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垣露出疲态的样子站了起来。
我从停车场里把大产的火车开出来。通过池袋大桥时,我看到JR轨道的两旁形成一个耀眼的光之谷。每栋建筑就算到了半夜,也都是灯火通明,一定是没有什麽关灯的开关吧,就与和麻那个小鬼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适时收手。
“是我,阿诚。”
手机传来耳熟的声音。
“等一下。”
我马上对他说:“这是透过崇仔委托的,如果需要帮手的话,我可以借用G少年把?”
我放下柿子站了起来。
“对了,刚才你的摔技好厉害。大垣先生年轻的时候很强吧?”
“不用这样说啦,你也是很厉害啊。崇仔说,等你有空,虽是都欢迎你加入G少年突击队。”
在长椅上的前警官连忙起身。虽然我非常想笑,但还是勉强维持可怕的表情。
最近的手机杂音真的少了不少呢。耳边听到崇仔的声音,就好像现场听到的一样。
“你等一下。”
无关年龄多寡,这种不成熟的男生,随处可见。简讯读着读着,从态度骤变两星期後两人就分手了,接下来那星期就开始恐吓了。原本很美好的恋爱,却是这种让人兴味索然地结束,我读来直发疯。既然这样,在秋天的池袋单身也不坏。
“所以这次的委托是什麽?”
“我们现在可是恩爱的很啊,没有空理你。”
界的中心。”
遭到恐吓,那自然是以钱为目的了。
虽然她不是坏女人,但和小遥交往有一点可怕,因为我可不想自己的手机记录全被她删去啊。
池袋的冷冰冰国王皱起眉。或许他并没有什麽忠臣会对他这样出言不逊。
“我知道啦。”
我回家去卖一个一百五十日圆的富有柿去了。感到迷惘时,就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这才是庶民最聪明的生存之道吧。
“真尴尬耶,我完全提不起劲来。总觉得在我们家顾店还比较好。”
“不需要帮手吗?”
“可是你们希望把所有和小遥有关的事都保密吧。既然这样,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正常男人的话,我想绝对不会再靠近小遥的。”
崇仔在结束G少年的聚会後,和我去喝一杯。他把酒当水一样喝,但绝不会酒後乱性。
又是一副狐疑的表情。我这样的做法让她很不能信任吧。
“赶快拿出来!”
大垣从後抓住和麻的皮带,要他带路进房。明明大垣只用一只手,和麻的身体却时而浮起。有如大力水手卜派般的六十几岁男人。打开门锁,走进玄关。在整洁的单人房里,嘴里被塞来了堵嘴球的小遥倒在那里。她脸的旁边积满了口水,看到大垣的表情比看到我还惊讶。
“我从G少年的国王那里听说了,你有什麽困扰是吧?”
他没有再反抗,只一面压着右手肘一面流泪发抖而已。这家伙虽然对女生暴力相向,自己应该也没有被暴力对待过吧。真是缺乏想像力的小鬼头。我从他手中抢走银色手机後,向两人说道:“这麽臭的房子,我没办法一直待下去,走吧。”
“是我没错,你是谁?今晚喝了几杯啊?”
我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交给热裤女子。再换到别的地方也很麻烦,因此我们把地点换成投币式停车场的一个黑暗角落,直接在仍留有白天热度的柏油路上坐下。看来虽然不雅,但没有目击者也就算了。
我看向背後的榉树。就算已经是十月,蝉儿还是闷热地在叫着。
“和你分手後的女生,你全部都威胁他们吧?”
我原本打算保持沉默的,但还是松开盘着的双手说:“小遥,你一开始不也讲过吗?你唯独不想造成父亲的麻烦。并不因为你是M,你表现爱情的方式也就跟着扭曲,不是吗?你真的很不坦率耶。”
“刚才我都听到了。但那种程度够吗?我觉得得让池本再多吃一点苦头,会对他比较好。”
大部份男人分手后都会改变对女人的态度吧,你不是这样吗?
“你叫什麽名字?”
崇仔露出莫名所以的表情和前警官说话,那是来自国王的亲自赞美。
“这种照片还有多达几十张。”
那是一张小遥被人以红色绳子绑起来的照片,身上穿的只有胸部的地方开了圆圆大洞的全身网状紧身衣,乳头的地方夹了小小的夹子。讲好听一点,她的表情像是极其享受的样子。给我看这种别人玩乐的照片,是在很厌烦。
一旦在这种地方长大,就会变成像我这种既聪明又风雅的青年。我说,全国的爸爸妈妈们,要不要把你们家的孩子带到池袋来呢?我觉得来池袋,会比去上只懂得塞考试技巧的辅导班,还更能培养小孩子的生存力量唷。
我直接打了手机。
“在我们交往的期间,是真的蛮好的。该怎麽说呢,就是一种可以放纵地玩的感觉。可是分手之後,他的态度就变了。”
说起来,大多时间都是这样的。由於崇仔是天生的国王,不懂的用缠的。
完全没完没了的一个晚上。我没精打采地驼着背,跟在姿势标准到异常、刚进入老年的大熊背後。
“是啊。他寄来好几张这种手机照,叫我给他两百万日圆。”
平常很早睡的我此时想睡的不得了,但还是连忙阻止前警官。
公园外传来汽车声,现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人影一个个走进园来,我赶快数了数,一共四个人。全部都是男的,似乎没有小遥。
我真是受不了国王,或许他对庶民的生活并不关心。
男子看着我的眼睛。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在和女友分手后勒索对方的低劣家伙,但他似乎这时才察觉到,离开我的身体,帮助我起身,立正站好後向我鞠躬。
他是怎麽查到我的号码的?真是困扰。他毫无疑问是个办不到“正常”水准的家伙。
他只讲了这句话,就突然切掉了。与此同时,崇仔一面把手机放进牛仔裤的口袋,一面转完走了过来。他穿着今年秋天流行的学院男孩风、带有滚边的深蓝色西装外套,以及经过一次水洗处理的牛仔裤,一如往常时髦。保镖至少有两人。他在我家店前的栏杆上坐下,举起右手说:“唷!你这是贝多芬第七号交响曲第二乐章的小快板吧。”
“好吧。不过阿诚,有什麽事的话,要呼叫救援啊。”
和麻看向我的方向时,噙着泪水乞求道:“阿诚,拜托你,把这只牛头犬带离我身边。你讲什麽我都听,拜托你。”
是崇仔的冰冰声音。我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是你,要怎麽阻止那只退休了的牛头犬?”
要是我说“不是”就好了,可惜我本性正直。
小遥啪的一声关上手机。
我确认了公园的时钟与自己的手表,距凌晨两点还有二十分。
我这麽说完之後,大垣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过,你似乎很熟悉聚集在夜总会那种地方的年轻人。我有电话和你说,可以陪我一下吗?”
“这个嘛,哪一张拍得比较好呢……”
他把吃剩的柿子递给我,我无可奈何的接了过来。和来的时候一样,他连再见也没说就走了。我在心里比较着手上的柿子,以及他硬塞给我、毫无吸引力的麻烦。我到底应该把哪一个向国王的深蓝色西装外套丢去呢?出身高贵、不知什麽民间疾苦的人,又是很让人困扰。
我从投币式停车场的一角站了起来,拍拍牛仔裤臀部的地方。池袋的夜空中,有着映照出地面光亮的七彩云朵在移动着。
游标往下卷动後,我发现被他拍摄的还不只是小遥而已。我没有细看,因此不知道正确的数字,但目录里还有小遥之外三、四个年轻女生的裸照。
没有看见像是委托人的女生。我站在停车场边如灯塔般的自动贩卖机旁等待她来。确认了一下手表,刚好十二点。就这样每隔五分钟看一次表,一直到第四次看表。就在我差不多想回去时,一个摇晃着脚步的细瘦身影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我已经不是会随音乐起舞的个性了,只要静静聆听就很够了。
我们决定好与和麻相约前的二十分钟再行集合,就先解散了。小遥说她要在PARCO看看秋冬的服饰打发时间,我目送她穿着热裤信步往东武口渐渐远去的背影后,往另一张长椅移动。
“我问你,难得来这里,阿诚要不要也跳个舞?”
“阿诚已经习惯这样的事件了吗?”
“到底什麽事呀?”
小遥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走了两、三阶後,她回过头来双手围在嘴边叫到:“和你说,阿诚,等到一切都搞定後,我会陪你玩玩的唷!”
“你不是小遥的男人,也不是G少年的成员,竟然撒那种谎威胁我啊!”
“和麻还说,错的是我。他说‘都是你不好,抛弃我’,还噙着泪水。”
“你就是池本吧?”
“阿诚,这家伙就是池本和麻。”
回程的车上,稍微有一点在开车兜风的气味。小遥总算察觉到大垣的伤口,她看着渗血的纱布喧闹起来,“叔叔你会死掉,我们去医院。”
这时,女子哈哈大笑向我挥着手,在道路正中央绊了一下,维持着大笑直接爬到了地上。我不由得在口中喃喃道:“……喂,喂!”
“对不起,我不由得焦急起来。你没受伤吧?”
“你前男友的名字是?”
听到这样的事,也很难臭手了。崇仔从牛仔裤口袋抽出手机,从档案夹中选择照片。他似乎找到目标了,把液晶画面转向我。
刚步入老年的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我试着问她:“是差异极大的变化吗?”
“……爸……爸……我的爸爸”
“你以为那种照片可以拿来捞钱吗?勒索金钱也是犯罪,散步照片也是犯罪。”
“和麻还说了什麽?”
“手机借我。”
原来如此,难怪他六十几岁还能轻易把人像绒毛娃娃一样摔出去。
“了解。”
“怎麽了,阿诚?”
大垣含着泪抚摸她的头说:“没有关系啦,大小姐。”
大垣绷起脸道:“手机照片也寄到科长那里去了。”
“在hardcore前,十二点。”
最近在我的影响下,崇仔也开始听古典乐了。他的头脑很好,耳朵也很好。这样下去,我搞不好马上会被她追过去。我以破快的速度把柿子丢向崇仔,不是由下往上丢,而是由上往下丢。他面不改色地如吸住接下水果,咧嘴笑道:“你在音乐方面有品位,但似乎不太有担任投手的才能呢。”
“你就是池本吧。你对小遥做了什麽?”
我想到武斗派的小队与几台休旅车,以及和麻发抖的脸。
和麻以充满自信的口气说:“嘿,阿诚你不错嘛,前来赴约而没有逃走。你明明没和小遥交往不是吗?”
“你别让大小姐知道我的事。”
三个男子从臀部口袋拿出手套,似乎是格斗技中使用的皮手套。应该是不想弄痛拳头吧。寺内说:“我们也无可奈何,而且和这家伙也不熟。我们和他只是在网路上认识、收他的钱揍别人而已。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不要怪我们。”
大垣凝视着我的脸。六十几岁与二十几岁;体格破败与约七十公斤;穿着白色短袖的开领衬衫与穿着二手格子衬衫;前警官与不良少年——我们从头到脚都是相对的。因此搞不好反而可以成为很好的搭档。
既然她这样讲,就没什麽号估计的了吧。我的右手在胸脯上一拍,大垣从树叶中跳了出来。这台重型战车脚步一滑,靠了过来。三个男子都是一般的身形。这三个来自网路、什麽都干的坏家伙显现出不安的神情。我一面晃着脸颊上的肉,一面像有如牛头犬般冲过来的大垣叫道:“两个人交给你,另一个我来收拾。”
“真无聊啊。地点和时间呢?”
“你等我一下。”
“你找到了一个非同反响的大叔搭档呢。”
不过,也没有什麽好思考的。能连到池本身上的,就只有一条线而已。我抽出手机,选了小遥的号码,眨眨眼向大垣说:“你等我一下。顺利的话,搞不好今天之内就结束了。”
开完店以後,我们走到秋天的池袋西口公园去。今年由於暖冬的影响,榉树与染井吉野樱树才染上一点色彩而已,还没开始落叶。当然,走在路上的年轻人们,也都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有超短迷你裙,以及露脐针织服或薄针织衣。值得一看的是不穿丝袜的腿,以及腿上穿的长靴。地球暖化,也不完全是坏事。
“阿诚,能不能请那个叫大垣的柔道家当我的练习对手?”
“这次的事件很简单不是吗?只要把池本叫出来,适度威胁他一下,就解决了。毕竟对方也是恐吓小遥交出两百万,自己也不可能去报警的对吧。”
我们随便打发掉一段事件後,走出咖啡店。池袋的站前什麽都有,真的很方便。
是持续在池袋街头担任国王,甚至谣传他是永世国王的崇仔。
客气的态度、谦卑的措辞。老妈似乎遭到他一击致命、像在演戏一样呯的一声拍着胸口到:“如果这种男孩可以的话,请你尽量使唤他。阿诚,如果没把工作做好,我可饶不了你啊!”
“那大垣叔叔也看过我的照片了?”
“谢谢你,阿诚帮忙做的很好。”
我在街头时尚杂志上连载的专栏还有一星期截稿。虽然没有多少页,但到这时候都还没决定写什麽可就累人了。毕竟我只是个业余作家而已呀。崇仔仿佛极其愉快的低声笑道:“什麽呀,你又没梗了是吗?既然这样,要不要听我讲讲?或许多少对你写的专栏有点帮助。”
地下铁一站的距离。但如果从这个公园出发,用走的可能比去做地铁还快。
我们抛下生气又感到屈辱的、全身发抖的和麻,走出了池袋西口公园。这样子就解决一件事了,可喜可贺。走出公园时,我挥开小遥的手。
大垣一脸不服气。
“……干、干嘛啦!”
或许我确实不讨厌这种情况。如果那个女的是身材好的美女,那就更棒了!不过,这很难称得上是能够拿来写专栏的有趣事件。企业的业绩再怎麽好空前的好,大家再怎麽说东京都心有迷你泡沫,钱还是不会落到池袋的小鬼头身上。最近街上出现恐吓、诈欺或飞车抢劫的案例相当多。少年少女们虽然外表穿着入时,却缺钱得很。
电话那头传来极其想睡的声音,“什麽嘛,这种事件打来!我昨天可是熬夜跳通宵耶。”
大垣的声音完全和与男生讲话时不同,温柔到好像在和小女孩讲话一样。或许两人初次相遇,就是小遥在那种年纪的时候。
“唔,他说这个金额的话,只要跑几家上班族接待中心就能筹到了。以你来说,只要到池袋的SM俱乐部去打工,马上就能付得起这金额。你老爸是警官,如果有人寄女儿的SM照片过去,他也会困扰的,不是吗?”
我自认为没有什麽地方受伤,但猛烈撞到地面的左小腿外侧开始痛了起来。我配合着心跳节奏,忍着疼痛说:“是没有什麽大碍,但脚很痛。”
大垣缓步朝着车站的方向消失了,背影厚厚圆圆的。人生的巅峰结束,会是什麽样的感受呢?我试图想想着四十年後的自己。连明天的生活如何都不知道了,又怎麽可能知道那种天荒地老以後的事。
自信过剩的女人,小遥。不知为何,我总是受到这种可以不必喜欢我的女生欢迎。
“在池袋做坏事的小鬼程度都很低。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够了。再说,会派大垣先生过来,表示科长也认为只要用一点腕力胁迫,就能够马上搞定对吧。”
我一伸出右手,小遥露出真的很不情愿的表情。我又没有叫她给我看内裤,但或许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手机现在已经是人身上最私密的工具了。
“什麽吗,你这副德行,原来是侦探?”
“阿诚要代替我,用我的手机打简讯吗?”
“我是旧时代的人,只要看见有人在工作,就无法置之不理。等等我要暂时借用你儿子一下,我会注意不让他发生危险,请多指教。”
她似乎总算弄懂了。
我要扮演的是喜欢夜总会和SM、警视厅干部的女儿。这次的事件中最困难的,或许就是假装女生打简讯。
与其说我不会用绘文字,不如说我很少打手机简讯。
“手机借我。”
我们在吉野家吃了牛丼,又到罗多轮喝咖啡,加起来是五百日元多一点。对没钱人来说,通货紧缩真棒啊。我把灵光乍现想到的计划讲给大垣听。他在罗多轮的二楼一脸狐疑地说:“这麽粗糙的计划,真能把犯人叫出来吗?”
好像那种低成本、小规格电影里的台词,冷到爆。不过,台词如果没弄到这麽好懂,就不会有冲击啦。我一靠近他,他後退了半步。
这里其实禁止停车,但停一下应该没关系吧。我把卡车停在横跨轨道的陆桥路肩上。
就是一副既懊恼又想哭的表情呀。”
我是在赤坂的高级日本餐厅(!)接受宫崎课长的招待。当然,大垣大叔也一起去了。他不同於小遥,是个出色的景观,不过在谈到自己对逍遥的教养方式有错的时候,眼里略泛泪光。但没有什麽像孩子的养育方式这麽困难、这麽难以预测未来的了。我们家也一样,老妈老师讲相同的事。
我点选写新讯息的画面,扭了扭肩,看向远方长椅上的大垣。刚步入老年的大熊惊讶得回看我。我冒用身份打简讯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这样呀。”
。”
和麻的手机与电脑,结果是拿到了Zero One那里去。本来打算就这样毁掉它,但还是必须调查被害的实际状况吧。那家伙存在影碟里的裸女共有二十三人,当然小遥也是其中一人。过了几天,我把一叠印出来的东西交给小遥说:“只要有这些照片和小遥手机里留下的胁迫讯息,虽是都可以把和麻关进拘留所。再来就随你们怎麽用它们了。”
小遥似乎完全没有回答。
“呼呼呼,这个嘛,这次换我把你叫出来好了,一小时后,到上池袋图书馆後面的公园来。你一个人来呀,真岛诚!”
通话突然断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在黑暗的房间里全身感到夜晚的沉重压力了。
“你说的也对。”
小遥在柏油路上盘起腿来,她大眼睛的四周整个是黑的,好像大病初愈的恶魔一样。
在一天的严酷工作後,还要听这种古怪的威胁情节到半夜,累死我了。赶快回家去冲个澡然後睡觉吧。手表时间是一点半,就连池袋站前的人烟,也只有白天的二十分之一左右。
“宫崎遥,二十二岁,B型,笔直飞向的射手座。”
我一面疑惑着大垣有没有度过乔治·欧威尔(Gee Orwell)的书,一面闭上嘴。
“没有。他叫我一个人过来,所以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呢?我打暗号后你再出来就行了,这样行吧?”
“要町的朋友家。”
“再来是四点嘛,我到咖啡店休息一下。仔细想想,或许我是在一个美好的年代担任警官。现在的话,应该干不下去了吧。”
女子胡乱发着笑,把脸抬向池袋没有月亮的夜空。她的妆因为汗水而变得糊糊的,再糟糕不行的登场。这麽一来,也不可能变成什麽美好的爱情故事了。
秋天的午後四时,是阳光渐渐成熟味金黄色的时间。
池袋西口公园有如掸过了金粉一般,有点蒙蒙的,不过也可能只是满布灰尘而已啦。这次小遥很准时的来了,在长椅上坐下,一面发出啪啪的声音开开关关着手机,一面等和麻。我在隔壁的长椅上观察情况。
大垣在更远的长椅上。这次如果能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搞定,就轮不到奥运的强化指定选手出场了。毕竟,这里是太阳还高挂在天空的站前公园。我打开手机,打给大垣。
“嗯,听得到。”
“池本差不多要来了,我手机就这样保持通话,你就听听我们将什麽。已经调整成录制对话的模式了吧?”
“嗯,没有问题。倒是我问你,你不觉得我出面彻底威胁对方,事情会比较快解决吗?”
“你是想在池袋警察署眼前的公园坐这种事吗?再怎麽说,能够和平解决总是比较好吧。这里可不是道馆啊。”
任谁都一样,只要自己有力量,就会想要把它涌出来。一旦醉心于运用力量,会变成怎麽样呢?美国的中东政策就是证明。
大概是知道我已经上钩了吧,国王好整以暇地说:“谁知道呢。不过,至少是个蛮有意思的故事。”
“阿诚,真的光靠一封简讯就能钓到池本吗?总觉得你这种做法不行,太靠不住。”
“这个嘛,一旦你干了几十年警官,看待世界的眼光就会变得简单。这个世界固然有阴暗与光明两面之分,但很少会有光明面的阴暗面或是阴暗面的光明面这种状况存在。一般的犯罪者只会一个比一个阴暗。以前街上全是一些可以马上解决的事件。但是到了十五年前左右,泡沫经济结束後一阵子开始。街道与犯罪都变得莫名其妙了。”
我一面看着和麻的脸,缓缓站了起来。
“和麻就是你呀?我是小遥的新男人。”
我和崇仔在公园道别。我的货车里,坐了大垣、和麻与我三人,座位几乎没有什麽空间了,好像三个人挤在长椅上一样。和麻住的公寓在板桥,位於北园高中後方。
我确认了一下胸口口袋里的手机,是不是好好保持在通话状态呢?和麻背後的长椅上,前警官正竖耳倾听着。此时必须好好威胁一下恐吓犯才行。
池本和麻,二十七岁,AB型,胆小的处女座。这个不断换工作的打工族,音调出乎意料地高亢。
哪里会有这种又没钱又没好心的摇滚明星啊?还是赶快完成工作,赶快回家睡觉吧。
回到公园後,和大垣会合。
“小遥卷入了某种麻烦中,我接受委托帮她解决。”
“这个嘛,他说不付两百万的话,就要把手机照寄到学校、警察局以及我朋友那里去。他好像是从我的手机里把通讯录挖走了,爲什麽会做这种事呢?”
这个男的无论对象是谁,都很冷静。我对着前警官说:“怎麽了,他刺到你了吗?”
只要和这女的往来,她都会用这种一整组的方式介绍人物把。讲客气一点,烦到不行。
“如果你也住在池袋,应该听过G少年的事吧。我的身份就像是G少年的终身荣誉会员一样,你和我作对,就等於和池袋所有年轻人作对一样,知道吗?”
和麻有所迟疑,我又催促了一次。
小遥那全黑眼影的眼睛凝视着大垣的右臂,汨汨渗出来的血,渐渐溢出纱布外。
、至於我,已经收购肉体上的痛苦了。我的工作靠的是脑力,重要的是讲通能力。在精神上,我也有堆积如山的青春烦恼。我是个每天成长的麻烦终结者,不过,你也千万不要着急。看到那位前警官就知道了,人就算过了六十岁,还是能够动成那样。
说真的,我很惊讶。所谓的“下巴都掉了”,就是这种情形吧。有人的手放到我肩上。
看得出他很害怕,似乎被我完全说中了。我一面笑着一面回到最一开始的画面去,选择删去整个照片目录。请等我一下。我从侧边的沟槽中取出Micro SD记忆卡,把银色的手机丢给和麻。他相当惊慌地双手接下了手机,好像在接什麽点了火的炸弹一样。
我们现在都会随身带着很了不起的咪咪小盒子上街。
小遥用脚上的高跟靴踢了扶手一脚,出乎意料发出清脆好听的金属声。
任何人都会对“正常”有所误解。
那是当然的吧。对方可是拿在床上的照片威胁前女友的人渣。
“很好啊,找到一个乐趣相合的男生。”
小遥似乎心情正好。
可是,小遥仍没有停止找照片。女人的心很不可思议,就算是威胁她的前男友,还是希望让别人觉得是很好的男人吧?小遥总算把萤幕朝向我。
我正想回公园时,小遥撅着嘴说:“阿诚,我请你吃晚餐当谢礼吧?有一家好吃的韩国家庭料理店,要不要去?”
“像我这样的美女,可不会有什麽下次的机会哦。真是的,无聊的男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解决麻烦後还被对方抱怨的。池袋也变了啊。
他颈部向後方的斜方肌(trapezius)如小山蜿蜒般地鼓了起来。大垣全身使力,露出郁闷的表情说:“升迁会在那里停住的吧?不会再往上了。警察是采扣分主义的。”
“你们几个被这种纯小鬼使唤不太好吧。你们知道他做了什麽吗?他是个分手后拿前女友的裸照向对方勒索钱财的男人啊。”
气味相投的老人家,真是太可怕了。
我解开她的绳子,拿出堵嘴球。小遥连谢也没谢就叫道:“大垣叔叔,你怎麽会在这里?”
“这样呀,那你好好玩吧。不过,下次可别再迷上奇怪的S男啊。”
“我要回夜总会去跳通宵。”
“我要回去睡觉了,你呢?”
三天后,半夜来了通电话。这种时候是谁打的啊?我超不爽的,躺着接电话说:“喂,什麽事?”
“呐,就给你看这张珍藏的手机照吧。如何?”
这位前警官毕竟是行动派的,思考的工作全都给我来做,也难怪他只到不太高的职位了。问题就在这里,要怎麽把业余恐吓犯叫出来呢?
“大小姐,那就不对了。从刚才听到现在,你一直称呼课长是‘我老爸’,不可以用这样的叫法。不是‘我老爸’,而是‘我父亲’才对吧。”
“我还有工作要做,下次再吃吧。”
“可恶,住手,你这变态!好恶心!”
“光是这样的情报,你就把事情丢给我吗?”
我用力回握。
崇仔微微一笑。如果他再这样笑个二十秒,池袋的年轻女孩们都会蜂拥过来吧。或许我们店里的生意会变好。
他发着抖点头。
大垣与小遥并肩站在扶手那里,我在略远的地方,靠在货车的门上。小遥说:“大垣叔叔会来这里,就表示我家老爸也知道事情了吧。”
我一在长椅的邻座坐下,大垣就把体育报折起来了。今年秋天,每天报上都有和相扑界相关的负面消息。
女王的手从旁伸了过来,抢走他的手机。小遥似乎从通讯录中删除了自己的号码与手机邮件地址,还很细心地把往来的简讯与通话记录全都删去了。这个嘛,没有把他的通讯录整个删掉算不错了。
我握住他厚厚的手说:“OK啦,老大哥。我们赶快把这无聊的事件解决掉吧。”
我直接切入正题说:“之前那个女的被抓走了,希望你们能提供後援就好。”
大半夜在陆桥上,小遥紧抱住大垣那犹如大熊般的身躯。秋天的夜风乾乾的,很轻巧。我就这样子等了几分钟後,悄声向两人说道:“在禁止停车区被人家开单之前,我们回去吧。我送你们。”
到底是谁呢?难道我才刚接受委托,就马上遭到和麻的袭击吗?我正感吃惊时,魁梧的男子快步滑近我。
“小遥的父亲也知道恐吓事件的存在了?”
小遥把头靠在如小山般的肩膀上。大垣双手抓住小遥的手臂,要她笔直站好。
“是啊。一到明天,状况可能又会改变。”
“这样呀。叔叔和我老爸都很失望吧。”
前警察用力点点头。他在麦当劳的桌上伸出有如棒球手套般的手。
我也是一样觉得莫名其妙。
我彻底度过和麻与小遥间达数百则的爱的往来简讯。在春天结束时,两人在夜总会认识後不久的简讯,和麻写的很温柔。接着,内容渐渐变得大男人,到了夏天已经当成自己是她的主人一样。不过,口气骤变是进入九月後的事。
“你能够讲这种话也只有现在了,我让你听听声音吧。”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吧。”小遥露出无法认同的表情如此说道。
小遥露出一副强忍着想吐感觉的表情,这个小鬼头确实让人很不舒服。小遥看看我的方向,讲出我们事先套好的第一句话。
和麻说:“请你们揍他,寺内先生。”
虽然没有六本木或涩谷那麽多,但池袋也有夜总会。hardcore是个颇酷的地方,播放的是介於电子舞曲与庞克摇滚间的酷音乐。打烊后,我前往位於西口铁轨旁的这家夜总会。
毫无疑问是个人渣般的男子,但这种数字总觉得有点不上不下,不是真正的犯罪者会要求的金额。
“可是,我很不爽你拿我女人的裸照到处散播。我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和邮件地址,也知道你住哪个公寓,和麻。”
“因为某种因素,她无法报警。这麽一个孤立无援的年轻女孩陷入困扰,怎麽样,这不是你好像会喜欢的状况吗?”
池袋也已经到了深夜两点的半夜了。我好想念自己那四张半榻榻米的垫被。
“既然这样,你马上过来,我人在池袋西口公园。”
纳通电话是当我在点头排列着有如秋天夕阳般通红的富有柿时打来的。时间也恰好是西一番街大楼上方的天空燃烧通透的傍晚。由於深夜才是我们家生意最好的时候,这时候还没有什麽客人。店头播放着贝多芬第七号交响曲,因为一讲到秋天,就要听这首黄金七号曲吧。日剧里都不知道播了N,或许各位早已耳熟能详了,但它依然还是一首好曲子,没有改变。
当然,手机纯粹只是一种工具,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刀子、汽车、手机以及货币,所有的工具都有他的两面性,有时候会变成凶器。只要人类有无数张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前警官毫不在意般的渐渐靠近他,抓住了他拿刀的手,转到身体侧边去。和麻发出惨叫的同时,刀子也掉到了地面。才一瞬间,大垣就让和麻的肘关节错位了。和麻抓着成反“く”字型的手肘,在地上打滚。大垣骑到和麻身上後,打着他的脸颊说:“小遥小姐在哪里?诚实以告的话,就算帮你把关节弄回去。不讲的话,我也让你的左手错位哦。”
如棒球手套般的手,抓住了他的左手腕。和麻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
这个秘密的小盒子,可能成为锁定你目前所在位置的GPS目标,也可以若无其事地把你三百个一面之缘的朋友(其中朋友的,大概百分之十吧)的联络资料吞下去。说起来,你花了几十年时间在全世界撒出去的蜘蛛网,就是由这个电子玩具坐镇在中央,闪亮亮地让它的金属盒子发着光。
大垣耐心十足地说:“没有什麽失望不失望的啊。世界上本来就有各种嗜好存在,我认为每个人在床上也是自由的。不过要做那种事,一定要挑选对象才是。”
池袋的国王躺卧在那里挥着手。我也温柔地挥了回去。
右前臂有一道长十五公分左右的割伤,所流的血滴到了公园的地上。崇仔手指一弹,树叶里跑来一个G少年,打开腰包,从中取出纱布与胶布。由於大垣摆出迎战的姿势,我出声道:“他们是我拜托担任後援的人。大垣先生,让他们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比较好。”
“是小遥被绑起来的照片吗?”
小遥的眼底流出几滴黑色的泪水。一开始,是小到听不到的声音。
“嗯。”
“我就说,这种简单的事件要赶快解决掉啊。你明明没付钱给我,有什麽好抱怨的?挺好,马上来啊!一小时後在圆形广场见。”
耳边窜来痰卡在喉咙里般的笑声。半夜听起来,实在是开心的声音。我说:“你还是一样那麽蠢耶。”
他的手慢吞吞地伸进牛仔裤口袋,拿出一个如银色鸡蛋般的漂亮手机。我从他的手中抢下,打开手机盖,选择资料目录。上头浮现密密麻麻的小照片。
“嗯。这件事是透过G少女告诉我们的,似乎是个遭人恐吓而感到困扰的年轻女孩。”
就算已正式进入秋天,东京还是暖得像夏末一样,只穿着一件长袖的格子衬衫也还微微出汗。宾馆街到处都亮着空房的霓虹灯,或许是在嗑什麽诡异的药吧。因为就算是合法的药,也有多如繁星的异常嗑法。
我跳出棉被说:“上池袋的樱公园,事件是今晚亮点。”
大垣点头道:“是啊,那样比较好。阿诚,我之前或许有些瞧不起你,但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阿诚,就会是截然不同的结局了吧。你干得很好,我代替宫崎课长感谢你。”
“还好啦。在池袋,这种呆头呆脑的麻烦发生频率躲到像蝉一样。”
我们在夕阳的天空下道别。蜻蜓弯着它透明的翅膀,在都心的公园飞翔。那时候,我以为这是个令人舒畅的完美结局。
大熊的脸上缓缓的浮现理解的神色。
我家老妈从店里露脸鞠躬。大垣搔搔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乳头被用夹子夹住却很享受的未婚女孩是吗?时代真的变了。虽然我个人不觉得那有什麽问题。
靠近池袋大乔时,大垣说:“车子停一下。”
小遥扑向我,勾起我的手。
这次的事情发生在秋天的池袋,讲的是愚蠢的恐吓集团与极其可怕的老人家活跃的故事。里头的小玩意是收藏了不堪入目照片的音色手机。那个大叔也让我稍微吃了点苦头,但既然我是做这一行的,偶尔碰到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毕竟每天在池袋的街上,到处都会发生警视厅统计中不会出现的微妙小冲突。
每个人都没有必要着急成长。只要这麽去想,就能够在无苦无忧的心情下度过每一天了吧?
“没错。”
“你有资格有隐私吗?”
先打给大垣,响了到第六声时,前警官接了。
一拿下太阳眼镜,他的眼睛很小,是一张很和蔼的脸。我耸耸肩道:“不知道啊。不过,简讯里写着要给他钱,而且也假装对池本还存有依恋,我想他十有八九会开开心心的上钩吧。”
“你要勾到什麽时候啊?那个吻也太超过啦!”
从腹部发出低沉的声音。我正想大喊我不是时,格子衬衫的衣领就被他抓住了。超大的握力,大到光是被拧住就动弹不得。我就这样子被拉了起来,一回神,天与地整个倒过来了。这就是柔道中的“体落”技吗?由於太过利落,我没有被摔出去的感觉。如果就这样摔到地上,应该会直接送医院吧?但男子没有松手,而是直接骑到了瘫在地上的我的身上。好重哦,好像被小型卡车压在身上一样。男子把我的衣服拉倒不能再拉。
最後,小遥说:“这次的事我不想考我父亲。因此请你千万保密,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设法解决。”
“你觉得是可以拿来用的梗吗?”
“只要让我人的他的长相就好了,不需要拍的最好的。”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这样?我们两人合作设计那个叫池本的小鬼。当然,一切都掩盖着不要让他浮上台面,也不和警察接触。目标是教训那家伙一番、取回手机里小遥的照片。这样子可以吗?”
“这样呀,真不好意思哪。对了,你和小遥是什麽关系?”
和麻嗤笑一声,开口了,这次似乎还满游刃有余的。
将就这样在长椅上坐了一小时。
“嗯,我在职务上不得不这麽做。”
国王怎麽会想到这种离谱的事。
我观察了那三个男的,时尚品味与和麻的庞克风完全不同,穿的是牛仔裤与随便搭的运动衫、运动外套。他们是什麽关系呢?看起来不像朋友。
“那又怎样?”
“我和那个男的,体重应该相差近五十公斤吧。我很想找奥运级的选手试试自己的拳头与速度可以运用到什麽地步。”
真让人不舒服的男生,我心想一定是个丑八怪,问道:“既然你们交往过,应该也留有他的手机照吧,能不能给我看看?”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那困扰的根源是?”