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梅竹马时(1)
中午的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好舒服也好困啊……
“沁沁,沁沁……”
“……我要睡觉……”不要摇啦,翻个身继续。
“沁沁,是妈妈。”温柔的手还是不放弃的轻轻摇著。
“妈妈……?”慢慢睁开眼睛,看清眼前这张充满笑意的脸。杜沁眨眨眼睛,疑惑的看著她,“妈妈?” 什麽事啊,人家好困。
“呵呵,沁沁乖,妈妈和爸爸要出去一下,沁沁在家照顾妹妹好不好?”
“好!”杜沁赶快答应,嘿嘿,这下又可以趁爸爸妈妈不在家给妹妹梳头发了。
“那妈妈什麽时候回来?”先要侦探好敌情。
“晚饭前就能回来了。”
“哦……”唉,看来也玩不了多长时间。
“那沁沁有没有什麽要妈妈带……”
“要芝士蛋糕!芝士蛋糕!”老师说了,时不我待,要东西要赶快!
“呵呵,好的,知道了。那沁沁不要欺负妹妹,乖乖等著妈妈带芝士蛋糕回来好吗?”
“好!”
“那妈妈走了。”
妹妹的头发玩了好久了,天也黑了,妈妈怎麽还没回来?难道因为晚上变长了所以晚饭也变晚了?
“姐姐,我好饿,妈妈什麽时候回来?”小杜若一脸委屈的问,可脖子却一点也不敢乱转,因为她可怜的头发还握在小杜沁手里。姐姐真是怪癖,就爱玩人头发,美其名曰做发型,明
明理发店里出来的阿姨头发都很好看的,姐姐做的就很奇怪。
“就快回来了,等妈妈回来了,我们一起吃芝士蛋糕。”小杜沁心不在焉的梳著若若的头发,一边回答一边看门口。
“可是……我有点困了。”小杜若揉揉眼睛,小声嘟囔。
“那我们先睡一会吧,等妈妈回来了再吃饭。”杜沁说完,松开手上未完成的辫子,拿小梳子把若若的头发梳理了一下,拉著她就往卧室走。
“走,我们睡觉去。”
“沁沁……”
“若若……”
又是谁啊,怎麽老不让人睡觉。小杜沁咕哝一声,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可是那个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沁沁……”
“若若……”
怎麽还在叫若若……难道是妈妈回来了?想到这,沁沁立刻睁开眼睛,又不适应的眯了一下,使劲眨了眨,才把那些晕晕的黑块赶走。
“?!”怎麽会在这?眼圈还红红的,妈妈呢?
“沁沁乖……沁……”一把抱住杜沁,哽咽的说不出话。
“怎麽了?”杜沁一动也不敢动的坐著让抱,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忍不住开口问
“爸爸和妈妈呢?”
一僵,慢慢松开她,看著杜沁大大的满是疑问的眼睛,默默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沁沁是大孩子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对不对?”
如果是平时,沁沁一定会迅速的回答“对!”,可是现在,看著,她突然说不出口这个字。看著沈默的杜沁,强压下去的伤恸突然反扑回来,险些招架不住。“沁沁,爸爸……爸爸和妈妈……不会回来了。”说完,***眼圈又红了些。
不会回来了?
“为什麽?”为什麽不会回来了?杜沁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害怕,说不出来为什麽害怕,只是她感觉自己既想知道答案又好像不想。
“因为……因为……爸爸和妈妈……和妈妈……到……到天上去了……”说完就扭过头去,擦擦眼睛,又转回来,挤出一丝微笑说:“以後照顾沁沁和若若好吗?”
到天上去了?是……是……死了吗?那就是说,爸爸和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
“姐姐……”杜沁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了拉,是谁呢?
“妈妈还没回来麽?”是谁在问?
“妈妈?”沁沁顺著声音向右转了转头,眼神却没有落在发问的人身上。
“妈妈……不会回来了……“
谁在哭?谁在问为什麽?为什麽哭?
2青梅竹马时(2)
两年後
十二岁的杜沁嘴里叼著课狗尾巴草,眯著眼睛,懒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离爸爸妈妈车祸去世已经两年了啊,说长吧,到现在还经常梦到葬礼那天又又潮的天气,说短吧,如果不看照片,有时候会想不起来妈妈的样子了呢。
杜沁微叹口气,把後背靠往墙上靠了靠,翘起二郎腿。要是看见了估计又要念叨了,什麽女孩子要有仪态啦,不能翘二郎腿啦,不能抓头啦,难道“淑女”就不会脚酸,就不会头痒?这真是千古不解之谜。这两年,对自己和若若真的很好,而且住在郊区,有自己的小院子,杜沁很喜欢坐在院子里发发呆晒晒太阳。
话说若若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小的时候明明很可爱嘛,经常委屈著一张包子脸弱弱的喊“姐姐”,现在是越来越少话,整个就一冰包子。“姐姐”也被缩略成单词“姐”了,怨念啊怨念,难道不是有句俗话叫长姐如母麽?杜沁越想越纳闷:明明受到一手噩耗摧残的是我啊,为什麽越来越像有心理障碍小朋友的会是若若?
命运果然是高深莫测的,嗯,我还是换条腿翘吧。
“沁沁”
***声音!杜沁赶紧把二郎腿放下,吐掉嘴里的草。
“你回来啦。”换上乖乖的声音,今天上午出门的时候神神秘秘的,现在快傍晚了才回来,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若若呢?”看杜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知道这小丫头又发呆了,真不知道说什麽好,当初,告诉她爸爸妈妈车祸消息的时候,小丫头不哭不闹就是呆,害她担心这孩子会不会从此就不开口了,没想到两天後她就开始照顾妹妹了,反倒是若若,越来越沈默。
“若若在里面弹钢琴。”杜沁一副有问必答好宝宝的样子。
“哦,来,沁沁,来见见……见见弟弟。”拉著什麽的右手想朝杜沁凑一凑,但没成功。杜沁注意到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眼神顺著***胳膊向下看去──是个小男孩。
好漂亮!杜沁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词,第二个词,第三个词都是──好漂亮。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在傍晚阳光的照下,他整个人就好像要变成泡沫消失一般。杜沁向前走一步,看清了小男孩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著,微微挡住眼睛,黝黑的瞳孔,既平静又冷冽,没有焦点的目光好像穿透了眼前的杜沁。杜沁心里一紧,这样的眼睛,唤醒了她两年前那个瞬间的窒息和心痛。她想靠近他,可又怕自己靠得太近他就会真的消失。杜沁看著他,笑了起来,就像两年前妈妈对自己笑那样,眼睛微微眯起来,左侧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你好,我是杜沁,你好像天使啊。”说完自顾自的拉著小男孩的右手,她感觉出小男孩在接触到自己的那一瞬间有一丝挣扎,就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但她没有松手,仍旧笑眯眯的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见小男孩没有开口的意思,冷冷甩下句“他叫杜雨,比你小两岁,是你大叔叔的孩子。”就往里屋走了。
大叔叔?大叔叔?怎麽完全没有印象。而且……***态度好奇怪。再看看仍然不为所动的杜雨,杜沁还是觉得他很像很像天使:漂亮,纯洁,永远不会倾听你的愿望,只为神的旨意生存。真的很喜欢他呢,杜沁在心里再次确定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喜欢,就好像喜欢一块自己既不会得到也不想得到,即使得到了也不知道搁哪儿的钻石。杜沁微笑著看了看他,拉拉他的手,见他没再挣扎,也牵著他走进里屋。
趁做饭的时候杜沁问东问西才知道原来大叔叔很早就去世了,杜沁只在一岁多一点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难怪会记不得,之後小雨都是跟著妈妈生活的。前不久小雨的妈妈也去世了,小雨被送去了孤儿院,几经周折才知道小雨还有个这才联系上。说起小雨妈妈的时候表情很硬,对小雨似乎也没有对自己和若若那麽好,也不知道是为什麽。
算了,可能是因为老人家骨质疏松吧,杜沁暗暗想。不过小雨真的很可怜呢。话说若若见到小雨的时候……唉……好歹她也比小雨大几个月,结果就冷冷的瞟一眼,说了句“你好,我是杜若。”就转身又去练琴了,将来想必也是个冰山系美人了,不过也好,杜沁转头又开始安慰自己:若若长的那麽漂亮,要是格太亲切,估计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就要化身全年无休牌苍蝇拍了。
打探完消息,杜沁就打算离开厨房。
“沁沁。”
“嗯?”杜沁收回刚打算跨出去的脚,回头看。
若有所思的看她一会儿,“你……”顿了半天,才摇摇头,低头继续切菜,小声的呢喃,“算了。”
杜沁莫名其妙的“哦”了一声就赶紧回去里屋。果然,小雨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她离开前的位置。
“小雨?”
……无应答……
杜沁凑上去又拉住杜雨的手,一句话也不说,看著他,等著。
杜雨见那个拉著自己的人半天都没吭声,终於转头看了一眼,杜沁瞬时心花怒放,笑的灿烂,凑近他说,“我是姐姐,姐──姐──”
杜雨被这个灿烂的笑容晃了下眼,看著眼前这个春暖花开的小女孩,像教小孩子讲话一样慢慢拖著讲“姐──姐──”,感觉有一丝恍惚,好像回到了连自己都记不清是什麽的那段温暖里。
“都是你!都是你!”突然一个声嘶力竭的女声撕裂了那段模糊的温暖。杜雨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手。知道察觉旁边女孩顿住的呼吸,才意识到自己正死死扣著她的手。
又是这样呢,杜雨默念,脸上不动声色,放松双手,等著女孩把自己的手甩开。
杜雨看著眼前这个一时恍惚,又好像被什麽惊醒,恢复成一脸淡然的小男孩,心里酸酸的,总觉得如果现在松开了他,他就真的要消失了。忍著手上的疼,又握住了那个垂落冰冷的手掌。
手里那个温暖的物体,微微松了一下就又紧紧抓住了他。杜雨抬头,面前那个小女孩脸上还是一片灿烂,对他说“姐──姐──”
3青梅竹马时(3)
这三个月杜沁算是知道什麽是姐姐了。若若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吃饭、睡觉、弹琴,从不多说话;麽……好像真的是打算无视小雨到底了,除了多准备一个人的饭,其他的本就不闻不问;至於小雨,杜沁忍不住叹口气,真是个让人又心疼又无语的孩子,与其说自己是他的姐姐,不如说是妈妈。吃饭也好,睡觉也好,如果不叫他,不安排好他,他就不吃不睡,不过还好还知道自己去厕所,不然……杜沁一寒,打住打住。
“吃饭了。”在厨房喊。
“走吧,小雨。”杜沁紧了紧右手里那只明显温度偏低的手。
杜雨抬起头看杜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三个月做爹做娘的成果吧,杜沁欣慰的想。
两个人手拉手的走进厨房,杜沁等杜雨坐下了,把饭给他盛好,摆好筷子,才动手盛自己的饭。这副景象让杜若忍不住皱起下眉头。
“来,小雨,多吃点,你是男孩子嘛,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哦。”杜沁一边用哄骗小朋友的口气小声劝杜雨,一边横扫菜盘给杜雨夹菜,一副恨不得多长两只手的样子。
“这个……这个……炖**,你一定要多吃……”炖**在桌子对面,杜沁站起来费力的够著勺子,另一只手努力伸直去接汤,“啊!”手一个不稳,装汤的碗一下子歪掉了,刚出锅的汤洒了杜沁一手,烫得她忍不住轻叫出声。
坐在杜沁旁边的杜雨,在杜沁盛汤时就放下碗筷,一直看著她颤颤巍巍的样子。他喜欢看她为自己忙前忙後,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喜欢看她给自己夹菜,喜欢看她睡觉的时候偷偷睁开一只眼确认自己是不是睡著了,喜欢她一直一直拉著自己手,虽然她的手也不是很暖。听到杜沁叫出声,杜雨立刻紧张的抓住杜沁衣角,双眼紧盯杜沁满是**汤的手,睫毛慌乱的上下扇动。
“姐,怎麽样。”对面的杜若也被她惊了一下,紧张的站起来拉过杜沁的手仔细检查,
“走,去冲冲凉水。”边说边拉著杜沁就往水龙头走。
杜雨看著从自己手里抽离的衣服,心里突然一阵空虚,他目光追随著杜若和杜沁逐渐离开的身影,无意识的慢慢握紧手掌。姐?不知为什麽,他讨厌杜若这样叫杜沁。
“叫我盛不就行了。”杜若抓著杜沁右手,用水不停的冲,忍不住说她两句。真是的,这个姐姐,好好做个姐姐不就行了,那麽照顾那个不友善的小鬼头,杜若越想越不高兴,手也越来越用力。
“哎,哎,若若,若若”刚被烫伤的手又被人这麽用力捏著,杜沁忍不住叫了声,若若想什麽呢,别把我手当人民币这麽攥啊。
突然另一只手被人拽了一下,杜沁整个人往後倒,靠在一个解释的物体上才稳住。被烫的手也从杜若手里抽了出来。杜沁奇怪的回头一看,自己装上的是杜雨,他正一脸敌意的看著若若,一只手还拉著杜沁手往自己身後拽。
这边的杜若本想跟姐姐道歉的,但话还没出口姐就被那个小鬼头拽走了,还一脸敌意,好像她刚刚是故意弄疼姐的一样,杜若本来就对这个杜雨没什麽好印象,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也恶狠狠瞪杜雨。
“怎麽,害的姐被烫还不够,又来干什麽。”杜若开口就直指杜雨,姐要不是要给他盛那劳什子汤,也不至於被烫。
杜雨听到杜若的话浑身一震,僵在原地,本来犀利的眼神也是溃不成军,一阵飘忽,接著急急的转头去看杜沁的脸。见杜沁正低头看自己被烫红的手,微皱的眉头就像一把刀刺进杜雨的心。“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那个声嘶力竭的女声又刺进杜雨的脑子里。
杜沁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个一脸慌张的杜雨,感觉他拽著自己的手力气越来越小,杜沁默叹口气,孽缘啊孽缘,做姐姐的果然就是被弟弟妹妹折磨的命。她稍稍用力,回握住那只慢慢抽离的手,杜雨似乎感觉到了,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对上了杜沁一片清明的眼睛。
“是我自己要盛汤的,若若,别这麽说小雨了。”
杜若闻声,转头深深看自己姐姐一眼,饭也不吃了,直直走出厨房。
杜沁轻咬下嘴唇,又往水龙头走去,继续给自己冲凉水,一旁的杜雨松开了她,但并不走开,直直的站在杜沁旁边,看她动作。对於杜若的离开,他就像完全没注意到一样,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好像更舒心了。
杜沁看著快速敲击琴键的妹妹,不知道该怎麽开口,只好坐在一旁默默听著。若若的钢琴真是弹的越来越好了,相反自己,还只是个自娱自乐的水平。
这边泄气般拼命弹琴的杜若早就听见姐姐进来了琴房,在身後犹犹豫豫的似乎有话要说。可自己有气,所以故意不去理她。杜若越气越觉得不知自己到底在气什麽,像一个涨到极致的气球突然之间爆开了,撒气了。杜若停下来,双手轻轻搭在琴键上,过了一会才转身看身後沈默的杜沁。见杜沁一脸的为难,她又忍不住心软了。这个姐姐,以前就常常折腾自己,玩自己的头发给自己穿些奇奇怪怪的衣服,但对自己却也是极好的,还记得幼儿园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揪自己的辫子,姐姐一把推开他把自己护在身後的样子,还有自己和姐姐都摔破了腿,姐姐却背著自己走回家还不停安慰“若若不哭”的样子,能气她什麽呢。
“姐,我没生你气。我就是觉得那个杜雨不是什麽好人,你别那麽照顾他了,为他还烫伤自己,图什麽呢。”
杜沁听若若开了口,就知道她气应该去了一半。抬起头,迎向杜若不解的眼睛,“我没图什麽,就觉得他那样怪不放心的。你知道,妈妈刚去世的时候,你也是那样不吃不喝的……”说到这,杜沁突然不知道说什麽好,确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麽那麽照顾小雨,可能是姐姐的母在泛滥吧,他到底是自己弟弟。
杜若听姐姐说起自己的事,突然就觉得没什麽可气的了。是了,姐姐看上去挺无厘头的,但心总是软,尤其是那杜雨的遭遇还和她们姐妹有些相似。
“算了,那姐,你今天要和我一起睡。”自从杜沁发现杜雨晚上不睡觉,只一个人坐著,不知道想什麽开始,她就搬去和杜雨一起睡了,对此,杜若的非常不满。
“啊?就这样?”杜沁不敢相信自己妹妹竟然这样就不气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杜雨的不满大的快撑破这个房子了。“好啊好啊,没问题。”赶紧答应下来,免得她还有什麽後续要求。
当晚,杜雨摆好自己和杜沁的枕头,坐在床边等著杜沁来叫自己睡觉。这段日子她都是和自己一起睡的,还总是要等到自己睡著了才能放心睡。杜雨不自觉轻轻抚杜沁枕头,好像那枕头是什麽易碎的东西一样,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微微勾起了嘴角。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她没有来,夜越来越凉,杜雨的身体也越来越冷,但他完全不在意,他只在乎她没有来,没来。杜雨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像在赌气一样,赌她到底会不会来,用自己赌。
杜沁偷偷睁开一只眼,见对面的杜若已经睡熟,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往杜雨的房间走去。还是不放心啊,小雨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盯著地面的画面让杜沁忍不住担心,唉,大概养孩子也就是这麽回事了。
小心翼翼把小雨的房门推开一个缝,探头进去看,却没想到正对上他等待的眼睛,那对冷冽的瞳孔似乎因为夜变得更冷了,冷得要刺透人骨。可这对眼睛却在看到杜沁的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很是委屈,好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终於见到了自己良心发现的父母。
杜沁被他看得不禁自责,好像自己好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轻轻推开房门,走过去站在杜雨面前,伸手去探他的肩膀,却被睡衣上浓重的寒气给凉的瑟缩一下。这孩子,该不会一直坐在这里吧……
“怎麽还不睡。”杜沁的口气带著些许责备,赶紧拉开被子示意杜雨躺进去,杜雨却动也不动,只紧紧盯著她。杜沁叹口气,妥协的率先爬进被子,拍拍身侧的床铺,杜雨这才乖乖躺进来。
杜沁用脚夹住杜雨的脚,果然好凉啊。“以後别这样了,要乖乖睡觉。”见他不为所动,杜沁放软口气,“今天若若有些不高兴了,要我陪她一起睡,她是我妹妹麽。”
杜雨本不在乎她的解释,他只在乎她来了,阵阵暖气从脚慢慢渗进心里,双眼眨也不眨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杜沁。
“看什麽,快睡。”
杜雨又看了一眼,乖乖闭上眼睛。杜沁的手如往常一样探出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拍著杜雨。没多久,杜雨呼吸就慢慢变得舒缓了。她尽量轻的抽出自己双脚,小心起身,帮杜雨把被子掖了掖,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杜沁没有看见,她刚把房门关上,本来安稳的杜雨就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凛冽。
4来不及说再见
杜沁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翘著经典的二郎腿,小脚一颠一颠的,笑的特别大野狼。最近小雨真是乖啊,安安静静,准时吃饭准时睡觉,除了总是粘著自己以外,完全一副绝世好弟的模样。骄傲!骄傲!杜沁暗喜,都是自己教育的好啊。
嗯?怎麽身上的阳光突然没了?杜沁懒洋洋睁开眼,却看见四个西装笔挺的叔叔站在自己面前,一个个身体紧绷,好像随时要扑向什麽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相对斯文一些,白白净净的,戴著副无框眼镜,大概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厚厚的眼镜片下是掩不住的光。他身後的另外三个则是警惕的左看看右看看。那个眼镜男看杜沁一眼,就不再理她,转而直盯杜雨,像在考察什麽东西一样,一点没有人看人的感情。
“进屋说吧。”身後传来***声音。杜沁回头一看,正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的严肃。
井上知道杜沁还在打量自己,又回过眼神来,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女孩。白白的脸上散著些浅浅的雀斑,大大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眼神干净,像湖水一样,清明的似乎见底,但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深是浅。按血缘来讲,她应该是佐藤的堂姐吧……井上扶了扶眼镜,深深看了眼杜沁,就朝里屋走去。
杜沁见那眼镜男对著轻轻鞠一躬,却理也不理就走进屋去了,眼镜男也不见不高兴,一脸淡然的跟进去。她突然有种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麽感觉,心跳微微加快,扰的人有些烦躁。杜沁再回头看自己身侧的杜雨,仍然安安静静的坐著,明明晒了半天,可身上的凉气一点也没有被太阳融化的意思,面上没有表情,好像刚刚那些都是透明人一样。
唉,什麽心。杜沁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一点,安稳下心跳,又继续悠哉游哉的晒太阳。
没一会,就出来了,只站在门口喊了声“杜雨,你来一下。”就又进去了,杜沁闻声睁开眼转头去看杜雨,见杜雨也正盯著她。
终於来了。
杜雨从那些人一进来,就猜出他们是什麽人了。到底还是被找到了,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总算不用再东躲西藏,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了,虽然略微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麽样子,杜雨还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死刑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刑前的日子。对於去哪里,过什麽样的生活,他本就没有多少在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噩梦一旦开始了,就永远不会结束。只是……杜雨看著面前那双带著谢谢担心的眸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荆棘捆住,不跳的时候只是窒息,跳起来的时候就要疼,要流血……
杜雨顿了顿,终究还是站起来,朝里屋走去,等女孩的手慢慢滑出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才紧紧的握起来。
“若若,若若。”杜沁看著什麽事都没发生似的,还一脸悠然弹钢琴的若若,忍不住打断她。
杜若在心里小叹一口气,把眼前的一段弹完才停下来,回头看一脸神秘的姐姐。“怎麽了?”
“你看没看见刚刚进来的那些人?”既不能问,也不能问小雨,杜沁感觉自己快被好奇死了。
“看见了啊。”杜若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没什麽兴趣的懒懒回答。
杜沁见自己妹妹这样,感觉一道无力的天雷把自己劈了个正著,这……这哪是11岁小朋友该有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
“若若,我们可是儿童哎,你都不好奇的?”杜沁转而好奇起自己妹妹的心理构造。
“姐,你还是别管了,不是冲著我们来的就行。”那自称是什麽井上的眼镜男很明显是冲著杜雨来的,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就一脸探究的直盯杜雨,不过……临进来前,似乎也打量了姐姐几眼,希望姐姐别被那个杜雨拖累到……
、
这种回答……杜沁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这个妹妹……还真是……
“我怎麽觉得那戴眼镜的不是什麽好人,虽然背後说人坏话不好,但他看我的时候我真有种被蛇盯上的感觉,**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杜沁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那个被她形容成蛇的井上已经和杜雨结束会面,出来时正好路过琴房,听见她这句话。
井上说不上自己听见一个小女孩形容自己是蛇的时候是什麽感觉,形容自己像蛇之前还加句背後说人坏话不好,井上有些恼怒也有些好笑,毕竟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了,虽然这个杜沁也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身後的保镖见井上先生不知道怎麽突然顿了一下,立刻紧绷起来,手都已经伸进了西装里,可先生只停了一会就又悄悄走了,还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三个人对看一眼,莫名其妙。
夜晚,杜沁和杜雨躺在床上,杜沁闭著眼睛轻轻拍著旁边的杜雨。一旁合著眼睛的杜雨突然睁开眼,盯著杜沁的脸看了好久,半垂下眼帘,轻声问:“你会离开我麽。”虽然是问句,却丝毫没有问句的语气,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杜沁闻声也睁开眼睛,虽然不知道小雨为什麽突然这麽问,但她知道应该和白天那些人有关,小雨最近好不容易变得愿意和人接近了一些,可别因为那些人又前功尽弃了。
“当然不会了。”杜沁细声回答,直直看著杜雨。边说边用原来拍被子的手轻轻顺起小雨的头发,长长了些呢,“我是小雨姐姐,会一直照顾小雨的。”说著,杜沁笑了起来,左侧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是啊,自己是他的姐姐,永远都是。
杜雨听见她的回答,抬眼又看了看杜沁,也跟著安安静静的笑起来,只是很小很小的笑容,杜沁却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昙花开,绝美的,却好像下一秒就要风雨飘零。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杜沁扩大自己笑容,和杜雨对著笑。
夜晚的郊区静的让人连呼吸都不干大声,杜雨睁开眼,看著身旁已经半睡半醒的杜沁,终於伸手轻轻一下女孩头发,还没到发尾又急匆匆收回。杜沁的脸在月光下像玉一样温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杜雨转过身来,专心致志观察著这张脸,用眼神细细扫著她有些淡的眉毛、闭著的眼睛、不太挺的鼻子,有些嘟的嘴唇,闭上眼睛又从头到尾回忆一边,再睁开眼校对自己刚刚的回忆,确信自己全部都记住了,才轻声开口:“姐姐……”
女孩无意识“嗯”了一声,身体略微转动了动,却没有睁眼。杜雨流连,可还是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把床下杜沁的拖鞋摆好,才走出房间,门外是恭候多时的井上和三个保镖。
“走吧。”杜雨回身关上房门,看著门缝的杜沁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被门挡住。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身後的井上又看了那房门一眼,跟了上去。
5再相见时,你是谁(1)
十年後
“好~无~聊~啊~~~”女孩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大大的眼睛波光潋滟,明显是还没睡醒,脸颊右侧被压出一片红印,小小的鼻子皱了皱,微嘟的嘴咕哝出让人也变得懒洋洋的话,声音却是细细轻轻的,还带著意识混沌的吐字不清,好像是搔著猫鼻子的羽毛;黑色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扎著,一看,就是懒洋洋的风格。
女孩的旁边坐著另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背挺得笔直,脸和趴著的女孩有六分相似,却少了些温润,多了些冷豔,鼻子更挺,下巴也更尖一些,同样黑色的长发服帖的垂在肩上,眼睛抬也不抬的继续看课本,冷冷开口:“现在在自习。”
这正是二十二岁的杜沁和二十一岁的杜若。
杜沁无趣的把头倒向另一侧,不去看杜若冷冰冰的脸。“唉~~~~~想我杜沁小小年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若若培养成今天这个明豔动人横扫A大无敌手的大大美人,你竟然这样对我,姐姐我情何以堪啊~~~~~~”杜沁越说越投入,恨不能滴下两滴晶莹的泪水来应景。
一旁的杜若却是越听越无奈,又来了。苦情戏发烧友杜沁同学的表演癖又发作了,杜若坚持不答话,这些年的经验告诉她,此时如果搭理了她,这场家庭苦情戏就会变成後深闺守寡戏。
杜沁见妹妹不搭理她也自觉没趣,转而越过杜若朝对面的男孩抱怨道,“我说妹夫,若若这麽冷,真是委屈你了~~~~”
“就是就是。”男孩笑眯眯的搭腔,边说边假装委屈的看眼杜若,见人家本不搭理他,更变本加厉,做小媳妇状靠在杜若肩上,就差掏出小手绢抹眼泪。
杜沁看著积极配合的程澜,真是越看越顺眼。程澜和若若还有自己从高中就认识,他和自己是一级的,若若比他低一个年纪。这小子倒是长了张斯斯文文的帅哥脸,还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永远不会被若若的冷若冰霜影响到,真是绝配啊绝配,杜沁越想越起劲,已经开始一脸花痴的幻想若若和他结婚的样子了:自己挽著若若的手,将它交到新郎手里,这一刻若若一脸娇羞,自己老泪纵横……
一旁的杜若见杜沁一脸人母幸福的样子,就知道她脑子又在打算什麽戏码了。真是彻底被这两个人打败了,姐姐这样的叫天做孽,谁叫她生下来就是自己的姐姐,还是同父同母。倒是这程澜在搞什麽,谁是谁妹夫……真是交友不慎,准确的说他甚至连自己的友都算不上,是姐姐的友!物以类聚,物以类聚!
“唉,妹夫,你说待会下课咱们吃什麽去?”这边的杜沁终於挣脱开美好的幻想,回归现实,认真思索起自己人生的头等大事。
现在貌似才下午2点……杜若暗暗回答,不过她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姐姐过滤这些她所谓的“无关紧要信息”的功能简直堪称天赋异禀。
“不知道啊……好难想啊。”程澜也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
“大家停一下手里的事,我有事要说。”班导这时候突然进来教室,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杜若呼出口气,总算不用听身旁这两人的无厘头了,虽然班导平时也辟不到哪里去。
“今天呢,从日本来了两位交换生,佐藤雨和佐藤无同学,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和大家一起共同度过美好的大学生活了,大家鼓掌欢迎!”班导边说边自己激动的拍起手,侧身把默默站在自己身後的两个男生让出来。
杜若在看到其中一人的脸时一惊,记忆中那个小男孩冷清凛冽的眸子突然出现在眼前,难道是他……急忙转头,见杜沁已经是满眼震惊的僵在座位上,她就知道自己的猜对了,毕竟姐姐对他比自己要熟悉很多,而姐姐这个样子……一定是他……
站得略微靠前一点的佐藤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忽强忽弱的寒气,显然是他在极力克制,但可能平时不太注重这方面的练习,克制的效果时好时坏;即使是在寒气较弱的时候也让人感觉他周围的空气似乎要冷上几度。棱角分明的脸紧绷著,犀利的眼神扫视著教室,搜寻到杜沁的位置时停了下来,毫不节制的盯著那个方向,见杜沁一脸紧绷,眼底的冰层出现了一丝裂隙。他鼻梁挺的绷直,给本来就已经堪称冷峻的脸又添上冷硬的一笔,薄薄的嘴唇微抿著。男孩的身形偏瘦,但恰到好处的肌却完全能够把他身上的黑衬衫撑起,领子和袖口的口子全都一丝不苟的扣死。整个人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
在他侧後的佐藤无也是极漂亮的,皮肤有些苍白,大大的眼睛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可爱,因为他看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死物,毫无波澜。他本身应该是和佐藤雨不相上下的,但他的气息太静、太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如果不是老师刚刚说是有两个交换生,这个漂亮的男孩就要被彻底忽视了。
“好帅啊……”
“可是感觉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那个人的皮肤好白”
旁边的同学小声议论起来。
杜沁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僵硬的转动著脖子去看旁边的杜若,见杜若也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她知道若若也知道了。
是他
他回来了……
6再相见时,你是谁(2)
佐藤雨直直朝杜沁走去,定在杜沁面前,却只紧盯著她,一句话也不说。杜沁仰头看著长高了太多的小雨,不明白他为什麽什麽也不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一旁的杜若从佐藤雨往这边迈步开始就皱起了眉,随著他越走越近,眉头也越皱越紧。见佐藤雨只是站在姐面前却并没有久别重逢的表示,杜若有一瞬间希望能有那个侥幸就是这个曾经的杜雨,现在的佐藤雨没有认出姐姐来。不过……他仍像小时候一样,只盯著姐姐看,完全不顾其他人。但如果他认出姐来了,又为什麽……杜若抬手轻轻压住了杜沁放在桌子上的手,希望姐姐不要先表现出什麽才好,看看这个佐藤雨究竟想干什麽。
佐藤雨眼角瞟见有另一只手压在上杜沁手背,心里冒出一丝不舒服。抬眼看了看坐在里面位置的杜若,她还像以前一样一脸敌意。不过……佐藤雨已经不是曾经的杜雨了,他定定的看向杜若,又看了眼杜若那只抓著杜沁的手,眼中的狠辣汹涌而出。
好危险!即便杜若平时用眼神冻人冻惯了,也被这其中的威胁吓了一跳。十年不见,果然有不同。杜若看著眼前的佐藤雨,努力回忆十年前的杜雨,毕竟自己和他接触不多,记忆也不是很清晰,却也觉得小时候的他,似乎并没有这麽强硬,十年前的杜雨冷归冷,但也只是冷而已,与自己相差无几,现在,杜若总觉得这个佐藤雨身上带著些许血腥气。
被晾在一旁的程澜则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三个人的“眼神交流”是在干什麽,难道他们以前认识?直觉告诉他,这个佐藤雨不简单,少接触为妙,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程澜有种预感,他、杜沁、杜若的生活将会发生不小的变化。
杜沁自然是注意到了佐藤雨和杜若的暗流,但她仍在等著小雨开口,毕竟这麽多年没见了,杜沁想知道小雨究竟还记不记得她,如果记得,那他……现在又是如何想的,毕竟这麽多年过去了,杜沁不敢确信小雨还像以前一样不排斥自己的亲近,以现在的样子来看,他应该还是排斥和人接触的。
佐藤雨看出杜若明明被自己吓了一跳,却仍然硬撑著不肯把手拿开,意味不明的又看了一眼杜若身後警惕的程澜,半垂下眼帘,敛去眼中的威胁。再抬头时已是一片清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的视线再次回到杜沁脸上,缓缓开口:“你好,我是佐藤雨,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标准的日式问候,对於杜沁来说却有如晴天霹雳。他……不记得自己了,杜沁脸上浮现出难掩的失落,不过只一瞬间,她就礼貌的微笑回答:“你好,我是杜沁,很高兴认识你。”
程澜不相信的一挑眉,杜若却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姐姐。就算那个佐藤雨真的没认出姐姐,姐姐也一定认出了他就是杜雨,那为什麽还要假装不认识,况且杜若敢肯定那个佐藤雨一定是装的,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麽。
杜沁假装没看见妹妹询问的眼神,她没有什麽复杂的想法,只是小雨长大了,不管他是真的没认出自己也好还是假装不认识自己也好,既然他决定不认识自己,那自己就配合他吧,他该有新生活了吧,毕竟十年前和自己一起相处的日子,对小雨来说,可能并不是什麽美好的记忆,现在的他,看样子,应该是有很好的家世了……又何必旧事重提……
佐藤雨看著面前这个垂著头的杜沁,心里酸甜交杂。是了,事情是按照他设想的进行,但当他看到杜沁疏远的笑容,听到她说“很高兴认识你”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猛地一沈,险些没站稳,喉咙也是酸涩难当,发不出声音。
杜沁见佐藤雨没有回答,又见他盯著自己,以为他是想要坐在这里,忙让杜若和程澜起身往里挪出两个位置,转头微
笑著示意佐藤雨和佐藤无坐下。佐藤雨刚抬脚想要走进去,佐藤无就急忙上前,开口似乎要说什麽,但被佐藤雨的眼神制止了,又退回去,转而打量起杜沁来。
杜沁感觉到陌生眼睛的打量,抬起头,和佐藤无探究的眼神碰个正著,下意识的对他笑了一下。佐藤无心中愕然,显然是没料到杜沁会有这样的反应,可脸上仍旧是毫无破绽。这边杜沁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感觉自己的左胳膊被人猛的提了起来,整个身体也跟著左倾,紧接著右边的胳膊也被人抓住了,杜沁被固定在了一个屁股悬空的状态。
杜沁疑惑的看看抓著自己左胳膊,紧抿嘴唇的佐藤雨,再看看抓著自己右胳膊的好像护仔母狼的若若,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
杜若又把姐姐往自己方向拽了拽,见那佐藤雨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而夹在中间的杜沁已经有些疼的皱眉了,才哼的一声,甩开手。佐藤雨见杜若松了手,也减小些力道,却仍旧不放手。回头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佐藤无,顿了顿,抓著杜沁的胳膊坐了下来,坐下後轻轻抚下杜沁刚刚被自己抓的位置,才把手收回到自己身侧。
杜沁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苦涩。看刚才的反应,他……应该是能认出自己的吧,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看来……是不愿意认自己呢。
佐藤无也顺势坐在佐藤雨左侧,半低著头,看不清表情。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佐藤无却也在心理计较著刚才发生的一切。少主,不太正常,那个女孩……佐藤无微微皱眉。杜沁刚才毫无防备的友好笑容又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感觉有些刺眼,但随後少主的动作……佐藤无突然放慢呼吸,四肢肌紧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防备什麽。
7同学一场(1)
“小沁,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程澜话刚出口,就感觉到佐藤雨紧绷的气息。意味不明看看慢腾腾收拾书本的杜沁,他试探的又加一句,“你以前每顿都和我们一起吃的。”还受了委屈似的越说越小声,果然那边的佐藤雨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杜沁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在这磨磨蹭蹭的到底想干什麽自己也不知道,但若若肯定是以为自己想和佐藤雨单独说点什麽,但其实不是的……唉……好烦啊!
杜若知道程澜的後一句是故意的,但她乐见其成。可见自己姐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她终究还是不忍心,拿起桌子上寥寥一本书和一个本子,看眼姐姐在那翻来覆去已经收拾了快5分锺的一本书、两支笔,回头对程澜开口:“走吧。”看也不看佐藤雨,直接走出去。杜若心想,小时候姐姐对杜雨还是不错的,他应该不会做什麽伤害姐姐的事。只是杜若忘了,十年,足够改变一个人。
杜沁见妹妹半拉著程澜走了,自然知道她是不忍心自己为难。可这种体贴让杜沁更加尴尬,因为她本来也就没什麽打算。现在只剩下自己、佐藤雨、佐藤无三人,这种尴尬恐怕是人都看的出来。
“你……”杜沁想打破尴尬,率先开了口,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能生硬的打住。
佐藤雨从杜若、程澜走出去开始,就在等著杜沁开口。虽然他没有看杜沁,但耳朵、身体都在全神贯注的感知她的动作,听她开了口,更是身体绷的笔直,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囚徒。
“那个……你……一直都姓佐藤麽?”杜沁刚问出口就後悔了,赶紧改口“没什麽,没什麽,你当然一直姓佐藤,我也一直姓杜,哈,哈……那个,再见。”说完抓起书闷头离开教室。
佐藤雨见杜沁离开,并不追,等她走远了,才低声开口:“把那个程澜查一下。”
身後的佐藤无微鞠一躬,闪身离开。
要养好花,先要除杂草。佐藤雨眯了眯眼睛。
这一晚上杜沁都没有睡好,好歹在天快亮的时候说服自己小雨不认自己是因为现在生活很幸福,这才睡著了。
第二天,杜沁理所当然的顶著两只巨大的黑眼圈走进教室,边走还边打哈欠,两眼泪汪汪的,摇摇晃晃的往前冲,眼看就要撞上门框。突然横出一只手挡在她脑门前。杜沁使劲眨去眼中的雾气,看清头上这只手的主人:是佐藤雨,他身後跟著面无表情的佐藤无。
杜沁默念自己昨天晚上说服自己的话,是啊,生活要重新开始才好。对佐藤雨和佐藤无坦然一笑,“早上好啊,佐藤同学!呃……们!”说完走进教室,一眼看到早已坐好的若若和程澜。程澜冲她招了招手,杜沁赶紧小跑了过去。
佐藤雨察觉到了杜沁今天和昨天明显的差别。想起刚刚杜沁对自己的笑容,却是有些不高兴,他不知道这种笑容是给杜雨的还是给佐藤雨的。此时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後的无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
杜沁这边刚坐下,还没和若若、程澜说上几句话,佐藤雨就又坐在了她旁边。周围的同学显然是注意到了佐藤雨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坐在杜沁旁边,纷纷偷瞄他们这边,有的还在窃窃私语。
杜沁本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八卦麽,永远不会结束,没了八卦生活还有什麽神秘可言啊,现在也来客串一回故事主角吧。她从今天碰上佐藤雨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在小雨表态之前她不会主动行动的。
有了目标,果然行动起来就自然多了,杜沁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很泰然的处理这件事了。
上午很平静的过去了,若若依旧冷冰冰,程澜的话似乎特别多;佐藤雨麽,也完全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佐藤无更别说了,整个一雕塑,杜沁怀疑他都有没有在呼吸。
“小沁,咱中午去哪吃?”又是程澜,这小子怎麽了,今天小沁小沁的叫的特别勤。
杜沁眼珠子一转,心想这小子既然这麽殷勤,不如……“我说妹夫啊,我都叫你妹夫了,不然你也叫我声姐呗?”说完一脸坏笑的打量程澜,这小子比自己还要大上几个月,看他怎麽办。
程澜一听,果然尴尬的一顿,悻悻一摊手:“这不,你家妹子还没点头麽,按程序来,按程序来哈。”
杜若本就不搭理这两个人,好像杜沁口中的妹妹压就不是她一样。反正这两个人平时双簧唱的也够多了。拿起书,杜若起身想先走出去,反正那两个人很快就会跟上来。不想这一抬头,竟然看见了佐藤雨的两只手正死死抓住桌子,恨不能把它掰下来一块的样子,而旁边的佐藤无则是看著佐藤雨,少有的皱了下眉。
似乎发现有趣的事了呢。杜若稍作停顿,快步走出去。
“哎,若若!若若,等等我,我还没收拾呢……”
“娘子啊……”
这两个人……杜若无力的停下,回身看那他们,顺便……也瞥见了已经恢复成一脸平静的佐藤雨也跟著杜沁向自己走来。
食堂──
“嗯,我要土豆炖**、干煸头菜、日本豆腐、水煮、西红柿炒蛋,再来份西红柿汤,啊那个米饭要大份、大份。”杜沁手忙脚乱的点菜,食堂买饭,就是要快狠准。
一旁的杜若和程澜早就见怪不怪的买著自己的饭,杜沁大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当初程澜和杜沁刚认识的时候,见她点这麽多,还以为她是要请自己吃饭,就很自觉的只买了一份米饭,结果吃的时候他筷子刚伸过去,就被这厮拍掉,嘴里塞著米恶狠狠的说什麽“抢食者死”。
佐藤雨一直不出声,跟著杜沁到食堂,见她奋不顾身冲进买饭大军横扫的样子,想起小时候她也是一到饭桌就化懒散为勤奋,不禁勾起嘴角。
佐藤无却是生平第一次感到好奇,饭……有那麽好吃麽……不就是保存体力用的麽,如果可以不吃饭就有力气,佐藤无绝对是不会再沾一口的。
当杜沁端著餐盘挤出人堆时,见佐藤雨和佐藤无站在离人口密集区两步远的地方只看不动,心想这两位日本友人该不会不知道怎麽买饭吧……转头再看看依旧汹涌的人群,唉……为国际和平,牺牲下吧。
“你们俩和我一起吃吧。”杜沁一手端著一个盛得满满的餐盘,只好用脚示意他们往空桌子走,希望他们不要以为这是大不敬的动作。
佐藤无见杜沁费劲的样子,犹豫一下,刚打算上前,身旁的佐藤雨已经过去拿下杜沁手中的两个餐盘,理所当然的走到杜沁刚刚指的那个空桌子。
杜若和程澜自然也是听到、见到了刚刚的情况,两人脸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吃点这个,这个有些辣,尝尝看,吃饭之前先喝点汤……”五人的餐桌,只有杜沁一个人在不停的给佐藤雨和佐藤无两人夹菜盛汤,忙前忙後。杜沁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对面的佐藤雨就是不肯乖乖吃饭的小雨,连带著佐藤无也被她看成了小雨二号。
等她都布置完了,才发现佐藤雨和佐藤无本就是一口也没吃。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刚刚在干什麽,“那个……筷子我还没用,上面没有我口水,你们放心……”
“咳……”程澜不配合的呛了一声。
杜沁笑的肌都快酸痛了,见对面两人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赶紧低头吃自己的,化尴尬为食欲。
佐藤雨见她开始吃了,这才慢慢拿起筷子。
佐藤无盯著眼前堆得很高的饭碗,犹豫了一会,也终於动起来。
8同学一场(2)
杜沁都开始佩服自己伟大的神经了,前两天还紧张兮兮失眠到大半夜,现在这过了还没一星期,就又开始吃得香睡得暖。
这几天和佐藤雨相处的太和平,没有尴尬,没有紧张,佐藤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真的只是两个从来都不认识的同学一样。或许看开了,就真的没什麽放不下。
杜沁越想越轻松,其实这样不也挺好的麽,虽然,还是会好奇小雨到底有什麽打算……打住,打住。
不过……
“若若,程澜最近怎麽来去匆匆的?”杜沁难得连妹夫这个称呼都没用。
杜若眼睛丝毫没有离开眼前的书,不过心里却也是咯!一下。确实,这个程澜,最近似乎不太正常。她下意识看看坐在姐姐身边的佐藤雨,一片淡定,看不出什麽倪端。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
“怎麽,小沁和若若想我了?”说曹,曹到,正是一脸痞相的程澜靠在杜沁这一排桌沿上。
“程澜!”杜沁急忙想要靠近他,奈何自己坐在佐藤无和佐藤雨里面,而那两人也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程澜倒是无所谓的走到前排坐下,回头继续和杜沁搭话。
几天不见,程澜似乎憔悴了许多,眼睛满是血丝,显然是没有休息好;下巴上也是胡子拉碴。他虽然平时也算不上个严肃斯文的人,但也从来没这麽糟糕过。
“发生什麽事,怎麽成这样了?”杜沁有些心疼,毕竟认识这麽多年的朋友,什麽时候见过他程小爷这麽落魄。
一旁的杜若没有开口,却也是紧盯著程澜,等他回答。
“最近流行颓废,赶个潮流。”程澜还是一如过往的避重就轻,说完,还向一脸严肃的杜若抛个媚眼。
杜沁瞬间撒了气,这个程澜,真是……白替他心了。“我说妹夫,你这样,我可怎麽放心把妹妹交给你,我可不想我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啊。”话虽这麽说,杜沁还是不放心的仔细打量程澜一圈,像是非要在他身上找出个什麽伤口来才罢休。
“放心,你妹夫我四肢健壮,不仅不会让我们若若守寡,还保证一年生一个。”
杜若翻个白眼,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做自己的事不理他们。程澜胡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底出了什麽事,看来……是麻烦事了。
“你自己慢慢生,到时候,我伺候你月子啊。”杜沁嘴上损程澜,心里却有些不安,程澜究竟是怎麽了。
程澜表面在和杜沁讲话,实际一直关注著佐藤雨和佐藤无。最近这几天,家里公司状况不断。一向关系良好的合作夥伴突然撤资,打电话过去询问,对方却是死活不接电话。如果说一个人是这样,还可以称之为巧合,但连续三家公司都做了这种毁坏信誉的事,就不难知道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虽然程家的公司还不至於倒闭,但三个大项目就这样中途暂停,损失不是小数目。程澜这几天一直在帮父亲清算账目、争取贷款。出了这样的事,以後有人再想和程家合作恐怕也会思前想後一番。
究竟是谁在背後捣鬼,程澜并不知道,准确的说程家人都想不出来曾经得罪过什麽厉害人物,但程澜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与佐藤雨和佐藤无有关,虽然他并没有证据。但他们一来,公司就出现这种状况,要说巧的话也太巧了些……而且这个佐藤雨对杜沁的态度也实在奇怪。同是男人,程澜知道,如果不是在乎一个人,怎麽会这样天天守著,但如果在乎,又不见他有什麽亲密的举动。
佐藤雨自然知道程澜对自己的怀疑,但他并不打算表示什麽,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警告,他想要的……
深夜
“孙老板,做的不错,这是答应给你的。要是孙老板还有什麽自己的打算,行动前务必想想清楚……”佐藤雨坐在巨大的缎面椅子中,看也不看面前微微弓腰的中年男子,只轻轻转著左手小指上的戒指,手指一动。身後的佐藤无将早已准备好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沓沓码好的美钞。
“是是是。”孙老板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程家得罪的是何人,看这手段,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干净人物。心里犯嘀咕,但嘴上却是什麽也不敢说,这样的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那我女儿……”孙老板接过箱子,犹豫半天,还是不放心的开口。
“令爱自然已经回家。”佐藤雨仍然保持著刚才的动作,声音透出丝厌烦。
孙老板一听,再也不敢多问,哈著腰快步离开。
佐藤雨见那孙老板彻底消失了,才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下双腿。看眼身後依旧站得笔直的佐藤无,冷声道,“明天,把程老先生‘请’来。”边说边向里屋走。
佐藤无抬头,见少主果然又在看里屋墙上的画像。借著月光,隐隐可以看见那画上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头发有些凌乱,眼神清澈,眼里满是笑意,微嘟的嘴大大的咧著,左侧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佐藤雨感觉到佐藤无的目光,不悦的一抬手,示意佐藤无退下。
佐藤无鞠躬退出,心里暗暗决定:那个消息,先压下来好了。
9暗涌(1)
程澜已经四天没来学校了……
杜沁知道若若一直怀疑是佐藤雨做了手脚,还不止一次提醒自己要小心他,可是……即使明知小雨已经不是过去的小雨,也看出了两位佐藤类似主仆的关系,她还是抱著一丝希望,希望程澜的异常与小雨无关。
杜沁侧头,看看依旧坐在自己旁边的佐藤雨,心想“就算有关,你又能怎麽样”,顿时心下一阵烦躁。是啊,就算有关,自己又能如何,自己是他姐姐,就算他做了错事,除了生气、难过,又能如何。想到这里,杜沁突然感觉自己对程澜很是愧疚。不过,她还是选择压下心中种种想法,毕竟,没有迹象表明这事与小雨有关,而且他也不过刚来学校两星期,两人应该也没有私交,能有什麽恩怨。
下午的课结束後,杜沁告别若若,慢悠悠走回公寓。杜若还大一,不能搬出来住,只好暂时住在学校宿舍,杜沁自己租了一个离学校大概有20分锺路程的小公寓,自己住虽麻烦些,却更自由。
她在路边超市买了些牛干,打算作为“大黄”今天的晚餐。
大黄是杜沁家门口的一只流浪狗。她刚搬进这个公寓的第二天就遇见了它。杜沁见它在翻垃圾桶,有些不忍,就把口袋里的饼干掰碎了喂它。时间久了,大黄一到放学时间就在门口等著。
她不是没想过要把大黄带回家,可是,杜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养好它。毕竟,带回家了,就有责任,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喜欢它了,对它不好了,却又不能放下责任抛弃它,人和狗就都要受神折磨。
杜沁暗暗唾弃自己有限的道德和善良,却也承认自己对於高尚的信条没有太多守。自己又不是偶像剧女主角,善良之外也会有厌烦、恐惧、更何况,这世上,本就没有什麽永远,多余的善良和责任只会让更多人痛苦……
“大黄,”远远就看见门那个乖乖坐在垃圾桶附近的黄色的身影,杜沁轻叫一声,急忙跑过去。
“来,今天是牛干哦。”细细的把牛干撕成条,看著大黄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杜沁微笑著来回抚它的後背,大黄也舒服的眯眼呜咽一声。
街对面,离杜沁10差不多米远的佐藤无看著那一人一狗温馨的画面,心中却是一声冷笑。自己跟踪她这麽多天,每天都见她准时来喂这只狗。如果真这麽爱护,为什麽不带回家好好养著,这麽麻烦的天天买东西喂它,为的也不过是自己放不下的伪善。佐藤无越想越觉得杜沁令人厌恶,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厌恶带著些自我逼迫的意味。
突然身後袭来一阵陌生气息,佐藤无迅速回身反击,却只擦到来人的衣角。
“呵呵,我们的无还是这麽警觉啊。”低沈的男声在暗的巷子响起,轻浮的语调带著些许靡,好像在动情一般。
佐藤无看不清男子表情,却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调侃,心下懊恼。自己太放松了,竟然让人近身才发觉。
“怎麽,不高兴见到我。”男人的声音竟似娇嗔,佐藤无心中一阵厌恶。审视许久,确定来人没有敌意,才冷冷开口,“你来做什麽。”不欢迎的意味显而易见。
男子略微活动四肢,将身体靠在墙上,悠然的放松肩膀,缓缓道:“你说呢?”
一阵沈默,两人都在猜测对方的想法。
“别做多余的事。”说完,佐藤无又看了一眼还在和狗嬉戏的杜沁,转身离开。
“我当然会遵守我们的────协议了。”男人似乎心情很好,出口的话带著难掩的笑意。
佐藤无离去的脚步一顿,骤然腾起一股杀意,却仍是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没人和你有协议。”说完,抬脚离开。
“呵呵。”男人丝毫不介意佐藤无刚刚的冒犯,好心情的轻声笑著。起身慢慢走向巷子口,却在阳光和影的交界处停了下来。看著街对面一脸笑容的杜沁,情人般呢喃:“小杜沁,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呢。”
程澜简直不敢相信,怎麽会这样。
爸爸三天前神秘失踪,公司基本所有的项目都暂停了,自己拼力支撑,也难压人心惶惶。今天爸爸突然自己回来,无论怎麽问,他都不说究竟发生了什麽,本以为是受惊过度,没想今天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全家移民美国,还不准自己再去学校。
程澜是家中独子,人长的又好,从小就有些有钱人家孩子难戒的骄纵脾气,虽然平时待人也算和善,心里也总是有些孤高。如今就这样被人摆了一道,自家爸爸还要忍气吞声的一走了之,他中的一口恶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趁著家中佣人不注意,程澜偷跑去了学校。
“程澜!”杜沁大老远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程澜,赶紧开口叫住,生怕他一不留神又消失了。小跑过去,一手抓住他的胳膊,确信他真的就在眼前才急急开口:“你这几天哪去了。”
程澜看著眼前满眼担心的杜沁,心中一阵苦涩。这次只怕是无力回天了。今天会来,可以说是扭著少爷脾气:你不让我来,我偏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麽大本事。在来的路上才想起来还要和杜沁、杜若说一声。
对於杜沁,程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感觉,她和那些自己以前接触的女孩不同,程澜到底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荒唐的日子不是没有,只是最近对那样的虚情假意倦了,才暂停了寻欢活动。
在自己还对那些男欢女爱兴趣不已的时候,杜沁就以朋友的身份和自己混在一起,如今仍是这样。刚开始,程澜以为杜沁也和那些女孩一样,不过看重他的脸、他的钱,只是用了个新奇的方式接近自己。自己好奇她到底会演出一部什麽样的戏才由她去了。但四年过去了,杜沁却真的是始终用她所谓的朋友态度对待自己。程澜是个男人,是个不太克制自己欲望的男人,对杜若这样的美人自然会有好感,而且她的冷,更加激发了他征服的欲望。而且程澜也敢肯定,杜若对自己也是在乎的。只有这个杜沁,他始终不清楚自己抱的是什麽感觉。
杜沁的头顶,程澜酸涩的说,“我要去美国了。”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哑成这般。
杜沁心里一惊,到了嘴边的“为什麽”又给咽回去。看程澜的样子,去美国非他自愿,只怕问了,也只会让他徒增伤心。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妹夫。”杜沁哀怨开口,程澜却听得不禁哑然。这个杜沁,想了半天就想出这麽句狗血的台词,弄得和生离死别似的,大好的依依惜别就这麽被破坏干净了。
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杜沁,半垂的睫毛在阳光下有些泛白;平时总是清淡的眼睛里除了难过还是难过,心中一暖。
朋友啊,原来这麽让人喜欢。
程澜突然很想亲一下杜沁,无关情爱,就像要安抚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动物。正在犹豫要不要动作,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佐藤雨和佐藤无正盯著这里,心中的温情顿时扫去一半。抬起双手定住杜沁的脸,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程、程澜……”杜沁被这一吻吓了一跳,开口都有些结巴。
程澜看杜沁一副受惊小动物的表情,笑了开来,心里有些後悔,虽然想亲她是真,但刚刚也是想利用她。
“我今天是来办手续的,”程澜不提刚刚的事,开口解释今天来意,“顺便……”转头再朝刚刚佐藤所在的位置看去,早已没了人影。
“什麽?”杜沁见程澜一脸泰然,也放下心来,到底亲的只是额头,两人认识这麽多年,如今就要分开,亲亲也没什麽不正常,也顺著他的话转开话题。
“没什麽。”程澜转回目光。两人一起向教室走去。
佐藤雨和佐藤无早已在教室坐好,见杜沁和程澜两人走进来也并不动作。杜沁一如既往打算坐在佐藤雨里面些的座位,却被身後的程澜一把抓住。
“小沁,我们今天坐前排怎麽样?”程澜开口问的是杜沁,眼睛却盯著佐藤雨。
佐藤雨闻声却也只盯杜沁,眼神期盼又脆弱,好像杜沁开口的是“好”他就要从此坠入无尽深渊。杜沁见佐藤雨这样,心中不忍,但也不知道该怎麽开口,“程澜……”,细细的声音犹如怕被大人责怪的孩子。程澜受用的杜沁头发,不再开口为难。
一旁的佐藤无见杜沁并不排斥程澜的动作,心下更加厌恶,女人。
而佐藤雨心中早已狂风暴雨。刚刚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只要自己这样看著杜沁,她就一定不会拒绝。但没想到这个程澜还有在自己面前动作的胆子。自从接下了少主的位置,就没有人这麽不怕死过。如果不是杜沁在场,佐藤雨恐怕早就动手。
程澜见佐藤雨面上平静,心中轻哼一声。虽然没有证据,但他认定就是佐藤雨害得他公司濒临破产,全家远赴美国。刚刚看到他,他就想步步紧逼,要他露出些破绽,自己好揪住问问清楚,即使问不出来,也算出口气。
程澜虽在自家公司磨练过,也还是只有二十出头,做的又是正经生意,哪里会想到佐藤雨的身份。
10暗涌(2)
“还没找到少爷吗?”程波疲惫的声音中带著一丝苍老。
“是的,还在寻找中。”身後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回答。
“唉,希望……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找,你也去!”
“可是,您……”中年男子有些犹豫,他是老爷的贴身保镖,按理说是不能离开老爷身边的,万一这是什麽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没有可是,叫你去你就去!”程波压抑许久的烦躁爆发。
“是。”中年男子利落的转身离开。
程澜趁自己不注意偷跑出去,如今已经快十一点了,还没有回来,手机也关机。程波焦急万分,如果是以前,他当然不会在意,儿子也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但现在不同。那个人的手段他领教过,而且他也说过不准儿子再出家门,现在……只希望他的消息不要这麽快,自己能在他之前找到儿子。
那个人,程波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四天前自己照常外出应酬,喝的有些多,上了车就吩咐司机开回家,自己小眯了一会。
等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才发现窗外的景色很陌生,本就不是回家的路。程波在商场上打拼了三十多年,虽然从未被绑架过,但也一直防著这种事,没想到,在自己快要退休的时候竟然碰上了。他稳定自己情绪,见那“司机”没有说话的意思,决定主动开口:“敢问阁下要带我到哪里?”
“我家主人请程先生一聚。”
程波听後心中警铃大作,听这回答就知这不是一般绑架,只怕不是钱的问题,会更难处理。
两人都不再说话。
程波在後排闭目养神,希望能尽快赶走余下的醉意,同时也在仔细回想,自己得罪过什麽人。程波是个生意人,如今的生意做得也很大,不可能没得罪过人。但近两年,自己逐渐归於平稳,并没有发生什麽大摩擦,会是谁要这麽大费周章“请”自己来。
车子在一个废弃工厂面前停下来,开车那人见程波并没有什麽激烈的反抗举动,就没有碰他,反而很是客气的打开车门示意程波走进去,自己则跟在他身後。
工厂门口守著两人,见到程波就掏出黑布将他眼睛蒙了起来,然後一人抓著程波的胳膊,一人站在他另一侧,把他领进去。
程波没有反抗,却也没有放松,迄今为止自己遇见的这三人,看架势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三人分布在自己的左、右、後方,即使自己没脑子的逃跑,只怕也迈不出几步。
很快,程波就被按到一个巨大的椅子上。他一动不动的坐著,眼睛以外的器官都在仔细探查周围的情况。
“晚上好,程先生。”
直到听见声音,程波才意识到自己对面竟然有人,听声音应该离自己还很近,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顿时心下一惊。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您过来。”说著抱歉的话,但那人语气却没有一点歉意。
程波依旧不开口,耐心等待对方说明意图。
“今天请您来,只是想告诉您您应该全家移民了。”冰冷的口吻,好像在下达指令一般。
应该?
“我怎麽不知道。”程波接话。
“据我所知,您的公司已经处於亏空状态,目前只有一家银行还在提供贷款,您想知道为什麽吗?”
程波突然有种巨大的不详预感。几天前公司的三大合作夥伴突然撤资,所有重大项目全部暂停。虽然公司在物业、建筑行业仍有盈利,但自己已经把所有资产外加大部分贷款都投入到了那三个项目之中。程波本来已经在考虑申请破产保护,但程澜说有一家银行愿意继续提供贷款,他虽然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自己公司信誉良好且还有翻身机会。现在面前这人这麽问,只怕这家银行是授意而为。不想自己纵横商场三十多年,竟然被人摆了这麽一道。
“做生意有赚有赔,没什麽大不了。”程波嘴上这麽说,心里却已经有些犹豫,只是对方到现在还没有表明目的,自己不能先示弱。
“程先生果然是明白人,只是程先生难道对这个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个地方?这个工厂?
看程波脸上疑惑的神情,男人蔑笑一声,声音也冷了几分,开口道:“二十九年前,许慧瑶。”
轰!程波的脑子瞬间空白,四肢像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许慧瑶……许慧瑶……自己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她是他的第一个妻子。当时自己还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夥子,许慧瑶则是一家小电器工厂老板的女儿,她看上了自己,自己也就顺势娶了她,为的不过是前途。不想婚後许慧瑶态度尖酸刻薄,拿他当佣人一样使唤。岳父平庸老实,许慧瑶是他唯一的女儿,宠溺有加,也就由著她去,对程波一直心有愧疚。
结婚一年後的一天,程波趁许慧瑶出门逛街,在她的汽车上动了些手脚。很快,她就出车祸死了,警察并没多查,判定为意外死亡。岳父悲恸难当,因为再无子女和愧疚,把工厂留给了程波,自己也很快病逝。程波靠著这家工厂逐渐将生意做大。成立程氏企业以後,他第一时间就将这家起家的电器工厂转手出去,自己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淡忘。
“不……不可能,不可能……”自己当时做的极小心,连警察都没有发现,而且已经事隔二十九年,怎麽会再被人翻出来。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秘密。”男人见程波自乱阵脚,好整以暇的说。
程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分析起眼前的状况:既然这人请自己过来,又说出这件事,想必还没有告发他的意思。自知处於被动,他干脆不再兜圈子。
“你究竟想干什麽。”
“我想您全家移民美国,永远不再回来。”
“就这样?”程波不敢置信的问。
“就这样。”男人冷冷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好。”程波知道自己本没有不同意的机会。
“给您一星期的时间,在此期间,希望程澜先生也能乖乖在家里等待消息。此外还请您多留两天再回家。”
程波心下骇然,没想这事竟然也牵扯到自己儿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两人就将他拉起来,半推半架了出去。
听见外面汽车远去的声音,一直坐在椅子里的男人才缓缓起身,月光透过残破的玻璃打在他的脸上,正是面无表情的佐藤雨。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程波依旧心有余悸。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天已经快亮,还没有任何消息回来,程澜到底哪里去了。
“程先生。”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谁!”程波立即起身回头,手伸进枕头底下,自从自己被绑以後,他就在枕头下备了一把枪。可现在,枕头下面竟然什麽都没有。程波心下一凉,面上却只警惕的看向来人,不敢乱动。
“程先生请放心,今天来只为传话。我家主人说,既然程先生看不住自己儿子,他就替您看著,令公子在手续办好那天自然会回来。还有,主人提醒您千万别忘了一个星期的期限。”说完,男人不等回答就闪身离开。
程波见那人离开,瘫倒在床上,两眼无神,心中无力哀叹,这究竟是造了什麽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