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虽是弃儿,但老庄主打小收养他之后一直视若己出,只是他一直执意以家仆自称。不过与骆尘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份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其中的默契也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心领神会的。
所以,他在看到木骆尘瞬间的紧张之后立刻了然。
当然更主要的是木骆尘挺过了这关他的心情大好这才顺口取笑一番。
然而他这句话却让木骆尘的脸上瞬间变换了几种颜色。
李安看着少庄主先是涨红继而惨白然后变得灰败黯然的脸,虽有些好奇但也知道还是源于他这蛊毒。
“我看少夫人的心里已经有了少庄主,让她知道这事也没什么不妥。”
木骆尘将头缓缓靠上桶壁,看着热气袅袅盘旋在头顶,微微闭了眼。
“这惨败的身子终是会拖累了她害了她的是我自私了。”
李安轻轻冲洗着木骆尘腕上的伤,看着白皙的肌肤上重重叠叠<img src="" />细不一蜿蜒交错的疤痕暗暗叹了口气,这条路太苦了,他一个人承受下去怕是熬不到找到解药的那天的。
于是摇了摇头不赞同他的想法,“其实不然,既然给了少夫人这个名份,那这也是缘份使然。”
“名份……”木骆尘看着眼前的缭绕雾气目光逐渐迷离,那般的偷偷<img src="" /><img src="" />遮掩下的成亲……只要一想到这事他的心里就更加愧疚,不过,这样也好,或许将来她还有希望能……
木骆尘的心疼了起来。
将来自己,是一个没有将来的人。
“缘份么?”
他的声音与飘渺的水气融合,让人觉得有些飘乎不真实。
“或许吧……那是上苍的恩赐……”
当他第一次遇见手捧荷花含笑而立的她时,便被那飞扬的神采吸引了目光。
那般纯净的喜悦那般炽烈的期待让他不由得侧目。
他羡慕她的张扬,喜欢她的朝气。与他而言她就是一抹灿烂的阳光,蓦地照进了遍生青苔无望的<img src="" />暗里。
只是现在,她灿烂的笑容已经很少见了。
家逢变故,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这种改变令人欣慰的同时却也让人戚戚然。从此,那个缠着他师傅长师父短写字弹曲的人,那些肆意嬉笑畅快怒骂的岁月,都一去不复返了。
木骆尘想到这里,心里涌上淡淡酸楚。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
“那个……可以了,该出来了。”
郑阳?
木骆尘原本迷朦的双眼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瞬间变得清明,然后,象牙般的肤色须臾间变成绯红。
李安瞪大眼看着面前因着少夫人一句话便失了从容淡然变的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少庄主,嘴角不可抑制的向上翘了起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胆,不会是一直守在门外听墙角吧?
李安眉头一挑暗自好笑,按她以往的行事风格倒也不是没可能。
转身拿过衣衫罩上急着起身的少庄主,帮他擦了两把湿漉漉的头发暗忖:自己也已尽力了,其余的就让他的夫人去做吧——
既然人家都已经等不急了!
看着李安毫不掩饰的笑意,木骆尘狠狠瞪了他一眼。
却不想那个一向沉稳的人笑意更深,木骆尘的脸红得更甚。不得不别过脸去装作专心整理衣衫。
虽然李安笑的脸都变得扭曲,但去依旧没忘自己的本份。出门的时候有些不放心,硬是给少庄主搭上了披风。
当郑阳坐下来陪木骆尘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突然看到他的夫君那一头还在滴着水的黑发之后,心里恼恨起来,暗暗将李安大骂了一番。
这男人平日里看起来挺细致的,今日怎却如此糊涂!居然这样就让他们少庄主出来,也不怕吹了风染上风寒!
郑阳恼哼哼的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起身拿过帕子在掌心捂了一会儿走到木骆尘的身后仔细将他的头发打理好。
木骆尘抬手想要阻止,却被她一巴掌拍落,只得讪讪的垂下手来。
郑阳敛着眉手里忙着眼角却瞥向那只放在桌边的手。
刚才恼怒之下力气有些过了,那手背上的皮肤泛着红,显现出了几个指印。
郑阳懊恼的咬了咬唇,这个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人,竟让她打不得骂不得!这可真是让人有些憋气。
桌边的木骆尘静静的坐着,只觉的头上发丝间一双温暖的小手在不停的穿梭,那不经意间的小小触碰竟让他半边身子如火烫般的颤栗起来。
轻轻合上眼全身心的感受着心底的那份悸动,木骆尘真心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幸福,就这样弥漫了整个心底。
收拾停当两人吃罢饭,郑阳见躺在床上闭眼休息的木骆尘脸色好看了些,便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等人来解惑。
木骆尘知道她坐了下来,也知道她的沉默代表着什么,暗暗叹口气收拢了十指,少顷却又缓缓松开。
“想问什么就问吧。”
木骆尘艰难的开口,声音晦涩暗哑。
“告诉我实情。”
郑阳说着拿起帕子将他额上的虚汗拭去。
“蛊毒,自娘胎里带的。”
郑阳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么”
郑阳再次开口,木骆尘却已猜到她要所要的话,淡淡出声。
“无解。”
低低的两个字却似是当头<img src="" />喝让郑阳眼前一阵发黑。父亲去世时那种天塌地陷撕心裂肺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的手,死死的抓住床沿,象握着能拯救自己的浮木,连指甲劈裂都未觉出痛意,点点赤色染上木骆尘蓝色的衣衫。
郑阳想,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那种明知道自己的死期却只能眼巴巴的无望的等着,看生命一寸一寸流逝的痛苦,眼前这个如清风明月一样淡然的男子,是怎样一天天的熬过来的,没有怨世更毫无颓废?郑阳凝视着眼前的人,有谁知道这俩字的背后有着多少挣扎与煎熬。
“象昨夜那般的多久发作?”
“一月。”木骆尘说完将头向里侧了侧,“是我自私了。”
郑阳闭上眼,良久之后开口说道,“你是自私,就这样将我骗进了木府,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成了亲的**蛋!”
“成了亲的**蛋”木骆尘眉头一拢转过脸看着郑阳。
片刻之后发出一声浅笑,“混(婚)蛋么?呵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郑阳嗔他一眼,“你何时变得如此乖顺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一双微长的双眸似深邃的大海,与寂静中忽然风起云涌流泻出一室光华。
那是象征生命的绚丽的色彩。
如果无法改变这一切,那么,至少她可以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得更舒心一些。
郑阳的心在这一刻沉静无比,安然的迎上他的目光,送给他自己最娇美的一面。
顿时,在木骆尘黑亮的瞳仁里清晰的映出了一张灿若春光的笑颜。
郑阳将府里一切事务暂时放下,只专心照顾木骆尘。在<img src="" />心的调养了两天之后,木骆尘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于是又卡碍事忙碌起来。
为这事郑阳明里暗里说过他多次,但他却依旧我行我素拖着瘦弱的身子到处去跑。
木骆尘何尝不想撒手不管,可是有些事情正处在紧要关头,成则荣败则损,且周围又有强敌环伺好整以暇的看木家的笑话,等着这棵大树轰然倒塌。
这的基业,他不能让它会在自己手里,他不得不四处奔波。
郑阳见劝说无果又不放心他,只得如影随形的跟随,木骆尘走到哪里她就陪到哪里。
这一天,两人做完了事情往回走,不巧却遇上了大雨。
马车在泥泞中陷进了沟里,车夫猛挥鞭子不成想一道闪电夹着一个闷雷似在头顶炸开,马儿一惊,一声长嘶之后带着马车没命的跑了起来。
车夫一个不防冷不丁的给远远摔在了地上,而正在推车的郑阳见事不好立刻抓住车辕奋力跳了上去。
在颠簸的车上大声喊着:“木骆尘?”
“我没事。”
那清泉般的声音透过哗哗的暴雨还是传来过来,带着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郑阳稳下了心神趴在车前开始想对策。
马儿还在疯狂的跑着,郑阳小心的移动着身子,想抓住缰绳控制住马车。
又跑了一会儿,大雨中路泥泞难走,马儿发泄的差不多了疲态尽显,步子逐渐放慢。
郑阳看准机会一纵身勾住了缰绳,竭力向后拉去。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但天色已经尽黑,究竟跑到了哪里两人均是不知。
“走走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只能在此地借宿一晚了。”
郑阳点了点头,后悔自己为了分担木骆尘的担子安排李安去处理别的活计,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郑阳赶着马车,一手掀开轿帘不放心的问道,“真的没事?有没有磕碰到那里?”
“还好只是有点饿了。”
郑阳微微一笑,“前面有模糊的灯光,大概是有人家,我们去看看。”
他们的运气不错,果然前面是一个小镇,而他们求宿的这家主人还算不错,热情的给他们备了饭菜热水然后告辞歇息去了,只留下两人在房中。
“热水我先用了,你这几天吃的多了身子明显重了,背了这半天浑身又是雨又是汗的,最是劳苦功高。”
“是,你去吧,今日让你受累了,我守在外面。”
木骆尘笑吟吟的看着她,见她眼睛乱瞟苦着一张脸将屏风遮好这才咬着唇垂着头磨磨蹭蹭的走了进去。
然后又跑出来掌了灯不安的对着屏风看了又看。
“哎,君子重诺!你看好门别乱跑,否则严惩不贷。”言词凌厉语气却是有些底气不足。
木骆尘闻言疲惫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那意思是让他在外面别乱动最好塞上耳朵捂上眼睛才好,她的想法他岂会不知?不过这番颠簸又淋了雨的他到现在也只剩喘气的力气了,连话都不想说乱动更是不可能。
“咳咳,”屏风里面传出一声大力的咳嗽。
木骆尘的心一颤:可别是侵了风寒。
看着屏风上朦胧的雾气急忙问道,“那里不舒服?”
焦急的语气不知不觉间便泄露了他的关心,那原本的淡然到了郑阳这里再也无法维持。
关心则乱!这话一点不假。
一屏之隔的郑阳心里本就慌乱不已,眼下自己一丝不*挂,而一屏之隔几步远的地方正有一个男子虎视眈眈。虽然是自己的夫君但郑阳还是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被灼灼的目光包裹,一颗心突突的乱跳着,手脚都不晓得如何安放。
好容易定下心洗了两把突然听到木骆尘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惊得一跳,猛的钻进桶里,却不料惊慌之下被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木骆尘担心起来,“你怎么样?”脚下不自觉的靠近了两步。
“啊——我没事,你别过来!”郑阳喊着抖着手抓过衣服穿上想立刻出来。
然而慌乱间一脚踩上自己的裙摆。
只听“扑通——”“砰——”两声巨响之后,周遭顿时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