

    「而且被指祈的男人還可以被妻主再轉指給其它女子,只是不能再成為正房夫室。」三娘接著說。

    「那男人豈不是跟貨物一樣,要便拿來,不要便扔掉?」

    冠卿看了三娘一眼,低聲說,「如果男子不願意,要想躲避這個命運,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喬羽忙問。

    「自毀良籍,自賣於煙花之地,成為天下女子褻玩之物,不再單屬於某個人。」

    砰的一聲,三娘手中的酒壺被硬生生地捏碎。

    喬羽看見了三娘眼中刻骨銘心的痛楚,心中頓時瞭然,將手中的酒遞給了三娘。

    拿著手中切的銀刀,慢慢地敲著碗碟,抬頭看著星空,輕輕地吟唱:

    「都說那有情人?皆成眷屬

    為什麼銀河岸?隔斷雙星

    雖有靈犀一點通

    卻落得勞燕分飛?各西東

    勞燕分飛各西東

    早知春夢終成空

    莫如當初不相逢

    恨重重

    怨重重

    人間最苦是情種

    一步步追不回那離人影

    一聲聲訴不盡未了情」

    喬羽唱得纏綿悱惻,曲未盡,三娘早已紅了眼眶……

    第十章:煌煌帝京行(2)

    「小姐,你看!」如袖笑著尖叫。

    喬羽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從馬車上翻身坐了起來,「唔,到帝京了?」

    冠卿在馬上回過頭來笑,「沒呢,還得有半日的光景才能到。」

    咚,喬羽反手在如袖的頭上敲了個爆栗,「那你高興什麼?」

    「嗚,我是看見那瀑布很漂亮,想叫小姐看嘛!」

    如袖抱著頭,嘟著嘴,淡墨在後面咬著袖子偷笑。

    喬羽笑著罵,「誰讓你沒說清楚。咦?幼幼?我困了到車上睡覺,你幹嗎也跑到車上睡覺?」喬羽好笑,作勢要打它,「你也好意思,跑得比馬快,居然還跳上馬車睡覺。有你這麼懶的金糜嗎?」

    幼幼直著脖子跟她大眼瞪小眼。

    「哈哈……」大家都笑了,連冠卿也忍不住在馬上笑彎了腰。

    與三娘分開後,無論是她,還是冠卿,又或者淡墨和如袖,都從心底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輕鬆,一種令人愉悅的希望在每個人的心地蔓延。在這個即將被建立起來的「家」,寄托了她們太多的嚮往。

    霍三娘在分開前,塞給喬羽一張薄薄的信封,吩咐喬羽等她離開之後才可以看。

    喬羽一看,是張鬼畫符的東西和一封信,喬羽沒當回事,把那張符扔給冠卿,把他嚇了一跳,忙問她是哪來的,那是張500兩朱金的金票。

    喬羽也傻了,打開三娘的信一看才知道,霍三娘特地囑咐她莫虧待了自己和冠卿,要買間大點的房子,裡邊給她留一半,那500兩朱金算是買她半套房子的錢。

    喬羽想了想,卻笑著罵三娘不仗義,那自己豈不是得再掏500兩朱金買那半套房子。

    「哎,冠卿。」喬羽將幼幼趕下了馬車,跳到它的背上,跟冠卿並駕齊驅,「在孝茲買套房子得多少錢?」

    冠卿想了想,「若是普通人家兩進的房子,十二兩到十五兩朱金就夠了,再打理一下,添些新的必須器物,不到一兩朱金,就可以辦妥了。」

    「什麼叫兩進的房子?」

    「有一個露天庭院的房子稱為一進,有點規矩的人家,都會將男眷特別安排一間院子,所以一般都會有兩進。要是再講就的人家,主人,下人,書房,會客,以及各房的男眷都會有自己的庭院,那就不好說了。」

    喬羽眨巴眨巴眼睛,「衛相的宅院有幾進?」

    冠卿想了半天,「至少也有四五十進吧?」

    喬羽眼角抽搐,「那她每天在自家宅院裡走來走去不累嗎?」

    冠卿笑了,「大戶人家的私宅裡,都會有小轎,作替腳用,方便男眷。」

    「整得自個家跟公園似的,該不會進去還要收門票吧?」

    惹得冠卿一陣笑,似春風破面,勝桃李三分。

    喬羽哇哇怪叫,「難怪人家說,肯愛千金輕一笑呢。」鬧得冠卿漲個大紅臉。

    「哎,冠卿,那而是不是有人家?」喬羽遙指那瀑布處,山後似有炊煙整裊裊升起,不過不仔細辨認卻也不太容易分辨。

    「好像是。」

    喬羽肚子,「冠卿,我們啃了好幾天的餅了,跟這個人家打聲招呼,煮點飯吃吧。想吃點熱乎的東西。」

    「好。」

    喬羽跟在冠卿後面,離開了正路。朝著瀑布方向走去。

    原來她們還怕山路崎嶇,馬車難行,但漸漸地,竟然走上了一條石板道,恰可容下一輛馬車行走,雖然已荒草叢生,掩蓋了路徑,但依稀能看出路形極為工整,在轉彎處,還有示意的石跺。冠卿下馬仔細察看,只見石跺上面已長滿綠苔,苔衣下的花紋簡潔細緻,不似俗物。

    冠卿抬頭看著喬羽。

    喬羽抬頭環望四周,青山環翠,鳥語花香,一簾瀑布臨空而下,身姿婀娜,細密而不湍急,仿若神來之筆,重意而不重形,山谷之中瀰漫的水氣,隱隱有虹光出現,美不勝收。

    「即入寶山,豈可空手而歸。這般雅致的主人,若不見上一面,冠卿不覺得遺憾嗎?」

    冠卿見她端坐在幼幼上眉眼帶笑,顧盼生姿,心中一軟,「希望這家主人的飯菜也是一般的雅致,才好。」

    哈哈,喬羽大笑出聲。

    冠卿牽著馬韁,走在喬羽的前面,細細地打量,不敢掉以輕心。

    青石路順著山勢蜿蜒,凡有陡彎險峻之處,外側都有石跺或亂石磊起,可見當時修建的人的確考慮地細緻入微。

    一路行來,恍入畫中,景隨步移,喬羽驚贊不已。

    又繞過一個彎,一幅美景頓入眼簾。

    此處是兩山之間峽谷的半腰,剛剛的瀑布就是在對面青山的半腰之上,但是她們面前這處地形卻極為奇特。兩山半腰中皆有一塊數十丈寬的平台,險險相接,對面的石台處於山之陽面,上面建有一座庭院,但似乎年數久遠,修繕不周,一任青籐滿牆,野花怒放,那炊煙正是從院中升起。

    冠卿走到崖邊,發現雖然兩座石台看似咬合,但實際上最接近處也有丈許,人馬皆無法通過。對岸有座吊橋,卻未放下。

    喬羽示意如袖上前,如袖揚聲喊,「請問有人嗎?我們是路過的行人,想打擾一下。」

    那院裡似乎有人應了一聲,片刻,院門打開,走出一位老婦和一位少女,來到崖邊。

    老婦年紀已經很老了,拄著一籐頭枴杖,那少女不過七八歲的樣子。老婦見喬羽坐在金糜的背上,料她不是一般的人,客氣地問,「小姐,有什麼事嗎?」

    喬羽跳下幼幼的背,拱手行禮,「打攪老人家了,我們主僕路過此處,日已過午,腹中飢餓,見有炊煙升起,特來討饒一頓。」

    小姑娘見喬羽說的直白,暗暗發笑。

    老婦見她們眉和目善,便讓小姑娘放下吊橋,迎她們過來。喬羽和冠卿將馬車留下,只帶了淡墨和如袖還有幼幼進了院子。

    喬羽進了院子細細打量,院落佔地不是很多,但設計得寬敞風雅,松密有度,還引來山泉,蓄在一石槽中,只可惜,除了日常生活的地方收拾得還算乾淨,一些別緻的設計都被枯籐落葉塵土遮住了。

    老婦將她們讓進了大廳,請她們坐下,不一會兒,小姑娘奉上湯食。喬羽也不推讓,說了聲多謝,將碗吃了個底朝天。

    冠卿笑笑,吃相極斯文,看得那小姑娘目不轉睛。

    喬羽放下碗,只覺得回味無窮,可惜吃不下了。

    老婦坐在她對面呵呵笑。

    喬羽忙客套兩句,「老人家,這座庭院真美,您老真是好福氣啊,在這青山綠水造了這座洞天福地,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

    「唉。」老婦苦笑,「姑娘見笑了,若說是當年這座玲瓏舍剛落成時,的確是一時翹楚,風光無二,可惜世事變遷,風流易損,誰人還記得啊?」

    「玲瓏舍?」喬羽疑惑地看著冠卿,冠卿也搖頭不知。

    「哈哈,」老婦苦笑,「那也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家主人在朝為官,位高權重,在孝茲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這座玲瓏舍便是她的別院,每每閒暇時,她便來這裡住上幾日,與朋友談詩論酒,當時孝茲均以能作客玲瓏舍為榮。可惜,因為主人她生不羈,不拘小節,結果遭人陷害,落得滿門抄斬。這座舍也無人繼承。」

    喬羽安慰道,「這是您的孫女吧,日後她住在這兒也不錯啊。」

    小姑娘噘起嘴巴,「我不要住在這兒,到孝茲買點糧食得走大半天呢。可不方便了。」

    「唉。」老婦歎了一聲,「我在這兒守了一輩子了,可主人已無香火傳嗣,再守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呢?孩子大了,日後總得有個營生,總不能老待在這座院子裡。我們也準備收拾收拾,搬到離孝茲近點的地方。」

    喬羽心中一動,與冠卿對望一眼,冠卿一笑,明白她的意思,跟那老婦說道,「老人家,我們是舉家遷移到孝茲的,但現下還沒有個落腳的地方,如果您不反對,我們想買下這個院子。您看怎麼樣?」

    老婦很意外,「這兒離孝茲很遠,每次我們走著下山,都得一天時間,購置食物都很不方便。你們為何不找個離孝茲近點的地方呢?」

    喬羽笑,「我生愛靜,不喜人多的地方。而且這個院子有很雅致,很合我意。您要是願意,我願意出二十兩朱金購買。您覺得可好?」

    老婦有點猶豫,小姑娘在一邊噘著嘴巴,使勁扯她的袖子。

    老婦無奈,「也罷。這玲瓏舍已無主了五十餘年,如今能有姑娘這般人物,作為新主,想必也不會辱沒了它。

    當下,冠卿便付給了老婦二十兩朱金的金票。

    小姑娘興高采烈地接過來,老婦扶杖歎息良久,還是起身,帶著喬羽將庭院細細的瀏覽了一遍。她年紀雖然老邁,卻將當年彩的情景記得分外的詳細,想必對舊主感情極深。

    喬羽對冠卿歎道,「她家主人必是位風雲一時的人物,也不知是如何的彩,竟能讓一位老僕,在五十餘年之後仍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想必那小姑娘早已厭倦了山中的寂寞,老婦才翻出房契交給喬羽,她便已經將細軟收拾完畢,迫不及待的要拉著老婦離開了。

    冠卿見也留不住她,便吩咐淡墨和如袖駕著馬車送她祖孫二人一程,又吩咐她倆到山下的集市上,將那必需的器物、糧食等先買點回來。

    淡墨如袖領命去了,那老婦臨去之時,老淚滿襟,真是一步三回望。」

    喬羽站在崖邊,望著老婦那依依不捨的背影,「冠卿,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五十年之後,是不是也有人會這般懷念我。」

    冠卿笑,「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我一定是不會的。」

    喬羽嘟著嘴看他。

    冠卿繼續道,「我若在你之前死了,自然不會再懷念你;若你在我之前死了,我必定馬上跟你一起去了,又怎麼會在五十年之後懷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