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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爱承欢61

    吴桐是真的要陷进他的眸光里了,低一低视线,看他微启薄唇,慢慢吐着字。

    “那你知不知道……”

    一阵手机的振动声突兀响起,打断了他。

    声音正从她的包里传出。

    厉仲谋有一丝失落滑过眼角,被她捕捉到,吴桐在手机和这个男人之间权衡片刻,他已经抿着薄唇退后一步,回到专属于他的暗处。

    她出手机,看到号码就愣住了。犹豫着,终究是捏着手机走出巷尾才接听。

    听筒里传出的却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迟疑问道:“桐?”

    “……”

    “真的是你?”

    思琪的声音,三分了然,却是七分的越发茫然,听得吴桐心直颤:“思琪你怎么用他的电话……”

    “先不说这个,本来不想打扰你约会,可……我们在和卖场谈判的时候起了冲突,事态有点严重,你能不能尽快赶到普里斯比特里医院?”

    思琪似乎已整理好了纷乱的情绪,说得很快,但已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有度,吴桐听得却是心尖骤缩,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只问:“情况很严重?”

    ……

    “两边都有人受伤,”顿一顿,“向律师也被牵连了进来,现在我们的人都在急症室。”

    一句话醍醐灌顶而来,不消吴桐问,思琪已经给了她答案。

    厉仲谋不知何时已走过来,原本悄无声息的,突然就轻声问:“怎么回事?”

    她手一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电话给按了。

    有些鄙夷这样的自己,她拨了拨鬓边的发,理清了情绪,对他说:“我得去一趟普里斯比特里医院。”

    他就这么缄默着看着她,脸一沉,头一点,率先走出了这窄巷。

    “我送你过去。”

    坐在车里,吴桐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建设,深呼吸几次后才开口:“向佐也在医院。”

    “……”

    “他大概受伤了。”

    厉仲谋几乎是料到了一般,并不诧异,只有些惋惜:“早知如此,不如让他们把你的包抢了去。”

    她笑一下,为他难得的幽默感。

    车子到了医院,还没停稳,吴桐扭身拿包,抬眸见厉仲谋正在解安全带,一顿,吴桐为难:“我一个人进去吧。”

    厉仲谋表情一滞。

    ……

    这个男人真是难以应付,一点违背他意愿的事都做不得,他下了车,快步走到她这边,拉了车门等她下车。

    她坐在车上,没动,手攥紧安全带:“我的同事都在,你出现在那里,恐怕……”

    “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见不得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车。”

    被他盯着,吴桐恼得咬牙,他翻脸比翻书更快,柔情蜜意早就没了踪影。

    她不甘不愿地下了车,朝医院内走去。

    进了急症室却不见顾思琪。再看看周围,该安置的都安置好了。听见动静,有人回头看门边,“桐你来啦?”

    转眼又见吴桐身旁这个男人,神情倏然变得严肃:“厉总。”

    吴桐摊着手站在一边,瞟一眼厉仲谋。厉仲谋回视她,只觉她的目光仿佛在说:看吧,你一来,谁都尴尬。

    事故还在协商中,媒体那边暂时压了下来,不多时,指挥部下们摆平了这一切的顾思琪端着杯速溶咖啡回到急症室。

    顾思琪见到这两个人的反应,和刚才那个同事如出一辙。恭敬地唤了一声“厉总”后,她转向吴桐后,卸了伪装的顾思琪对着吴桐,面部表情几近沉郁,脸上似乎写着:他怎么会在这里?!

    吴桐极窘,贝齿咬着唇,看着厉仲谋:“你……”

    他这回终于有了点善解人意,“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朝思琪微微颔首致意,转身走了。

    ……

    身影一消失在门后,顾思琪就拉过吴桐:“向律师头上缝了几针,没什么大碍。我联络不到他的家属,不过有个女人刚才来了医院,还把他转到了高级病房,估计是他母亲。你现在赶去见见伯母应该还来得及。”

    吴桐却恍若有更棘手的事情:“思琪……”

    “嗯?”

    “其实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温吞地说着,听得思琪急不可耐:“你就瞒着我吧,我下午就看出你和他之间有问题了,童童说的那个律师男友,就是他吧?”

    吴桐几乎要叹气。

    可如若把前因后果都对思琪和盘托出,她这个好友怕是会十分鄙夷这样的她吧。那真是要颜面扫地了。

    生生憋下话语,吴桐顿一顿,听思琪问:“厉总什么时候来的?”

    按理这种小事故,厉氏的企管经理出面足够了,厉仲谋亲临,未免劳师动众。

    吴桐为掐断她话头,赶紧说:“向佐在哪间病房,我去看看他。”

    思琪了解她,一看便知她不愿多谈,心里虽是不胜唏嘘的,实际上思琪也只是推了推她肩,报上病房号后补上一句:“祝你好运。”

    吴桐在好友满含深意的目送下走出急症室,不多时便见厉仲谋立在不远处的墙边。

    这个男人个子倾长,此刻脱了西装外套便显得有些瘦,角落不算昏暗,但因他是低着头,吴桐看不大清他的动作。

    他似乎正卷着袖口,低头查看自己的小臂。

    ……

    吴桐蹑着手脚走过去,在这空旷的走廊内尽量不发出声音,可还未近厉仲谋的身,就被他发觉。

    厉仲谋把胳膊往背后一放,换一只手拿外套。

    他脸色并不好,吴桐考虑要不要问,他已先开口:“现在去哪?”

    “我去看看向佐。”

    “一起。”

    “……你手怎么了?”

    他没说话。

    吴桐的手绕到他背后,扯过他的胳膊。

    细条纹的蓝衬衫上已有血迹,他小臂的伤口不知何时开裂,纱布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一直就觉得童童和他像,原来不止是样貌上的相似。

    童童踢球磨破了膝盖,也是遮遮掩掩的,宁愿找校医也不愿让她知道。

    她想到刚才窄巷中的那场搏斗,忽然慌了起来,他太高,她不得不踮着脚仔仔细细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没多久就被他揽住架开了,他将唇贴在她的耳翼轻笑:“你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扒我衣服么?”

    他还笑!还笑!“快去医生那里包扎一下。”

    “……”

    真是要急疯了她,“你快去,乖,啊。”

    ……

    这一幕真是有趣,厉仲谋唇角扬得越发的高,咬她耳垂。这个女人的耳垂真是极有趣的地方,将她这个部位咬在牙关中轻轻厮磨,她再气愤,再怎样,都会一下子没了力气、软了身子。

    这回她倒是在他面前首次强势,揽过他另一只手臂,不由分说拖着他的手走。

    可惜这个男人偏就有这样的能力,明明是她拉着他七拐八拐地走,最后却是被他带到了病房门口。

    “进去看一眼,确定他没死就够了,”厉仲谋将她拉停在病房门口,“然后再陪我去看医生。”

    吴桐一仰头就看到门旁的号码。

    确实是向佐所在的病房。

    吴桐低头瞅瞅他的手臂,没再说什么。

    她抬手正欲敲门,门“吱呀”一声自内开启。

    与吴桐正面相对的人她竟是认识的。是个皮肤略深的白人,说流利的国语,吴桐在长岛住的几天,总能见到她下午3点准时推着厉伯母出屋晒太阳。

    吴桐一时之间叫不出她的名字,声音就这么卡在喉中,倒是吴桐一旁的厉仲谋,脸已经冷的至底,声音亦是冷的:“玛丽安?”

    “少爷。”

    吴桐一时还在状况外,而当轮椅滑过地面的细微声响传到吴桐耳边时,玛丽安身后出现一张轮椅,自然,坐在轮椅中的女人吴桐也是认识的。

    厉芷宁淡淡的:“吴小姐。”

    吴桐悄无声息地把手从厉仲谋掌心抽出,恭恭敬敬地叫人:“伯母。”

    厉芷宁没再多言,划着轮椅向前。

    吴桐避身让路,就听厉仲谋低声对她说:“你先进去吧,就在这里呆着,别再走动了,等会儿我来找你。”

    她点了点头,朝里迈了一步,顿住脚,回身看厉仲谋,有话想问,却问不出口。

    厉仲谋一手覆到轮椅手柄上,另一手拉住门把,不由分说地替吴桐关上门。

    ……

    病房里悄然无声,窗外的月光是唯一光源。吴桐黑走进,差一点被绊倒,禁不住脱口而出的一声低叫。

    幸而向佐睡得很熟,并未被吵醒。

    内室倒是亮了盏壁灯,向佐静静躺在那儿,额上的纱布绕过整个后脑。周围很静,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室内的冷气有些凉,吴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索坐进窗旁的沙发中等候。

    冷气吹得她身心沁凉,酒气和混沌的思维也渐渐的吹散了,吴桐试着理清头绪。

    来看望向佐的不是他自己的母亲,而是厉仲谋的母亲——

    世界真奇妙。

    向佐最受不了的就是黑暗,从黑暗中猛地醒来,睁开眼睛,看见了壁灯的光,才略微安心。

    眼珠转转,看看周围,老太婆终于走了,取而代之坐在沙发上的却是这个年轻女人。

    向佐坐起来的时候脑袋一阵发嗡,了自己头上的纱布,再轻嗅自己的指尖。

    有血腥的味道。

    吴桐耐不住困,眯着眼睛就这么睡着了,心心念念的两件事——向佐何时醒,厉仲谋何时回——在困意下也渐渐被淡忘。

    向佐见她抱着臂膀蜷在那里,知道她冷,她睡的地方正对冷气风口,也难怪她要打冷颤。

    ……

    下了病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有些扎人,他拎着被毯过去,为她盖好。

    向佐倾着的身子还没直起,她嚯地就睁开眼睛。

    她看了他几秒,竟然问他:“你醒啦?”

    向佐没说话,怕一开口就会牵连到所有痛觉神经。

    他指指嘴,指指脑袋,摆摆手,告诉她,不能说话。

    吴桐拿起被子坐直身体,要搀扶他:“别乱走动,快躺回床上去。”

    向佐连笑都疼,偏偏见到她,往死里疼的笑了笑。

    他不想说话,吴桐欲言又止,一时之间病房被冷与空寂同时笼罩。

    向佐取纸笔写字:“你想说什么?”

    这样的男人立在面前,吴桐十分惭愧,三个字就要冲口而出,他迅速连笔写了几个字给她看:“别说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那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他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厉仲谋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任何表情。

    吴桐自知失言,面色惨然:“是我问的过分了,你如果觉得为难,可以不说。”

    向佐犹豫片刻:“让厉仲谋告诉你说吧,我多事的话,他会——”

    拇指逆向滑过喉结,向佐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

    她眉一顿,片刻后才无奈地笑了出来。

    趁她笑开,向佐倾身在她身侧嗅了嗅:“喝酒了?”

    她点头。

    “今晚玩得很开心?”

    她一怔。

    又点了点头。

    向佐笑眯眯地收了纸笔,不再同她交谈。

    吴桐小心翼翼扶他躺好,未免压迫伤口,他背对她侧睡,闭上眼睛便没了笑容。

    她抬腕看表,不知不觉间她竟睡了这么久。

    厉仲谋还未出现。她向向佐告别,他背对她“嗯”了一声。

    穿堂的风凉爽中夹杂着湿气,吴桐到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杯咖啡,呷着咖啡到院区外拨打儿子的手机。

    听筒里响起的是童童自己录制的彩铃。

    “吴小姐,找你儿子干嘛呢?你是不是又要晚归了?吴童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哦……”

    彩铃响了几遍,醒脑作用一流,却始终没人接听。吴桐不知不觉已走到空寂的医院绿化中,此时已困意全无,她挂了机,改拨给管家。

    ……

    立刻就通了,管家说:“小少爷正在场上踢球,暂时没有空接电话。”

    室外的空气带着夜间青草特有的清香,吴桐不知不觉踱得越来越远:“你们在哪里?这么晚了还在踢球?”

    “小少爷一整天都呆在贝……”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声冷嘲传进吴桐耳中。

    她听觉神经一绷紧,错过了管家的声音,却没有错过厉芷宁的声音:“你们两个倒好,只顾得约会,把儿子丢给谁去照顾了?”

    听筒里:“吴小姐?吴小姐?您在听吗?”

    吴桐神智一凛:“对不起,我先挂了,待会儿在联系你。”

    收了电话的她径直向前几步,原本被绿荫遮掩住的场景收入眼底。

    日间供病人休憩的外接长廊上站着的那人,不是厉仲谋是谁?

    “厉小姐,”连吴桐都要好奇,厉仲谋怎能把这三个字说的这么极尽讽刺,“你管的太宽了。”

    厉芷宁坐在轮椅中,样貌被长廊扶手挡住,看不清表情,但吴桐清楚听见她的声音:“如果不是我在管,不是我叫你的那什么酒店管家好好看着,你是不是准备让她再怀一个你的孩子,好名正言顺嫁进厉家?”

    吴桐隔得这么远都看得到厉仲谋脸上分明写着愕然,他却偏还要笑着回:“你真是了解你的儿子啊,什么都替我想好了。真当我是古代的皇帝,临幸了谁,还要劳烦你送上藏红花?”

    吴桐脚下无端的一趔趄,她站在这个无人注目的死角,死死咬住自己的拇指。

    过于震惊,反而脑中徒留一片空白,听力也似乎飘得极远了。

    “我不是皇帝,而厉小姐您,却是实实在在的弃妃。”

    ……

    吴桐从不知有人会去剑拔弩张的去伤害自己的母亲。更不知,这个母亲一脸平静的受之泰然。

    厉芷宁说的最后一句,顺着风,一字一句刮进吴桐的耳膜:“我倒要看看这个吴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迷得你们兄弟俩都找不着北。”

    这么利刃般伤及彼此的场面玛丽安似乎早已见惯,谈话告一段落,玛丽安见怪不怪地上前,推着厉芷宁的轮椅走下长廊。

    吴桐第一反应就是要闪身躲开,无奈的是双脚生了,挪不了半步的她,生生迎来玛丽安和厉芷宁。

    厉芷宁打量一下她。年轻女人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眼中有震惊,更多的则是茫然。她回头瞥了眼,正过脸后,只对吴桐说了一句话:“下次记住了,偷听不是好习惯。”

    轮椅碾过青草与落叶,碾过吴桐的心脏,离开了。

    夏日里的风,即使在夜里,也是生机勃勃的。吴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踏上了长廊的最后一级台阶。

    厉仲谋背对它而站,身姿挺得笔直,如她之前所见的厉仲谋一样,屹立不倒。

    他的西装外套遮住了手臂,这样一个男人,强势到会让人遗忘他也是有伤在身。

    身体上的伤痕都不被人察觉了,更何况是心上的伤?

    吴桐走上前,自后拥抱他。

    双手环在他腰杆上,脸侧贴着他的背脊。

    他明显一颤,回过身来,要拉开她的手,她不肯,抱的更加紧。

    厉仲谋似乎也没有力气了,手改而覆在她的手上:“什么时候来的?”

    声音不见一丝恸然,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

    ……

    “你疼不疼?”吴桐突然开口问。

    “什么?”

    “……”

    “手吗?不疼。”

    “骗人。”她的手移到了他的左口,“告诉我,很疼是不是?”

    他不肯说。

    她的脸颊感受着他背脊的温良:“那你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吴桐屏息以待他的答案。

    厉仲谋终是掰开了她的手,扳过了她的肩,他以他习惯的、可以自我保护的角度俯视她:“你记不记得,你在香港也问过我一次这个问题?”

    她重重点头。

    厉仲谋的目光顿时变幻莫测。

    突然拉起她的手奔下长廊,跑得很快,吴桐快要跟不上他的步伐,只能倔强地拉紧他的手。

    他们很快上了车,厉仲谋启动车子,二话不说,驶出医院。

    厉仲谋看表,算了算时间,下一秒拨了车载电话,一接通,只说一句:“准备直升机。”

    他一手按下结束通话键,吴桐在一旁问:“去哪?”

    “结婚。”

    无爱承欢62

    Part 1

    吴桐一时语塞,全部神智被震惊攫住,难道是自己听错?

    她瞪着眼睛,整个身子扭转过去看着他:“你说什么?”

    厉仲谋浅笑,改而一手握方向盘,另一手伸过来捏她鼻尖:“别怀疑你听到的。”

    他一路开快车,朝最近的停机坪而去。她陷入一片迷乱的沉默中,直到电话振铃声再度响起。

    她的电话在振,她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接,厉仲谋替她按下接听键。童童的声音瞬间响起:“妈咪!”

    厉仲谋在她说话之前开口,柔声细语的:“童童?”

    童童愣了愣,然后就这么笑开来。孩子的笑声透着狡黠,吴桐听着,心里发憷,快速掩饰过去:“童童你现在在哪呢?还不回家吗?”

    “唔,我在踢球嘛,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管家说妈咪你刚才找我。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儿子一语中的,吴桐无话可说。

    厉仲谋替她接话,避重就轻地问:“今天过得怎么样?在别人家里要乖一点,别只顾着踢球,知不知道?”

    童童似乎有点不满:“小小贝和他弟弟太厉害了,踢不过他。我是客人,他们都不知道要让让我。”

    听得两个大人在这么死寂的氛围下都要忍俊不禁。

    可童童转念又问吴桐:“妈咪你什么时候再和爹地玩一次火,给我生个弟弟吧。这样才好踢赢他们!”

    孩子在那头笑得十分没心没肺,车厢里充斥的都是他欢快的声音。厉仲谋的车速一点也没有减慢,但是不妨碍他开怀但无声地笑。

    吴桐觉得有汗珠细细密密的泌出额角,幸好此时有许多孩子的闹嚷声从听筒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童童没心思再顾其他,拔高了声音道:“他们催我上场了,先不说了!爹地妈咪晚安!”

    说完,不由分说就挂了机。

    吴桐拿拳头抵着嘴唇干咳一声,企图掩饰尴尬:“童童到底在哪里?”

    “在他偶像家里。”

    “那我们现在这到底是要去哪?”

    厉仲谋但笑不语。

    心情这么好,真的是要去……结婚?

    吴桐听着他打电话打点相关的事宜,听着他要对方尽快联络教堂,她的心中,再不复平静。

    车子停了,吴桐跟着他上了停机坪,螺旋桨嚯嚯地搅动着空气,出发在即,她却犹豫了。

    太多疑问、太多不确定压在心口,他甚至没有给她那个最重要的答案。

    可转念一想,这个男人不历来就是如此的么?鲸吞蚕食地侵占她的心,侵占她的爱。

    吴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三分期待,却是七分惧怕。

    “我……能不能不去?”她最终还是犹豫着说出了口。

    厉仲谋的双眼危险地眯起,挑了一边眉:“不行。”

    “我……”

    厉仲谋牵起她的手,真挚地看着她:“到那里,我会给你想要的答案。到时候不管你想怎样,要走要留,我都不拦你。”

    这个男人……吴桐视线纷乱地看着他的眉眼,他的嘴唇,还有他握住她的手,心里的防线一退再退,一转眼就被他带上了直升机。

    三个小时行程,略显闹嚷的机舱内,她看着夜幕中的星,近的仿佛触手可及。而属于她的幸福,是不是也终于,触手可及了呢?

    她闭上了眼睛,只因实在不敢相信。厉仲谋以为她累了,抻臂揽过她的肩,让她枕着他的肩颈:“先睡一觉。到了我再叫醒你。”

    厉仲谋说完,揽紧了她。

    周围很吵,她的心原本一直静不下来,可就是这么奇异,在他的臂弯中,她竟渐渐地越来越困,眼皮一沉,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三小时后抵达拉斯维加斯,厉仲谋叫醒她,见她揉着眼睛,只觉心中柔软,俯身吻她,吻到她百分百醒了过来。

    在这个闷热浮华而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厉仲谋领着她翩然而至,吴桐相信自己是彻底的清醒,可看着面前这间24小时对外开放的登记所,她还是一时间有些懵。

    办理结婚许可证、填表签字,一切都是厉仲谋在办,吴桐只剩心脏鼓噪地跳动着。

    拉斯维加斯这个彻夜不关的结婚之都,她年少时听闻,还暗自不解那些男女结婚犹如吃快餐的行径。

    而她现在,却身在其中,接过厉仲谋递过来的笔,签下了她的婚书。

    一路上二人马不停蹄,吴桐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急,都不愿等到隔天在纽约办理手续,或者回香港再说,而要千里迢迢乘直升机到这里来。

    可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被他带到这间白顶教堂里之后,吴桐听着牧师的祝词,看着他拿出戒指的那一刻,她生生愣住了。

    吴桐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路来的忐忑是为了哪般:她爱了他七年,恨了他七年,而他呢,半小时前,她甚至不能算是他的女友,可半小时后,却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厉仲谋拉着她僵硬的手指,在这个勉强算是证婚人的司机面前,终于说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我爱你,老婆。”

    Part 2

    第二日吴桐是日上三竿才醒的,那一刻已经是阳光普照,卧室中亮的纤毫毕现。拉斯维加斯这座城市特有的艳阳暖融融的,透过未拉上窗帘的窗照进来,隔着眼皮她都觉得亮堂。

    昨晚实在太困,他这么挑剔的人,也是随便选了家酒店就入住。两人都是和衣睡下,吴桐凌晨迷迷糊糊睡着,此刻迷迷糊糊醒来,她坐起来,看着床侧的厉仲谋,一时晃神。

    他还在睡,经过昨晚一役,他这个钢铁之躯也要累了。

    吴桐看着他发呆,突然之间,关于昨晚的所有记忆的闸门霍然拉开,吴桐想到更重要的事,赶忙跨到床尾,去拿自己的包。

    动作焦急的在包里翻找,很快抽出一份文件,“哗啦啦”翻开。

    白纸黑字、千真万确的结婚证书。

    吴桐盯着自己的签名好半天,觉得一点也不真实。

    一时之间吴桐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在她耳畔回响的声音斥责着她:怎么这么荒唐?这么荒唐?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会记忆犹新的结婚流程,此刻,在这个她还没彻底清醒的白天,只简化成了几个片段:55美元的登记费;她的驾驶证,他的护照;15分钟后送到她手里的结婚证书,司机做他们的证婚人……

    一阵恶寒从她拿证书的指尖一直传递到四肢百骸,吴桐也不知自己这是在后悔,还是在后怕。

    就在这时候,男人的手从后面绕过来,连同她的双臂一齐箍住。

    厉仲谋有点懒散不清地说:“早安。”

    在他不甚清晰的声音下,吴桐突然就陷入神思的凄迷之中。或许时间该倒流,回到昨晚去。

    可惜,这是个不容人质疑的白天,阳光做不了假,他的强势的臂弯更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厉仲谋了解这个女人,比她知道的更甚,他不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摁住她的肩:“老婆,早安吻。”

    他从来不爱笑,可此时此刻他眼中满满的笑意却成了一道极致的风景,吴桐在这美妙的景致下勉强抽回一点神智:“还没刷牙。”

    被她说到点上了,厉仲谋神色一凛,嘴角沉了沉,微微的不满的样子,可他也没多说,啄一下她的脸颊,进了卫生间。

    吴桐坐在床尾咬了很久的牙,跟了过去,厉仲谋正对镜刷牙,身上的衬衣皱的乱七八糟,偏偏透着不可多得的慵懒。

    吴桐靠在门的廊架上:“能不能,先瞒着?”

    他动作一滞,继续,并没说话。

    直到刷完了牙,才扭身看她:“原因。”

    “你母亲那边,我父母和哥哥那边,都不好说。”

    厉仲谋走近她,口气清新,疲惫已一扫而光,看着她,瞳色分明:“我们尽快回国,我会去南京登门拜访。”

    “我……考虑一下。”

    厉仲谋看她许久,新婚第一日,不该只是甜蜜的吗?怎么她一脸愁色?

    “你在怕什么?”

    吴桐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看着他谨慎的模样,吴桐逼迫自己放松下来,搂上他的脖颈,蹭一蹭:“怕我爸会打断我的腿。”

    原来她也会有这么谐趣的一面,厉仲谋神色舒展:“有什么好怕的?有老公在。”

    吴桐实实在在震惊了。他和她,就如家常小夫妻,她从没奢望过的这一切,就这么在彼此面前上演。

    她呆呆的模样厉仲谋看着别扭,推推她:“快去刷牙,我还等着早安吻。”

    吴桐在镜前刷牙,厉仲谋进了洗浴区,坐在浴缸旁放水,彼此隔着数米,吴桐透过镜子见他开始脱衣,恋恋不舍的没有移开目光。

    她仗着有半透明隔断的掩护,光明正大地看着这个男人渐渐裸 露的背脊。

    坚实的骨骼淬着壁垒分明的肌与皮肤,肩胛之间是美好的流线型,吴桐窥伺着自己的男人,不需有罪恶感。

    厉仲谋却在这时忽的回过头来。

    两人视线仿佛触了礁,吴桐神经一紧,做贼心虚地要避开眼,可转念,她告诉自己:他是她的男人,有何不可?

    索不躲不避了。厉仲谋被她盯着不觉燥,反而身心愉悦。索将衬衣丢到一旁,走到她身边,同样透过镜子看她。

    看了一眼,便不由分说拦腰抱起她。

    吴桐赶紧攀住他的肩膀,牙刷掉到了地上,她的嘴角还是泡沫,嘟囔着说:“干嘛?”

    他比她还要光明正大:“一起洗。”

    无爱承欢63

    Part 1

    吴桐被他丢进浴缸,以吻封缄,半小时后被他捞出浴缸时已是气若游丝,就像散了架般,浑身酸疼,恨不得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

    厉仲谋这次十分小心,吻痕全在她脖颈以下,他神清气爽地跨出浴缸去拿浴衣,顺便扯过浴巾,裹紧了她。

    吴桐被他抱牢了走出浴室,外边天光明亮,她蜷在他怀里,抬头看他喉结,以及冷峻的脸侧,自我安慰地想: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他的亲昵,实属正常。

    她头发犹在滴水,他也是浑身湿漉,一坐上床沿,床单上立现水渍。厉仲谋单膝跨在床上为她擦头发,静得很,她低头便见自己膝盖和手肘处的擦伤,只怪浴缸底座太硬,他又不懂怜香惜玉。

    然这个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上的绷带散了开来也全然不在意,没有痛觉神经似的,两人都是这么狼狈,真是犹如打了场仗。

    厉仲谋不满她的心不在焉,坏心地揉乱她的头发,“在想什么?”

    这家颇有情调的酒店,套房设置的妙,吴桐一抬眸就见床位正上方的天花板上镶嵌的镜子。

    镜中的她,两颊绯红,再怎么掩饰都掩不去眼中的一派餍足。吴桐顿一顿,扯下头上的毛巾:“在想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是衣冠禽兽。”

    厉仲谋目光深深,眉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就拉过她用以裹身的浴巾一角,不由分说就要扯开。

    吴桐这回倒是眼疾手快,没让他得逞了去,死死攥着另一角,与他拔河。

    厉仲谋也不知,为何只要对象是她,他就会频频失手,那么没有准星,譬如现在,险些就要让她滑下床尾溜了去,幸好最终还是仗着长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回来。

    吴桐双脚一悬空,没来得及体会这失重感,转眼就摔趴在床上,四肢还没拧过来,厉仲谋已欺身而上,手肘撑在她脸侧的床单上,另一手死死压住她的背。

    他这么重,吴桐险些岔气,扭头看他。经过刚才那一番争抢,他的浴衣带子早已散开,此刻露着壮的膛与坚实的肩膀。

    吴桐直要陷入他狂野的目光中,听他在耳边低声的说:“厉太太,你太口出狂言了,仗着我不敢欺负你了是不是?嗯?”

    Part 2

    厉太太……

    这么古怪别扭的称谓,再加上他这样该死的、居心叵测的尾音,吴桐心尖被狠狠扫过两遍,耳畔和心脏同时弥散起酥麻,不留余地。

    厉仲谋的脸就悬在她的脸侧,濡湿的发丝扫过她的脸颊,立即引起她细密的、止不住的战栗。

    手绕到她身前托起她,转眼就要扯落她的浴巾。眼看情形不对,她丝毫不敢松懈地攥紧浴巾,终于还是求饶:“我错了,错了还不行?放我起来。”

    不,偏不——厉仲谋没有说出口,千言万语直接化为实际行动。而就在他将浴巾的最后一角扯开时,近处传来了振铃声。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住,两人双双怔住,循声看去。

    吴桐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手机原本静静躺在他们眼前的地毯上,突然就这么振动起来。

    吴桐挣脱出一只手,艰难地够着手机。

    厉仲谋不管不顾了似的,齿贝磨着她的耳垂,一边道:“不妨碍你接电话。”却又一边捧紧了她。

    转眼间,吴桐的腰被他捏着放低,臀却翘起,由他向下抵住。

    这哪是不妨碍?!

    吴桐羞愤愈加,几乎是红着眼睛把手机拿起来看,是宝贝儿子的号码。她恍若抓着了救星,赶紧把手机举到他跟前。

    Part 3

    厉仲谋臂膀一僵,眼里的火一黯,就这么被浇灭了,缓缓放开她,倚到床头去。

    吴桐回视他,只见这个男人抿着唇,十分不满。

    他竟还有资格不满?

    吴桐坐起,围好了浴巾,跟着他挪到床头,偏要他来听。

    厉仲谋眉一皱,按键接听。童童这通电话明显是兴师问罪来的,语气不善:“爹地妈咪,你们在哪啊?我回酒店都没有看到你们。现在已经……11点了。”

    吴桐凑在一旁听,听他要怎样向儿子解释。

    厉仲谋哑然片刻,回道:“爹地和你妈咪在忙。”

    “你们在上班?”

    他是不会骗儿子的,这回如鲠在喉,瞪一眼把这难差撇给他的这个女人,说得慢而镇定:“我和你妈咪在拉斯维加斯。”

    童童早就听闻过拉斯维加斯,巴巴地求过吴桐几次要她带他来,不料这回两个大人竟撇下他去游玩。

    童童越发生气,加之昨晚踢输了球,语气一冷:“有了妈妈就不要儿子了吗?厉先生,你不能这样……唔,过河拆桥的!”

    儿子用了个这么准的成语,国文功底不愧是好,吴桐会心一笑,厉仲谋听着她的轻笑声,只当她这是在幸灾乐祸。

    低眉扫一眼她呼之欲出的前风景,心情稍微好转,厉仲谋道:“童童不是想要个弟弟吗?爹地正在想方设法帮你达成愿望。”

    话音一落,厉仲谋意有所指地瞟一眼吴桐。

    吴桐表情即刻僵住。

    Part 4

    他的目光中传达的不良讯息太多,她一时间无法消受,儿子现在还小,弄不懂他的意思,可再长大些,懂了,她这个做妈咪的还怎么在孩子面前立足?

    吴桐不得不从他手里拿回手机。

    她在孩子面前装的一派色厉内荏:“童童,拉斯维加斯不好玩,真的。我和你爹地马上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吴桐面色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厉仲谋正了正脸色:“我们结婚的消息,你连儿子也打算瞒着?”

    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吴桐无言,思忖了半晌:“我想先向家里那边说清楚。”

    气氛瞬间冷凝,吴桐都不知道自己能够这么轻易控制他的情绪,为此心里生出惧怕,她试着转移话题:“对了,我们回纽约以后,什么时候要去律师行?”

    “嗯?”

    “补一份婚前财产公证。”

    她说完才察觉到不对。

    为他着想也错了?怎么这个男人脸色越来越差?吴桐彻底弄不懂他,看着他恢复了冷厉的脸,她一时怔忪。

    厉仲谋同样仔细看她,这个女人,他的新婚妻子。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们前尘的恩怨都勾了出来。

    “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他捏了捏眉心,尽量不板着面孔。

    他明白自己该冷静下来思考,他应该理解她,毕竟他那么匆忙地拉她来结婚,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亲友的见证,最重要的是,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了解。

    Part 5

    可厉仲谋发现,他突然无法冷静。

    他讨厌她缩进壳里自保,而不是摒弃前嫌,彻底把自己交给他。

    吴桐有些闹不明白他的话,眉心和他一样蹙起:“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紧。做个公证,彼此都没有负担,我都了解的。”

    厉仲谋很快读懂她的意思。

    她不信他爱她,起码不信他是百分百的爱。

    就是这么简单,她不信。

    厉仲谋鲁地捋过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拨内线给客服,声音冷硬地问送去干洗的衣物什么时候送来。

    服务生很快送来衣物,厉仲谋穿戴一新,动作有些乱,扯着领带,怎么系都不满意。

    她套上了衣裤走到他面前,从他僵硬的指间接过领带,仰着头帮他系,觉得彼此有必要再沟通,可又无从问出口:“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气什么。”

    厉仲谋倏地捏住她的手:“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吴桐低了低头,不言不语。

    氛围沉重,厉仲谋注意力转移到她的动作上,声音艰难的回暖:“什么时候学会帮男人系领带的?”

    “我哥哥年轻时候特别霸道,自己手笨,总弄不好领带,硬是要我这个做妹妹的学着系。”

    听她说家常,厉仲谋的心脏终于温软下去,视线从领带上移开,来到她的手指上。她的指节修长,无名指戴着戒指。钻石恒久的光映在他眼里,厉仲谋的眉眼不禁一润。

    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以后只为我一个人系领带。”

    吴桐阖了阖眼,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Part 6

    自从拉斯维加斯一行回到纽约,童童发现惊人变化:自己的父母竟然关系突飞猛进!

    这样自然是好处多多,童童唯一的不满就是再不能半夜爬上吴桐的床听故事——

    厉仲谋一进去就锁门!

    锁门!?

    可转念思及得为父母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着想,童童咽下了当下的抱怨,没晚打电话回香港,向张翰可诉苦。

    他将自己的备受冷落渲染的十分可怜,却又从张翰可口中听闻另一噩耗:“吴童童,我以后可能不能再等你电话了,我答应要交Aaron中文,每天下午都没有空了。”

    童童嗅出十分不寻常的滋味,立刻警觉:“Aaron?Aaron是谁?”

    “唔……”张翰可欲言又止。

    自此,童童在纽约的每一日都要多做一件事:问吴桐他们什么时候回香港。

    “可可现在跟从新加坡过去的一个叫Aaron的男孩子关系可好了,我再不回去,可可以后都只跟Aaron玩,不跟我玩了。”

    吴桐没把孩子的玩笑话当回事,只安慰说:“你十几天以后就要开学,到时间我们就回去好么?”

    童童问了几次都没有问出眉目,转移阵地,去向厉仲谋诉苦。爹地比妈咪爽快,电联了助理问了最近的日程后,立刻答应下来:“好吧,我们后天就回去。”

    童童当然要拍手叫好,附带跳起来狠狠亲一下厉仲谋脸颊。

    儿子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出了书房,厉仲谋的电话还在通话中,并未挂断。他重新把听筒覆到耳边,问另一端的林建岳:“向毅的主治医生找到了?”

    “对。向毅定期要去他那里例行检查,您的母亲……偶尔陪同,”林建岳自然听到了厉仲谋后天就要回港的决定,不无恳切地问,“下一次检查就在明天,需不需要我安排会面?”

    “嗯。”

    Part 7

    厉仲谋挂了电话,手指一直摩挲着话机外壳。思绪不禁有些飘远。

    记忆犹新的是前些日子的酒会,向毅当时的那句:“我时日不多了,亏欠了你和你母亲的,这一辈子是还不完了,但是请你放过向家,放过Mark,别再耍什么花样了。”

    他的一句话,如同一刺,直厉仲谋心口……

    吴桐进入书房,一眼便见厉仲谋若有所思地坐在那,她犹豫着要不要进门,他已经发现了她,径自朝她看过来。

    她脚步一收,缓缓走进:“刚才童童说你答应后天回香港。”

    厉仲谋无言,只张了张右臂,示意她坐过去,对她的疑问不置可否,反倒问她:“明天有没有空?”

    “嗯?”

    “能不能空出半小时,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我……”厉仲谋似乎有一丝挣扎,终究还是波澜不惊地说出口,“……父亲。”

    无爱承欢64

    Part 1

    翌日,吴桐费极心思打扮,从头到脚,从妆容到耳环配饰都仔仔细细挑选。

    她心里的惴惴不安是从未有过的,厉仲谋对他父亲只字不提,甚至连他父亲姓甚名谁都没有告知,只令她越发紧张。

    厉仲谋一般起的比她早,这回一睁眼,手往身旁一探,竟不是意料中的温香软玉抱满怀,不禁眉头一低。

    吴桐这时手拿两套衣服回来,见他醒了,赶紧上前求教:“穿哪件好?”

    她陷入选择障碍,一件是简式样套装,吴桐嫌衣服颜色不好,另一件,又嫌过艳。

    厉仲谋斜躺着,上下打量她一轮,吴桐见他没什么表情,也不知他到底中意哪件。

    他一手支头,另一手招呼她再走近些,靠的够近时,厉仲谋的手指聊赖地划过衣料,下一秒,猛的改变方向,紧紧抓住吴桐小臂。

    厉仲谋顺势一扯,吴桐惊呼一声倒在床上,他已经整个人笼罩在她的上方,嘴上有笑,眼睛却冷:“不穿最好。”

    本来他这副表情,定要引得这女人怀疑,可现在她完全没工夫管其他,面对他麻利地扒拉她睡袍腰带的手,她徒留应接不暇的羞赧。

    见她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厉仲谋低头就咬。她唇上不是很疼,但是酥到了骨头里,要躲,可稍一偏头,就被他捏着下巴搬回来。

    Part 2

    厉仲谋一脸“你耐我何”的无赖样子,她死咬着唇,不让他探舌进去,他竟捏着她鼻子不让她呼吸,几乎要窒息的她张开嘴贪婪的呼吸,终于被他得逞了去。

    厉仲谋再抬眸时,她的长发凌乱的铺了一枕,眼睫毛扑闪的颤着,嘴唇被他咬的嫣红似血,拳头软软砸在他的肩头,不留半点可抗力。

    厉仲谋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大发慈悲放过她,表情变幻着,不期然的就由戏谑变成凛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会面,你做平常打扮就好。”

    吴桐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他的话,实际上却也是似是而非。她一直以为,父子间的关系再差,也不至于会如此,更何况,厉仲谋要带她去见他……

    她还在犹疑,厉仲谋舔一舔她嘴巴,看看她莹白修长的腿,拉她起来。她的裙摆已翻到大腿以上,厉仲谋为她拉好:“我去晨跑,做好早餐等我回来。”

    这女人厨艺实在是不,可他已经炒了管家,也不想再有闲杂人等在眼前晃,只得勉强自己这两天吃她做的东西。

    厉仲谋有空暇时若被烦心事缠扰,无法用忙碌来纾压,往往会选择去晨跑,脑子抽空,四肢机械运动,暂时抛却一切。

    当他晨跑归来,自己的新婚妻子已经穿戴一新,坐在餐桌前吃土司。

    这个时刻,天空渐显晴朗,初升的暖阳融融地漾在她脸上,他爱极她耳垂上那枚巧的珍珠耳环,当她侧头看他时,珠圆玉润的光润得厉仲谋的眼锋一挑,他不禁抬步走近。

    吴桐正要起身,被他按住双肩坐回去。厉仲谋双手环过她肩膀,就着她的手咬一口培土司,嘴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耳郭。

    她痒的一笑,他便是神情一滞。

    Part 3

    吴桐身上是那件打着细密折润的太阳裙,看起来十分随意,回首一笑的眸子里闪烁着狡慧的神情。

    趁他走神,吴桐脱出空隙溜下餐桌,走到料理台榨果汁,他为自己的失态垂首低笑一声,紧接着分毫不让跟过去,在她旁侧俯下身,贴着她的后背。

    吴桐被他挤得无路可退,手里的草莓还没放进榨汁机,就被他抢先吃进嘴里。

    他顺势咬着她的指尖不放,吴桐指尖微痛,眼光混乱了,他轻轻巧巧将她转身,唇贴近,转瞬便是一记深长热吻。

    他满嘴的草莓味,十分可口,滋味销魂,吴桐神思飘远了,一时之间变被动为主动,勾着他的脖颈,吸着他的唇,吮着他的舌,品尝他的味道。

    厉仲谋见她少有的主动,低声笑,红色的汁水顺着她唇角溢出,流淌到她的下巴,厉仲谋顺着流向一路下吻,快要伏到她锁骨处,她才醒过神来,双手按在他肩上,有了推力。

    厉仲谋停下,转瞬将她抱上料理台面。

    他啃咬她的锁骨,抬头看定她:“童童一般早上几点醒?”

    吴桐身体酥麻,神经被狠狠撩拨,这种时候他问这个问题,她可以装作不懂,可他眼中亟待疏泄的欲望,她要视而不见,太难。

    她也十分想要他。

    吴桐耐着子回答他:“8点。”

    “很好……”

    Part 4

    话音一落,她又被他带进了情动的漩涡。

    厉仲谋吻着她,直到她意乱情迷,他贴着她的唇再辗转片刻,改而额头相抵。他抬腕看表:“现在是……七点,我们还有一小时时间。”

    吴桐睁眼就见他手正往下方探去。

    要在这里?

    “别……”吴桐一张口,就有另一个草莓送进她的嘴里,草莓汁在齿间流溢,被他舌尖卷着带走,两个人都变得香喷喷。

    她双腿之间站着这个男人,嘴里尽是甜腻滋味,他的身体生机勃勃,抵着她。

    “进屋……”

    他恋恋不舍,不愿挪地。

    吴桐几乎要融化在这寂静却处处是欲情声音的空间中,她的手臂向后撑住身体,迟疑着该不该放任,这时他已经撩开她的裙摆——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糯音,如同倾盆大雨,醍醐灌顶,瞬间浇熄这火热的欲。

    吴桐恍若听见身体某处“滋”的一声,烫的她猛一掀手,把果盘扫到地上。

    色泽缤纷的水果在地毯上错落有致地蹦跶着,吴桐倏地跳下料理台,脚尖不期然踢在厉仲谋腿心最硬挺的那部分。

    Part 5

    厉仲谋痛的一声闷哼,已冲到牙关的痛呼声被生生咽下。他忍的辛苦,手用力撑着料理台,指节僵白。

    吴桐见他表情惨淡,心一惊,要去关切,可她一偏头就见童童正站在餐桌旁,嘴上叼着片土司,万分好奇地盯着他们。

    她站在原地隐约无措,厉仲谋咬紧牙关缓了许久,终于能够挺直背脊。

    他一步一步,看似庄重实则艰难无比地走到餐桌旁,在儿子面前停了停,手掌覆在童童发顶宠爱地揉了揉,一个字没说,径直绕过孩子,走进卧室。

    童童小手扒拉着桌沿,吊起眼睛望着吴桐,十分无辜:“妈咪,爹地他怎么了?”

    ……

    ……

    下午两点,吴桐从公司出来,厉仲谋的车已经候在那里。林建岳竟也在车上,这一点吴桐倒是没有料到。

    “吴小姐……”被厉仲谋一瞥,林建岳立即改口,“厉太,午安。”

    无爱承欢65

    车子启动,厉仲谋自然而然拉过吴桐的手攥着,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指端,一怔,继而低头看,“戒指呢?”

    吴桐这才意识到,慌忙翻自己的包,出婚戒盒打开,取戒指戴上,“公司人多眼杂,我上班的时候暂时收起来了。”她收工后走得急,竟忘了要戴回去。

    “……”

    “对不起。”

    “……”

    “老公,对不起。”

    厉仲谋眉色这才稍微缓和一些,没那么凌厉,顿了顿:“是我有欠考虑,确实得对外保密,闹到我母亲那里,又不得安生。”

    林建岳看着这一对,心里在想,真是够呛……

    车子开到医院,林建岳这回并未随行,厉仲谋走得慢,似乎并不愿去见人,她也不安,他带她来的竟是医院,她一点也没料到:“我们,不用准备礼物?我该,怎么叫?伯父还是……”

    厉仲谋干脆停下脚步:“叫向先生就好。”

    向先生……

    吴桐心头莫名一跳。她思来想去,实在理不清头绪,只觉不对劲。跟着厉仲谋到了诊疗室,两人都是一路无语。

    他停下了。

    吴桐觉得气氛窒人,抬头见厉仲谋脸上带着一贯的波澜不惊,可一低头,却见他垂在裤缝的手,紧握成拳。

    她停下,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他这样,分明是万分的紧张,却又欲盖弥彰的焦虑。

    他见她为了自己皱紧眉头,扯了扯嘴角:“说是带你来见人,其实是我没有勇气单独来见他。”

    他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袒露自己,吴桐终于明白他的焦虑是为了哪般,他的胆怯,是否之前从不为人所知?

    吴桐垫脚,唇印上他的额角,温润。她笑一笑:“我们进去吧。”

    两人绕过外边的护士间,都是一眼便看见诊室外的玻璃视窗旁坐着的女人。

    不是厉芷宁是谁?

    厉芷宁神色焦虑地看着CT室内的情况,并没发现他们。吴桐咬了咬手指,没说话,就要退后一步。

    立刻就被厉仲谋捉了回来。

    吴桐记起他在车上说的话,将戒指一转,戒面藏进手心。厉仲谋看着她这个举动,都笑了。

    真当他害怕厉芷宁知道他们的婚事?他说那一番话,不过是不想见她那么抱歉地对着自己。真是弄巧成拙。

    厉仲谋攥着她的手,来到视窗前,屈指敲了敲窗面。厉芷宁一惊,目光扫过二人,厉仲谋不予理会,吴桐却是心跳加速。

    “伯母您好。”

    厉芷宁不答。厉仲谋在旁,又紧了紧握吴桐的手,他双眼盯着视窗中躺在CT机中的那个身影:“他怎么样了?”

    厉芷宁神色稍显温和,“检查结果如果还不理想,就要换药,这样心脏负担也会加大。”

    “癌症第几期?”

    厉芷宁笑了,答非所问:“Eric,其实你很关心他。”

    厉仲谋表情一滞,就听厉芷宁道:“吴小姐,能不能推我出去透透气?”

    吴桐愕然,厉仲谋也有些讶异,厉芷宁却全然不是之前那种对吴桐万分戒备的样子,吴桐深吸一口气,要开口,厉仲谋赶紧抓住她的手臂,示意她拒绝。

    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吴桐没有理会他的警惕,回道:“好的。”

    厉芷宁不熟悉这样的厉仲谋,有血有、情绪会被轻易波拨动——这一切,都不是厉芷宁所了解的。

    即使,他是她的儿子。

    因而厉芷宁看着吴桐,眸色越发的深。

    厉仲谋松开了手,悄然贴近吴桐耳畔:“她说什么你都别答应。”

    吴桐点了头,推着轮椅出了诊疗室。

    空间中弥漫着消毒水气味,吴桐推着轮椅穿越病患与医护人员,走廊阳光明媚,是慵懒的午后。

    可惜她身旁这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全程没有半点笑容。吴桐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停下,等厉芷宁开口。

    厉芷宁的头发长而微卷,不见一丝霜鬓,她拨一拨头发,十分从容:“吴小姐认不认识Mark?”

    吴桐沉默了很久才点头。

    之前的一切,她不是没细想过,可是隐隐猜到的真相,吴桐并不愿去相信,也不想去证实。

    清醒着过日子,有时比浑浑噩噩要令人痛苦。

    “本来Mark也在的。梁家刚才急call他,他得过去帮忙。他说了会尽快赶回来,毕竟,他的那些公事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他爹地。”

    厉芷宁说到这里,顿了顿。

    不无意料地见到吴桐眼光一闪。

    厉芷宁这才继续道:“不瞒吴小姐说,我的原意是想把Gigi介绍给Eric,Eric倒好,转手就把Gigi丢给了Mark,他们这么胡闹,我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和厉芷宁说话,时刻都要鼓足勇气,何况她现在说的每一句,都是吴桐最不愿听到、最不愿意去触及的。

    吴桐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厉芷宁,几乎是豁出去般深呼吸:“伯母您想说什么?”

    “我知道吴小姐前段时间跟Mark拍过拖,他们兄弟两个喜欢斗,喜欢抢,我之前都可以由着他们,可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父亲现在这个状况,是一点纰漏都出不得的。”

    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绿树掩映,斑驳的光影就这么流动着,流进了吴桐的眼睛,兄弟……

    果然如此,这四个字一直在吴桐脑中盘旋。

    厉芷宁是不是想告诉她,她很幸运,又很不幸的成了兄弟俩的争斗品?

    “伯母是想叫我离开?”

    吴桐替厉芷宁问出了口,厉芷宁面色微恸:“吴小姐,这也是为了你好。一个男人不是对你真心相待,后果是什么,我想我比你清楚很多。”

    吴桐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指节传来的疼痛告诉她,她没有听错。吴桐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深信。可——

    掌心的钻石界面磕着吴桐的指腹,坚硬,真实的存在。吴桐在微痛中清醒,慢慢松开拳头,将钻戒转回正面,孤注一掷地将手伸到厉芷宁眼前。

    以厉芷宁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她这一瞬间的面色深深刻上的,是万分的震惊。

    厉芷宁看向这个年轻女人。

    吴桐回视她,目光放肆地安静着。厉芷宁从不知这个畏首畏尾的女人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视线不自禁地定格在她眼里。

    “伯母,你该早点告诉我。”

    吴桐低头看一眼那戒指,抬起头来,语气坚定:“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爱我,我都爱他,都不想失去他。”

    Part2

    吴桐推着厉芷宁的轮椅回到诊疗室,厉仲谋正一手撑着医疗仪器桌面,微弓身,拧眉看CT图像。

    俄而,向毅从CT室内出来。

    一边是侧过头来的厉仲谋,一边是门旁的厉芷宁,向毅在二者间停下了脚步。从吴桐这个角度看,这个她曾在梁家酒会上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此刻的表情,分明透着酸涩。

    厉仲谋只偏头看了向毅一眼,便继续与主治医师交流,对向毅恍若未见。

    厉芷宁则对着向毅,很淡的说了句:“Mark有事先走了。”

    向毅略有失望,厉仲谋能来,他已是无限感慨,可对着厉仲谋傲然的姿态,却是浑身不适:“Eric你既然肯来,不妨等等你弟弟。”

    厉仲谋背脊一僵。

    静止的几秒间,恍若有清冷的空气流过几人之间。

    厉仲谋回头看向毅,消隐了与医生交谈时的审慎,徒留嘲弄的笑:“弟弟?你是高估了向佐,还是高估了你们向家?”

    吴桐几乎条件反的快步过去拉他,厉仲谋这才恍然记起这女人也在场,顿了顿,看着吴桐有些愧意:“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吴桐死攥着他的手,仰着头看他,小幅度地摇头,求他别说。

    厉仲谋看着她透亮的眼瞳,瞧她谨慎克制地模样,突然心尖一涩。

    只有她站在他身边,只有她了。

    厉仲谋沉静下去,波澜不惊的犹如死寂的潭水:“你们叫林建岳想方设法把我约来,我到了,是向佐躲着不愿见。这个样子,你们还要怎样调解?”

    他挑眉觑看的样子,于向毅,无异于当头喝。向毅努力克制着不发作,怒火压在心口,却被厉仲谋一步一步逼到绝境。

    向毅伸手,指向厉仲谋,指端因盛怒而直颤:“是啊,你几次三番置向家于死地,怎么可能突然有心要和解?你安的是什么心把梁家介绍给Mark,我不去管,也管不了,我是老糊涂了,才会听芷宁的劝,约你和Mark来,想要冰释前嫌!”

    厉仲谋握着吴桐的手,瞬间控制不住力道地捏疼了她。

    吴桐不信只有她能看出厉仲谋的痛苦,可她转头求救似地望向厉芷宁,厉芷宁却只是事不关己地旁观着,没有半点劝意。

    她敬告般回视吴桐的眸子仿佛在说:让他们吵,这样总归比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从不交谈来得好。

    吴桐颓丧着,所能做的只是更加用力地反握住厉仲谋,听他口是心非:“我确实是别有居心,你想知道我拿你那宝贝儿子交换了什么,我也不瞒你,我要他用一辈子的婚姻和幸福去换取梁家出手,挽救你向氏最后一点基!”

    刹那间,向毅一口气哽在喉间,剧烈咳嗽着,厉芷宁终于慌神,要滑着轮椅上前,为时已晚——

    向毅昏厥地倒在了地上。

    Part3

    病房外,厉仲谋靠着栏杆,头发有些乱,一动不动的,直到病房门自内拉开。

    医生与护士鱼贯而出,吴桐跟在最后,厉仲谋已经转过身正对房门,见到她,神色紧绷:“他怎么样?”

    “暂时安全。”吴桐带上门,走到他面前,“他已经醒了,进去看看他吧。”

    他不动,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吴桐知他没勇气进病房,也不再勉强。他皱着眉头,吴桐控制不住地伸手抚平他眉心的刻痕。

    他就这么突然捉住她的手,“我母亲都告诉你了?”

    见她点头,厉仲谋又问:“我是不是做的很过分?”

    他现在混乱,无法正确判断到底要怎么做,他祈求安慰,却傲然地说不出口。几乎是依赖地看着她。

    吴桐想了很久:“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影响你和向佐的关系。向佐是个好人,或许你们可以……”

    厉仲谋冷笑一声,似是而非地说着打断她:“很好。”

    重新转身,面对窗外。此刻夕阳正落在两座肃穆的建筑之间,映红半边天。吴桐对着他有些僵的背影呆了呆,凑过去:“你在吃醋?”

    “没有。”

    “你有。”

    “没有!”他回头,盯着她,隐约怒目。吴桐笑着用双臂环住过他的胳膊,侧头靠着他的臂膀:“你有时候真的很像童童。”

    是怜惜的口吻。

    “你是拐着弯说我幼稚?”

    厉仲谋的声音,却是不满。吴桐额头抵住他坚硬的臂肌,蹭着摇了摇头。

    厉仲谋抽回手臂,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买咖啡,等我回来。”

    吴桐看着他稳健有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心里叹,这个男人逃避的借口还真多。

    吴桐双臂曲着,手肘向后撑在栏杆上,看着面前这扇房门。病房里此刻只剩下厉芷宁和向毅,吴桐知道不能进去打扰。

    她在这走廊候了多时,厉仲谋未回来,倒是另一个男人到了。

    向佐大步跑进吴桐的视线范围,正要推门进病房时,他发现了她。向佐脚步顿住,对父亲的焦虑大过见到她的诧异,向佐只朝吴桐颔了颔首,便急匆匆进了病房。

    套房式的病房格局,向佐穿过小会客厅,正要推门进去,耳畔响起厉芷宁的声音:“……那个女人,比当年的我勇敢。”

    “所以……”向毅说话似乎有些困难,但听来并无大恙。

    厉芷宁不急不缓道:“由他们去吧。你也知道的,Eric想怎样,从来没有人拦得了他,Mark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他不会这么轻易受人摆布。”

    向佐是头次听厉芷宁用这么温和的口吻说话,手握在门把上,就这么定住了,举步不前。

    “再想想办法吧,咏贤生前最疼Mark,我已经对不起咏贤,不能再让Mark受半点折损。”

    什么样的女人,听着爱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忏悔与愧意,会无动于衷?向佐只觉神经都被勾了去,紧绷的泛疼。

    可惜,厉芷宁的口吻,教向佐听不出半点情绪:“这事与你无关。当初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所以,我才是凶手。”

    所以,我才是凶手……

    所以,我才是凶手……

    所以,我才是凶手……

    向佐神智顿时一抽而空,寒意顺着耳道蔓延至全身,一点一点噬骨入心。他机械地转身,艰难的离开,将一切都抛诸脑后,耳中只剩嗡嗡之音——

    “别说丧气话。”

    “这怎么叫丧气话?左咏贤制造车祸是想要我的命,早知道我后半辈子要在轮椅上过,当初她想拉着我一起死,我一定不会逃。”<div css="divim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