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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顾夏下个季度要上小学,这些天白纯和顾语声在忙着为她筛选适合的学校。

    自从上次父女俩去游乐天地相处一天之后,顾夏的情绪变开朗了很多,和顾语声又渐渐亲近起来,陈姨说,幸好顾夏还小,多哄一哄,陪一陪,等时间一久,不愉快的事兴许就会忘记了。

    白纯虽点着头,心里却明净,有些悲痛的记忆恐怕穷尽一生都无法忘怀,依然清晰如昨,历历在目,倘若自己能够永远保持失忆后的那份傻气和天真,未尝不是件好事。

    连续三天外面雷电交加,白纯睡的不太好,夜里辗转反侧,肚子里的小生命一天天长大,占据她的身体,让她的睡姿也受了限制,只有仰面躺着才舒服一点。

    顾语声被急促的呼吸声唤醒,打开壁灯,白纯眉头紧锁,捂着肚子,身体颤抖向他的怀里缩,好像发了噩梦:“不要,不要——不要走——”

    “白纯,醒醒——”顾语声轻摇她的肩膀。

    卧室里忽然被闪电照的通亮,数秒后,雷声大作,白纯惊叫着坐起来。

    顾语声随之起身,捧着她苍白冰冷的脸:“白纯,看着我,是做梦……我不会走,做梦而已……”

    白纯全身绷紧,仿佛被隔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警惕向周遭望了一圈,视线最后定在顾语声的眼睛,才恍然地松了口气,颓然地栽进他的臂弯中。

    顾语声摩挲她的背,呢喃:“放松点,是噩梦,我在你身边……”

    “我……我梦见——”白纯冷汗连连,手慌张地去肚子,还好,还好,都在。

    “梦见什么了?”顾语声拨开她的头发,温柔地吻了吻。

    感受额上到那股暖流,还有他安稳温热的怀抱,白纯终于平静下来:“我梦见……孩子……要离开我。”

    “小傻瓜,大概是这几天天气不好影响你的心情了,等过几天天一放晴,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白纯微笑答应,疲累极了,心里仍是忐忑地抚着肚子:“顾叔叔,我有点不舒服,这里。”

    顾语声俯身,撩起她的睡衣,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好像倾听什么。

    白纯一张嘴想说话,顾语声煞有介事地立起食指“嘘”她。

    “能听到什么呀?”轮到白纯笑话他的幼稚举动了。

    顾语声蹙了蹙眉,将她放倒,轻吻那块儿:“乖孩子,老实一点,不要折磨你妈妈。”

    白纯抚他的脸,瘪下嘴:“顾叔叔,她没有,真的没有。”

    顾语声的语气倒是很笃定:“嘘——她出生之后肯定会像你一样,是个小淘气,专挑夜里闹腾。”

    白纯忙说:“不会的。我一定会好好教她,让她做个乖宝宝。”

    顾语声笑着上来,把女人圈在怀里:“现在轻松一点了吗?”

    白纯抽鼻子,拧了他的腰一把:“你总是这么坏!”

    顾语声堪堪受着:“你和女儿好就行了。”

    “你……你将来会不会不要我们?”

    “怎么突然这么想?你们是我的……”顾语声说到这里,猛然顿住,也许是时候给她承诺了,“你们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

    第二天,白纯的神状态还是不大好,康医生联系了一位妇科医生,过来给白纯听一听诊,顾宅里男人居多,不方便进门,都在楼下等。

    顾语声则是寸步不离,守在白纯边上,女医生大致检查一遍,说:“顾先生不用过于担心,胎儿的心跳有力,也很稳定,白小姐觉得不舒服可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最好平时多陪陪她,散散心,纾解压力,缓解情绪,对孕妇和胎儿都有好处。”

    顾语声一一答应下来,医生说话的时候,白纯一直巴巴望着他,眼中噙泪,他送走医生便回卧室里细声细语地哄。

    段景修和护工抬着顾长计也上来,一进门,几人面面相觑有点小尴尬。

    白纯立刻松了手,拉上被子,礼貌地乖乖打招呼。

    顾长计点了下头,断断续续地问顾语声,不难看出他这个准爷爷比准爸爸还紧张:“大夫、大夫刚才怎么说?”

    “爸,您别着急,白纯和孩子都没事……最近天气糟糕,白纯休息得不好,所以——”

    顾长计拍了拍轮椅,义愤填膺指他:“你啊、多照顾她!”

    “知道了,爸。您也多注意休息。”顾语声顺便嘱咐护工注意顾长计的保暖。

    顾长计直摇头:“你要是不想让**、心,就快点和白、白结婚!不要、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把白、白照顾好,我还想见到小孙女平安出生之后、再走。”

    老爷子一口气说完,最后的“再走”顾语声听得心头酸苦,蹲下来,握紧他已苍老干涩的手:“爸,您千万不要这样想——”

    段景修兜看着窗外的细雨霏霏,忽然话:“您会长命百岁。有大把的孙子、孙女等着孝敬您。”

    目光遇到白纯的,敛了敛,白纯应激反应下,低头躲过,手指不安地缴着被子的一角。

    顾长计方才神高度集中,这会儿有些累了,顾语声和段景修照顾伺候老爷子休息,先后出来,见外面雨渐渐淅淅沥沥,终于要停下,顿时有种雨过天晴的感慨。

    段景修透过落地窗空望了会儿,想到若干片段,欲言又止,顾语声顿下脚步:“你有话想说?”

    “嗯。”段景修虽应了声,却无所谓一笑,“其实也没有多大不了。”

    “你犹豫这么久,就证明这事并不小。”

    段景修并没有表态,半响过后,说:“其实,我想问,嗯……嫂子?如果你们结婚了,我是不是应该叫那个谁,嫂子?”

    顾语声摇头笑:“用中文来讲是这个称呼。不过她比你小很多,你还是叫她名字,她可能不会那么别扭。”

    段景修耸耸肩。

    “还有别的,对吗?Patrick,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段景修转身过来:“你每天都和她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怎么会怀疑你看不出来白纯的变化?她懂事了,说话也不再那么惊人,连眼神都戒备了,你难道没有想过给她带来这些变化的原因?还有……你应该比任何都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

    顾语声忽而抬眸:“白纯现在怀着孩子,变成这样不好么?”

    段景修怔愣一瞬,无言以对,终是没再说下去。

    顾语声将“华逸”的工作暂时交给段景修和其他股东打理,他陪着白纯在家休养阵子,等白纯的状况好转,他再回去。

    白纯问他,这样会不会影响“华逸”的生意。

    顾语声点她的鼻子:“‘华逸’运作体系成熟,缺个我而已,还有Patrick和董事会看着,不会有多大影响。何况,这么多年,我从来没为自己认真放个假,现在攒了十来年的年假,就一次放个够。”

    白纯抱住他的脖子蹭,笑够了,眼眶溢出感动的莹莹泪光,低声道:“顾先生牺牲好多呀。”

    顾语声拢紧她的腰身,把那份亲昵蹭了回来:“是你面子够大。”

    天空放晴,不出意外,未来一周都是大晴天,顾语声让岑力行在海岛酒店订好房间,联系一直负责维护游艇的师傅,在游艇上谨慎周到地准备,尤其是有关孕妇一切可能发生的紧急状况。

    白纯的兴奋点被成功点燃,兴高采烈开始整理行李箱,前一晚,竟然难以入睡。

    “小家伙,快休息!”

    “顾叔叔,我真的是激动的啊,唉,好久没有到海边玩了呢。”

    白纯语罢,卧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过去一年里的种种过往在头脑里清晰地闪回,两人并没有过相似的经历,而她离开自己的时间也屈指可数,她是什么时候去过的海边?

    顾语声淡淡问道:“……上次回大马的时候,有去马六甲?”

    白纯张了张嘴,僵硬地扯一个笑:“没、没有……那些天忙着照顾爸爸,哪有心情啊。不过,以前在葛山大剧团,我们去过好多沿海城市表演呢,别小看我们!哼!”

    顾语声宠溺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唇离开时却蹙了蹙眉:“白纯,你怎么还冒起冷汗来了?”

    这次外出游玩如期进行,只是白纯因为昨晚的失言,一直心惊胆战着,直到顾语声不再提起这件事,她才放松了些。

    出发的时间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段,顾语声和“左右护法”岑力行、梁非如一同扶着她上了游艇,迎着夏日清凉的海风飘飘荡荡地来到了海岛。

    入住,打理房间,吃晚餐,大概到了傍晚五点半钟,夕阳西沉,坠落到海岸线边缘,他们才安静地休息下来,享受小海岛上宁静舒适的海风。

    “累吗?”两人躺在沙滩椅里,露台正好面向大海。

    白纯吸着鲜榨的猕猴桃汁:“一点都不累,很值得。”她偏头看顾语声,挪下腰,拉开他手臂枕着,“尤其是你在我身边。”

    顾语声微微侧颜,白纯的身体沐浴在橘红色的阳光里,让他想起了初遇她的雨后傍晚。

    她柔美翩然的舞姿,她清亮澈然的眸子,她处处可怜却倔强坚定的眼神……

    顾语声握紧她的手,忽然说:“嫁给我吧,白纯。”

    作者有话要说:求婚啦~~~细节明天可能修改下。。

    ☆、62

    有一股冲动在白纯心里作祟——答应吧,答应吧。

    他深刻的眉眼、翕张的嘴唇、清浅的呼吸,都近在咫尺。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爱,只要她答应,只要她点头,他就完完全全是她的了。

    多大的诱惑啊。

    然而,白纯如鲠在喉,说不出一个字,指尖摩挲他光洁的脸颊,不住地颤抖。

    顾语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点点吻,重复了一遍:“嫁给我吧,白纯。”

    他的眸光坚毅,仿佛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白纯目不转睛看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忽而粲然一笑:“嫁给你……好玩吗?”

    顾语声一怔,眉头蹙了蹙。

    “不好玩的话,我就不要。”她垂下眼睫,兴致缺缺的样子,“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

    顾语声神情微滞,让她侧枕着自己的肩膀,耐心说:“白纯,你看,琪琪和欧阳是不是先结婚才生宝宝的?按照道理来说,我们应该像他们一样先结婚再生孩子,而且,婚姻很严肃,并不是玩,婚姻是一个承诺,一个我要永远承担做丈夫和父亲责任的承诺。”

    白纯晃晃头:“顾叔叔,我不想让我和孩子成为你的责任……”

    顾语声吻她的发顶,笑了笑,将她拥紧:“当然不仅是责任,还因为我爱你们。”

    白纯闭上眼睛,向怀中缩了过去:“可是,我这样的人做你的……‘华逸’集团顾语声的太太……不太好。”

    “小傻瓜,哪里不好?”

    “我……傻。”

    “……”

    “难道不是吗?那些你的叔叔伯伯看我时的眼神都不一样,我知道的。”

    “你不傻。”顾语声扭过她的下巴,和她蹭着鼻尖,淡淡笑说,“何况,就算你再傻,你也是我的女人,没有人有资格干涉我们。把那些眼光都忽略掉,你只要乖乖看着我、相信我就好。”

    “但是——”

    顾语声封住她的唇,齿间缠绵着了半响,说:“先别着急‘但是’,白纯,我知道你现在很累,等过几天你考虑考虑,再回答我。”

    夏日的海风拂过,夕阳的残温暖暖地洒在身上,白纯埋头向他怀中拱了拱,略带鼻音:“嗯。”

    连续三天海岛阳光普照,清晨顾语声醒的早,而白纯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赖床,起床气也特别大。

    服务生送餐进来时弄出点声响,她不开心地皱眉,大发脾气,顾语声过来柔声哄,直到把人哄醒了,乖顺地吃早餐。

    事实证明,白纯怀孕之后口味确实大变,以前从不挑食的她,开始对食物挑挑拣拣,尤其是海鲜,几乎能下咽的太少了,顾语声坦承,他来之前忽略了这点,没办法,只好亲自上网搜索一些白纯感兴趣的小吃,再预订下来。

    阳光不错的时候,白纯特别想去沙滩走走,顾语声给她换了件宽版的亲肤棉布连衣裙,可她一穿上,顾语声才发现这裙子轻薄得几乎透明可见……

    白纯满意地眯着眼睛笑了下。“好漂亮。”

    顾语声撇开脸去,摇头:“嗯,其实还好。换一件吧。”

    白纯撑开裙摆:“挺好看的呀,我喜欢这件,顾叔叔,我不要换了。”

    顾先生眸色沉了沉,拿了件青色水波纹的抹大长裙,貌似不经意地递给她,生硬建议道:“这个比你身上这件更漂亮,换这个。”

    不过白纯哪有空闲听他的建议,早就想好了搭配,说时迟那时快,就将一件鲜艳的彩色比基尼套进去,微风吹起裙摆,她的身姿在阳光底下若隐若现,比基尼非但没有把她显得臃肿,反而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顾语声竟然一时有点看呆了,白纯在他眼前摆摆小手,他才回过神来,望了望手中的裙子,只好放下。

    白纯勾住他的手臂:“走吧,晒洋洋去喽。”

    支起沙滩椅,太阳伞底下一人执着一个杯子,顾语声的是冰镇小麦啤酒,白纯的芒果汁。

    给顾语声抹了防晒油,白纯仰躺着一边享受顾先生的按摩,一边偷偷瞟着他的啤酒,一副饥渴难耐的表情。

    随着头顶凶巴巴的声音落下,那人也把啤酒推得远远,说:“看都不许看,更别打主意!”

    白纯不解恨地猛嘬一口芒果汁:“哼,不就看眼嘛,真是的。哇,芒果汁真好喝!有人最爱胖胖的芒果鲜榨出来的果汁,偏不给他!”

    顾语声:“……”

    夏日、阳光、沙滩……怎能少得了身材热辣的美女和健硕的帅哥?

    怀孕后,白纯的腹部虽然隆起的很明显,但四肢还是很纤瘦的,如果穿上休闲款的上衣坐下来,打眼一看,真的很容易被误会。

    有几次,白纯和陈姨去商场随意逛逛,休息中途就被若干年轻男士搭讪,她无可奈何只能微微调整坐姿,让小腹的形态凸显出来,那些人便变红着脸赶紧先溜了。

    白纯想,如果她不是单单在顾宅里出入,如果不是只面对顾语声这样唯一一个亲近的男人,而是按着普通人的生活轨迹出去工作,接触同事和客户,说不定还挺受男士们欢迎的。

    顾语声去接个电话的工夫,几个结伴而行的小伙子向她移动过来。

    有个直接就发出了邀请:“美女,不知道有没有荣幸打扰你一会儿?”

    白纯耸耸肩。

    小伙子一身古铜色肌,线条不错,紧实度也不错,脸上的笑容更不错,健康阳光。“会打沙排吗?”

    白纯还是没说话,只是微笑摇头。

    “没关系,那就……”男人似乎有点紧张,回头看看同伴,急得一脸黑红黑红的,“你对沙排有兴趣吗?我们几个是财经大学沙排队的,来这里训练……那个……”

    白纯作恍然大悟状,笑着点头:“哦。我——”

    她才说了两个字,就远远地听见顾语声的轻咳声,紧接着,没几步,他站到了她的身边,眸底幽光沉沉。

    搭讪的男学生打招呼说:“这位叔叔是……您放心,我们只是来礼貌地邀请。”

    白纯再忍不住,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差点就在沙滩椅上打滚了。“叔叔,叔叔……”那几个男学生见到了白纯隆起的腹部,尴尬到不行,赶紧随便说句什么就跑开了。

    顾语声点她鼻子:“看你笑的样子!我哪里像叔叔?!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还‘礼貌地邀请’……”

    顾语声当时僵硬的脸色让白纯捧着肚子笑了很久,可报应来的就是那样快,她享受着阳光和海风快睡着的时候,恍然听几个女声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停地掠过。

    果然一睁眼,几个深喘比基尼的辣妹正在顾语声面前像模特似的走来走去,笑声清脆的就同百灵鸟一样。

    白纯侧脸瞧着,一句话都未说,隔着小桌,搂住顾语声的脖子便白亲吻起来。

    这个方式多直截了当啊,告诉那几个瞄着他的女人——他是我的男人。

    顾语声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然而下一秒,握住她的肩膀,深深回吻。

    傍晚,岑力行和梁非如在岛上逛了一整圈,回到酒店外的露天咖啡馆,眉飞色舞地为山上的月老庙灵不灵斗着嘴。

    “你不信神灵就算了,干嘛让所有人都认同呢?”岑力行拍怕裤子坐下,很受不了梁非如在去月老庙时一路上都不屑的神情。

    梁非如点了咖啡,苦口婆心说:“我只是劝你有那求神问卜的力为什么不认真追求个女孩。”

    “你不懂。”

    “是啊,我是不懂,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去拜月老。天!”梁非如心想,她怎么和这么娘一人共事呢?!

    “这就是我让你跟我一起去的原因,有你一个女人,我问的也方便些,省的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梁非如急了:“敢情你刚才纯粹是利用我?”

    “是啊。朋友不就是用来利用的吗?”

    “欸?山上有庙吗?”白纯挽着顾语声手臂,眨眨眼睛,冒着兴奋的光,“小岑岑你们去拜了呀,灵不灵的?”

    岑力行和梁非如见顾语声以来,连忙止了争吵,一同看过来,愣了愣:“顾先生……”

    顾语声点点头:“嗯。”

    白纯不依不饶:“小岑岑,山上到底有趣吗?快回答我啊。”

    “这个……”岑力行瞧眼顾语声,眼珠滴流转,“还……”

    梁非如话说:“白小姐,其实就是有三座小庙,挺无聊的,而且山路有些滑,不好走。”

    白纯有些扫兴,转脸又满脸期待地看顾语声。

    顾语声不容置疑地摇头。

    “你们俩继续聊,每天中午不是要回去了么,小岑你去安排一下。”

    岑力行答应:“是的,顾先生。”

    顾语声和白纯一走,岑力行松了口气,嘟囔道:“还好今天去了庙里添香油,不然明天恐怕没时间了。”见梁非如喝着咖啡,不屑地翻个白眼,神叨叨说,“非如兄,你居然说月老无聊?!完鸟完鸟,月老生气了,这辈子你都找不到男人了!”

    梁非如:(╰_╯)#

    临行前夜,白纯站在露台边,望着大海里闪烁的点点渔火,有点惆怅:“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

    顾语声将行李箱立在沙发边,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你喜欢这儿的话,以后我经常带你来。或者,你想什么时候来,和琪琪或者溪月她们也可以。”

    白纯嘟嘟嘴:“想去山上的那个庙。”

    “小傻瓜,那是个月老庙,未婚男女求姻缘的。”

    “不是的,我刚才打听过了,山上有三座小庙的,月老庙那边比较难走,另一座很近的也很方便,顾叔叔,我想让佛祖保佑我们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一辈子。”

    “白纯……你正怀着孕,我带你来岛上已经每分每秒都在提心吊胆,何况上山……实在太危险了。”顾语声见她还是无打采,做出妥协,“这样吧,下次,下次我保证一定带你去。”

    顾语声的坚持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白纯没理由再固执,早早地和顾语声睡下,不知睡到什么时间,白纯直感身边一空,然后听见顾语声悉悉索索的穿衣的声音。

    她揉揉眼睛,艰难地起身:“这么晚你去哪儿啊。”

    顾语声倾身抱了她一下:“我让非如过来陪你。我要马上回去一趟。”

    白纯立马清醒,抓住他的衬衫袖子:“到底怎么了?”

    顾语声看着她,眼神忽然有点空:“是我爸爸……突然病发。”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个先。。

    本来想写一章,不过实在太困了。。。明天中午左右再来看。。。这章本来应该写到转折的。。。嗷嗷嗷哦啊哦啊。。。废柴了。。。谢谢芝雪儿童鞋的地雷,抱抱乃,其实乃们不用再破费给琅琅地雷了,谢谢乃们,琅琅这种速收地雷实在是受之有愧。童鞋们的这份心意琅琅心领了。啵啵~~~~爱乃们~~

    ☆、63

    后半夜白纯几乎没有合眼,战战兢兢捧着手机担心顾语声会来消息。

    天刚蒙蒙亮,她便再躺不下去,起身洗漱好准备到前台办理退房。

    此时梁非如的手机也响了,白纯绷紧神经,默默听着。

    话音一落,梁非如见她神色松下来,劝道:“是岑力行,游艇已经到了码头了,白小姐——”

    白纯冷静一会儿,轻声说:“好,我们快回去吧。”

    梁非如见她脸色惨白暗淡,无不担心:“白小姐,要不你再休息一下,吃些早点。”

    “不,现在就走!”白纯神思恍惚,语气却很坚定,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下,“等等,非如,你还记得山上的庙怎么走吗?我想去拜祭一下。”

    梁非如着急说:“白小姐,一早晨山上路滑,天气也凉,您还是不要……现在顾老爷子病危,您如果再出了意外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工作一定是保不了了……”

    梁非如素来雷厉风行,男子气概,面对白纯的这个要求,也有些乱了阵脚。

    白纯听罢无奈,只有消掉打算,披上披肩,随梁非如启程。

    几乎一刻不落,两人回到市里直接奔向了抢救顾长计的医院。

    长而空旷的走廊,弥散着消毒水味,仿佛一条漫漫长路,永无尽头。白纯一边走着,脑子里不断跳出很多她排斥忆起的画面——顾锦生,白燕,付曼……不断穿,不断循环……

    越是想忘记,越是清晰,她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顶点,却一再警醒自己不能这个时候崩溃。

    脚步声回响着,白纯尽管在迷糊,心里有个声音是静的,那就是佛祖保佑顾长计平安无事。

    终于到了手术室,白纯大喘着气,让梁非如放开她的手臂,一步步挪过去,每一步却像踩在沙漠里,滚烫,艰难。

    惨白的白炽灯光,暗的走廊尽头,沉默的两个男人,一个顾语声,一个段景修。

    段景修面对着窗户,眼神笔直,不知在看些什么,或者他这样,能够看到些什么,他像是另一个空间的人,拒绝任何人的打扰。

    而顾语声垂着眼帘,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坐在走廊一侧边上的椅子里。

    她悄悄走过去,心跳快停止,到了他面前,轻声唤:“顾叔叔……”

    顾语声还是没抬头,看着地面,嘴唇蠕动了下,艰难吐出几个字:“爸爸……爸爸刚刚走了。”

    他回答完,仿佛犹不能相信这个事实,眉头紧紧蹙了一下,阖上眼睛。

    空气似乎愈渐稀薄,让人呼吸都要费上好大的力气,白纯不知自己怎么做才能安慰他,只有靠近他,让他在压抑的、在克制的那种失去亲人的悲痛有个宣泄的出口。

    她抱住他的头,紧紧搂在怀里,轻柔却坚定地说:“你还有我……还有我和孩子。”

    顾语声的侧脸贴在她隆起的腹部,一瞬间,眼眶酸痛得无以复加,回抱住她的腰身。

    远方,天空蔚蓝晴朗,白纯望过去,她好像有点明白段景修在看什么,那是一种带着矛盾的慰藉,失落地期盼着人的灵魂可以得以解脱、得意自由。

    我爱的人们,但愿云朵之上,真的有所谓的天堂。

    顾长计的离世几乎震动了市里所有的新闻媒体,他在生意场上浮浮沉沉驰骋了这么多年,追悼会若是想办得低调些都难,顾语声也理所当然地把白纯代入了大众的视线。

    这几天白纯休息得不好,神有点糟,到了夜间,殡仪馆里的人少了下来,顾语声腾出时间陪她,见她憔悴如斯,心头像被利刃狠狠剜了一把。

    “白纯,这里有我和Patrick就足够了,我让小岑送你回去。”

    白纯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不累,我想陪着你。”

    顾语声想要说话,白纯抬手遮住他的嘴巴:“以前总是你照顾我,我这次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何况明天我一定要送伯伯一程的。”

    顾长计明天一早出殡,顾语声忙了多久,白纯就跟着陪他多久,几乎寸步不离。也是用这种方法,白纯以自己的身体做要挟,逼着顾语声定神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不然,她想象不到他会怎样用忙碌来麻木自己。

    “顾叔叔……别让我走,伯伯生前希望看到孩子出世的,可是……我却没有帮他完成心愿……对不起。”白纯趴在他的肩头,脸转了过去,泪水沾湿了顾语声的衬衫。

    她要对顾长计说的“对不起”何止这一个,她还有许许多多没说、没做,她欠那个老人太多了。

    顾语声着她的头发,声音很疲惫:“别这样,白纯……爸爸不会怪你的。你忘了吗?他和你相处的时候,很开心、很轻松,甚至连我都没见过他的那一面……他已经把你当女儿或者儿媳妇一样了,怎么会计较你是不是做错了事?每个父母对孩子都是最宽容的,都是第一个给孩子改正过错机会的人,我相信,就算是我爸爸一样严厉父亲,他在面对我和锦生、Patrick……还有你的时候,心,其实也是软的。”

    第二日凌晨,顾长计出殡,这位一手创造出“华逸”历史的风流人物,安葬在葵山墓园,他的一生,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从葵山回到顾宅,白纯面对空荡荡的院子,心里空落落,眼睛肿的如同两只核桃。

    顾语声让她先去楼上休息,他还要去公司处理些事情。

    提到“华逸”,白纯便不再做纠缠,她只是想在顾语声痛苦的时候陪伴他,并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白纯大抵也是太累了,一沾枕头就睡得天昏地暗,以至于,她从梦中惊醒时,差点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

    擦了把脸上的冷汗,白纯低低说了句:“又作恶梦了。”

    那个她和顾语声相遇时,所产生交集的音乐盒,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打开,许许多多的罪恶便接踵而至了。

    下了床,她换上防滑拖鞋,走进浴室,用毛巾擦干脸上和身上的汗水,回来时,肚子叫的厉害,原来现在已经傍晚六点多。

    吃过晚饭,陈姨说她气色好了一点,又劝她:尽管顾老爷子走了,她也要替小的着想,注意自己的饮食和休息,保证小孩子健健康康的出生。

    白纯也觉得这几天着实脾气有些太执拗,让陈姨和顾语声都好生担惊受怕,不禁心生内疚。

    顾语声结束“华逸”那边的股东大会,将顾长计持有的股份按照生前遗嘱做了分配,其中,一大部分留给了“掌门人”顾语声,而后是两年前半路杀出的“私生子”段景修,其余的部分分成若干份转让给几位当年和顾长计一同打下江山的老股东。

    回到顾宅,白纯已迷迷糊糊地睡下,他吻了吻她柔软的面颊,轻手轻脚关上卧室门。

    顾语声来到顾长计生前的卧室,打开灯,一只轮椅在露台门旁边,月光洒进来,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冰寒刺骨。

    两天前,他还没有勇气走进这间房,然而,现在他最终下定决心——整理父亲的遗物。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不过,琅琅会争取下周之内,将这篇现言更新完毕~~~~(*^__^*) 嘻嘻……

    写了这么多篇的言情。。。尊的。。。发现写男女主角之间纠结的爱情并不是最费眼泪的。。。而是亲情戏啊啊啊啊啊。。每次写到亲情。。。只几百字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嗷嗷~~~

    ☆、64

    绿林大道,山风随着疾驰的跑车灌进领口内,有些凉,心里却犹如有把火在烧。

    又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她向后视镜里望去,后面那辆车里坐着一男一女,无不焦急,男人握着方向盘,探出半个身子,脸色泛白,疾声喊道:“白纯——减速!减速!前面有弯道!”

    她的目光掠向他身边泪水满面的女人,唇边勾出一道冷冷的笑,不止没减速,反而踩下油门——

    咚——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燃烧的火光如同愤怒的怒龙,直冲天际——

    “啊!”

    白纯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天地仿佛混成一色,漆黑漆黑,看不到一点光明,耳畔响起了那首音乐盒里的曲子,悠扬悦耳的和弦听起来却那么凄凉。

    顾语声在楼下顾长计的卧室里听到了白纯的惊叫,赶了上来,见她眼神发直,额头布满虚汗,全身颤抖,连忙坐到她身边,让她靠进他的口:“没事没事,是梦,梦,我在呢。”

    白纯已记不起自己是第几次梦见那个场景,那残留的影像和旋律一遍遍呼唤着她,可她却听不见它们究竟要她做什么。

    “你回来了?”不知过了多久,白纯勉勉强回过神,他的手掌温厚,轻柔,抚在她的背后,有种神奇的安定作用。

    “嗯。我在楼下整理爸爸的遗物,对不起,我应该陪着你睡的。”

    白纯整个人放松下来,趴在他怀里:“我没事,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顾语声不放心:“白纯,总是这样下去,我担心你身体熬不住……过几天吧,我们去孝儒的诊室——”

    白纯心一慌,打断说:“不用了,顾叔叔,我真的没事,不要小题大做了……”

    她双眼湿湿的,定然地看着他,顾语声无奈,叹了口气,撩起被子,一并躺到床上,白纯歪在他的怀里,那感觉又像到了另一个安心的世界,很舒服。

    “好吧,不去诊室,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说说你都梦见了什么,这么害怕?”

    白纯把头扎得更深:“没什么,我胆子小,其实就是些鬼鬼怪怪的。”

    顾语声淡淡说:“小傻瓜,这世界上哪有鬼呢?如果真的有……我倒希望我可以看见。”

    白纯猛然抬头:“为什么?你不怕、怕吗?”

    顾语声头脑木然,笑了一下,说:“不怕。如果人死了真的有鬼魂,那我说不定就可以我的父母了。妈妈在我十二岁就离开了,锦生更可怜,四岁,就失去母亲。”

    他的声音微微颤起来,记忆的痛搅成一团,狠狠绞着心口。

    白纯的手触到他的眉头,那里皱得好高好高,仿佛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壁垒。

    “锦生小的时候很粘妈妈,小小的年纪,每天都想尽办法在妈妈面前表现,那个时候我不也大喜欢理他,甚至和我妈妈一样,有点讨厌他。”

    白纯静静闭上眼睛,世界重新恢复一片黑暗:“为什么?为什么你妈妈……”

    顾语声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就像把那深埋的带着疮痂的过去,一寸寸从回忆的土里挖出,让你穿越了时间,仍然将过去的鲜血淋漓看个清清楚楚。

    “因为我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也许一个、两个、三个……也许更多。妈妈生完锦生,就开始整天不说话,只是流眼泪,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我从来没见过妈妈那样伤心过,她年轻时那么美,那段日子却憔悴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后来……我才知道妈妈得的产后抑郁症,没多久,她就去世了,我束手无策,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最伤心的是锦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没得到过母亲的一滴水,没被她拥抱过、亲吻过,甚至连母亲的一个笑容,他都没有见到过……但我知道,他仍然很爱妈妈。”

    白纯不出声,忍住泪水,锦生的脸填满了她整个脑海,轻佻的,戏谑的,温柔的,深情的,带着恨意的……

    顾语声的手探进床边的抽屉,拿出音乐盒,“滴滴答答”正和白纯记得的曲子一模一样。

    “这是妈妈留下的,锦生从来没有收到过妈妈送的礼物,所以他一直很珍惜这个音乐盒……我也一样。”他重新扣上盒子,茫然地喃喃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真的很想念他。人失去的东西越多,就会发现自己能够珍惜的越来越少。”

    “顾叔叔,我不会离开你……永远永远……”白纯向上动了动,紧紧抱住他的肩膀,让他的头倚在她的前,“除非,你不要我。”

    顾长计去世其实并未给“华逸”在股市上造成多大的波动,毕竟从顾长计第一次中风后,集团的整个运作已经交由顾语声。

    葬礼上,段景修的母亲也从美国赶回来,两年前她回来过一次,和段景修因为他不知所踪的“小鱼儿”有些争执,时隔两年,她在葬礼结束后,再一次问顾语声:“你恨我吗?”

    顾语声只看着父亲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一语不发,她说:“如果要恨,你恨我一个就好,别恨你爸爸,也别恨Patrick,血浓于水,他是你的亲弟弟。”

    母亲去世多年以后,顾语声其实已不再恨顾长计,更谈不上恨段怡心和段景修。

    就如付曼,她欺骗自己、几乎在把自己的信任置于鼓掌之中。可是,人都已经离开了,那些恨和怨都没了意义。他站在葵山山顶,耳边风声烈烈,吹翻了他的衣角和发丝,若是最亲近的人离开时,那徒留给自己的悲伤和遗憾,也能轻易地随风而逝就好了。

    三天以后,顾语声意外地接到了宋溪月的两个消息,第一个,麦俊自首了,而此时,顾夏已经随他和白纯一起搬回赤山区的别墅生活。

    宋溪月的另外一个消息已在顾语声的预料之中——麦俊想见他。

    拘留所外,蝉鸣在盛夏的午后不屈不挠地干扰着顾语声的思绪,一个警察带着麦俊来到他的面前,隔着一个小小的窗口,他看见麦俊满脸土灰,神色憔悴,腮帮子一片青紫,嘴角也带着伤。

    “夏夏在我那里,你不必担心。”

    麦俊点了点头:“麻烦你照顾她了。”

    顾语声记起以前付曼和麦俊一同对他说“麻烦”的情景,那时他还觉得这俩人客气得奇怪,现在想来,原来都是有原因的,不禁自嘲笑了笑:“不麻烦,反正我照顾她这么多年了。”

    麦俊头垂的很低,慢吞吞说:“其实我想见你,是有件事……我知道你已经晓得夏夏的身世。”

    顾语声语气清淡,打断她:“我会把她留在身边,直到你出狱,这个你放心,我对她还会像以前一样。而且……付曼去世了,我给她的钱将来也都是夏夏的。”

    麦俊猛然抬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你……”

    “你不用惊讶,更不必感激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顾夏的爱护,毕竟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了六年,我不希望她有一天无家可归、流浪街头。”

    麦俊用扣着手铐的双手抹了把脸:“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不瞒你说……我有个远房表姐,他们夫妇今年四十多了,家里没有孩子,我已经拜托人联系他们,如果你不方便收留顾夏,我那个表姐和表姐夫就会收养她。”

    顾语声久久沉默下来,起身离开。

    大概只过了一天,一对自称是麦俊远方表姐的夫妇来到“华逸”,说要探望顾夏。

    顾语声接待下来,让岑力行把两人的身份调查清楚,还好,麦俊没有丧良心到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骗子或者人贩子。

    那对夫妻彼此恩爱,可是年龄都不小了,四十左右,虽然家庭不算富裕,但都是读书人,为人谦和本分,生活幸福,只是苦于没有孩子,本来想到福利院收养个健康的小孩,从麦俊那边得知顾夏的事,便改变了主意,想先来见见顾语声。

    顾语声之后又去探望一次麦俊,麦俊说:“夏夏现在还小,也许跟着你是最好的选择,但以后呢?她再长大一点,上了小学,就知道她的亲生妈妈去世了,她的亲生爸爸在坐牢……她长这么大,我这个当父亲的,一无所成,还害得她妈妈病情恶化……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安排一个全新的健全的家庭给她。”

    顾语声微有愠色:“不断适应新的生活并不能给顾夏带来什么好处。你这样做的目的无疑是在逃避责任,别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麦俊沉口气说:“顾语声,你这个人太看重责任了。我希望你给夏夏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不是她,不能为她做决定。”

    晚上回到赤山区,顾语声还在犹豫,那对夫妻却找上门来,另他惊讶的是,原来顾夏从前就认识他们,还甜甜地叫伯伯、伯母。

    白纯知道顾语声这几天内心的挣扎,默默地把顾夏支开,让他们三个人在今晚能谈出个结果。

    白纯领着顾夏在卧室里玩猜单词的益智游戏,顾夏忽然说:“小白姐姐,我知道,他们是来接我走的。”

    ☆、65

    白纯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紧握顾夏的双手:“夏夏,告诉小白姐姐,你喜欢我和你爸爸,还是喜欢外面的伯伯和伯母。”

    顾夏抿了抿唇,几乎没什么犹豫:“喜欢小白姐姐和爸爸。”

    白纯松口气,放心地抱住她:“那就没关系了,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们,你爸爸会把他们打发走的。”

    顾夏吱唔一会儿,却皱起小眉头说:“虽然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但是我想跟着伯伯伯母一起生活。”

    白纯心一凉,更是不解:“夏夏……为什么?”

    顾夏低头,趴在她的肩膀上,眼泪啪啦啪啦掉下来:“小白姐姐,我想妈妈……好想好想……爸爸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

    白纯心酸得无以复加:“夏夏……”

    顾夏擦了下眼泪,接着说:“小白姐姐,妈妈告诉我,麦叔叔是我的亲爸爸,让我以后要好好听他的话。刚才那个伯伯和伯母说是爸爸让他们接我走的……我会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

    白纯愣坐在沙发上,无言以对。

    外面传来说话声,门被推开,顾语声和那对夫妇进来,征得顾夏的意愿。

    顾夏眨眨眼睛,抬头先看顾语声,再看白纯,最后拉住了女人的手,女人感动得眼泪快留了出来,把她抱起来:“好夏夏!顾先生,您放心吧,我们会把顾夏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

    顾夏关心问:“伯母,我还会见到爸爸的是吗?”

    那对夫妻连声答应,就这样,顾夏几乎没什么迟疑地就选择了离开。

    第二天,白纯亲手为顾夏衣物和玩具、图书,装了整整两个大号的旅行箱,陈姨心疼她挺着肚子干活,劝了好几遍,白纯不让任何人手,当然,除了顾语声。

    两人收拾好东西,依依不舍将顾夏送上了火车,顾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微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

    火车一点点驶离视线,顾语声站在月台边,望着远方,笑容渐渐隐去,白纯抱住他的腰身,紧紧地依靠他。她知道,顾语声自从得知顾夏不是亲生女儿,一直在将这份内心的失落掩藏起来,无论一个男人有多坚强,作为父亲,在面对孩子的离开都是脆弱的。

    没有了顾夏,没有了顾长计,原来习以为常的平静生活似乎一下子被全部打得粉碎,对于顾语声来说,更是如同只在转眼之间,就要承受失去最亲近的两个亲人的打击,白纯觉得自己除了依偎在他身边,陪伴他,告诉他,他还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顾长计去世后的第七天晚上,是民间所说的“头七”,顾语声请人来顾宅布置拜祭所用的物品,让白纯先睡下,担心她做恶梦害怕,还让陈姨陪着在她身边,自己独自驱车回到了顾宅。

    上次未整理结束的遗物还原封不动地在顾长计里的卧室放着,顾语声拾起父亲生前留下的一本摄影作品册子,一帧一帧地翻看,忽而悲从中来,手抖得不像话,便又皱着眉头痛苦地扣回去。

    听到殡葬公司负责处理事务的人员跟段景修的对话声,顾语声将相册放回办公桌上,从书房里出来。

    “都准备好了吗?”段景修几天最近也瘦了一些,那双眼睛里变得比往时更加暗沉了几分。

    顾语声迎上来:“差不多。”不禁向他身后看一眼。

    段景修仍然一副冰冰的脸孔:“不用看了,葬礼一结束那个女人就回纽约了。”

    “Patrick,‘那个女人’毕竟是你母亲。”

    段景修苦笑:“我知道。不过,顾语声,我和你不一样,我们从小生存的环境就天差地别,所以你没必要再来劝我。何况,她之前做的……在没找到曾予尔之前,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原谅她。”

    顾语声见他神情落寞,眉头紧蹙,拍拍他的肩膀:“她会没事的。”

    段景修低声说了句“但愿。”,耸耸肩,里外瞧了一圈,来到办公桌前,捡起顾语声放好的相册,翻看起来:“白纯没跟你来?”

    “她想跟过来,我没有同意,她前阵子已经很累了。”

    段景修点点头,又随手取出一本相册,翻看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顾长计的摄影对象多集中在自然风景,像花草树木,高山流水,都是在相册子里经常见到的,很少涉及到人像,而这本里却夹了几张奇怪的合影。

    “这个……”段景修拿起一张,凝神回忆,“这个不是……白纯让我画的那只吊坠?”

    顾语声走过来,接了照片,神经狠狠跳了下:“锦生……”

    照片里的顾锦生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香槟,微笑对着镜头,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女人颈上挂着的正是那只玉石吊坠。女人个子高挑,身材纤瘦,手臂的皮肤白净,手端酒杯,嘴角扬起,半侧着身子,体态十分婀娜,头顶的黑发高高地挽起,乍一看,有种怪异的直觉在顾语声的心口冲撞。

    他们看似并没有交集,眼神,肢体,衣着,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

    但很明显,她一定就是与锦生息息相关的那个人物。

    单凭一个背影,很难判断这个女人的真正身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白纯来认,刺激她回忆起更多当年的事。

    可她现在怀着孕,顾语声不可能没有顾忌。

    段景修将照片扫描,存进手机,说:“我知道你不忍心,让我来查。”

    顾语声阻止:“等等,查可以,但是——”

    “放心,你把她保护的那么严实,我不会从她这里下工夫。而是从这只吊坠本身。你看——”段景修将其他照片一一摆整齐,指了指里面同时出现的坐席装饰,还有桌上放着的拍卖会上专用的号码牌,“假设,这真的是一场拍卖会,然后是锦生将玉石吊坠拍了下来,送给这个女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玉石吊坠几经辗转到了白纯手里,白纯很喜欢,毕业巡演结束后,就戴给锦生看,可没想到锦生大发雷霆。白纯被拒绝很伤心,可更另她伤心的是她去冷饮店的时候,发现了锦生和这个吊坠原来的主人在一起。”

    顾语声不觉开口,补充道:“而且,这个女人,应该是白纯所熟悉、所信任的女人。”

    “白纯应该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才会对钥匙扣反应那么大。她知道真相以后就立刻决定去莫斯科进修,所以她的老师才说,她之前一直很犹豫要不要放弃那次机会,可后来巡演一结束,她就收拾行李离开了。”段景修放下照片,无意中道,“可是之后呢?如果前面的都成立,莫斯科,他们在莫斯科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边泛起金光,清晨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顾语声才从顾宅回到赤山区,那张照片一直被攥在他的手心中,直到回到家中看见白纯抻着懒腰从楼梯上走下来。

    “你回来了?”白纯见了她,踢踢踏踏,快走几步。

    顾语声迎上前去,嘱咐道:“别乱跑。”

    “嗯?我没乱跑,我想你了嘛,宝宝也想你。”她着肚子,嘻嘻笑了下,黏黏地凑上去,“昨天还顺利吗?”

    顾语声蹙眉,却将照片塞到了衬衫袖子里。

    “白纯?”

    “嗯?”白纯是真的想他了,一个晚上都很难熬,若是有一天自己的生命里没了他,她该如何适应?这样想着,将顾语声抱更紧了,“一整夜很累吧,你回卧室里睡下,一会儿让陈姨送早餐上去,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顾语声想开口,心口一塞,低头嘬口她的唇,点头答应。

    早餐吃完,白纯犯起困来,蒙起被子窝在顾语声前,算着过几天的计划:“琪琪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我到这个月份了,该去上一些孕妇知识的课程,你有时间也陪我一起去吧。唔……如果你很忙的话,陈姨陪我也可以。”

    他拨了拨她的黑发:“小傻瓜,我当然会陪你去。”

    比起前几日的憔悴,白纯一下来了神,不着妆容的脸上眉飞色舞地:“你答应我的哦,你还要一起去看琪琪,一起去买婴儿用品,一起挑宝宝的小衣服,小鞋子,一起把她养大!不准赖皮,嘻嘻……”

    顾语声连声应,可是,白纯将未来设想的越是美好,他就越发多了几分退却。

    世界静了下来,只剩下赤山山林里的鸟鸣风声。

    “白纯。”

    “嗯?”

    日光穿透紧合的窗帘,映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顾语声轻轻抚了上去,声音低沉温柔:“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妈妈?她现在在哪里?”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为了让自己表面不动声色,她的手在被子底下攥的很紧很紧。

    可这个她设想了一百遍顾语声会问的问题,却仍是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我不记得了……我只是听爸爸说过,她是个舞蹈演员,一直在国外。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

    顾语声附在她的耳畔,轻轻亲吻:“真的吗?”

    白纯睁开眼,望着空气:“嗯。你知道的,我不说谎的。”

    作者有话要说:正面的真相大概在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