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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爱承欢58

    他这摆的是什么臭脸?

    吴桐面对隐隐含怒的他,都不知道该骂该笑。

    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她赶紧挥开他的手,伏回洗脸池吐。

    厉仲谋见她如此难受,心一下子就软下去,拳头垂在腿侧,就这么不知所措地松了开来。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最终厉仲谋也只是伸手捋了捋她的背,透过镜子看她。

    她却还推拒,挥开他安抚的手,洗了脸,抽了两张纸巾就走。

    ……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厉仲谋眉一皱:“站住!”

    一时间吴桐竟被他生生喝住,不甘不愿地停下脚步,却怎么也不回头。

    厉仲谋扳过她的肩膀要她回视,他低头,目光逡巡在她羞愤愈加的表情上。

    也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委屈了,怪他昨晚太胡来?

    他早间出门前关了她的闹钟,要她好好睡一觉,吩咐管家好生照顾着,她还是要撑着这张苍白的脸来上班——

    这也是他的错?

    厉仲谋伸臂抱紧她,吴桐被搂在他怀里,试着推开,没有成功,他已把她的侧脸强按到他肩上。

    动作温柔,但不失力量。

    这个男人一点点的温柔就足以令她无法承受,吴桐的酸涩流进了心里,没有再动,也没有力再责怪自己的不争气。

    他的愠怒,在她这样一副表情面前,很快土崩瓦解,厉仲谋无奈地笑,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应对不及。

    ……

    厉仲谋正了正脸色:“最近大家都忙,我也不希望有什么意外。下次我会注意。”

    他谨慎些,好过她吃药吃坏身体。

    “没有下次。”

    她还要逞强,声音却没有底气,这么软软地倚在他怀里说着,没有一点说服力。

    厉仲谋会心一笑,却又很快收了笑容,捧起她的脸,嘴角一勾,眉梢一抑,厉仲谋给了她个古怪表情:“你确定?”

    太近,近到这个男人眼睫的影都能落到她的脸上。

    他的目光,波澜不惊下藏着缱绻,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无声的诱惑?

    吴桐差一点又要陷进他的眸光中无可自拔,正在这时,洗手间外忽而传来脚步声。

    ……

    声音由远及近,吴桐下意识退开一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厉仲谋下一秒却拉住她胳膊,将她重新拽回,同时伸手一带,转眼间吴桐整个人被他搂着腰带进一旁的隔间。

    厉仲谋落下了隔间的锁,几乎与此同时,有人进入洗手间。

    女职员在镜前补妆,聊八卦,隔间里的吴桐听得分明。

    “总裁刚才追出来的那女人什么来头?”

    吴桐只觉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刚才自己慌不择路地,竟跑来了职员区——

    “在职员用餐区里这么闹,大家都看着,这像话吗?”

    “听说是TC那边的人。昨天也是那女人,总裁陪着她坐职员电梯。”

    “刚才我和助理室的Linda同座,可惜她什么也不肯透露,说上头吩咐过了。”

    ……

    厉仲谋低头瞟着吴桐,似要开口说话,她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

    仰头看着他,眉眼间尽是紧张。

    她这么“投怀送抱”,厉仲谋索斜倚住门,揽紧了她,在她手心啄了下。

    看着她瞪他,厉仲谋心情好。

    直到外边没了声音,吴桐仍不敢贸然出去,右手依旧捂在厉仲谋的嘴上,全然没发觉自己与面前这个男人贴的有多近。

    厉仲谋全没去在乎外边的女人们说了什么,倏然张口咬一下她的指尖。吴桐一痛,条件反地缩手。

    厉仲谋低眉瞅一眼她放在他腰上的左手,眸色忽而变得不明。

    他看定她的眼,悄然地笑,极狡猾:“你再不放开我,不如我们就在这里……”

    后头几个字厉仲谋特意凑近她耳畔,压低声说,说完不忘似笑非笑地一扬眉,尾音拉得长而挑逗:“……嗯?”

    吴桐毫不犹豫地甩手,开门,走人,只丢下一句:“你!流氓!”

    ……

    厉仲谋在隔间内又待了会儿才出去,笑容迅速落寞下去。

    吴桐回到包房,幸而议员和助手还未回,她不至于更加尴尬。

    搁在桌上的手机已有几条未接来电,都是思琪打来的。

    吴桐回拨过去,才知思琪已经离开了厉氏,在回公司的路上。

    “不知道谁把裁员名单泄露了出去,我怕这事会闹到了工会,得回一趟公司。你在哪?”

    吴桐重新折向门口,厉仲谋随后回来,就见她匆匆忙忙往外边赶。

    他还未开口,就已听她捏着手机回了一句:“我也马上回去。”

    吴桐边讲电话边加快步伐,直到厉仲谋主动追上去,吴桐才发现他。

    他似有话说,吴桐正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厉仲谋却按住了她的手,令她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同时微微倾身,靠近她另一边耳朵。

    厉仲谋低声说了句:“别忘了今晚的约会。”

    ……

    吴桐一顿。

    这专属于情人间的低喃——

    一边是思琪焦急的音色,一边是他柔和的声线,吴桐一时也忘了担忧厉仲谋的话会不会被思琪听见。

    吴桐现在思绪有点乱,艰难地一心二用着,没来得及多想就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厉仲谋扣住她后脑勺,并在她额角鼓励似的吻了吻,之后绕过她回包房。

    “……桐?桐?”

    “嗯?”

    “你有没有听见我刚才说什么?”

    “对不起。”

    顾思琪大概也无力了,叹了口气:“我已经叫人联络了公司的代表律师,麻烦你先去MarkJeff w Firm接下人。”

    “……”吴桐也想叹气了,“我这就去。”

    无爱承欢59

    坐在计程车中,吴桐看着窗外有点走神,支着下巴思忖,总不至于这么巧,她去接Jeff Chen时会碰见向佐吧。

    很快到了律师事务所,吴桐在会客室等,不久,一个男人解着领带走进来,姿态随意,吴桐偏头一看,就愣住了。

    向佐看看吴桐,见她脸色不好,他也是一怔,幸而情绪隐藏的好,垂了垂眼再看她,向佐成功地浅笑了出来:“Jeff手头有个反托拉斯案要忙。其余一些case过渡给我了。”

    “……”

    “不是很急?走吧。”

    吴桐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有点慌张,拎了包跟在向佐后头走出去。

    说是她来接律师,却是向佐开车,车载音响里放着CD,吴桐拨着按钮,换了好几首,都觉得不够填满这满车厢的沉默。

    “你……”吴桐在副驾驶位,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还在休假吗?什么时候回香港?”

    她透过后照镜看见向佐笑了,其实也不算笑,也就是嘴角勾了勾:“你就这么急着赶我回去?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

    他说的模棱两可,仿佛真的是在调侃。

    她觉得他跟之前不一样了,他还是那样无谓地笑,可有什么东西变了。

    吴桐垂下了头,真是局促:“我不是那意思。”

    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这话违心,所以低着头,不看他湛然的眼睛。

    车子仍旧平稳地开,向佐正视前方,没有偏头看半眼。

    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给了旁坐的她,传到她耳中的他声音,却是异常柔和的:“昨天酒会我们也没说上什么话,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吴桐想都没想就回说:“当然!”

    ……

    ……

    吴桐和向佐到TC时,思琪的助理早已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外等候多时,三人很快抵达现场,各部门负责人拿着各家的裁员名单,谈判僵持不下。

    如果不是思琪主持大局,各部门大概现在还在争执。吴桐一到,便成了众矢之的,矛头直指而来。

    她解释,“裁员名单是之前拟定的,并不作准,我们还在和厉氏争取。”

    众人将信将疑,一时无人说话。

    向佐处理过多桩M&As,对此很有经验,有这个律师在场帮腔,吴桐出面调解算是有了点说服力。

    然而众所周知,厉氏从来不看好TC的实体业务部分,部门间的调和勉强告一段落,吴桐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往通路公司。

    吴桐一整天滴水未进,现在又要在各个地方赶场,午后时分,异常地饥肠辘辘,饿得快要昏头,整个人走路都是虚的。

    特别是脚下还踩着极细的高跟鞋,她每多走一步,脚踝越发酸疼而无力。

    正要赶往下个地点,吴桐和思琪都已经回到车上,向佐却不见了踪影。

    他的车就停在她们车前,熄了火,吴桐打电话过去,向佐只说:等等,就来。

    吴桐和顾思琪在车上等着,公司配给她们的司机在车外抽烟,思琪终于可以舒展了双臂枕着座椅,神色轻松了些:“等会儿结束了,我请你吃大餐。”

    吴桐暂时脱了鞋,赤脚,弓着身按了按胃部,笑得勉强:“先记着吧,我晚上有约了。”

    ……

    思琪立即笑得讳莫如深,“约会?真是幸福。他是哪家律师行的?改天约出来见识见识。”

    吴桐咽下喉间突然升起的颓丧,她能怎么说?

    不多时,思琪口口声声说要“见识见识”的人拉开了吴桐这边的车门。

    吴桐的脸还没来得及给出合适表情,向佐二话不说,已经把一袋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中。

    向佐很快绕回到他自己的车上,全然不顾后面车中、两个女人的愕然。

    吴桐低头看,袋子里是速食快餐店的外卖,新鲜出炉,冒着热气。

    车子启动了,吴桐的思绪也开始重新运转,两车并排行驶,吴桐降下车窗,看着对面的向佐,半晌憋出一句:“谢谢。”

    向佐没侧头,淡淡说了句:“快吃吧。”

    顾思琪依然不知所谓,许久,凑近吴桐,问道:“你们……认识?”

    吴桐内心暗讽着自己原来也有这么道貌岸然的时候,偏偏真的就能装出一派心无城府:“他就是那个帮我打监护权官司的律师。”

    吴桐压低了声音,她说完,抬头就见向佐下颚一紧。可她也没来得及细看——向佐关上了车窗。

    玻璃上贴有黑色的保护屏,隔绝了吴桐的视线。

    而思琪,则悄然无声地在她脸上来回逡巡了片刻,渐渐地,似乎有了一丝恍悟,不禁也沉默下去。

    幸而后头还有忙不完的事等着这几人,谁也没多余时间多做揣测。吴桐迅速消灭掉热腾腾的热狗,而顾思琪,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她,低下了眉眼。

    ……

    一下午时间就这么过去,她们的最后一站是TC卖场。

    卖场人多嘴杂,裁员的消息爆出后,已经有了小规模的罢工,纽约区负责人早已在那里调解多时,吴桐她们也并不需要急着赶去。

    车子平稳行驶,途中吴桐电话响,看了号码,犹豫着接了起来。

    “在哪?”

    厉仲谋的声音一贯的低,且张弛有度。

    “我还在忙,可能没办法赴约。”

    “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这个男人,不容拒绝的姿态真是让人头疼。

    吴桐正要想方法回绝,顾思琪在她身旁开口了:“估计卖场没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就不耽误你约会了。”

    说完,不等吴桐说半个“不”字,思琪已叫司机停车。

    厉仲谋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对话,声音中难得带了点笑意:“你的同事很通情达理,替我谢谢她。”

    吴桐皱眉头,忍不住觑一眼思琪。暗忖着,这两人还真是默契。

    吴桐挂了电话,在路旁拦车,可惜下班高峰很难打车,她焦急地看表,余光瞥见前方有人开着倒车回到她身边。

    她很快认出那是向佐的车,招车的手不禁放下了。

    怎么回事?向佐一出现,她就局促不安,难以释怀……

    这时,向佐已停稳了车,并降下车窗:“怎么回事?”

    ……

    “我……要回公司一趟。”

    “我送你去。”

    “不用了,思琪那边还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可以……”

    “上车。”向佐不由分说,已拉开车门等她,“我送你回了公司再赶去,不迟。”

    快速移动的车流中,他与她,成了唯一一道静止的风景,她在犹豫,而他,在等待。

    彼此都不说话。

    吴桐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

    “麻烦你了。”有些不安地看看向佐,她又补了一句,“谢谢。”

    向佐无奈地抚额了,话语间尽是沮丧:“朋友之间,别总说谢谢,行不行,嗯?”

    他突然之间的变化令吴桐隐隐有些措手不及,这人——怎么又恢复成她所熟识的那个向佐了?

    隐约的痞气,以及满不在乎……

    不过,这才是她需要的,不是么?

    “朋友……”吴桐慢慢咀嚼这个词,终于,用力点了头。

    她朝他笑了,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嗯,朋友。”

    夏季的黄昏来得总是很迟,太阳西落,暑气还流连在空气中,迟迟不散。天空布满红晕时,向佐的车驶进了TC大楼的前庭广场。

    吴桐开门下车,向佐张了张口也不知想说什么,顿了顿,改口道:“再见。”

    ……

    “嗯,再见。”

    “……等等!”

    吴桐没走出几步就被向佐叫住。她一回头,向佐就抛了样东西过来。

    她险险抬手接住,低头看了看这一小罐东西:“什么?”

    向佐下巴点一点她红肿的脚踝:“买热狗的时候顺便买的,消肿喷雾。”

    是不是要夸赞一下他的观察细心、料事如神?

    吴桐呵呵笑起来,笑容显得有些傻气,向佐看着这一景,眼前陡然现出一片暮色般的色泽,柔和地几乎可以与身后的斜阳混为一体。

    见她怎么也拔不开喷雾盖,向佐一时忘了之前提醒过自己什么,凭着心中渴望,就朝她走了过去。

    她还未醒过神来,向佐已按着她的肩,让她倚住了车前盖。

    他蹲在她面前,替她脱去鞋子,吴桐条件反地抬脚躲,差点踢在他肩头。

    向佐笑着躲开,“朋友之间,举手之劳而已。不会跟我这么见外吧?”

    他抬头看着她,未置可否的目光。

    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两人初识的那次,她避他唯恐不及,而他,仿佛,全不在意。

    向佐趁她没再动,牙齿咬开盖子,动作敏捷地一手捏住她纤细的脚踝,一手按下喷雾阀。

    ……

    清凉的药喷在红肿处,一阵寒意沁进了吴桐的皮肤,向上直抵心脏——

    ——“滴——!!!”

    尖锐的车鸣声突然响起,在她几近凝结的思绪上狠狠划拉开一道口子。

    双双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车——

    吴桐下意识的脚一缩,却被向佐拉回去,他为她穿上鞋,这才慢条斯理地放开手,起身。

    向佐顺着吴桐惊悸的目光,只回头瞥了眼,脸上什么也没有。

    ……

    ……

    直到向佐的车驶出了停车场,吴桐还呆立在原地。而那辆车中的人,则沉默地与她对峙着。

    沉沉的目光,反着挡风玻璃的光,危险而清冷。

    吴桐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她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厉仲谋倏然启动车子,车的地盘陡震,厉仲谋驾着车拐了个头,加速驶出去。

    他不说话,密封极佳的车里听得见引擎的闷燃声。

    车窗外,风景急速倒退,令人眼花缭乱,吴桐只能感觉到心脏一波一波地振动,血都在往脸上涌。

    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是我们公司的代表律师,他只是送我回来,以朋友的名义……厉仲谋你听我说……你……”

    刺耳的刹车声蓦然响起,厉仲谋一个急刹,车轮滑过深深的两道车辙,停在了路边。

    心脏几乎要跳出口,吴桐努力调整着凌乱的呼吸,“我们没什么,你信我。”

    无爱承欢60

    “我们没什么,你信我。”

    厉仲谋给自己5秒钟时间冷静,5秒一过,他倏忽间揽过她,说时迟那时快,厉仲谋很响亮的在吴桐嘴上狠啄了下。

    “你已经开始知道要向我解释了,有进步,奖励一下。”

    说这话时,厉仲谋半点笑意都无,口是心非到一切都写在脸上的地步,吴桐束手无策,看着只觉颓然。

    她一路来,心里一直揣测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不生气,就不会一路都紧抿着唇角。

    他这是用自己的方式宠着她,溺着她,都没有了自己的原则了,也不知她明不明白。厉仲谋意兴阑珊地想着,厌恶这样的自己。

    却原来,为一个女人让步无数次,即使厌弃自己,心里也会是开心的。

    车子驶过布鲁克林大桥下时,抬头见的已是星夜点点的夜幕。厉仲谋带她上了游轮。

    甲板上很稳,没有大的颠簸,当海风阵阵吹来,轻抚在吴桐脸上,似乎真的就吹散了烦恼一般。

    吃完晚餐,他们便在甲板上看景。

    美景尽收眼底,香槟酒的气泡在郁金香形状的酒杯中“滋滋”上升,夜色之中,岸上的灯红酒绿环绕之下。

    要不要破坏气氛,再跟他解释解释?

    甲板上只有他们这一桌,现场的钢琴伴奏和歌手的现场演唱也成了一景。

    吴桐渐渐就忘了这事,对面这个男人是品酒的高手,两指执着酒杯,喝酒时抬着下颚,慵懒而优雅,真是赏心悦目,丝毫不差这环绕着的夜色。

    ……

    喝到微醺,吴桐的心思就真的再难集中在这里,游轮一声低鸣,她最后一点清明都快被勾走,赶紧问对面的他:“这么晚了,童童有没有回酒店?要不要打个电话……”

    厉仲谋笑着叹气,眉眼是冷的柔和,在他的手势示意下,钢琴伴奏换了首适宜慢舞的曲子,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唯一躬身:“May I?”

    “我不会跳。”

    “我带着你。”

    被他轻轻一带,就站了起来。

    厉仲谋轻巧地拿走她的酒杯放到一边,双手牢牢固定住她,“童童有很好的去处,一定乐不思蜀,我们别去打扰他。”

    他的眼中很亮,像是有一道光,就这么向着吴桐迎了过来。

    她就真的信了他。跟着起舞。

    音乐真是美好,他周身都是酒香,馥郁的甜,带着酒的烈,孜孜地要让她上瘾。

    他是高手,揽着她的腰,将她的双手也挂上他的脖颈后,他带着她回转,慢慢的,吴桐的整个世界都跟着琴声旋转,脚上是疼的,忍着。

    ……

    她有点逞强,他倒是没看出来,一曲完毕,脚踝震得都麻了。

    他为她倒酒,她才弯下身捏着紧绷的脚背,被他瞧见了,厉仲谋表情一滞,看得她的动作一顿。

    厉仲谋也是一顿,然后突然就弯下身,看她的脚。

    他眉头习惯就紧蹙起:“怎么不早说?”

    “不太疼。”

    厉仲谋咬了咬牙,都肿成这样,还不疼?

    他脱去她的鞋,单膝跪在那里,将她的脚搁在自己膝盖上。

    吴桐要把脚抽回,他不让,小心翼翼捏着她的脚踝,招呼侍应生送消炎喷雾过来。她真要哭笑不得,从包里拿出小罐喷雾,递给他。

    厉仲谋看着送到手边的这一小瓶喷雾,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看她,一边替她消肿,手上动作不停:“那时候在停车场,他是在帮你处理脚伤?”

    她点点头。

    “……”

    “……”

    “他的手法没我的好,对不对?”

    ……

    这么强势的男人,怎么就突然这样孩子气地问呢?偏偏还是用着极其严肃正经的表情问的。

    吴桐低头看看他,真想滑下去抱紧他,想想还是忍住了,只是憋着笑说:“对。”

    说的那么真挚,厉仲谋不能不信。

    歌者又换了首曲子,配合钢琴伴奏唱着蓝调。

    “我还想跳舞。”她喜欢他揽着她跳舞,那样亲密无间地体会着他的气息和温度,她上瘾了。

    “不行,你的脚都这样了。”他在她脚踝外侧贴上创可贴。

    她也没再说话,自上而下的目光一直定格在他的身上。

    他总是穿严谨的西装,一丝不苟的生活会不会累?她现在从上方看着他,她的手原本轻轻的放在他的肩头,慢慢地,就移向了他的脸。

    厉仲谋停下动作,抬头看她。昨晚那样混乱而激情的浴室,他们也是以这样的角度看着彼此。

    这么魅惑人心的角度……

    厉仲谋可以确定,她这是在诱惑他,确确实实的诱惑他。

    她说:“我脱下鞋跳。”

    他没有再拒绝,轻轻抱起她,抱牢了,她脚都不用着地,他就将她抱着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有着强势的臂弯,他将她揽至微微离了地,然后要她赤脚踩在他的鞋面上。

    这么跳,他每跨一步,她就有些摇摇欲坠的,整个人向后仰去,被他确地搂回来。

    她于是一点也不敢松懈地环紧他的肩背,下巴垫在他肩上,彼此之间没有一线空隙,就这么脸对着脸,口对着口,连双腿也是紧紧相贴的姿态——

    这是存心想要他快些结束这支舞,直接把她扔到床上去是不是?厉仲谋笑,带着不满,咬一口她软绵绵的臂膀,抱紧她,跳完这支舞。

    ……

    甲板上起风了,厉仲谋又带着她进了船舱,她一路都赤着脚,如同踩在软绵绵的细白沙滩上般随意,高跟鞋提在手里。

    厉仲谋在这里有专属的酒柜,各色酒品应有尽有,他进了吧台,在暖色调的灯光下,他调酒,动作娴熟,看得吴桐眼花缭乱。

    她坐在他对面,双手撑着下巴,意识低迷地想,这个男人的手指,原来是调情亦可,调酒亦可。

    她脸有点烫,笑出声来。

    厉仲谋已完成了一杯艳色的**尾酒,推到吴桐面前。

    他介绍酒名:“Valentine Martini”

    情人马提尼,和这诱惑的夜色十分匹配的名字。由他卷着舌尖说出,有种别样韵味。

    吴桐把玩着杯口的青柠旋花,并没有喝:“你这是要灌醉我?”

    她刻意吊起的眼角,很是妖娆,隔着吧台,厉仲谋轻轻捏住她下巴,凑近她耳边呢喃:“聪明……”

    说着又是奖励的一吻。

    和前次的浅啄不同,这回她隐隐的似要被他吻得窒息,舌尖在她口中肆虐了一番,含着她的唇品了很久,如同在品着高级红酒,直到她呼吸的频率越来越紊乱,他才放开。

    火光四溅的香艳场面,幸而游轮内舱里也只有他们这一对客人。

    她没有力气了,连酒杯都险些拿不稳,厉仲谋看了看她掉在地上的高跟鞋,唤经理过来,“有没有平底的鞋?”

    ……

    经理面有难色,凑近厉仲谋耳边低声说了句,厉仲谋一怔,“把鞋拿来吧。”

    送来的是一双致的船鞋,附着缎质的绑带。

    一艘游艇上真是应有尽有,吴桐低头换鞋,脸色一僵。

    张曼迪跟在厉仲谋身边多时,多少也会沾染上他的臭脾气,属于她的物品上都会有“M”的首字母,宣示主权一般。

    厉仲谋将一切尽收眼底,“下了船立刻再去买一双。这双暂时穿着。”

    她僵了僵,更加快速换好鞋,很合脚:“没事,她用过的男人我都还在用着,一双鞋而已,我不是很介意。”

    她不是有心要嘲讽,说了实话而已。只不过其中有些借酒装疯的嫌疑罢了。吴桐这么安慰自己。

    几小时前上游艇时她就这么安慰自己了,厉仲谋这艘游艇好几次被拍到有他和张曼迪高调携手的身影,那些照片在香港刊登出来的篇幅有多大,吴桐也都隐约还有些印象。

    既然都已经选择了和他在一起,什么后果,她都是要担的。

    不介意。

    不介意。

    她的笑容,看得厉仲谋心头一抽,不知是疼是涩。

    他终究是带她来错了。

    “靠岸。”厉仲谋对经理说。

    ……

    下了游艇,上了车,吴桐问他:“现在去哪?回酒店?”

    厉仲谋又控制不住把车速提的很快,风声,夜色,游轮的鸣响,都被抛诸脑后,他声音依旧没有多少起伏:“去一个我从没有带任何人去过的地方。”

    唐人街,一面是繁华,一面却是脏乱,吴桐看着窗外渐渐萧条下去的景致,不是不惊讶,高高在上的厉仲谋,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车停下时,“听过多耶斯大街么?这里就是,我少年时代总在这里混。”

    多耶斯大街幸而另一个名字她更熟悉:血腥之角。

    他领着她下了车:“这里治安不太好,本来不想带你来。”

    厉仲谋似乎真的轻车熟路,把她带进一家地下酒吧。

    重金属音乐,各色香水与烟酒的气味交杂,厉仲谋七拐八拐下到地下二层,有个吧台,厉仲谋坐上高脚椅,敲敲桌面。

    吴桐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酒保认得他。

    酒保很快送来两杯。

    不知是什么酒,劲道十足,吴桐呷了一口,忍不住咳嗽。

    偏头看他,他却是豪爽地一仰头,整杯酒都灌了进去,没有一点不适。不过,这么鲁的姿势,也只有他能做的这么优雅。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不得不拔高声音,免得被音乐声盖过。

    他的声音听来并不真切:“因为我从没带别人来过。”

    她没有点头,因为似懂非懂。

    只能叹,这里真是另一个世界。

    ……

    有男男女女姿势暧昧地贴着搂着,衣襟半敞,眼光迷离。他和她,这么坐,隔得远,反倒成了异类,厉仲谋拉他过来,自己身体一侧,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遮遮掩掩之下抚她的身体。

    赶紧推他的肩:“你做什么?”

    “入乡随俗。”

    说的这么大义凌然,吴桐咬着唇,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中,忍了忍,没忍住,还是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摆下拿了出来。

    他进了这里,就开始反常。

    她隐隐觉得自己不能放任。

    “想不想听故事?”他在她耳边呵着气。

    这时候的他,迷离的,混乱的,牙齿咬了咬她耳贝,这个男人和以往全然不同,除了他目光中一如既往的黑沉。

    她点了点头。

    他的手指点在她的唇上,“要听故事,得先亲一下。”

    古怪的他,古怪的言论——

    虽有点不服气,她还是乖乖搂住他厚实的肩,吻了吻他。

    刚离开,又被他搂回去,他啧啧叹,“你的吻技真是糟糕。怎么教都教不会……”

    他的尾音落在了她的嘴里。

    ……

    吴桐抗拒却又不甘地溺毙在他高杆的吻技里,险些不可自拔。好在DJ这时忽然又换了一首更加劲爆的舞曲,她从沉迷中醒过来,牵扯着银丝分开彼此后,她一手抵在他口,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艰难的呼吸。

    他哼笑一声,目光衬着此地闪烁不定的光线,似乎心情不错。

    作为回报,他开始叙述,“我的第一桶金就来自这里。说起来其实并不光彩。林建岳曾是这里的地痞,我送他去读商学院,他衣冠楚楚的毕了业,可本质一点没变。从来只懂坏我好事。”

    说罢顿住,看看她。

    吴桐直被他盯得不明所以,索不再看他,他的音色很淡,却给她一种温软的错觉,吴桐伏在那里,侧耳倾听,被他搂着背,贴着他的膛。

    “我没有父亲,母亲从来足不出户,我什么时候死在外面可能都没人知道。我年少时最大的疑问就是她生我出来做什么。”

    “……”

    “……”

    “就说完了?”

    “……”

    “……”

    “故事真简短。”

    厉仲谋听她在他耳畔嘟囔了一句。她似乎觉得自己这个吻给的不划算,趴在他肩上,皱了皱眉。

    吴桐这时候其实正在想着,这个男人到底藏了多少心事,有没有机会向别人倾诉过?

    ……

    她想问,问不出口。

    她很清楚,什么都藏在心里,会有多累。

    吴桐没有抬头,始终腻在他怀里,厉仲谋一手搂着她,她这时候只看到厉仲谋扬了扬手,对着某个方向说:“换一首。”

    不多时,音乐真的停了,舞池中的Dirtydancers也停了舞步,厉仲谋一句话,保全立即清场清的干干净净。

    舞池中没有搭建台子,只加了一束追光,一位黑人执着萨克斯风,坐进光线中心。

    悠扬的萨克斯响彻全场,吴桐这时幽幽地抬起了头。

    越听越痴,吴桐坐正了身体,目光直盯那位黑人。厉仲谋看她微扬的侧脸:“你喜欢?”

    吴桐笑着抿嘴,声音里漾着音乐:“一直觉得会吹萨克斯的人很感。”

    厉仲谋也笑,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让他起身。

    吴桐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一步一步,自黑暗踏进光明。

    他低声与那黑人交谈了几句,萨克斯骤停,一时之间场内静得怖人,黑人让了位,同时让出萨克斯风。

    厉仲谋坐在那里,慵懒到几乎是心设计过的姿势,他换了一副吹嘴,转向吴桐的方向。

    《人鬼情未了》,很老的曲子了,乐音从萨克斯风中流溢而出,这个男人一闭眼,一抬眸,流光洒落一般,吴桐被钉在了原地。

    竟有些痴了。

    渐渐地,仿佛场内只有他和她了,不受打扰,世外桃源。

    可惜,快乐的时光注定短暂,厉仲谋只吹了一首,音乐再次换成电子舞曲,周围的闹嚷却再也侵不进吴桐的耳朵。

    她满心满意只有他了。

    ……

    他回到她身边,几乎已是习惯成自然,凑得极近地咬她耳垂:“这一次的奖励,怎么算?”

    “……”

    “……”

    “回酒店,慢慢算。”

    他十分愉悦,一抬下巴,吻了吻她脸颊:“说话算话。”

    他们很快离开酒吧,急不可耐,要去履行那个奖励。

    厉仲谋去取车,她就在巷口等。

    夜风吹着,有醒酒作用,吴桐将乱了的发拢至肩后,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满心欢喜地回头,却是个陌生男人。不,两个。

    吴桐视线拉远来瞅瞅,不见厉仲谋人影。她要退开,被拦住去路,对方要钱,有刀在手,吴桐没犹豫就钱夹。

    男人却得寸进尺,手在她赤着的手臂上游走,转眼就来到她圆润的肩头。刀锋的光折进眼里,她心里一凉,条件反地就要尖叫,被人捂住了嘴。

    ……

    刀快要划在她脸上,对方说:“别出声。”

    另一人拽下她的包,还没来得及有更越矩的举动,放在她肩上的手被人翻着手腕掰开了。

    吴桐肩膀一松,没来得及看清事物,捂住她嘴的那只手被对方蛮横数倍的力量掀开了。

    整个打斗的过程没有听见出拳人的半点声音,昏暗处视物不清,三个男人的声音成了看来并不真实的剪影——

    和有刀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男人的一声闷哼,吴桐被痛苦倒下的男人擦撞的脚下一趔趄,还没站稳,手就被人拉住。

    有人拽住她,夺路狂奔。

    风声嚯嚯刮过耳际,周围一点点的明亮起来,路灯划过她顶端的天空,吴桐这时候才看清侧前方的这个人。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侧脸,坚毅的轮廓和目光,依旧是那个厉仲谋,可是他拉着她的手心,坚定有力,没有一点松动,就这样十指紧扣的,带她逃离。

    剧烈跳动的是她纷乱的心,还是别的什么,还有什么要紧?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他终于停下,窄巷里,他与她,各自倚着一端的墙面,手指依旧紧握。

    这个夜晚,真是醉人。

    她放肆的笑过之后“你会调酒,会跳舞,会吹萨克斯风,会打架,”她歪了歪头想,“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厉仲谋平复急促的呼吸,方才揍人用力过了头,此刻指关节还是疼的。

    待看定了她在昏暗中晶亮的眼眸,他一步就跨近她。

    厉仲谋微弓起身,一手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调笑的姿态明显,却是真挚万分的眉眼。

    厉仲谋将她困在他的羽翼下,低头看她。

    思考良久,一字一顿的说:“那你知不知道……”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